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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人終成帝王業——劉裕篡晉建家國 —劉裕的開國之路( 完)

(2006-08-22 20:31:35) 下一個
作者:赫連勃勃大王 回複日期:2005-3-28 16:01:27             劉裕站在長安城頭,環望四周,扭頭對身邊的王鎮惡說:“成吾霸業者,卿也”!   王鎮惡雖是忘死名將,卻也不乏諸名將最大的短處:貪。後秦府庫充盈,王鎮惡派手下軍士盜取私拿,不計其數。劉裕對此一清二楚,“以其功大,不問”。當有人告稱王鎮惡私藏姚泓的禦輦時,劉裕倍感警惕,以為王鎮惡有什麽稱王稱帝的“異誌”,忙派人暗中伺察。派出之人回報,王鎮惡隻是貪圖禦輦上的珍寶裝飾,悉數剔取後,禦輦架子被扔棄在牆角旮旯。劉裕聞此,其意乃安。   劉裕原先意向,是欲留在長安,準備經營西北,一統北方,“而諸將佐久役思歸,多不欲留”。淹留至年底,劉裕又得知留守在建康的心腹劉穆之病死的消息,根本無托之下,便決意東還。   於是,劉裕以隨軍的次子劉義真為都督雍梁秦三州諸軍事、安西將軍。以王修為長史;王鎮惡為司馬,領馮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為中兵參軍,沈田子領始平太守,毛德祖領秦州刺史;傅弘之為雍州治中從事史。如此安排,好像挺妥當,功臣猛將,各據重鎮;親子為帥,坐鎮長安——其實大謬,劉義真官雖大,時年才十二,是個沒有任何主見的毛頭娃娃;各位將領皆在平秦戰爭中立有奇功,誰也不服誰,特別是王鎮惡,其祖父王猛在關中名氣大得嚇人,南來諸將由此“皆忌之”,並因互相爭功產生怨恨。   劉裕急急回返,一般史書都講是“將士思歸”,其實不然。西征隊伍隻出來一年,非久疲之師。而且,關中形勝富饒之地,金銀財寶無數,糧食積儲豐富,大可以憑此重鎮廣土承勝擊伐北魏和大夏,如此,消滅周圍的各個割據政權也絕非難事。天下一統之後,奇勳大權,劉裕自可以在長安或洛陽做“真天子”,何必返建康住在東晉的舊宮殿當新皇帝!遙想前朝,魏文帝曹丕就是鄴城受禪,而並非要回去洛陽從漢獻帝手裏奪回璽綬。所以,劉裕的急返江東,實是他平生一大臭招,也是他周圍謝晦等短視謀士出餿主意的結果,這些人貪擁佐命之功,總是想劉裕快登帝位,既無平吞天下之誌,又缺忠貞仁義之心。因此,從功業上講,劉裕遠勝曹操;但在用人方麵,寄奴比阿瞞相差遠矣!   劉裕東還前,沈田子、傅弘之二人多次對劉裕說:“王鎮惡家在關中,不可保信”!   如果劉裕是個厚道人,或者是個明白人,大可以調王鎮惡回建康,或者完全相信王鎮惡,駁斥沈、傅二將的無根據之言。老頭子街頭流氓出身,好玩小伎倆,便私下對沈田子說:“當時鍾會在蜀地叛亂不成,正是因為有衛瓘在。俗語:‘猛獸不如群狐’,卿等十餘人,難道還怕一個王鎮惡”!以鍾會比王鎮惡,沈田子比衛瓘,自然就給了沈田子等人心理暗示,隨時可以見機行事,行“衛瓘”之事。   為此,編纂《盜治逼鑒》的司馬光最有感慨,他評論道:   古人有言:“疑則勿任,任則勿疑”。