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123)
2008 (108)
2009 (123)
2010 (88)
2011 (127)
2012 (167)
2013 (94)
2014 (145)
2015 (232)
2016 (119)
2017 (81)
2018 (78)
2019 (73)
作者前語: 我在世界日報副刊發表的第一篇散文是《天涯之桑》,那篇散文讓我第一次嚐到獲獎的滋味,登上了釣魚台國賓館的發言台,後來她就走遍天涯。如果說《不能講的故事》是我小說的裏程碑,《天涯之桑》便是我散文的裏程碑。那天決定為新文起名為“天涯茉莉”時,心裏真的十分感慨,同時也覺得自己的文字走了一個難以言喻的、美妙的圓。
正文:
十月下旬,曠野上、馬路邊樹葉泛黃,那些常青灌木沒有了花朵的映襯,顯得單調無光。金銀花的爬藤勉強支撐著,然花期已過,葉子也露出幾分沮喪。
在這初冬叩門的日子裏,我突然特別、特別地懷念起春天裏那些熱情綻放,香溢四野的茉莉花。南加茉莉,她的香味或許沒有馬蹄蓮那麽高貴,沒有金銀花那麽柔雅,但是,她那與春天一起到來的步伐,那潮湧一般的芬芳,不僅為她自身創造了一個時機,也為這個世界托起了一個季節——一個生命迸發奔放的季節。隨著潔白而激情的茉莉花,姹紫嫣紅,盡皆登上春天的舞台。
一如春天代表著希望,茉莉花給我的心靈帶來期冀。年輕的時候,希望大致都是有指向、有目標的,是具體的。到了一定的年齡層後,煩勞憂愁成了一種常態。有如擔心憂慮時常說不出原因那般,希望本身也漸漸變得抽象,抽象到近乎是一種惆悵。茉莉花的香氣是強悍的,強悍到她企圖逼退人們心頭那種說不出來的惆悵,那種揮之不去的陰影,還給希望以清晰的麵容。
茉莉花是從域外傳入中國的,至今也有差不多兩千年曆史了。雖然不及梅、蘭、牡丹等在中華文化中的地位,但她的潔白和超級香氣,隨著一曲《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深植中國人的心坎。
打石匠出身的祖父,對養花有著一份極為喜愛和細膩的心。祖父養的花大致都很“陽春白雪”,像是蘭花、水仙、玫瑰等。相比之下,祖母所愛的花,大都比較好養,花期不斷,比如日日春。而茉莉花,介於這兩者之間,在一個和諧的點上,開放在老家門口。她清香醇鬱,玲瓏秀雅。祖母不時會別上一朵、兩朵,於是茉莉花的倩影和芳香,便隨著祖母的身影,飄拂在我兒時的身邊。祖父下班回家,看見滿園秀色,便會露出一絲家人看得出來的笑。那笑意也驅散了祖父自己一天的疲勞。
南加州的茉莉和我記憶中老家的茉莉在形態上有些不同。不似印象中茉莉的形單影隻,南加州的茉莉總是長成灌木,綿延在民宅外,街道旁。 她枝幹粗壯,花瓣細長,春夏時,她花味濃鬱,香滿街區,直教人覺得整個世界是一個被她充滿了的香囊。
茉莉花就這樣,伴隨我飛洋過海,外觀雖易,內核依然:仿佛一個堅韌潔白的精靈,堅強地立在這渾濁的世上,守護著一份純心與歡樂。今年初夏,我特意拍了自家前院的茉莉照,寄給在美東的兒子,和他分享茉莉花帶給我的故土溫馨。光陰似箭,一代一代的人在默誦著雪萊詩句——“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的同時走向暮年。而茉莉,她好花知時節,當春乃發生,在無常的世間孜孜不倦地喚回人們的美好記憶,演繹著天地間恒常的價值。生命的基因穿透時空,親情友愛的世代傳遞和四海播揚,便是我們雜亂的思緒和莫名的寥落中能夠清晰捕捉的人間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