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知霜

秋去霜葉紅似火 春來江水綠如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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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生小說原創連載-說好不分手 十一

(2005-01-27 12:27:57) 下一個
十一


寒梅這才如夢初醒。怪不得春江的母親不勸自己的兒子還反過來說寒梅有什麽瞞人的事情,原來他們已經串通好了,就對付她一個人啊。想到春江母親比春江還狠心,不但支持兒子和她離婚,還要算計她的孩子。寒梅氣憤一陣傷心一陣,原先回來路上翻來覆去想過的那些原諒春江的理由,頭天晚上矛盾分內外的心思,全都被手上這封信刮起的旋風吹得無影無蹤。

不行,我還不能就這麽讓他把我甩了。寒梅覺得心寒徹骨。已經放棄了愛情的她覺得無論如何不能再輕易放棄手中的婚姻。雖然這個婚姻早已失去了當初看似美倫美奐的光環,就像他們在公園裏看見的那個油漆斑駁的滑梯,不僅已經褪色,並且開始顯露出其中難言的醜陋。

與其說寒梅是在竭力挽救這樁瀕於死亡的婚姻,不如說她試圖在精神完全崩潰的邊緣撈一根救命稻草。

第二天中午,寒梅稍事打扮了一下便乘車去大學旁邊的學生食堂。

大學食堂是N城中國留學生和訪問學者每天必不可少的聚集地。雖然沒有規定,但那裏有一張餐桌是屬於他們的,每天長長的餐桌旁邊都圍坐著許多新老中國留學生。偶然過來一個找不著座位的德國學生落腳剛坐下,還沒過幾分鍾就又拔腿走人。因為實在弄不清這些人嘰哩咕嚕在談論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一會兒都笑得發瘋,再過一會兒相互又吵得要命。平常看不到的人,去那張餐桌十有八九能找到。久而久之這張桌子就成了中國留學生的專用餐桌。

其實許多人並不是為了吃飯才坐到這裏的,也有人在家吃過了還專程跑來的。他們有新到N城來找房子的,有來打聽消息找工作的,單身的,成家的,學工的,讀文的,多年老學生,來訪新學者,但主要目的還是聊天交流。聊天的題目從國內到國際,從學校到家庭,從學生到教授真是無話不談。誰要是從國內剛回來,他就成了這天的主講。那次藍天從國內家裏帶了台唱卡拉OK的機器,晚上就招了一幫人去瘋唱,其中有一半人她不認識,都是中午在學生食堂交上的朋友。這樣熱鬧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花邊新聞的傳播。誰家有點什麽事,隻要到了這張餐桌上都能知道個八九不離十。所以也有的人是隨便來玩玩,聽聽小道傳聞消遣消遣的。

寒梅則是有備而來。她是來找那個對頭小秦的。

人稱嗲姑娘的小秦,最早也是在這張餐桌上引起大家注意的。她的身材和寒梅差不多,小巧纖細。可是卻相貌平平。平平的臉龐,平平的嘴巴,連鼻子也好像是平平的,衣著打扮更是與眾不同,黑白格子的圍巾,無領而細長的人棉黑褂子使人想起當年電影裏的越南婦女。有時還穿一件棕色的體恤衫下麵一條黑色綢褲,外麵罩一條月白色的護士裙。她來一落座總是有男性同胞向她靠攏,或者說她也總是找男孩子旁邊的空位去坐。舉止言行就好像剛進大學的新生樣稍帶嬌羞。

奇怪地是女人多數對她沒什麽好印像,男人卻普遍對她表示有好感。當藍天問強對小秦的印像如何,平時很不愛說話的強稍微想了一下說:還行。居然平時和小秦毫無來往的強也這麽說,讓藍天覺得這個女人的確有點特別的地方。後來大家你說一點她扯一點,但主要消息來源還是小秦自己,人們基本上知道了她的來龍去脈:一個已經結婚的還把自己當作姑娘的女人。食堂還在傳一個蹊蹺的消息,小秦的丈夫下個月就要來德國了,而她丈夫的前妻和情人也都在德國。這當然不是小道消息,而是小秦親口在餐桌上對靠在她旁邊的小胡說的。旁邊還有小王作證。這倆人也是她在這裏眾多的追求者之二。據說小秦透露這個頭條新聞的時候表情很痛苦。