(劉)裕既委(王)鎮惡以關中,而複與(沈)田子有後言,是鬥之使之為亂也。惜乎,百年之寇,千裏之土,得之艱難,失之造次!   一直覬覦關中的夏王赫連勃勃聽說劉裕東還,大喜過望。其手下大臣王買德也馬上表示:“關中形勝之地,而劉裕以幼子守之,狼狽而歸,正是為要急於回建康篡國,無暇經營中原。這正是天賜我大夏的極佳機會,絕不可失!青泥、上洛兩地,分扼南北險要,應先遣遊軍斷其通路;接著,派兵東塞潼關,絕其水陸之路;然後傳檄三輔之民,施以鹹德,劉義真小兒,必在我們網羅之中”!   赫連勃勃大喜,以其世子赫連璝為先鋒,帥鐵騎二萬奔撲長安;以另外一個兒子赫連昌屯軍潼關,以王買德為撫軍右長史,屯兵青泥。眾兵發後,赫連勃勃自率大軍,以為諸軍後續。   赫連璝軍隊馳至渭陽,“關中民降諸屬路”。劉裕東返,關中漢人對晉軍已不報任何希望。   東晉龍驤將軍沈田子前去抵拒,“畏其眾盛,退屯劉廻堡”。也就是在幾個月前,同樣一個人,率一千多疲憊饑渴的晉軍,能夠一戰擊潰後秦姚泓禦駕率領的數萬軍隊。如今,晉軍休整停當,人不缺食,馬不缺草,赫連潰騎兵遠來疲乏之敵,沈田子卻“畏其眾盛”,雙方未交手,心理上已經輸了一大截。究其原因,肯定是晉軍兵將破秦後各自擁取大把金寶,又有思鄉念土之情,想法一多,見敵必怯。   沈田子信使到長安報告軍情。王鎮惡對王修說:“劉公以十歲兒托付給我們,正當共思竭力,一舉破虜,現在畏敵不前,大事何可得濟”!   沈田子本來就與王鎮惡先前因爭功有隙,聞聽信使回來陳說,心中更加“憤懼”。憤者,王鎮惡不幫自己說話;懼者,未戰先退,怕被軍法從事。   不久,沈田子、王鎮惡兩人合兵,出長安以北共拒夏軍。   沈田子派人在軍營中散布謠言,說王鎮惡要盡殺營中南方人,留下數十人把劉義真遣送日江東,自己據關中造反。為此,晉軍人懷惴恐,南北兵士相互疑懼。   看見謠言已有效果,沈田子派人請王鎮惡到傅弘之大營議事。王鎮惡本人沒有任何戒備之心。王鎮惡進得傅弘之營門,沒見傅弘之本人,隻見沈田子迎前,一臉笑言,很友好地接著自己的胳膊,說有要事單獨商議。   王鎮惡不知是計,隨沈田子走入營帳。剛要說話,幕後竄出沈田子預先安排好的親戚沈敬仁,當麵一刀,把王鎮惡腦袋活活砍下。   沈田子一身是血,手提王鎮惡人頭,出營向士兵們宣布:“遵劉太尉令,誅殺謀反主謀王鎮惡”。更過份的是,沈田子又派人殺掉在營中沒有任何防備的王鎮惡兄弟和堂弟七個人。   傅弘之雖然早就向劉裕進言說王鎮惡不可信,忽聞沈田子在自己營中殺掉王鎮惡,也錯愕異常,嚇得他翻騎上一匹快馬,飛奔回長安城內向劉義真等人稟報。   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劉義真與其幕僚長王修都被嚇一大跳。幾個人貫甲執劍,緊閉城門,登上城樓觀察情況。很快,就看見沈田子帶著幾十個從人馳來,馬脖子旁掛著大將王鎮惡以及其兄弟等人的數顆鮮血淋漓的頭顱。   “王鎮惡謀反,已被我們誅殺“!   沈田子向城頭喊話,一臉得色醜表功。他原先的如意算盤是:劉裕本來就對王鎮惡不放心,現在,大敵當前,殺掉王鎮惡,誣稱他謀反,死無對證,一來泄憤,二來抵拒夏兵還需要自己出力,也不會因殺人得罪。   