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觀察之144 --- 2004年歐洲經濟形勢總體述評

來源：《世界經濟》2005年第3期

歐洲經濟增長在連續三年下降之後，２００４年在出口的帶動下緩慢複蘇，但內
部需求增長仍然乏力。預計歐元區１２國的經濟增長率將達到２．１％，歐盟１５國
為２．３％，歐盟２５國為２．５％。由於石油價格高漲和歐元升值等因素的影響，
歐元區２００５年的經濟增長率將下降到２％，歐盟２５國將下降到２．３％。

　　一  ２００４年經濟形勢述評

　　（一）２００４年歐洲經濟緩慢增長

　　２００３年年中以後，歐洲經濟周期的低穀逐漸過去，歐盟內部和外部的複蘇條
件在下半年陸續出現。歐盟內部經濟信心加強，貨幣和金融條件有助於增長，股票價
格大幅度反彈，通貨膨脹率下降；同時世界經濟以美國為領導步入複蘇的軌道，歐盟
國家的外部需求重新增加，出口逐漸恢複增長。隨著出口的增長以及低利率和股票市
場的恢複促進，投資逐漸複蘇。

　　進入２００４年後，歐洲經濟呈現出一種基礎廣泛的經濟複蘇狀態，特別是占歐
盟經濟總量１／３的德國經濟在連續三年下滑、停滯後，經濟形勢出現明顯好轉，從
而對歐盟經濟整體的增長起到有利作用。歐盟執委會的春季經濟預測認為，隨著全球
經濟和世界貿易的增長，以及經濟信心恢複帶來的內需增加，到年中經濟增長有可能
達到潛在增長率。

　　第一、二季度歐盟經濟的增長狀況令人鼓舞，由於出口強勁回升和私人消費反彈
，季度增長率分別達到０，６％和０．５％，超過普遍的預期。德國、法國、意大利
和英國等大國以及芬蘭等北歐國家的經濟增長態勢逐漸強化。外貿仍然是增長的主要
動力，出口第一季度增長１．７％，第二季度達到３．７％，是２０００年以來的最
高季度增長率，雖然進口也快速增長，但是淨出口仍然對經濟增長率有強勁貢獻。與
出口相比，內部需求仍然平平，第一季度的投資增長令人失望，在２００３年第四季
度複蘇之後，總固定資本形成再度下降０．１％。同時，政府消費也下降０．２％，
是自１９９７年以來的首次季度下降，表明某些成員國正在嚴格控製政府支出，第二
季度投資和政府支出雖然轉負為正，但均略高於零增長。私人消費在連續幾個季度的
停滯後終於開始增長，第一季度增長率達到０．６％，是２００１年以來最快的季度
增長率，但是第二季度又回落到０．３％，主要是因為就業增長遲緩和居民消費信心
受到抑製。

　　從經濟部門來看，建築業和大多數服務業充滿活力，工業持續增長。經濟信心指
標持續回升，製造業指標自２００３年底大幅度上升後一直保持在長期平均值以上。
執委會的經濟環境指標在經過幾個月的徘徊之後，４月份大幅度提高，是１９８５年
以來的月度最高增長，達到三年以來的最高值。服務業和建築業的經濟信心指標也在
增長。

　　進入下半年後，歐洲經濟增長形勢出現了微妙的變化。由於石油價格飆升和美國
提高利率的影響，世界經濟增長有所減速。一直作為歐洲經濟複蘇主要動力的出口對
增長的貢獻正在逐漸消失，而期待已久的內部需求的強勁增長尚未出現，內需持續缺
乏活力可能影響複蘇的可持續性。８月份以後各種經濟信心指標出現較大波動。執委
會的經濟周期指標在６、７兩個月大大改善，但８、９月又有所回落，主要是出口訂
單減少、庫存和生產發展趨勢較弱。不過，經濟敏感指標仍然與持續擴張相一致。路
透社的製造業指標仍然一直在５０之上（在５５左右徘徊），這一數值是作為經濟擴
張與收縮的分水嶺，表明複蘇仍在繼續，隻不過下半年不太可能有進一步的加速動力
。

