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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與童年

(2023-05-03 09:23:20) 下一個

對於漂泊在異鄉的人來說,故鄉是一個厭棄和需要逃離的地方,也是一個思念和落葉歸根的地方。

逃離故鄉有很多理由,但思念故鄉卻不需要理由,因為思鄉不是一個理性行為,而是一種純粹的情緒或曰情感。

小宇來自東北一個山清水秀的鄉村,自小他的母親就不斷在她耳邊念叨:你要不好好學習,你就要一輩子呆在這山溝裏,和你爹媽一樣下地種田。那時的小宇覺得故鄉簡直就是一種詛咒,是壞命運的代名詞。被留在故鄉的恐懼激勵著,小宇努力學習,考上了大學。畢業後,小宇從電視台編導到著名編導,從藝術總監到製片人,結了婚,有了孩子,在省城買了房子,事業順利,生活美滿。可小宇有一天對我說:我現在做夢總是夢到小時候在鄉下的時光,夢裏的我特別輕鬆和幸福。他說,那時的我,目標單一,思想簡單,生活很有規律,因為有一個美好的夢想,我每天都都很自信和快樂。成功逃離了故鄉的小宇,說現在自己最大的願望就是退休後能回到自己的故鄉,躲避城裏的喧囂,過陶淵明那種桃花源般的生活。如今他心裏的故鄉,不再是苦難的地方,而是美麗鄉村。

思鄉是人的基本情感,可以說,沒有人不思念故鄉的,因為故鄉不隻是一個你出生和生長的地方,也是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差別是每個人思鄉的方式不同。

有的人是靠對故鄉的詛咒和抹黑來排遣自己的鄉愁,唯有如此,漂泊在外才能且把異鄉當故鄉,成為一種值得驕傲的選擇。而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故鄉無論多麽不堪,也是其童年和青春的幸福之地。所以他們對故鄉更多的是祝福和思念。

也有不幸福的童年,童年的痛苦記憶讓他們遷怒於故鄉,一生一世活在對故鄉的詛咒之中。我對那些童年遭遇不幸的人十分同情,而對他們這種思鄉方式又很無奈。

一個人的童年經曆,很大程度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不是說童年不幸的人就不會飛黃騰達,恰恰相反,童年不幸的人,往往更有出息。但在心理上,一個人很難擺脫童年時的影子,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正在熱播的電視劇《漫長的季節》裏,那個叫沈墨的女孩子的命運就一直被她童年的陰影纏繞著,而王陽的陽光和溫暖,是因為他有一個幸福的童年。

逃離故鄉的人中,有的是為了逃避故鄉難以躲避的煩惱。深圳開放和海南建省時,全國各地湧來的第一批人中,有相當大一部分是失戀和離婚的人。當然,也有很多膩煩了體製內工作想暴富的人。對於前者,故鄉是一種煩惱;對於後者,故鄉則是牢籠。

我的表妹從小一直被我姑父的重男輕女所折磨,她對家的厭煩完全來自於她父親。以前,我不知道她心中埋藏了那麽多痛苦。九五年我來美國出差,她知道後,從波特蘭趕到舊金山來和我會麵。在漁人碼頭,我們一邊散步一邊聊天。我說,你來美國五六年了,還沒回過一次家呢,我姑想你啊。表妹卻說,我爸活著我不想回去。我聽了一驚,我這個姑父是出奇的摳門,心眼多,可對自己的女兒也不好嗎?表妹就跟我說起在家時的委屈和痛苦,說著說著就流出淚來。我這才知道,聰明自信的表妹竟有這麽多的委屈。我這個表妹學習十分優秀,是妥妥的學霸。認識她的人都跟我誇她如何了不起。可沒想到,那些表麵的風光,並沒有減弱一絲一毫她內心的痛。

由於對父親的反感,我表妹很少回國,她曾想把我姑帶到美國,可我姑不來,說我姑父離不開她。人這輩子,誰該誰的都是天注定的。

表妹逃離故鄉是決絕的,去中國化在她身上也最徹底。她從不上中文網站,不看中文信息,也不看中文書,而英文比一般的美國人還好。她也從不評論中國的事,那些事對她來說就和發生在非洲的事一樣。我覺得她這樣也好,不思鄉,忘掉故鄉也是忘掉那些痛苦和煩惱。總比又想家又恨家要強。

故鄉是用來回憶和思念的,畢竟我們的童年和青春都埋葬在那裏。而於我,故鄉就在眼前,雖不是榮歸故裏,但也不是近鄉情更卻。因為,故鄉一直在我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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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7019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暖冬cool夏' 的評論 : 我非常理解他的這個表妹。。。不能說她過分。。內心深處的委屈真的很難原諒,特別是在自己弱小無助的時候,而且這些委屈還是來自本來應該疼愛自己的父母,關鍵他們還是故意的。。。沒有經曆過的人很難理解到的。。
7019 回複 悄悄話 的的確確是很難擺脫童年的影子。。。在美國生活安穩了,反而會經常想起過去的不太美好的回憶。。。好像以前忙忙碌碌的時候,還不太經常想起 ,,或許是忙的沒有時間想起。。。說不清楚為什麽,從小就是想逃離那個地方,越遠越好。。。長大了也做到了,卻還會經常回憶起哪了的曾經。。。也是很奇怪。。
曾在莊裏 回複 悄悄話 對故鄉和故國有什麽的感情因人而異,跟每個人自身的經曆有關。故鄉代表愉快童年的人,和故鄉代表不堪往事的人,對故鄉感情能一樣嗎?為什麽要強求人都對故鄉有一樣的感情呢?別道德綁架任何人,人人都有愛和恨的權利。
elfie 回複 悄悄話 I don't miss China at all. I came to this place because sometimes I have nothing to do after work and getting bored. So I get to the internet, watching some TV shows, reading, and I found this place where you can comment on stupid things and get people to chat with. There's no regard here because most things posted are just trivial or nonsense. And people like you make weird statements, like everyone should have nostalgia toward the past, even when they hate it! It's not true. Everyone has memories of their past, but that doesn't mean they have to be nostalgic for the place and people they grew up with. People don't need to like their birthplace or childhood hometowns. A lot of people who grew up in the Midwest don't like it. So they left when they had a chance. The same thing applies to those who have left a country for good. Boredom is the one big reason that made me leave. And the stress is mounted more and more in the past two decades. I'd say most people living in China are not that happy with their lives. I'm glad that I've chosen to move out. Otherwise my future would be very bleak.
暖冬cool夏 回複 悄悄話 好文!你寫了方方麵麵的各種現象,客觀真實。這個表妹也有點過了,或許有些人天生就是很叛逆的。或許有一天等她自己成家做母親了(或許已經成家了)會改變。
diaozhi 回複 悄悄話 青春年少:世界那麽大,我要出去走走、看看,增長閱曆,建功立業。

人到中年:世界多美好,我要回報家鄉,扶助故裏;獨善其身固然好,兼濟天下樂無窮。

夕陽紅:長江後浪,世間新人!垂垂已老,與青山作伴,吾所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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