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文革前的記憶都是零散和片段的,連貫不起來。記得上學前,經常在一起玩的是鄰居小剛和孫叔家的小妞,再就是二記、隔我家倆門的同在東二樓的陳為民和鄰居彭義光。
孫叔(孫靜)家住東二樓正對樓梯口的那套房子,是與我家隔著一個大門洞的近鄰,孫叔家住東側兩間,西側是一對姓熊的年青夫婦,孫叔和程姨及姓熊的那對夫婦都在省商業廳工作。孫叔一家七口,孫叔兩口子和孫叔的父親,再加四個孩子,老大是姐姐,老二老三都是男孩,一個叫孫蒙,都比我大,隻有小妹妹小妞和我一般大。小妞那時幾乎每天都我家來玩,不是擺積木,就是把椅子放倒了玩騎馬。有時也去院外瘋,去中山廣場遼寧賓館走那個鐵管子圍欄,把鐵管子當平衡木練。我的上門牙有一個半圓的豁,就是走那個平衡木時摔個大馬趴,牙正好磕在石頭墩子上給磕豁的,而那個石頭墩子就是我同學陳為民的爺爺偽滿時鑿的,他爺爺是石匠。
我小時候和小妞玩的遊戲之一是劃拳背人,輸的那個人就要背贏得那個人。有一次我們在院外的人行道上玩這個遊戲,先是我輸了,背她走了十幾步,後來她輸了背我,可沒背幾步就摔了跟頭,我的腦袋撞在了路邊的井蓋上,我 上額左側至今還留著那道傷疤。可當時我不知道自己受了傷,也沒感覺怎麽疼。我們小時候都很皮實,不像現在的孩子那麽嬌貴。我爬起來 就往家走,走到大門洞收發室時,我問看門的老大爺有沒有我家的信。他一看我滿臉是血,嚇了一跳,說你趕緊回家洗洗吧,怎麽弄得滿臉是血。我用手一摸才發現,原來頭上流的不是汗是血啊。我趕緊跑回家用水龍頭一陣洗,然後讓奶奶給我上了點紅藥水,用紗布糊上了。
院外我們最常去玩的是中國醫大。那時醫大滿院都是櫻花樹,小時候我們也不知道那是櫻花,還奇怪樹上結的毛桃為啥不能吃。醫大與我們大院隻隔一個block,我們門前的街叫同澤街,東麵那條街就是沈陽南北的主要幹道南京街。醫大的院牆很矮,很美觀,也很適合翻牆。我們去醫大主要抓蜻蜓抓蛐蛐,有時也玩官兵抓胡子。可醫大院太大,胡子不好抓,大家就都願意當胡子,弄得官兵經常是天黑了都抓不到胡子。
(偽滿時的醫大校園,文革前也是這樣)
帶我們到處跑的孩子頭是彭義光,他比我們大一歲,個子也高,他還有個姐姐比他大兩歲也是個大個子。彭義光外號彭大膽,他最愛幹的事就是黑天時給我們這些小孩講鬼故事。他很會講故事,講的繪聲繪色的,有時講到恐怖的地方會突然大叫一聲,看我們 嚇得吱哇亂叫,他在一邊哈哈大笑。他還搞惡作劇,忽悠我們這些傻乎乎的孩子。我第一次觸電就是被他騙的,他忽悠我說,摸一下這地方,麻酥酥的很好玩。我就真去摸了一下電門,弄得我手疼了半天。有一次 他騙我說,我家門把特別甜,不信你舔舔試試。正是十冬臘月天,我那時大概六、七歲,傻乎乎地就真去添了,舌頭就被凍在門把手上。後來是奶奶聽見我喊聲,出來用溫水慢慢澆那個門把手才把我救了下來。小時候傻乎乎的我就是被這些大孩子騙的越來越精了。等我倆弟弟成長的時候就不再上這個當了。
為了報複彭義光,我們幾個商量怎麽也能嚇唬他一次。我們那時經常在醫大院裏搞些冒險活動,趴基礎部一樓的窗戶上看醫大學生解刨屍體就是活動之一。其實大部分時間我們看不到解刨人,都是在解刨狗。醫大有個專門飼養解刨用狗的狗圈,那也是我們經常光顧的地方。醫大院裏有很多空房子,也是我們探險的地方。有一次經過一個空房子,很多玻璃都破了,我們幾個就商量在這嚇唬一次彭義光,先是二記過去看了看,說是有死人。然後讓我再過去看看,我故意將腦袋伸進沒玻璃的窗戶,假裝看到什麽東西的樣子,然後慢慢把腦袋抽出窗戶。我對彭義光說:裏麵有一大堆屍體呢,太嚇人了!彭一光一直以彭大膽自居,我們越說嚇人他越是要看。隻見他把自己的大腦袋小心翼翼地伸進那個小窗口,左看右看也沒法現屍體,嘴裏喊著:哪有屍體啊?在哪呢?這時我們幾個一起大喊:來人了!快跑啊!因為我們每次都是翻牆進去的,有時看門的會來趕我們。我們這一喊彭義光以為看門的人來了,就趕緊想把頭抽出來,可伸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隻見他的大腦袋在窗棱上磕磕碰碰,怎麽也出不來,等他好容易把頭抽出來時,腦袋已經是傷痕累累了。
彭義光家就他一個兒子,他媽媽很心疼他。晚上見到我奶奶就說:你家老大欺負我們家義光,弄得他一臉傷。我奶奶聽了不樂意了:你家兒子比我孫子高一頭,咋還被我孫子欺負了呢。其實,彭義光倒是不咋在意,他自小大大咧咧,也皮實,知道他媽媽找我奶奶告狀後和我說:別理我媽,她就那樣。
六九年年底,彭義光一家下放走了,我們幾個同學都有點依依不舍,文革時一隻繡花鞋,梅花黨的故事都是他講給我們聽的。之後,那個給我們講故事的大孩子就再沒見過麵。也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