寒梅以前對這些多少知道一點,但從沒表示過感興趣,對她的行為也很不以為然。萬萬沒想到現在這個女人竟然闖到她的家裏來,這才不得不和她交手。

小秦的大名叫秦爾青。雖然她的名字挺有詩意,現在周圍也總是有一批追求者或者崇拜者,顯得挺熱鬧很瀟灑地樣子。可她的童年卻絲毫沒有浪漫可言,而且冷清得有點淒苦。還在上小學的時候父母就離異,父親不要她,母親另找人也不能帶她一道走,隻有在奶奶家住著。在她們那裏,一個丫頭片子是不被重視的,奶奶平時總讓她幹這幹那,作業隻有晚上做,還常常嘟囔熬燈廢油有啥用,將來反正是賠錢的貨。在學校隻要是需要交錢的事情她都一概不能參加。而她讀書多半是用了功的,從高中到大學,直到出國研究生,在研究所裏教授也對她很有好感。如果稍稍注意一下她的簡曆也可以看出她的不簡單。

寒梅顯然低估了這個嗲姑娘小秦的能力。假如她能事先預料到這趟去食堂給自己帶來終身都難忘的後果,或許就不會去了。可是很多時候是沒有或許可講的,人生的機遇就是那樣撲朔迷離,有時仿佛都是冥冥中早就安排好的,很難解釋出個為什麽來。

中午12點多,正是食堂人聲鼎沸的時候。那張中國留學生的專用桌早已滿滿當當坐了一圈。小秦也來了,坐在長桌的一邊,正在和旁邊的人有說有笑地聊天。寒梅到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春江就坐在離小秦斜對麵不遠處。寒梅馬上氣就不打一處來,徑自走到小秦麵前:

“秦爾青,你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太虧心嗎?趁人家夫妻有隔閡的時候插上不道德的一腳,你難道成天就在研究怎樣拆散別人的家庭,要以此來證明自己的能耐嗎?我警告你,秦爾青,如果你再來破壞我們的家庭安定,就不要怪我不客氣,我會告到你的教授那裏,拆穿你的虛偽麵具!”

寒梅一出現,就讓在場的熟人感受到了一種緊張的氣氛。等到寒梅連珠炮一般說完這一通,旁邊人馬上又把注意力從寒梅身上轉移到小秦那邊。

不能不承認,那是一個很不一般的女子。在眾目睽睽之下,麵對寒梅突如其來的指責她顯得從容不迫。食堂正好趕上是中國周,那天中午有春卷賣,是深凍的那種,外麵皮很厚,裏麵餡很硬,切得很粗的胡蘿卜絲和豆芽加點奶酪做的餡實在有點不倫不類,就憑那厚皮也該叫冬卷而不是春卷。小秦一邊用手裏的刀叉繼續切著盤子裏厚厚的春卷皮一邊慢條斯理地說:“你有什麽權力來指責我?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如果你要發火,就找你那個窩囊無比的丈夫去發,他最清楚是怎麽回事。我還沒有像你那樣無知,愚蠢到竟然會對這樣的男人感興趣。”小秦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連眼皮都沒有抬,還在用叉子和餐刀切那塊四不像的春卷,皮厚得都切不動,她其實是在來回地鋸。

“哦,對了,你大概還沒有見過我丈夫吧?等他來了比較一下你就會知道你那個丈夫在我眼裏的魅力究竟如何了。”小秦終於鋸開了那個春卷,春卷皮已經被鋸得支離破碎,裏麵的胡蘿卜和豆芽灑了一盤子。今天的春卷真難吃,小秦若無其事地對坐在她身邊的小胡說:“算了,到下麵買點清爽的色拉去。”說完她起身端起盤子就走,小胡也忙不顛兒地跟在她後麵走了。

本來寒梅是應該受人同情的一方,可現在被小秦這麽一說,別人倒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就都去看春江,而春江也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悄然離開了。

這樣的場麵是寒梅根本沒有料到的。她想好了怎樣義正詞嚴地數說小秦的無恥,想好了要在眾人麵前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嗲姑娘形象,想到她一定會惱羞成怒,無地自容。但是一切並沒有像她想的那樣去發展,反而無法繼續聲討下去,輕而易舉地就讓她這個肇事者脫了身,反而把她這個受害者晾在這裏難堪,寒梅真是心有不甘。

後來凡是說到這件事,許多人不能不佩服小秦的手腕。她用的是一石打二鳥之計。起到了既嫁禍於人又開脫自己的作用,而且還在寒梅和春江之間人為地又製造了更大的障礙。

可以說寒梅的這個思路並不錯,家裏的矛盾和外麵的分開,斷了小秦的路子也就滅了春江的想頭。如果寒梅再冷靜一些,考慮周到一些,有可能事情發展會是另外一種局麵。話又說回來,旁觀者清。寒梅的地位和處境很難讓她時刻保持一個清醒的頭腦。以至於這次去食堂當麵對質的結果反而加速了他們夫妻關係的惡化,寒梅不但沒有控製得了局麵,後來的行為竟然神使鬼差地與自己當初的願望背道而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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