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文言文

形勢變得太快。一周前，這裏還是節衣縮食搞減肥，剛過幾天，就開始高調談吃了。溫飽思淫欲，於是就有人談性愛姿勢。昨天俺剛跟上趟，說了幾句姿勢，不想今天大家又開始升華高雅，搞起文言文了。看來，要跟上形勢，俺還得需要溫習溫習古文才行。

說到古文，不免要佩服古代中國人，說話和寫字使用的是兩種語言。兩種語言的強烈差異形成了社會上的一種職業，那就是坐在街頭替別人寫信讀信的。由於信是用文言文寫的，在另一頭，接信人即使認識信上所有的字，如果文言文功底不夠，也不能完全理解中間的意思。這樣你得找街頭那個人給你解釋。這種現象有點像現代網絡上的通訊工具Modem,將不同形式的信息實行轉反轉換才行。

所以古時候皇帝第一件事就是要讀書，要懂文言文。不然，那些讀過書的大臣罵你八輩祖宗你還以為他是在歌頌你。大清朝時期，皇帝們書都讀得不錯。其實他們不僅書讀得好，字也寫得很厲害。順治，康熙，雍正，乾隆留在故宮裏的墨寶，那是真的漂亮。就是後來比較窩囊的光緒帝，字也是寫得蒼勁有力。鄙人家鄉有個迎江寺，匾額就是他寫的。野狼上大學那年開始欣賞書法，曾在那匾額下感歎不已。

才思方麵皇帝也得厲害，不然也鎮不住底下人。想象一下，你常和這些讀書人打交道，不懂他們的土匪黑話怎麽能行？比如，乾隆年間科舉殿試，江西萍鄉人劉鳳誥取中第三名。本來沒事，可這家夥相貌有問題。老兄念書念多了，把一隻眼睛搞瞎了。乾隆想，殿試三甲以後都是要進政治局的，如此相貌會不會損壞國家形象？可這心思不能用大白話說出來。於是就把Modem接上了，甩起了文。給劉鳳誥出了個上聯：

獨眼不登龍虎榜

劉鳳誥一聽氣壞了，靠，你是考試呀，還是選女婿呀？欺負殘疾人沒這麽欺負的吧。什麽“獨眼不登龍虎榜”？真要這樣，你早說呀，下個詔書給天下，說：“以後，瞎了一隻眼睛的人就不要讀書了，讀了也沒用，國家不錄取你。” 老子早要知道這個，還TNND讀個屁書，跑個單幫也能把二奶小三早混到手了。

心裏這麽想，但口上不能這麽說。於是劉鳳誥用讀書人的黑話跟乾隆幹上了，他說：

半月依舊照乾坤

乾隆一聽，嗬嗬，你還挺能較真的，對得還挺工整。行，老子再難你一次，你要還行，就讓你進政治局。於是，他出了個上聯：

東啟明，西長庚，南箕北鬥，朕乃摘星漢。

 
內涵意思很明顯，老子是皇帝，管你有才沒才，最後點你當探花決定權還在我手裏。

劉鳳誥不含糊，片刻之間，對出下聯：

春牡丹，夏芍藥，秋菊冬梅，臣是探花郎。

意思也很明確，管你摘不摘，老子先把“探花”的帽子戴上才說。乾隆一看，這個Modem質量沒問題，就給他當個“探花”進政治局吧。

跑題了，還是說這古文的事。 前二年，有人在自家祖先的遺物中發現一篇文章，是他們一個當官的祖先給皇帝寫信的底稿。 雖然子孫讀書的不少，可就是沒人看得懂這封信說的是嘛意思。於是，有人說文城論壇上有個野狼時不時開個古文Modem招聚眼球。於是，野狼幹了件替人讀信的業務。

 

原文：

 

樞臣不職請旨立予罷斥折

三品頂戴掌江西道監察禦史臣王鵬雲跪奏

為樞臣不職，請旨立予罷斥以清政本，恭折仰祈聖鑒事。
　　
竊近日孫毓汶病請開缺，皇上特允所請，莫不仰讚聖明，以為升平可冀。何也？害馬未去，則騏驥不前，汙穢既除，則良苗自植，理之常也。今日政府之所謂害馬與汙穢者，孫毓汶外，則為侍郎徐用儀。該侍郎貪庸奸慝，誤國行私諸罪狀，臣近與給事中洪良品等已聯銜據實糾參，毋庸再瀆宸聽。邇複風聞該侍郎前次請假之由，因擅割雲南邊地，與電改借款扣數二事，為同官所詰責。乃該侍郎不知引咎，反與口角忿爭，幾於聲徹殿陛，臨當召對之際，竟敢托疾拂衣而去，次日始具奏請假。此事外間傳聞甚確，宸居密邇，度不能不微達聖聰。迨數日後，經同官合解，又複顏銷假。似此逞忿前，貪戀祿位，昔人所譏老而無恥者，臣於徐用儀見之矣。
　　
該侍郎品望不重於朝端，功績未登於冊府，特以儤直軍機，年勞序進，並不知感激天恩，力圖報效。當初任樞臣之始，則把持權勢，引用私人，及東事既起，惟知附和孫毓汶，迎合李鴻章，以便其獻媚洋人之故智，故此次和議之壞，固壞於李鴻章、孫毓汶之狼狽為奸，亦實壞於徐用儀之迎合附和。
　　
現在時事艱難，正賴政府得人，庶可徐圖補救。若孫毓汶雖罷，而徐用儀仍居樞要，勢必內為孫毓汶之傳法沙門，外為李鴻章之暗中線索，寅恭之雅不聞，掣肘之形時見，有妨時局，為患方長，相應請旨，將侍郎徐用儀立予罷斥，以為為臣不忠之大戒。