王修等人見沈田子沒多少人馬,就開城門放他們進來。剛一下馬,實際主持軍政的王修就命兵士上前捆綁了這幾十號人,斥責沈田子無故專戮國家大將,立即斬首。未及與敵交陣,東晉因窩裏反已經自折兩員大將。   雖如此,傅弘之受命出軍,先在池陽大破赫連潰騎兵,又於寡婦渡再次攻擊夏軍,“斬獲甚眾,夏兵乃退“。長安暫時得安。   劉裕聽聞王鎮惡死訊,也吃驚不小,忙上表晉廷,表示說:“沈田子忽發狂易,奄害忠良。忠勳未究,受禍不圖,痛惜兼至,惋悼無已“,追贈王鎮惡左將軍。劉裕建宋後,諡曰壯侯。   王鎮惡是陰曆五月五日生人,當時風俗均以為不祥,家裏人想把他過繼給同姓疏宗。當時,他的祖父王猛見而奇之,說:“此非常兒,昔孟嚐君惡月生而相齊,此兒亦將興吾門”!因而為他起名“鎮惡”。王鎮惡十三時,苻堅敗亡,關中大亂,他隨家人避亂淆、浥一帶,曾寄食於當地人李方家。王鎮惡年少,誌向不俗,當時他對李方說:“我若遇英明君王,當取萬戶侯,事成必厚報您”!李方厚道人,也隨口答言,“相公您是王丞相之孫,人才如此,何患不富貴!等您成功之日,封我做本縣縣令就行”。不久,王鎮惡即隨叔父流寓江東,客居荊州。劉裕慧眼識英,提拔王鎮惡。王鎮惡知恩圖報,討劉毅,平司馬休之,戰功卓著。特別是長安一戰,不世奇功,且“撫慰初附,號令嚴肅,百姓安堵”。王鎮惡不食前言,破洛陽後就親至故人李方家,開堂拜母,厚贈金銀,立授李方為澠池令(王鎮惡大將,有封授縣令等低級官吏的職權)。如此英雄如此才,竟死於自己人當頭一刀。王鎮惡死年,僅四十六歲,正是盛壯之秋。   擊退赫連璝後,少年劉義真有了感覺,覺得“強敵”不過如此,天天與左右侍奉他的小人嬉戲、玩樂,賞賜無度。王修為人正派,又親受劉裕囑托,不時對劉義真進行規勸。   劉義真左右小人們見小主人信口賞賜給自己的金玉銀兩總被王修借口不發,非常怨恨,就向劉義真進讒:“王鎮惡當時確實要反,所以沈田子殺掉他;王修反而殺掉沈田子,正是他自己也要造反”!   一來二去,劉義真信以為真,派人以議事為名,召喚王修進府,一刀結果了這位高參。劉義真乳臭未幹一少年,長安真正的指揮者正是王修。至此,王修一死,晉軍“人情離駭,莫相統壹”。經手下一竄掇,劉義真又下令外駐蒲阪和渭北的晉軍悉數入城,全部龜縮於長安防守。這樣一來,示敵以弱,“關中郡縣均降於夏”,赫連勃勃又攻克鹹陽,“長安樵采路絕”。   劉裕聞訊大驚,忙派輔國將軍蒯恩去長安,召回劉義真;同時,他又派相國右司馬朱齡石為都督關中諸軍事,代劉義真坐鎮長安,又命中書侍郞朱超石去河、洛勞軍。   安帝義熙十四年(公元418年)底,朱齡石軍隊剛到長安,得知自己馬上要被輪換回江東老家的劉義真部晉軍臨行大掠長安,“多載寶貨、子女,方軌而行”。本來是替天行道堂堂東晉政府軍,這下倒好,一下子變成了比異族軍隊還不如的強盜。   赫赫勃勃得知消息,派赫連璝率三萬軍士追擊劉義真。   眼開晉軍行動遲緩,建威將軍傅弘之勸言:“現在輜重繁多,一日之行,不過十裏,虜兵即將追至,何以抗之!不如盡棄車載,輕行速進,方可免難”。   沒等劉義真開口,他周圍的宵小們皆使勁搖頭。