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拾趣 (1)：白居易放了韓愈鴿子！

漠漠輕陰晚自開， 青天白日映樓台。曲江水滿花千樹， 有底忙時不肯來？
------韓愈<<同水部張員外籍曲江春遊寄白二十二舍人>>

小園新種紅櫻桃，閑繞花行便當遊；何必更隨鞍馬隊，衝泥踏雨曲江頭！
------白居易<< 酬韓侍郎張博士雨後遊曲江見寄>>

以上兩首唐詩源自韓愈與白居易交往中的一則趣事 ------ 白居易放韓愈鴿子！從兩人的官銜看，故事應發生在唐穆宗長慶元年(公元821年)或二年春，當時韓愈已年過半百，白居易也年屆五十，兩人都已身居高位。 雖然家事、國事繁忙，韓愈還有遊春的興致，邀約白居易及另一位老朋友張籍同遊曲江。恰值雨後，天正轉晴，張籍應約而來，但白居易竟然爽約！韓愈隻能與張籍同遊，一路上雖春色宜人，韓老夫子內心還是憤懣，所以回來後便作詩一首寄與白居易相責。用詞尚委婉，但語意顯見。白居易在見寄後才寫詩解釋說，在自己的小園遊春便好，何必相隨去曲江踏泥！見此回信，韓老夫子的心情則可想而知。

為何白居易會放韓愈的鴿子？其實兩人雖同朝為官多年，交情一向平淡。兩人同為文壇領袖，但文學觀點南轅北轍，也有各自的小圈子。白居易同元稹等人開展“新樂府運動”，韓愈不以為然；韓愈倡導“古文運動”，白居易也隻是旁觀。兩人交誼淡薄也有政治上的原因 ------ 他們分屬於不同的政治陣營。韓愈在政治上追隨裴度，而白居易本人雖不積極於政治操作，但其至交元稹卻幾度要倒裴(這也是元稹為後人垢病的原因之一，另一原因是元稹結交宦官)。同時，兩人對佛教態度也截然相反，韓愈非常激烈地辟佛，白居易卻已是虔誠的佛教徒。這樣，雖然韓愈大白居易四歲、更早八年中進士，此時已身居權位的白居易自然不會追隨韓愈，而韓愈也無可奈何。

夾在兩人中間顯得尷尬的是張籍。張籍大韓愈兩歲，在韓愈的提攜下中進士，兩人是好到忘形的朋友；但張籍也同白居易等人交好，積極參與了“新樂府運動”。張籍在文壇上地位遜於韓、白，官也一直做不大，又長期體弱。

在這次放鴿子後不久，白居易出為杭州刺史。再兩年，韓愈卒，享年五十六歲。再二十二年，白居易才撒手歸天，佛主保佑了香山居士享受了高年。


注：韓詩中“青天”一作“青春”。

寫於二OO五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