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性貼之八十六 --- 那個過去的故事

青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突然愛上了寧.現在想想,也許就是那個瞬間吧…

其實他們認識已經很久了,他們不在一個城市, 象好朋友一樣的牽掛著彼此, 見麵的時候一起喝喝啤酒,聊一些熟悉的人和事, 有種溫暖的感覺.夜裏睡不著的時候, 青會不客氣的把寧叫醒,寧會安靜的陪著青,等到青困了,先說晚安….他們是喜歡著對方的,可是青知道那不是愛情,不是青想要的愛情,所以他們小心翼翼的保持著距離…

那個暑假, 青去寧的城市旅遊, 寧來接青, 寧不高,棱角分明的臉上有一雙很有神的眼睛,鼻梁很挺,可青並不覺的寧很帥,青喜歡的是寧的真實,寧從來不會因為什麽事或什麽人就不不做自己.

寧在海濱的城市, 離海邊不遠, 寧開車帶青去海邊. 青喋喋不休的跟寧說話, 偶爾回頭看寧, 寧戴著墨鏡,從側麵看他不如正麵的他好看, 青隻是喜歡看他,看的久了,寧會有點不好意思, 會回頭衝青笑一下…

認識寧的時候青剛剛結束了一段感情, 累的不知道怎麽辦好,寂寞的找不到方向, 寧那時候,剛剛離婚和他的青梅竹馬. 兩個都很疲倦的人, 都笑著,說著,走著人生的路.所以他們說好了,這是一場遊戲, 兩個人在彼此的身上尋找一點感情的安慰, 青和寧一樣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把自己放進去.

在海邊,青象個孩子把褲管高高的卷起, 叉著腰神氣的笑, 寧跟在青的身後, 當青回頭看寧的時候,正看到寧的微笑,那一個瞬間青忽然覺的安心, 仿佛全世界這一刻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然後還有海和天空,還有自己心跳的聲音,青的心忽然慌亂了起來,轉過頭去,卻怎麽也平靜不下來.青忽然的就愛上了寧, 就在那一個瞬間…

在沙灘上,留下青的腳印,青忽然想起了那個少年的遊戲, 在沙灘上寫下的心願, 希望就可以實現.青跟在寧的身後,在他轉身的片刻, 青用心寫下了5211314, 字被海浪帶走, 青卻有滿滿的快樂,因為寫下的字,青並不想讓寧看見…

那天,他們玩到很晚, 在海灘上,青靠著寧坐著,挽著寧的臂,寧不說話, 青也非常的安靜…然後,寧突然的吻了青, 青也吻寧, 可是青沒有告訴寧, 她已經愛上了他, 原來是喜歡,那麽現在是真的愛. 那夜, 兩個寂寞的靈魂遊走在現實和夢想之間, 青和寧相擁而眠.

第二天,是回去的時候, 寧送青,火車站人山人海,他送青上了火車,青的淚在心裏打轉,怔怔的看著寧轉身下了火車, 然後在青的催促下離開, 然後青坐在那裏,望著窗外,怔怔的望著火車站的掛鍾一格一格的走過,忽然之間就淚流滿麵, 對麵一對老夫妻,手牽著手, 青的心突然痛了起來, 離開車的時間越來越近,心中那個小小的聲音輕聲的喊,不要不要離開….最起碼不能就這樣離開…

青在最後一分鍾衝下了火車,淚水在青的臉上瘋狂的流, 青的心象是痛到了不能呼吸, 青成了自己遊戲的奴隸,
因為相約的時候,就說好了別離,而寧終於成了她追求的盲目的標記.而寧. 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青已經愛上了他.

坐在火車站的站台上等寧回來, 淚還是不停的滑落青蒼白的臉龐.她低頭,直到一道陰影落到她小小的身影,抬起頭來是寧無可奈何的笑,然後他伸手把她拉起來,擁她入懷,然後是無可奈何的歎息, 坐在寧的車裏, 青的淚還是沒有止住, 寧歎氣,握著青滾燙的手….

到了寧的家, 青坐在沙發上,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那麽多的眼淚, 可是那一刻, 青的心就象落在了塵埃之中,不管有多少淚水,也衝不去心頭的那痛徹心扉的悲哀. 青抬頭看寧, 寧疲倦的眼神和寧容忍的懷抱, 青喃喃的自語, I AM GIVING IT UP! 寧吃驚的看青, 青抬著淚眼,望著寧,終於清清楚楚的說: “我不小心愛上了你, 所以我決定我要放棄你.”

寧望著青, 青的臉上還是縱橫的淚,卻有著堅決的狂熱,寧的心也痛起來, 寧喜歡麵前的這個任性的女孩,喜歡到可以容忍青的胡鬧和所有的小脾氣, 可是寧也怕青, 青象火一樣的熱情, 寧總是小心的把自己放在安全的距離,不要被青帶著一起燃燒,寧習慣了平靜的生活,也習慣了一個人過,青來,寧喜歡,青走,寧也思念,有的時候,青會玩笑的追問,問他究竟要什麽,放下電話, 寧總會出神片刻, 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在茫然的尋找些什麽.可是這一刻,麵前的她和她含淚的眼睛,讓他突然感覺到了生命的無奈.

 

 

那天的晚上,他們喝光了寧冰箱裏所有的酒,酒量不佳的青越喝越清醒, 她笑著,任淚滑落在酒中,寧握著她的手,看著她,茫然而不知所措. 不是不心疼, 可是她要的愛情是他擔不起的重擔.英文係畢業的青用英語講著自己對寧的依戀,她不能用中文說,說出來自己就會心碎,而用另一種語言,仿佛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似乎和自己無關,所有的心事都變成了簡單的英文單詞,然後說出來,少了纏綿,多了理性, 聽在同是英文專業的寧的耳中,也自然沒有了那種屬於母語的震撼,可是也省去了很多的心酸.