本來帶著大筆財寶、美女回江東要作富家翁,怎麽可輕易放棄到手的一切。   很快,夏兵大至。傅弘之、蒯恩硬著頭皮讓小主人先跑,二將自己率兵斷後,力戰連日,邊跑邊鬥,最終大敗,傅弘之、蒯恩、毛修之皆被夏軍活捉。傅弘之大罵赫赫勃勃,不屈而死;蒯恩後來傷重而死;毛修之投降。   就這樣,數萬晉軍,全被夏軍殺個一幹二淨,先前從長安搶得金銀美女也為夏兵所得。   劉義真少年人,目標小,先前又得諸將護持,“左右盡散,獨逃草中”。中兵參軍段宏單人獨騎,趁黑一路低呼,尋找主公愛子。劉義真識得鄭宏聲音,慌忙從草從間奔出。這小孩子秉性雖壞,很會講話,邊哭邊對段宏說:“您是段中兵吧,我是劉義真啊……您自己逃吧,兩個人一起跑不方便,可以現在剁下我的腦袋帶回給我父親,省得他惦念我的死活”。   段宏聞言下泣:“死生共之,下官不忍”!於是,他把義真綁在自己背上,策馬狂逃得免。   赫連勃勃方麵,得勝後,他在長安城外大開慶功酒宴,把數萬晉軍的人頭堆在一起築土成“京觀”,號為“骷髏台”,以彰武功。長安城內,居民憤恨晉軍無道,自發起義,把朱齡石驅逐出城。朱齡石臨走,也喪心病狂,一把火把後秦藝心經營多年的華麗宮殿燒個幹淨,自率敗兵奔潼關。長安至此,終為赫連勃勃所得。   劉裕得知晉軍青泥敗訊後,愛子心切,又不知劉義真存亡與否,即刻整理行裝又要北伐。大臣謝晦等人紛勸:“士卒疲弊,請待他年”。劉裕不聽。   準備之中,忽得段宏書信,知道劉義真安然無恙,老頭子才放下一顆心,“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北伐之舉,遂止不行。   犧牲無數將士、百姓人命,耗費無數錢財物力,關中得而複失,是劉裕一生最大的敗著。一切的一切,皆由他想篡晉自立的私心而起。   平滅桓玄時,劉裕的九龍繡衣隻是一兩件小褲衩小背心。滅南燕、平盧循後,劉裕的內衣已經全部變成明黃色。定蜀地、滅劉毅、誅諸葛長安、驅司馬休之以後,劉裕冠帶袍袖間已經是插金邊走金線遍繡金龍,待得他滅後秦歸來,皇袍應是當襯服來穿,袖領之間的龍紋雲影已經不用避人了。   劉裕當時已年近六十,歲月無多,但又聞讖言講“昌明(孝武帝)之後尚有二帝”,等不及安帝“善終”,就密命中書侍郞王韶之得間酖殺安帝。   安帝雖是個大傻子,他弟弟琅琊王司馬德文終日侍奉左右,王韶之等人一直沒機會下手。418年年底,適逢司馬德文患病,回府修養。王韶之就用衣帶把大傻皇帝活活縊死於東堂,時年三十七。王韶之是王家大族之後,至此,翩翩世家大族子弟,已經成為寒人軍閥弑帝的下三濫幫凶。   《世說新語·方正》有一則故事。大將軍桓溫權勢最盛時,希望其部下王坦之女兒嫁給自己的兒子。按照現代人的想法,與大將軍締成兒女親家,天掉餡餅的好事情。但是,王坦之沒敢答應,說要回去問問父親王述(藍田)。王述老頭很喜歡王坦之這個兒子,即使成年後,見了這個兒子也每次都親熱地抱之於膝上。王坦之心中忐忑,把桓溫的意思說了一遍,王述聞言,當即大怒,把兒子推落於是地,怒聲斥責說:“你怎麽越來越傻啦,這麽害怕桓溫,士族女豈可嫁兵家兒”!其二,晉武帝時,寵愛將軍胡奮之女胡芳,以為貴嬪。武帝與胡貴嬪玩樗蒲遊戲,胡貴嬪性格爽快外向,與皇帝奪投矢,誤傷帝指,鮮血淋漓。