　　雖然投資在全年的發展表現令人失望，但是各種基本因素仍然有利於投資恢複：
利率較低，利潤增加，公司的資產負債表改善，企業獲得銀行貸款的標準放寬等。私
人消費的發展情況比較複雜，下半年所有指標都表示消費者支出隻有緩慢的正增長，
高石油價格、受到抑製的居民信心、乏力的就業增長等因素會繼續阻礙近期未來的消
費增長。

　　不過，貨幣和金融條件仍然有利於經濟複蘇。歐洲中央銀行的主導利率穩定在２
％的水平上已經一年多沒有改變，名義和實際利率都處於曆史最低水平。歐元對美元
匯率於２００４年１月達到１：１．２６的高點後有所回落，年中以後在１．２０美
元左右變動，歐元升值對歐元區出口的影響相對穩定。從股票市場看，在２００３年
較大幅度回升後２００４年變化相對平穩，７、８月份由於石油價格上升和經濟增長
不確定因素造成股票價格下降壓力，９月底股票市場價格略低於２００３年底的水平。

　　根據歐盟統計局最新公布的數據，歐元區２００４年第三季度的經濟增長率僅為
０．３％，同時將第四季度和２００５年第一季度的預測調低，在０．２％—０．６
％之間。也就是說，歐盟經濟將保持這種雖然複蘇但增長勢頭不夠強勁的態勢，２０
０４年下半年不太可能有進一步的加速增長，仍然需要較長時間才能達到潛在增長率
和就業加速增長。預計歐元區２００４年的經濟增長率將達到２．１％，歐盟１５國
將為２．３％。

　　（二）東擴後的歐盟經濟

　　２００４年５月１日實現的歐盟東擴給歐盟經濟增長帶來益處，１０個中東歐國
家（包括愛沙尼亞、拉托維亞、立陶宛、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斯洛文尼
亞、塞浦路斯和馬耳他）成為歐盟的正式成員國。擴大後的歐盟人口增至約４．５億
，ＧＤＰ總量增加５％。由於這些新入盟國家正處於“追趕”發達國家的經濟發展階
段，因此經濟增長率普遍高於歐盟的平均水平。根據歐盟統計局的資料，預計２００
４年１０國的平均增長率可以達到４．０％，歐盟２５國的增長率為２．５％。

　　對於歐盟１５國而言，新成員國的加入為其提供了新的消費市場、重要的原料產
地和廉價的勞動力來源，歐盟國家將從統一市場擴大所產生的貿易和投資的創造與轉
移效應中獲益。擴大也為新成員國帶來機遇，新成員國將從歐盟獲得包括農業補貼和
地區發展援助資金在內的大量財政援助，還將從歐盟獲得撥款用於發展交通、通信等
基礎設施建設，並從歐洲投資銀行等金融機構獲得貸款和融資，以促進本地區的經濟
發展。根據歐盟的統計，自２００１年開始，全球外國直接投資流量逐年減少，但中
東歐國家獲得的外國直接投資卻明顯增加，２００３年達到３００億美元，比上一年
增長３．８％。投資的增加有利於中東歐國家的生產率提高、經濟增長速度加快，從
而給歐盟經濟發展提供新的機遇。

　　由於歐盟新老成員國之間的經濟互補效應和經濟一體化政策效應，擴大不僅會促
進新成員國的經濟發展，也會提升歐盟整體的經濟增長速度。雖然１０個新入盟國家
在歐盟整體經濟中比重很小，影響有限，但從累積的效應看，新入盟國家的經濟增長
速度大大快於歐盟平均水平，有助於經濟發展水平的趨同。目前這些國家人均國內生
產總值水平隻相當於歐盟平均水平的４０％，入盟之後還需要１５－２０年的“磨合
期”才能趕上。

　　二  赤字超標與《穩定與增長公約》調整

　　（一）法德赤字超標之爭議

　　由於近年來經濟增長狀況不佳，歐盟成員國財政赤字狀況普遍惡化，其中德國和
法國在２００２、２００３年連續兩年突破《穩定與增長公約》所規定的標準；２０
０４年兩國的財政赤字雖然會有所下降，但仍將超過《穩定與增長公約》標準。荷蘭
、希臘、意大利和葡萄牙的財政狀況也在惡化，預計２００４年歐元區有一半以上的
成員國可能赤字超標。

