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愛兩重天5

第五章

 

 

 

1

市文化宮裏燈火通明，愛熙和馬浩爬在一樓的練功房門縫上，看省時裝隊在彩排。他們的衣服真好看啊，馬浩，快看快看，我看到你姐了，愛熙小聲說。馬浩其實根本不愛看這個，他純粹是為了帶愛熙出來玩，他現在正聚精會神的坐在在牆角下玩俄羅斯方塊呢。愛熙忽然聽到一陣調嗓子的聲音，哎，馬浩，還有人唱歌呢，愛熙說著回頭看了看，她看見馬浩還在玩，就循著聲音上2樓了。

愛熙在二樓的一間教室裏看到有三個人在那裏拉聲，吸氣，運氣，氣入丹田，吐氣，發聲，啊，啊，啊，一個看著很優雅的中年女人在裏麵指導發聲。愛熙看呆了，連人家出來都沒注意，結果碰了個正對麵。老師，你講的真好。愛熙追著那個老師說，她是音樂學院的王老師，旁邊的小夥子對愛熙說。王老師好，愛熙馬上上去打招呼。哦，小姑娘，你也愛唱歌？王老師問。嗯，我從小就愛唱，還在市裏得過獎呢，愛熙說。那你唱一句聽聽，王老師說。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

愛熙張嘴就來，王老師沒有想到她小小年紀肺活量居然這麽好，音質也不錯。哦，唱的真不錯，開學後我在這裏有一個聲樂班，你來麽？王老師說著遞給她一張招生簡章。我一定來，謝謝王老師，愛熙接過招生簡章畢恭畢敬的給王老師鞠了一個恭。

馬浩正滿樓的找愛熙呢，就聽到她黃土高坡一聲吼，等他跑到二樓，看到愛熙望著王老師遠去的背影發呆呢。哎，都走了，你還愣什麽，快回家吧，回在你媽後麵又該挨批了，馬浩說著拉著愛熙的手出了文化宮。馬浩，剛才那是音樂學院的老師，愛熙坐在車後座上說。那又怎麽著？馬浩答。你看，她讓我參加她的學習班呢，愛熙說。文化宮的課都是要錢的，馬浩邊騎邊說。愛熙就著路燈看到招生簡章上寫著，報名費2元，學費15元，愛熙長長的歎了口氣。

車子到了樓門洞，愛熙跳下來對馬浩說，哎，你不是喜歡俄羅斯方塊麽，我賣給你。啊，多少錢啊？馬浩問。15塊，愛熙說。這，這，馬浩結巴著。這什麽啊，我爸從廣州帶回來都是你在玩啊，愛熙說。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就算是讓我給你15塊我也沒二話說，可是我沒有啊，馬浩答。這倒是啊，馬浩家挺困難的，愛熙怎麽把這茬給忘了，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算啦，就當我沒說，遊戲機拿回去玩吧，我回家了。

 

 

 

2

市醫院院長辦公室，院長，孫大炮和林海。林海同誌，不瞞你說，醫院的中堅醫生都在審查隔離，病房裏人滿為患，手術台上卻灰塵滿布，我們急需要像你這樣的大夫啊，院長說。我明白院長的意思，也體諒院長的好意，隻是林海也是屬於下放改造的人，林海說。狗屁，我們革的是反革命的命，不是救人治病人的命，孫大炮開口了，孫主任說得有理，還望你能幫忙調動，院長說。你放心，我孫大炮雖然不是什麽大人物，在巧家縣還是說一不二的，何況林大夫的救命之恩也是要報的，孫大炮響當當的說。

那林大夫的意見呢？院長說。我沒什麽意見，但是我還想調個護士來，林海想了想說。哦，誰啊？院長問。韓雲芳，林海答道。你說的是那個西醫護校分來才被下放了的那個？孫大炮插了一嘴說。是，林海答。這個可有些難度，她是個接受教育的重點對象，孫大炮說。那就算了，謝謝院長的一番美意，我還是回縣醫院了，林海說。聽林海這樣說，院長有點急了，哎，孫主任，你也要支持一下我們的工作麽，我們市醫院很缺科班的護士，現在臨床上都是2，3個月短訓出來的護士，護士的醫療素質也急需提高，你們一個縣醫院，科班護士放在你們那裏都糟蹋了，院長說。哈哈，我知道了，說吧，林大夫，這個韓雲芳是不是你女朋友，如果是，我孫大炮幫這個忙是斷然不能推辭的，孫大炮說。是，林海想了想說。

孫大炮拿著一紙調令找到韓雲芳時，韓雲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真的，組織部的大紅印，如假包換，孫大炮笑著說，這是你男朋友林海要求的，要不然受教育哪能這麽快就結束了呢，孫大炮說著走了，留下韓雲芳還在那裏發愣。