武帝很不高興,瞪著胡貴嬪,說:“真是將種啊(意指其為兵家女沒教養),這麽粗魯無禮”!胡貴嬪不吃這套,回嘴反道:“北伐公孫,西拒諸葛,不是將種又是什麽”!言外之意是武帝你爸爸司馬昭不也是帶兵打仗的嗎,武帝你也是兵兒將種嗬。這兩則故事,皆可明白無誤地表明,在兩晉時期,士族們第的優越感是多麽巨大,任你大將家再貴盛,再有生殺予奪之權,就是不會把我“士家女”嫁你“兵家兒”;武帝你再尊貴,罵貴嬪為“將種”,也會使潑辣的美女發怒,反辱相譏。   但是,自劉裕寒門成為帝王後,士族高門就一代不如一代了,他們一是更加固執地封閉門戶階層,自我職姻,二是不得不在各個方麵向寒人階級低頭,昔日朝中清顯的官職也都逐漸為寒素之人掌握,從前的榮光,漸漸淡褪。如果不依附“兵家”,世家大族的身家性命隨時堪憂。   安帝死後,劉裕立琅琊王司馬德文為帝,以應讖言帝數,是為奪晉最後一位皇帝:恭帝。   恭帝元熙元年(公元419年)八月,晉廷進劉裕為宋王,移鎮壽陽。   公元410年三月,劉裕“欲受禪而難於發言”,就大集朝臣在壽陽歡宴。席間,為了試探諸人反應,他言道:“桓玄篡位,鼎命已移。我首唱大義,興複帝室,南征北伐,平定四海,功成業著,遂荷九錫。今年將衰暮,崇極如此,物忌盛滿,非可久安;今欲奉還爵位,歸老京師”。   老頭子突然表示要告老退修。“群臣惟盛稱功德,莫諭其意”。事起忽然,在座大臣誰也不知道這位“宋王”葫蘆裏賣得什麽藥。晚間,宴會結束。   中書令傅亮出府門走出好遠,忽然開悟。他連忙返回劉裕王府,連夜叩門請見。   劉裕馬上開門召見。   傅亮行禮畢,先開口說話:“為臣我現在應該馬上回都城建康”。   劉裕很高興傅亮明白自己心思,也不多講,隻問:“需要多少人相隨”?   傅亮答:“數十人即可”。   傅亮回建康,馬上操辦禪讓典禮的事情,以詔命“征”劉裕“入輔”,並幫助劉裕定下一係列的重要人事安排。   420年陰曆六月壬戌日,劉裕大隊人馬至建康。傅亮入宮,“諷晉恭帝禪位於宋”,並把已經擬好的詔草呈上,讓司馬德文照抄一遍。   “帝欣然操筆,謂左右曰:‘桓玄之時,晉氏已無天下。今日推國與宋王,本所甘心”!於是自書赤詔,“禪讓”天下。至此,東晉亡國,自元帝建號江東,共103年國祚。   各種史書,對東晉恭帝當時的記載有異,但都有“欣然”二字。晉恭帝司馬德文二十多年以來,自少年時代就隨侍傻哥哥安帝左右,眼看著東晉一個權臣幹掉另一個權臣,離亂苦痛,驚懼寒悸,傻哥哥不知,他自己皆飽嚐個遍!兄皇暴死,自己被推上帝座,想必他也度日如年,如坐針氈,好似一個未得叛決書的死犯,天天愁坐宮中,忽然見到“判決書”,知道大戲即將謝幕,不能不“欣然”——恭帝內心深處可能還有一絲僥幸,自己的這種“欣然”和“甘心”,說不定劉裕會感到高興,能讓自己像退位後的漢獻帝(山陽公)一樣安死床簀。   六月丁卯日,劉裕登壇南郊,即皇帝位,是為南朝宋武帝,改元永初。封晉恭帝為零陵王,徙至秣陵縣,派重兵禁守。   晉恭帝怕被人毒殺,常與其妻禇皇後自己煮食吃飯。一年多後,劉裕派褚皇後的褚秀之兄弟攜毒酒去弑恭帝。兩人先把姐姐叫出來說要拉家常,引開褚皇後。