第一次領工資

 

犬兒對電腦特別感興趣，一有空就在他的小電腦前玩個不停。我見他似乎與電腦結下不解之緣，這個暑假，就好不容易找到一間專為顧客設計軟件的大公司，送他去做免費見習生，目的是想讓他見見世麵，了解一下設計電腦軟件的基本常識，他喜出望外地答應了。臨上班前，我還再三叮囑他到了公司，要眼看手勿動。因為那間公司是專門為全法國的大型商業機構設計電腦軟件的，萬一你亂動搞壞了東西，責任是負不起的。

可是到了月尾工作結束時，他卻帶了五千法郎回來，說是這個月賺到的工資。看見他手上有那麽多的錢，我有點不相信，就打電話到公司問個究竟？答複是他表現出色，能獨立為公司設計軟件，幫了公司不少忙，這些錢是他應得的工資。隻是他年紀未滿十六歲，無法出工票，希望打到我的賬戶上，或等他十六歲時再補發工票。公司並同他訂了口頭契約，希望他在學習間隙，每星期抽半天時間到公司上班，每月給一千法郎的車馬費。

科學是老老實實的東西，任何一點虛假都不行的。這樣看來，這個小鬼還是有一點料的，隻不知他的料是來自何處，因為他從來未學過電腦，可能是來自他業餘的學習吧！

第一次拿到工資當然是喜悅的。但喜悅之餘卻使他煩愁，因為錢太多了不知如何用，於是大派銀紙：給爸爸二千，媽媽千五，弟弟五百，還給伯爺二百飲茶，自己留下八百法郎買入學書籍。

我拍著他的肩膀對他說：“你總還沒有失去中國人孝敬父母之良心，但爸媽是不拿你錢的，你留在身邊用吧。你現在覺得錢多用不了，以後會覺得錢少不夠用的。”接著，我把以前自己第一次領到工資的喜悅心情講給他聽。

人生似乎隻有享受到第一次領到工資的喜悅，但我卻有兩次領到工資的喜悅。

第一次領到工資是在高柬埔寨，當時是十四、五歲，因為家境清貧小學未畢業就出來工作。第一次領到的工資僅二百五十柬元，少得可憐。但當時我是十分喜悅的。一下子有這麽多錢，不知如何使用，就全部送給母親。到後來，就漸漸覺得工資太少不夠用了。

後來回國讀書，就失去賺錢的能力，每月單靠國家發給五元人民幣過活，成為名符其實的乾隆皇契仔— -周日清。這樣“饑寒交迫”的生活足足捱了五年，才“守得雲開見月明”。那時我在泉州華僑大學學習，國家突然把我調到部隊工作，衣服、夥食全免，每月還淨取五十元人民幣。那時五十元是很大的，一斤菜才一、兩分錢，一碗肉麵隻三角錢。我一下子由範丹變成石崇，反而增添了煩愁。於是大派銀紙，寄些錢回班級作班費，支援一些貧苦的班中公費生。還天真地主動提出要減薪呢！可是後來自己成了家，又適逢“文革”，多年來未調整薪金，錢不夠開支，就埋怨起來。孩子聽後，笑我天真。我說，你現在不是比我當時更天真嗎？

這種第一次領到工資的喜悅與天真，不知是不是人人都會碰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