韓雲芳這一個月來，睡覺都不敢脫衣服，褲帶打的是死結，上個廁所都提心吊膽，真不是人過的日子。這個李鹽巴雖然粗俗，可是還沒有對雲芳亂來，如果他真要亂來，雲芳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在這個時候，一紙調令就是一根救命稻草，可是那個林海又說自己是他的女朋友，這不是趁人之危麽，這才是真正的流氓，我不能才出狼窩，又入虎穴。

月亮偏西了，韓雲芳想了一夜，還是決定先去報到再說。麗江市醫院雖然也不大，可是她的專業就能用上了，不會就這樣荒廢掉三年的學業。至於個人問題麽，她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走一步說一步吧。

 

 

 

3

愛熙剛回家，韓雲芳跟著也回了家。愛熙，你吃完飯跑哪去了，啥時回來的？雲芳一邊轉身掛衣服一邊問。我出去遛了個彎兒，我早都回來了，愛熙說著對著恩熙擠了個眼。那我問你，你爸哪去了？雲芳轉過身來對著愛熙說。我爸，我爸值班去了，愛熙看著恩熙說。你不要看恩熙，你爸去省衛生廳開會了，已經去了2天了，雲芳邊說邊去衛生間拿拖把，房子好幾天沒拖了，廳裏都是大腳印。

你說你吧，暑假在外婆那裏瘋了2個月，不到開學前一天你就不回來。下午剛回來，屁股沒坐熱就往外跑。雲芳邊拖地邊數落愛熙，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天和男生混在一起，謊話張嘴就來，這時拖布正拖到了愛熙腳邊上，雲芳越說越氣，直起腰來抬手就想抽愛熙一巴掌，手到半空卻放了下來。她想起老林開會前跟她說的，孩子大了，盡量講道理，不要輕易動手。還不睡覺去，明天就開學了，你啥時才能不讓你媽操這麽多心，雲芳嘟噥著去衛生間衝拖把。

愛熙聽到媽給了赦令，一溜煙卻鑽進了恩熙的房間。我，我忘了跟你說爸去開會的事兒了，恩熙坐在床上急忙解釋。哎，不管了，反正媽總有借口收拾我的，愛熙說著也坐在了床邊。跟你說個正事兒，你那有錢沒？愛熙問。有，恩熙起身拉開桌子抽屜遞給恩熙2塊錢，這是最近幫媽買菜打醬油貪汙的，恩熙說。就這點兒啊，愛熙接過錢說。再剩下的都是分分錢了，這夠你吃好幾頓涼皮的，恩熙說。誰要錢吃涼皮啊，這錢連個零頭都不夠，愛熙說。你做什麽要那麽多錢啊？恩熙問。算了，跟你說也白說，別告訴媽我要錢哦，要不然……愛熙翻著白眼兒出去了，這是什麽姐姐啊，拿了人家2塊錢，也不說聲謝謝，還翻白眼兒，恩熙心裏想著，嘴上什麽都沒說睡覺了。

快下班的時候，老林看到愛熙在外科病房門口晃悠。愛熙，你找爸爸嗎？老林出門叫住了愛熙。哦，愛熙低著頭說。那你怎麽不進去啊？老林問。我害怕你忙，愛熙抬頭給老林一個笑，女兒是長大了，雖然臉上還有些稚氣，可是個子都快趕上老林了。你找爸爸幹什麽，馬上就下班了，有事還不能等回家再說麽？老林笑著說。我，我，嗨，給你看看這個，愛熙把已經揉得皺巴巴的招生簡章遞給了老林。老林仔細看了一遍，哦，你想去上這個班？老林說。嗯，是每個星期六下午的，我保證不耽誤學習，愛熙說。那我們回家和你媽商量商量，老林說。跟我媽可以商量我還找您幹什麽啊，我媽肯定說不行，就不用商量，愛熙一邊說一邊拉著老林的手晃。好了，好了，老林掙開愛熙的手從懷裏掏錢包，數了2張10塊的給愛熙，剩下的當車費吧，老林說。拉鉤上吊，可不能跟我媽說啊，愛熙興高采烈的接過錢。知道，知道，你先回家吧，爸一會兒就下班了，記住回家洗手啊，病房不幹淨，老林話還沒說完，愛熙已經一蹦一跳的跑了。

 

 

 