三個兵士跳牆入室,進毒酒給恭帝。恭帝信仰佛教,說:“佛教教義,自殺者不能轉投胎為人身”。幾個兵士聞言,也不猶豫,進前就用被子把恭帝活活悶死,時年三十六,在位才半年。   篡位而殺前朝帝王,就從劉裕開始。一報還一報,日後南朝末帝基本都是非正常死亡,均被新帝派人弄死。把人弄死就弄死了,劉裕還“朝率百僚舉哀於朝堂”,大開“追悼會”。   一般朝代滅亡,大多亡於暴帝淫君之手。惟獨兩晉,實是亡於兩個傻子,皆“行屍視肉,口不知味,耳不知聲音者也”。當然,嫡長子繼統,是封建法統應該遵襲的定律,但推愚君上帝座,那真是就拿天下當兒戲了。西晉惠帝被立為天子,還有大臣衛瓘、和嶠出麵諫勸晉武帝。待到安帝襲位,眾位大臣隻知保存自己大戶門第,王恭雖為忠臣,但帝舅身份令他無一言出主意換掉這個傻外甥。司馬道子雖無篡逆野心,更是樂得有個傻侄子屍位素餐,自己得以肆無忌憚地弄權。親舅親叔尚且如此,大臣們又有誰肯愚忠愚勇呢。愚君在上,庸臣在下,幸延遷二十餘年以至於亡,東晉也不算太倒黴的朝代。   劉裕當皇帝不到兩年,即因病崩亡,時年六十。   劉裕雖篡晉自立,後世史臣對此極少有微言相加。何者,武功蓋世,莫可比倫——東滅慕容超,西擒姚泓,野心勃勃如赫連,覬覦得利如拓跋,北魏大夏這兩個鮮卑、匈奴強悍種族的國家,皆對劉裕懷有惴惴之心,不得不講大英雄果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自劉淵稱亂以來,祖逖、庾翼、桓溫、謝安經營百年而無能及此”。(王夫之語)而且,自劉宋以後,南朝的齊、梁、陳三朝一代不如一代,無尺寸國土拓展,且日漸削奪,越來越弱。“永嘉以降,僅延中國生人之氣者,唯劉氏耳”。   劉裕為人,本性節儉,寡欲嚴整。稱帝之後,也常穿連齒木履,在神虎門外散步為樂。他一生中兩次北伐的光輝勝利,撐起整個南朝時代的立國基礎,對於漢民族文明最終不為鮮卑等異族君主的野蠻暴力所殘滅,應該立有大功奇勳。此外,由於他本人出自寒門,知民疾苦,來取了諸多行政措施,相對減輕了當地人民的負擔,並對世家大族的橫暴侵占進行了嚴厲打擊,抑製了豪強勢力。其子宋文帝日後鼎鼎大名的“元嘉之治”,實賴劉裕的豐厚基礎而成。   遙想前朝,曹魏、司馬西晉、一直到東晉的桓玄廢安帝自立,對前朝帝王都沒有加以殘害。漢獻帝、曹魏末帝曹奐、西晉俘虜的蜀漢劉禪、吳國孫皓,這些人皆好酒好肉大宮殿得享餘年。但自劉老頭起,就開始屠害前朝帝君,由此,南朝北朝相蹈此習,龍子鳳孫們連根誅除,嬰孩不免。以劉裕之赫赫大功,得有天下是水到渠成之事,但“其為人神所憤怒者”,則是篡後弑君的下流陰毒之行。晉恭帝“欣然”讓出國家,劉裕仍忍心誅除,而殺人者要想自己後代子孫免於被殺,就未免流於天真可笑了,一代又一代,以上朝君王鮮血的豔紅色作為開國慶典的主色,估計每位“開國皇帝”在鑼鼓歡慶以及臣民的歡呼聲中都不免存有彷徨顧慮的黑色意念:我家子孫何時何地會被何等臣下以何種手段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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