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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瘋狂走向滅亡——羯石氏後趙王朝的興亡3: 冉閔

(2006-08-22 20:31:35) 下一個
大亂交迭羯趙亡      石遵稱帝後,尊其母鄭氏為皇太後(老娘們苦盡甘來,其長子石邃被廢殺時己被貶),以石斌的兒子石衍為皇太子,石鑒為侍中,石衝為太保,石苞為大司馬,石琨為大將軍,並封功勞最大的石閔都督為中外諸軍事、輔國大將軍、錄尚書事,輔政。一直在上白抵拒張豺軍隊的李農也還朝,石遵複其官職。   公元349年五、六月間,北中國天災人禍頻頻。好好的初夏時季,暴風撥樹,電閃雷鳴,自天而落的冰苞竟有水杯那麽大,砸死行人無數。鄴城的宮殿又因雷擊起火,太武殿、曄華殿蕩然無存,隻留一地灰燼,大火連燒一個多月才滅,後趙帝國的“乘輿服禦燒者大半,金石皆盡”。更為可怖的是,“雨血周遍鄴城”,天落紅雨,殷紅如血。   坐鎮薊城的沛王石衝是石虎庶子,聽聞石遵殺石世皇帝為帝,心中很是不服,對左右僚佐說:“石世是先帝禦封的太子,石遵竟然廢殺,罪逆濤天。傳孤赦令,內外戒嚴,孤王要親自率軍征討”。   石衝行動迅速,上午表誌,下午就帶領五萬精兵向鄴城進發,四處傳檄,討伐石遵。大軍行至常山,名路人馬已有十來萬之眾。   在苑鄉紮營時,石衝收到石遵情深意長的親筆信,勸曉說大家兄弟,血脈相連,並允諾要授與石衝尊權重兵。石衝看看信,想了想,也覺石遵言之有理,就對左右將說:“唉,都是我的弟弟輩,死的人也不能再複活了,幹嗎要再繼續骨肉相殘呢?我們回去算了。”   石衝此語,足以表明他是個涉世未深的倒黴蛋,牆頭草一樣,可以一怒起兵,可以一哀息兵,王族內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可有這等兒戲。石衝話音未落,其帳下大將陳暹就突地站起,大叫道:“彭城王篡弑,天地不容,大您盡可自己回去,為臣我率兵進攻鄴城,擒獲石遵,然後再奉您太駕入京”。帳中諸將也多有附和。見眾怒難犯,石衝自己把握不了大局,又依眾人之計繼續前行。   石遵再派朝中大臣王擢攜親筆信勸諭石衝。石衝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聽。   無奈之下,石遵授予石閔黃铖、金馬鐙等禦物,派這位義弟與李農一起率十萬精兵去迎擊石衝。平棘之戰,後趙王朝的兩支精銳立陣廝殺,畢竟石閔厲害,石衝全軍大敗,自己也被石閔軍士在元氏縣抓住,就地賜死。此外,石衝所率的三萬勁卒,也都被石閔等人坑殺。   石趙內亂,慕容鮮卑出大兵二十萬,虎視其境;東晉的桓溫等人也進據壽春,步步逼近。   鎮守長安的後趙宗室石苞見石遵稱尊,也生覬覦之心;既然你能當皇上,我也有資格稱帝。於是,他率關中部隊準備起兵。其屬下左長史石光等人諫勸,石苞大怒,誅殺石光等一百多人,深失眾心。由於石苞“性貪而無謀”,關中豪右都知道這個家夥不能成大事,許多人就密謀和東晉的梁州刺史司馬勳聯係,準備投靠晉朝。司馬勳樂得有人接應,忙率晉軍奔赴,在距長安僅二百多裏的懸鉤紮下營盤,並攻殺後趙的京兆太守。   關內一帶的地方勢力聞風而動,紛紛殺掉後趙派遣的地方官,坐擁三十多座堅壁,共五萬多人,和司馬勳遙相呼應。   石苞沒來得及進攻鄴城,東晉兵馬已經來到眼皮底下,他隻得暫緩奪位,派將軍麻秋、姚國等人率軍隊出拒晉兵。石遵早已聽聞石苞想來鄴城推翻自己,就以討伐東晉司馬勳為名,派車騎將軍王朗率二萬精騎馳赴長安。石苞見救兵來到,以為石遵還不知自己的圖謀,忙開城迎接。王朗馬上派人逮捕石苞,捆送鄴城。   司馬勳見後趙援軍趕到,眼見占不到多大便宜,便扭頭殺向宛城,攻殺後趙南陽太守後退回梁州。   