夫群臣之進退，皇上與樞臣議之；若樞臣之進退，則在宸衷之獨斷。自來權臣竊柄，去之最難。其巧佞足以動人主之矜憐，其詭譎足以杜同僚之非議，非聖明洞燭其奸，則用舍鮮不為所惑。臣職司拾補，於人政之大，例得再三力爭，初非有憾於該侍郎，必欲去之而後快也。臣愚昧之見，是否有當，謹專折具陳，伏乞皇上聖鑒。謹奏。

光緒二十一年六月十一日

 

野狼譯文：

秘書長不稱職就請馬上罷免

行政三級，江西省監察部長王鵬雲跪奏

近日聽到孫毓汶申請病退，得皇上批準，大家都在稱讚皇上聖明，並認為以後天下就太平了。為啥呢，因為害馬不槍斃掉，好馬也跑不開。現在，汙垢除掉了，好苗子自己自然就會茁壯成長起來，這些都是常理。目前，政府之內的害馬和汙垢，除了那個孫毓汶外，還有那個當國務院秘書長（侍郎）的徐用儀。這個家夥又貪汙，又平庸，又奸詐，又陰險，他的誤國謀私等罪狀，我已經和給事中洪良品等人聯名寫折子參他了，這裏我就不想再讓你老人家受二遍苦再聽一次了。

我以前就聽見過風言風語，說這個侍郎上次請假，原因就是擅自把雲南邊界土地割給外國，並且把借款和回扣的款數都改了，結果被其他同事痛罵了一頓。但是這個家夥不但不承認錯誤，還和別人吵鬧，聲音之大，幾乎要把人民大會堂的屋頂給震翻了。可是，當就這事需要和他對質時，這家夥居然說自己感冒了，然後拂袖而去。第二天他還的搞個病假條來請假。這件事外麵都傳開了，真真確確的。皇上辦公室離著不遠，估計這些傳言您也聽到了一點風聲。等幾天以後，經同事們相勸，這家夥才又回來上班。像這樣想發脾氣就發脾氣，想撂挑子就撂挑子，可是又特別貪戀官位的人，我覺得以前人家罵的那個“老而無恥”用在徐用儀他身上是最恰當的了。

這個家夥在朝廷上人品也不怎麽樣，功勞簿上也沒看見過他的名字。隻是他在國務院呆的時間長，熬足了年月才被提拔上去的。可是這家夥並不知道感謝天恩，做好工作。他一開始做國務院秘書長，就喜歡抓權力，提拔自己的人建立死黨。後來犯了事，就知道拍孫毓汶的馬屁，舔李鴻章的屁股，從而能夠到洋人哪裏得到點好處。像這次和外國議和的事情，雖然和李鴻章、孫毓汶等狼狽為奸有直接關係，但也和徐用儀這狗日的迎合附和亂拍馬屁有不可割舍的聯係。

現在形勢很艱難，需要政府提拔能幹的人，才能使國民經濟慢慢緩過來。現在那個孫毓汶雖然被罷免了，但這個徐用儀還在把持著權力。有這家夥在，勢必在內為孫毓汶繼續散布流毒，在外為李鴻章暗中穿針引線。好意見他不會聽，狼狽為奸的壞事他還會經常幹。這樣下來，勢必影響到朝廷的時局和國家的未來。為了從常計較，我請求皇上，把徐用儀這家夥罷免了，並以此作為為臣不忠的例子讓全國官員引以為戒。

一般幹部任免，都是皇上和高官們商議。但是高官們的任免，則需要皇上你自己獨斷了。古往今來，若有大臣把持朝政，想除掉是很難的。因為他們可以對皇上以巧言得到憐憫，對同僚以詭辯平其非議。如果皇上不能洞察其奸，在取舍方麵很難不為其所惑。臣現在之是個候補中央委員，為了國家大事，才這樣再三力爭要罷免這小子。而不是因為當初和這個侍郎有私仇，欲去之而後快才寫這奏章的。現在我專門寫個折子表明我的看法，我的意見是否是對的，希望皇上明察。

 

此致，敬禮

光緒二十一年六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