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法自然

古人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道清而高，器俗而沉。然非有俗器不能盛高道之美，非以糙言不達純道之要。故道器雖有上下之別，然無尊卑之階也。

 

聖人論道，寓理於俗，付教於演。摹道不用精言，說經不用飾辭。《易》描乾坤， 以自強不息說天行之健奮，用厚德載物說地勢之闊涵，道達形明，理同義顯。君子之尊，庶人之下，皆可借思辨而追其極，因比喻而領其要。上下通觀，雅俗共賞，非擇言之功，實道器相合也。

 

愚夫論道，厚器而寡道，畫形而忘本。偷梁換柱，飾表虛裏。遠而粗觀，嵩高極天，幽通達地。然近而細察，實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堪以究論，不複以推理。浮詞華章，除導人以誤歧，陷思以入魔，無他效也。 

 

古有一刹，道士數千。道主歸天之際，欲定承繼掌門人。眾徒薦人者二，讓道主定奪。道主強做精神，出題曰：“牆外老枝何折考”。

 

其一曰：

 

夫精起於天，苗出於地。樹者乃天養地育之靈物也。自苞芽始開，嫩蕊初顯，天精地氣貫乎其間也。待幹支健壯，葉體繁茂，精氣已通天達地也。

 

忽天有所感，心儀西方風神。領上蒼旨意，呼嘯而來。至，匍匐入地，曰：“上帝有旨，請道高修身之枝成仙入道，起駕飛天。” 老枝大喜，乃脫去凡身，隨仙風而逝。遺留者乃仙枝之俗體也！

 

道主聞之，一笑置之，未發一言。 

 

其二曰：

 

天恒地轉，風起西天。古刹枝老，不勝蕩旋。 枝折入地，葉飄飛天。生老病死，乃法自然。

 

道主仰天長歎：“好個乃法自然。”遂將權杖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