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帝王與詩
(2006-08-25 10:3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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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帝王與詩
詩言誌,此話不假。
問題是有些人的誌氣太大,架勢太霸,又不屑於收斂與含蓄,讀他們的詩,得喝些小酒,壯著膽子才行,否則大白天打哆嗦,半夜裏做惡夢。我說的是某些開國帝王們。
象劉邦那種小無賴,還算是不太嚇人的。醉酒之後,撒些小酒瘋小流氓:“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誌士兮守四方。”煞氣基本沒有,好歹有個英明領袖的小樣兒!
象朱元璋,就有些霸氣了。據《大明英烈傳》,朱元璋在皇覺寺為和尚時,一日,寺僧關了山門,朱元璋無法入內睡覺,露宿的時候,口占一絕:天為羅帳地為氈,日月星辰伴我眠。夜間不敢長伸腳,恐踏山河社稷穿。
這丫真是“國足”啊!相形之下,蘇東坡的“我欲乘風東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一副有賊心沒賊膽想自殺卻又怕水涼的小樣兒,所以頂多能當個豪放派詩人。值得一提的是,朱元璋後來考查革命接班人,也是用詩作工具的。太子朱標死後,長孫朱允文理應繼位。但這小子長得也不怎麽爭氣。他爹朱標是個大頭兒,朱允文卻是個偏頭兒。鄉下俗稱偏頭。更關鍵的是,允文個性柔弱。朱元璋對他不放心,就命他詠一首《新月》,想看看他的氣力。沒想到允文詠出的比瓊瑤奶奶還窮搖:“誰將玉指甲,抓破碧天恨?影落江湖上,蛟龍不敢吞。”朱元璋聽了,噎了半天說不話來。又有一次,元璋出了個“風吹馬尾千條線”的上聯,要求孫子對個下聯。孫子對的是:“雨打羊毛一片膻。”朱元璋聽了,差點被噎死。沒想到旁邊的朱棣卻對了一句:“日照龍鱗萬點金。”朱元璋聽了大喜,龍門出龍駒啊!
象袁世凱,歸隱後,就那半吊子學問,居然也寫出不少雄糾糾氣昂昂的詩來。《登樓》堪作代表:樓小能容膝, 簷高老樹齊。開軒平北鬥, 翻覺太行低。我倒,俺這河南老鄉安陽鄰居,在自家小樓上開個窗戶,就跟北鬥擺平了,睡覺翻個身,都嫌遠處的太行山低,牛!相形之下,孟浩然的那首《過故人莊》就寒酸多了,說什麽“開軒麵場圃,把酒話桑麻”。打開窗戶,隻能看見對過一個小小的土場菜圃,估計還能數清“故人”家裏種幾顆大白菜養幾隻雞來著。有酒壯著膽還隻敢說些芝麻小事兒,麻人啊!就這德行,一輩子也就隻能做知識分子了。
煞氣比較衝的,是黃巢,他在《菊花》詩裏開首就殺氣衝天:“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這家夥,幸虧造反沒有成功,否則,也是個搞文化大革命的主兒。中國詩壇上,寫菊花的人多了,王安石,朱德,文臣武將,都會詠兩句。但是沒有一個人能詠出這種一花我獨放,百花皆被殺的酷味來。
李煜降宋以後,太祖趙匡胤賜宴群臣。席間問李煜,最得意的詩是哪首,李煜想了想,傻乎乎地背誦自己《詠扇》詩中的一聯:“揖讓月在手,動搖風滿懷。”這一位,比朱允文還能窮搖。相形之下,老趙的詩就氣焰高多了。他的《初日詩》:“欲出未出光邋遢,千山萬山如火發。須臾走向天上來,趕卻殘星趕卻月。”除了詠太陽,老趙還詠過月亮,《後山詩話》裏載有兩句:“未離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萬國明。”厲害吧,活脫脫一個黑老大!
少年時的毛澤東,就虎氣外露。他17歲時作《詠蛙》:獨坐池塘如虎踞,綠楊樹下養精神,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這湘娃子,瓜瓜叫啊。老實說,一看這詩,我就想到了他《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想起了他的“整風”、“雙百方針”、“文化大革命”等等。這還不算,1936年,王明威風不再,毛澤東坐了中央軍委頭把交椅,豪情萬丈,作《沁園春.雪》。十年之後,毛公要在重慶會蔣公,為了壓壓老蔣那丫的氣勢,更為了讓重慶知識界知道什麽叫老大,於是,《新華日報》編發了這首《沁園春•雪》。詩裏麵把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挨個扁了一通,把重慶的人都嚇傻了。蔣公也不傻,發表讀後感如下:“我看他的詞有帝王思想”,“想效法唐宗宋祖,稱王稱霸”。隨後,國民黨內的文人開始了寫詩比賽,希望蓋過毛公。陸續見之報端的,據說有四十首。但是沒有一篇能把人嚇傻的。大家由此斷定,蔣家王朝要玩完了!
後來的曆史也真的證明,秦皇漢武那一大幫子,不隻是“稍遜風騷”,而是差得太遠。毛公評秦皇:“秦始皇算什麽?他隻坑了四百六十個儒,我們坑了四萬六千個儒。我們鎮反,還沒有殺掉一些反革命的知識分子嗎?我與民主人士辨論過,你罵我們秦始皇,不對,我們超過秦始皇一百倍。罵我們是秦始皇,是獨裁者,我們一貫承認;可惜的是,你們說得不夠,往往要我們加以補充(大笑)”(《在八大二次會議上的講話》1958年5月8日)。漢武呢?無非是獨尊儒術,一花獨放,閑了打打匈奴而已。毛公則是獨尊法術,打倒儒術。百花齊放,萬花凋謝,閑了打打老美。至於唐宗,弱得不行,一輩子也不敢把魏征怎麽的,相反,被個魏征治得服服帖帖的。形相之下,彭德懷就遇上了強龍,跟領導拍了一回桌子,就把自己拍監獄了,餓得把自己的身上棉襖全吃到了肚裏。至於宋祖,又比唐宗弱了一個檔次。此後幾百年的國運,趙家沒敢殺一個文人。頂多把他們貶來貶去,做些免費大旅遊什麽的。就殺了一個武將嶽飛,卻連個“現行反革命”的罪名都搞不定,最後羞答答地弄了個“莫須有”,心慈手軟,窩囊透頂。最後是成吉思汗,這蠻子隻識彎弓射大雕,二十四史,估計連一史都沒讀過,頂多混個軍事家名號,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居然搞什麽兼容並包,信教自由,離政治家差遠了。
說到這裏,我也有些手心發癢,想寫兩句詩,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政治前途,奈何憋了半天,隻想到一句:“月黑風高夜,睡覺好暖和”!我完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