4

韓雲芳在麗江市醫院已經報到上班三個月了，這三個月裏她隨時都準備著林海來騷擾她，可是沒有，林海和她除了業務上的往來居然一句話都沒說過，這讓韓雲芳好像懸在了二梁上，不著不落的。林海沒有騷擾過她，總務處的肖揚倒是沒事找事的跟她打腔，這不，幫韓雲芳的宿舍換了個燈泡，1個多小時了都不肯走，東一句西一句的胡扯。

哎，哎，哎，肖大總管，你就沒有別的事兒了，我今晚可是大夜班，就指著這會兒睡一會兒了，雲芳一個房間的辣妹子李玫實在看不過去說話了。哦，哦，沒想到聊了這麽久，你們休息，我不打擾了，肖揚心裏罵著嘴上說著腳上卻不得不走。呸，擾都擾了，還客氣什麽，李玫在身後還又送了一句。

哎，我說雲芳，你有沒有對象？咱院裏小夥子這麽多，看上哪個了姐給你說說去，李玫回頭又對雲芳說。沒，沒有，你別亂說話，李玫一句話把雲芳說了個大紅臉。我可給你提個醒啊，這世道亂，早定下來早安穩，省得像肖揚這號閑人整天圍在身邊嗡嗡叫，李玫說完，放下蚊帳睡覺了。留下韓雲芳愣在那裏，李玫無意中的一句話讓她又想起了王毅鋒，李鹽巴，她的心裏涼颼颼的，真難啊。想到這裏不禁又遷怒於林海，他說她是他的女朋友，現在又不理不睬，什麽意思，想著雲芳就穿了外套下樓來。

市醫院男宿舍和女宿舍一個樓，女的在三樓，男的在二樓，一樓還有些住家，共用一個開水房在二樓樓梯拐角，樓裏挺混亂的，人多嘴雜的。雲芳剛從三樓下來，冤家路窄就碰上林海從開水房出來。

林海裝做沒看見繞過了她準備走，林海，你站住，韓雲芳說話了。哦，什麽事？林海回頭看著她說。你，你，兩個你說出去了，雲芳卻說不出下文來，她總不能說，你怎麽不來騷擾我。你跟孫大炮說什麽了，雲芳終於想出了一句。哦，那件事兒，你別當真，我已經跟院長解釋過了，院裏沒有人知道，你放心，林海笑著說。林海一句你放心卻惹惱了韓雲芳，我放什麽心啊，虎狼之心，到處都有，可是這話又不能跟林海說。林海見雲芳愣在那裏就說，哦，這麽晚還沒休息啊。我，我來打水，韓雲芳低頭進了水房。林海笑笑走了，打水，打水怎麽沒拿壺啊。

 

 

 

5

愛熙把2塊錢又還回給恩熙手裏，你找到錢了？恩熙問。哈哈，山人自有妙計，愛熙得意地說。你要那麽多錢幹嘛啊？恩熙問。你別管，你知道的多了對你不好，等媽教訓我時，你是不知者不怪也，愛熙耍了個花腔害得恩熙哭笑不得。

哎，你們班男生多女生多？愛熙躺在恩熙的床上問，她們今天上高中第一天，馬浩，愛熙，恩熙都分在了不同的班。差不多吧，我沒注意，恩熙說著解下脖子上的玉換睡衣。有沒有帥哥啊？愛熙拿起恩熙的玉端詳著說。你說什麽呢，也不嫌騷，恩熙道。哎，我們班主任挺帥的啊，年輕英俊，一表人才哈，愛熙接著說。你不是有馬浩了麽，別這麽朝三暮四啊，恩熙笑著說。小馬哥啊，小馬哥已經過時了，現在流行靖哥哥，愛熙看著玉說。你，你真沒良心，恩熙不笑了。

哎，你說媽就是偏心啊，你有玉我就沒有，愛熙好像沒聽到恩熙的最後一句話，自己接著說下去了。誰說你沒有，媽說你的你自己弄丟了，恩熙心不在焉的說。胡說，我根本就沒有印象我有過玉，我還問過外婆，外婆支支吾吾的也說不上來，愛熙說。你喜歡你帶去吧，去，去，去，我要睡覺了，恩熙說著把愛熙從床上拉起來往門外推。我才不要呢，還是塊殘玉，愛熙順手就把玉放回了桌子上，哎，別推我，這麽早睡啊，愛熙說著還是被恩熙推出了房門。

恩熙坐在桌子旁，打開日記本寫道，1985年9月1日，晴，今天是我們高中開學的第一天，反正我很久都沒有和馬浩一個班了，所以這次分班我也沒有失望。其實不管馬浩分在哪一班，隻要課間操的15分鍾我能看到他就行了。姐姐說她不喜歡小馬哥，開始中意靖哥哥了，我就不會這樣，三生三世，我隻喜歡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