說著說著,青突然輕輕的笑,把自己的手握成了拳,然後把寧的手也握成了拳,把兩個人的手放在一起,輕聲的說: “你看,我的心髒好小,裝下了你就裝不下別人,而你的心髒好大,裝下了我還有那麽多的空間.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而我又是個很懶的人,所以我不要在我的心裏裝著你,可是我是那麽貪心,還想要你的心裏裝著我.”寧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他把手伸開,握著青冰涼的臉,說: “我從來都不想傷了你的心.” 青反握住他的手,望著他的眼睛說: “你傷不了我,能傷我的隻有我自己. 傷心是我的錯,你從來都沒有要我愛上了你, 是我自己的選擇,所以我沒有後退的餘地,所以我才要離開,可是愛你就要讓你知道,否則愛情還有什麽意義?”

寧的心突然有尖銳的刺痛,心底那根細細的弦被不經意的撥動,多少如煙的往事都在青的淚眼中走了回來,他抽回自己的手,勉強想笑,眼角卻濕了,他端起麵前的酒,卻咽不下去, 抬起頭來,看到的是青驚異的目光,隻是她的目光中突然多了那麽多濃濃的愛意,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他的麵前,用兩隻手托住他想轉開的臉,聲音輕輕的,仿佛怕驚醒了深夜的沉夢, : “Darling, are those tears for me? Do you really care me that much that you would cry for me?”

寧望著她突然明亮起來的眸子,苦澀的說不出話, 可是青已經吻上了他的臉,吻去他眼角的淚,坐在他的懷裏, 輕笑著說: “你什麽都不用說,我就當作這是為我流的淚,然後我可以笑著離開,因為我終於知道你會永遠都記得我了.”

寧把頭埋在她溫暖的懷裏,她身上有好聞的清香,他模糊的歎息, 摟她更緊,心裏想,最好就這樣一把把她摟住了,再也不放手了,可是為什麽自己始終不能確認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是不是青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會選擇告訴他然後離開, 他想起看到了她在海灘上偷偷摸摸寫下的字,5211314,他在心裏重複著這幾個字,悲哀的想,傻丫頭啊,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一生一世,而我,總是不能做你的一生一世.在沙上寫的字,就象誓言一樣脆弱, 而海邊的浪,卷走的是悲涼.

他抬起紅了的眼圈, 說: “也許你是right person, but you came at the wrong time, I am just not ready.”青環住他的脖子,輕吻著他的耳垂,耳語似的說: “ I know, I know, darling, you don’t have to explain. I know, 我也一樣不能放棄我的人生.” 寧是知道,青是五天後的飛機去美國,而自己,流浪在這個陌生的城市, 刻骨的現實就象一把雙刃的劍,傷了自己也傷了青,在所有蒼白無力的語言之後,不過是一顆百孔千瘡的心，悲愴而無望.

那一夜,青和寧都沒有睡,望著窗外的一彎月亮, 青背著所有能想起的英文詩,背著背著就拚命的流淚,而寧把她緊緊的摟在懷裏,聽著,痛著,也無奈著, 他知道,沒有辦法留住青,也沒有辦法留住這段感情,因為青是一定要離開,而自己一定要留下, 在暗暗的夜裏, 貪戀著寧溫暖的懷抱,青無力掙紮,也也無心入睡.她的指尖,撫過他的眉和他的唇, 他對著她笑,而那些屬於夢的幻想將天明前碎成千片萬片.晶瑩剔透卻不能觸摸.


天亮了,青終究還是要去火車站了,所有的故事都已經寫好了結局,而寧終究不能握她的手,放棄也許會讓寧更好的記得,如果留下,一點纏綿,一點溫柔,不過是別人的遊戲,而青, 知道寧給不起承諾,便選擇放棄, 可是她還是放不下,才會要在一切都有結果之前給自己一個清清楚楚的交代,現在她終於可以放心的離開,帶著她沒有結果的那瞬間的愛情.

在火車站,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中,青不讓寧停車,她下了車,笑著說: “這一次我要看著你離開.”寧的手撫摸著她的臉,她的眼飄過一絲黯然, 這一刻相對,就是今生.他不管不顧的緊緊抱住了她,緊的她不能呼吸,可是終究要放手的,不是嗎?青的淚又想要流出來,心抽搐的痛. 可是眼中看到的,總有消失的一天, 而愛上的這個人,把心捧了出來,他一樣還是不肯要,一滴滴的淚滴落分明竟有血色,可是愛情裏,燃燒的總是自己,大概這才是放棄的理由吧……

寧是從來都沒有辦法擰的過青的堅持,所以他先離開了,站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 青隻感到徹骨的冰冷, 人群對她是一種冷漠,而她也將冷漠的離開,這個永遠不能忘記的城市, 在海邊,她滿心喜悅的為了他寫下了 5211314, 而自己從來不會奢侈的不知足追求著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所以不等待那個縹緲的永遠,也不等待那個可能的結果, 因為青從來不是勇敢的女子, 所以她隻有離開……

半小時後, 一列火車載走了再也無法完全的夢想和一個心碎的女孩, 大海的邊上, 有個憔悴的男人, 坐在清冷的海灘上, 兩個人都不知道放手的時候的痛是否要痛兩個人的一生……

因為是過去的故事,所以沒有人知道未來還有現在, 讓過去的都過去……

而所有熱愛過的，憂傷過的，幸福過的都會消失，所以他們的心底放了個平凡但珍貴的盒子，珍藏著所有讓他們微笑過，心痛過的所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