　　歐盟於１９９７年通過的《穩定與增長公約》對過度赤字程序做了詳細規定，當
一國的財政赤字超過國內生產總值的３％時將被視做過度赤字，但在發生嚴重經濟衰
退的情況下可以作為例外。當一國的財政赤字超過３％時，將由執委會提出建議並由
理事會通過有效多數做出表決，如果確定為過度赤字，則將正式啟動包括調查、限期
改正直至處罰的過度赤字程序。

　　２００３年１月和６月歐盟按照《穩定與增長公約》的規定分別向德國和法國發
出警告，但兩國政府均表示在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將把經濟增長和增加就業作為優先
目標，同時要求歐盟對執行《穩定與增長公約》采取靈活立場。為維護歐元的穩定和
財政紀律，歐盟執委會和歐洲中央銀行堅決維護《穩定與增長公約》的有關規定，大
多數財政狀況良好的小成員國也都要求維護《穩定與增長公約》的嚴肅性，反對以靈
活執行的名義而采取雙重標準。

　　２００３年１１月初，執委會決定開始啟動過度赤字程序並建議理事會對法德兩
國采取處罰措施。但在１１月２５日的歐盟財長理事會上，法、德聯合意、葡、盧等
國以有效多數票否決了歐盟執委會有關處理法德財政赤字問題的建議，決定暫時中止
有關的處理程序。歐盟執委會對此甚為不滿，認為理事會無權做出上述決定，２００
４年１月１３日執委會向歐洲法院提出申訴，要求就財長理事會有關決議是否違反了
歐盟條約規定的決策程序做出裁決。７月１３日，歐洲法院裁定財長理事會的決議不
符合歐盟的法律規定，予以取消，肯定了歐盟執委會有權維護歐盟法律的權威性，要
求成員國遵守自己製定的規則。

　　不過，歐洲法院的裁決並沒有回答法德是否還要受到處罰的問題。對此，執委會
指出在年底之前對各成員國提交的財政狀況報告進行年度審議時，如果法德兩國仍然
不能滿足《穩定與增長公約》規定的話，歐盟理事會必須做出在２００５年如何處置
法德兩國的決定。按照過度赤字程序的規定，可能采取的措施包括強製赤字超標國家
嚴格限期改正和最終實施處罰。處罰采取無利息存款的方式，年度處罰存款額的上限
是該國國內生產總值的０．５％，此後每年可以要求附加存款，直到赤字得到矯正。
如果該成員國在實施處罰後的兩年之內沒有矯正過度赤字，則這一存款轉為罰金。來
自無利息存款的收益和罰金將按照歐元區國家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在沒有過度赤字的
成員國之間分配。

　　（二）《穩定與增長公約》的調整

　　９月３日，歐盟執委會提出了有關《穩定與增長公約》的調整計劃，對於財政政
策的協調和監管，執委會認為需要關注的關鍵領域是：在財政監管中更多關注債務的
可持續性，遵守赤字上限的原則是確保足夠的債務削減和財政狀況的可持續性；在定
義“接近平衡或者盈餘”的中期目標時允許更多的國家特定環境，而國家特定中期目
標應該保證遵守３％的規則；在確定過度赤字和提出矯正赤字的建議與期限時可以更
多地考慮經濟增長衰弱時期對於預算的影響，關於一國可以免除製裁的“例外環境”
的定義，從現在僅是嚴重衰退改為經濟長期低速增長；在經濟周期的良好時期確保矯
正不適當的財政行為並達到盈餘，以便創造應對經濟下降時期的足夠財政空間。

　　在經濟政策方麵，執委會的建議強調努力實現裏斯本戰略和協調經濟結構改革的
行動，歐洲需要提高增長潛力和創造更多工作崗位。因此不能僅僅依靠《穩定與增長
公約》這一種工具來協調經濟政策，應該更有效地使用廣泛經濟政策指導方針，更多
運用同行壓力和早期預警機製來實施監管。

　　執委會的建議將在歐盟財長和中央銀行行長會議上展開討論，而最終決策的製定
將是２００５年歐盟理事會的議事日程。從執委會的建議可以看出歐盟經濟政策的發
展動向：首先，宏觀經濟政策的目標可能從目前優先注重穩定轉向穩定與經濟增長並
重，甚至不排除在經濟長期低速增長時期更多地關注經濟增長；其次，經濟政策的重
點在於敦促成員國切實推動經濟結構改革，通過實現裏斯本戰略提高歐洲經濟整體的
增長潛力；再次，《穩定與增長公約》的基本宗旨不會改變，即以強健的財政政策支
持穩定的貨幣政策，但在執行過程中將會根據經濟周期變化的具體情況靈活處理赤字
超標的國家。

　　三  ２００５年經濟增長預測

　　２００４年第三季度以後，幾乎所有的國際經濟機構發布的經濟形勢預測都下調
了２００５年世界經濟的增長率。就歐洲經濟增長前景而言，增長率下滑的風險除去
美國宏觀經濟失衡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製約從而影響歐盟的外部需求以外，主要的影響
因素包括高石油價格的損害、歐元匯率的升值對出口的影響以及內部需求增長遲緩。

　　（一）石油價格飆升的影響

　　２００４年石油價格的飆升雖然從實際價格角度看不及以前的石油危機的衝擊程
度，而且大多數歐洲國家已經減少了對石油的依賴程度，但是持續的高石油價格及其
反複變動必然會對２００５年的經濟增長造成負麵影響。２００４年１０月份以後油
價上漲過於迅猛，不僅突破每桶５０美元大關，而且近期大幅回落的可能性不大，從
而對歐洲經濟增長的製約作用明顯增加，導致企業生產成本上升而利潤下降；高通貨
膨脹的壓力將可能迫使歐洲中央銀行提高利率；消費需求將難有起色。

　　由於歐元區國家缺少大型石油工業，因此歐元區經濟對石油價格的走高更為敏感
。國際能源署２００４年所做的一次模擬研究顯示，石油價格每桶上漲１０美元將導
致歐元區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的預期下降０．５個百分點（日本下降０．４個百分點
，美國下降０．３個百分點）。

　　（二）歐元匯率升值對出口的影響

　　歐元對美元匯率於２００４年９月以後重新開始了持續上升的趨勢，１１月３０
日在德國法蘭克福外匯市場達到１．３３３４美元的曆史新高。根據歐洲中央銀行的
資料，９月份以後國際投資人通過買進更多的歐元區股票和債券加大了對歐洲直接投
資和證券投資的力度，表明資金流人歐元資產將是一種長期的趨勢，因此歐元的升值
潛力仍然強勁。對於依靠出口帶動經濟增長的歐洲經濟而言，歐元持續堅挺對出口的
負麵影響正在日益顯現出來。尤其是２００４年下半年歐盟外部需求趨軟的同時，歐
元重返強勢顯然不利於歐元區經濟增長。

　　歐元自誕生以來，在對美元匯率的升降變化中一直是處於被動的態勢。美國政府
目前雖然並未宣布放棄強勢美元的政策，但實際上卻在放任美元貶值。在美元匯率政
策明強實弱的擠壓下，歐洲中央銀行即使采取幹預措施，恐怕也難於扭轉歐元走強的
趨勢。

　　（三）內部需求增長遲緩

　　自２００３年下半年出口帶動經濟複蘇以來，歐盟內部需求並不旺盛，始終未能
加速增長，投資和消費均表現出走走停停的狀態，尚未像以前的經濟周期那樣，逐漸
接替出口成為經濟增長的推動力。

　　有關歐洲經濟複蘇的持續前景，歐盟統計局最近公布的調查資料表明情況比較複
雜。總的經濟敏感指標２００４年一直保持緩慢上升狀態，但是１１月份出現輕微的
下降，其中服務業信心指標下降較大，零售業信心指標也在減弱，並且很不穩定。歐
盟執委會１１月公布的歐元區經濟環境指標則是連續第三個月下降。這些指標表明歐
盟內部需求在近期內仍然不會有較為強勁的增長，不過由於大多數相關指標處於長期
平均值以上，因此也不會出現增長趨勢逆轉的可能。

　　雖然存在著以上分析的經濟增長下滑的風險，但是由於世界經濟和歐洲經濟仍然
是處於複蘇狀態之中，而且上麵提及的三個因素在２００５年中期左右預計都會有所
改善，因此歐洲經濟增長將是穩中略降。根據歐盟執委會的預測，歐元區２００５年
的經濟增長率將下降到２％，歐盟將下降到２．３％，２００６年將再次恢複增長。
今後兩年的經濟增長將逐漸轉向由內部需求支持，２００５年投資增長將會加速，然
後是私人消費支出的逐漸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