石遵聽聞石苞已逮送入京,東晉司馬勳退兵,深深喘了口大氣。但是,他放鬆得太早。   當初,石遵在李城發兵向鄴城進軍奪權皇位,為了“激勵”石閔為自己死戰,曾許諾說:“好好幹,大事成功,我當立你為皇太弟”。石遵稱帝,寶位坐穩,也就“忘了”事前的許諾。   石閔失望非常。他自認勳高一時,應總攪朝政。石遵怕他在朝中勢大,處處牽製。但是,石閔掌統內外兵權,尤其是殿中禁衛將士及東宮高力(身高善射的大力衛士)一萬多人都由他控製。石閔為收買人心,把許多禁軍中下級頭目奏為殿中員外將軍,賜爵關內侯,並出宮中美貌宮女賞以為妻。石遵隻知在朝中抑製石閔的輔政權,對石閔收買禁軍軍將的事情一直未加警惕,“而更題名善惡以抑折之”,自己反倒做了惡人,守衛皇宮的禁軍將軍士兵得好的心中感激石閔,沒得好的就怨恨石遵。   不久,左衛將軍王鸞等人勸石遵削奪石閔兵權,石閔更加怒形於色。   石遵想誅殺石閔,但關涉“家事”,自己拿不定主意,就把石鑒等石氏宗室勳貴一並召入宮內,在太後鄭氏麵前一起議事。石氏兄弟長幼都無異議,全都同意殺掉石閔。老太後鄭氏心軟,自小看著石閔長大,就勸說:“自李城回師,棘奴(石閔小名)功大,無他便無今日,小事應忍讓,不可隨便殺人”!因此,誅殺石閔之事就不了了之。   石鑒懷存私心,一出宮門,他就派宮內太監騎快馬告知石閔有人要殺他。石閔聞訊,馬上劫持了當朝司空李農與右衛將軍王基,與他倆合謀廢掉石遵。   二人不敢不從。三人議定,召禁衛軍將領蘇亥等人率三千甲士衝入如意觀,包圍了正與嬪妃彈棋玩樂的石遵。   石遵楞在當地,驚問:“誰要造反啊”?   軍將回答:“義陽王石鑒當立為帝”。   石遵苦笑,說:“我都落到這個地步,你們立石鑒,又能捱過幾時”?   軍士早已得令,擁石遵於琨華殿,亂刀殺死,同時挨斬的,還有太後鄭氏、太子石衍以及左衛將軍王鸞等人。   石遵在位,僅一百八十三天。   該石鑒上場了。   石鑒登基為帝,以石閔為大將軍,封武德王;封李農為大司馬,錄尚書事。   石鑒也是找死,剛剛稱帝不幾天,就暗中派先前在長安起事未果、被押送至京的石苞與中書令李鬆、殿中將軍張才等人謀殺石閔和李農。   事發當夜,石閔和李農兩人都在宮內的琨華殿議事。由於身邊護衛眾多,李鬆等人又無正式皇帝詔命,沒能殺掉石閔、李農不說,幾個人渾身是傷,又退回禁中。石鑒害怕石閔識破自己要殺對方的計謀,假裝驚訝,並派人迎前,殺掉石苞、李鬆幾個倒黴蛋滅口。   既然石遵推倒了篡位的多米諾骨牌,一個殺一個的戲肯定按部就班上演下去。   鎮守襄國舊都的石虎另外一個兒子新興王石祗,也與羌族姚弋仲、氐族蒲洪聯合,移檄各處,要發兵誅討石閔、李農。這邊廂,石鑒下詔,派石琨為大都督,率步騎七萬分討石祗等人。   鄴城的石氏宗室石成、石啟、石暉聯合起來,都想趁機誅除石閔和李農,但這些少爺王爺要兵沒兵、要才沒才,都反被石閔和李農殺掉。   眼看石閔、李農二人的權勢越來越大,羯族人、尤驤將軍孫伏都等人密結了三千多羯族士兵,埋伏在宮內胡天殿附近,準備趁石閔、李農入宮時襲殺二人。(石虎信拜火教,又稱祅教,北朝當地人稱為胡天教,胡天殿即祅教神殿。很奇怪的是,石勒諱“胡”,曾把“胡餅”改稱為“摶爐”,“胡豆”改名為“國豆”,但石虎時代又把祭祀祅教天神的宮殿名為“胡天”,表明石虎本人並不十分諱“胡”。《晉書•石季龍載記》中原文如下:“龍驤孫伏都、劉銖等結羯士三千伏於胡天(殿),亦欲誅(石)閔等”。由此可見,祅教大殿的規模應該非常壯觀,裏外能埋伏三千多人。可以推測,殿庭上應該有拜火教的生火大祭壇。石虎大臣成公段“造庭燎於崇杠之末,高十餘丈,上置盤燎,下置盤人,絙繳上下”,大殿外麵有這樣規模的“庭燎”,估計胡天殿內也不惶多讓)。   孫伏都起事,事先也不和石鑒商議,隻想劫持石鑒當幌子,幹掉石閔、李農後,很有可能再殺掉石鑒。當時,恰巧趕上石鑒正和幾個宮人登上皇宮裏的製高點中台賞景,忽然看見孫伏都指揮羯兵搬砸東西堵塞閣道,又驚又怕,忙問他要幹什麽。   “李農等人造反,要從東掖門進攻,為臣我正率領衛士嚴防”。孫伏都還算反應快,敷衍石鑒。   石鑒也“將計就計”,高聲說:“愛卿你是功臣,好好為朕出力,朕在這裏看著你立功,會大力報謝你的”!   孫伏都也來不及“謝恩”,聞聽石閔、李農從東掖門進宮,便率一大幫兵士就猛撲上去。   但石閔本人就是“萬人敵”,李農又乞活軍出身,謀曉鬥戰之法,兩人手下也有兵將,一直又有警戒之心。兩方攻戰一起不久,孫伏都等羯人就不支,敗走之間紛紛被砍掉腦袋,自鳳陽殿到琨華殿之間,羯族兵士人頭滾滾,橫屍相枕,血流成渠。   殺盡宮內在三千多羯兵,石閔、李農兩人大怒未消,宣令內外:“六夷胡人有敢持兵器者皆斬”!同時,兩人下令,把“皇帝”石鑒幽禁在皇宮深處禦龍觀內,嚴加監守。   “胡人或斬關,或逾城而出者,不可勝數“。   為人試探人心,石閔在鄴城內下令:“近日孫伏都等人構逆,支黨伏謀,餘皆不問。自今日起,與本官同心者留於城內,不同心者聽任外出“。   令下之日,“趙人百裏內悉入城,胡羯去者填門”。當時的景象肯定是數十年間最為壯觀、混亂的場麵。方圓百裏的漢人,扶老攜幼,全往鄴城裏麵湧;而一直以鄴城為老窩的羯胡及六夷外族,推車挑擔,拚命往外跑。   石閔深知羯人、胡人不會為自己所用,便頒下中國曆史上有名的《殺胡令》:“漢人斬一胡人首級送鳳陽門者,文官進位三等,武職悉拜東門”。   一日之中,就有數萬顆羯人的腦袋堆在鄴城鳳陽門的大廣場上。石閔本人也親自率領漢族將士,在鄴城內外搜殺胡羯,“死者二十餘萬,屍諸城外,悉為野犬豺狼所食”。屯據四邊的各鎮,也根據石閔命令四處捕殺羯胡,由於以首級詣功,有些長得高鼻深目多胡須的人也倒黴,紛紛被左右鄰居、兵士殺掉以邀賞。   石勒占據中原以來,一直采取胡漢分治的歧視政策。數十萬羯族人自以為是上等統治民族,三十年來,掠人妻女,奪人財物,皆於光天化日下公共進行,沒有任何約束。程遐官至右仆射,又是石勒親兒子、太子石弘的親舅,這麽高的官職,這麽近的皇親,但就是因為他自己是漢族,得罪了石虎之後,這位中山公竟可讓一幫羯族人半夜闖入程家,盡數輪奸程氏婦女,掠盡珍寶,喧嘩而歸;樊垣是石勒委任的地方長官,在皇宮外麵也被一幫羯族人大模大樣搶掠一空――僅僅舉此二例,就可以想見羯胡對漢人的壓迫和統治到達何種令人發指的地步。火山口一旦揭開,爆發的憤怒是無法想象的。僅鄴城及其周圍就有二十多萬羯胡被殺,可以想見,在石閔、李農勢力可及的範圍,數字肯定更加驚人。   《殺胡令》一下,整個後趙王朝炸了窩,許多羯族或與羯族關係密切的漢族高級官員紛紛外逃,各地的地方長官也紛紛閉堅守,姚弋仲、蒲洪等氐、羌勢力趁機割據一方,天下沸騰。   後趙宗室汝陰王石琨、太尉張舉以及王朗等數名趙將召集七萬大軍,黑壓壓直奔鄴城撲來,大有以巨石擊卵之勢。   石閔大發神威,他將一千多騎從鄴城北門奔出,手執兩刃矛,飛馳闖入敵陣,如狼入羊群,敵軍將士應鋒斃命,一次衝蕩下來,三千多敵軍人多落地,餘下諸軍一哄而散,飛奔逃回冀州。   石閔、李農乘勝,集眾三萬出鄴城,前往石瀆討伐後趙大將張賀度。   活該找死,已成籠中之鳥的石鑒仍不消停,派一個太監暗送秘信,召外麵的羯兵乘鄴城空虛之時進攻。誰想,這位太監主意大,把密信直接送給了石閔和李農。   二人趕忙率軍隊馳還鄴城。他們衝入皇宮,二話不說死把石鑒剁成數段,又殺光石虎鄴城內所有三十八個孫輩,“盡殪石氏”。石鑒在位,總共也就一百零三天。   自石勒於成帝鹹和三年稱王(公元328年),至穆帝永和六年石鑒被殺,後趙共二主四子,二十三年,一場空忙,全族成灰(石虎小兒子石琨後來在襄國趁亂逃出,和妻妾數人千辛萬苦跑到建康,投奔東晉,但馬上被收捕,斬於鬧市。所以,石虎十三個兒子,五人為冉閔所殺,七人自相殘害,一人為東晉政府斬首,一個不剩。)   石氏王朝,其實早在其建立之初就已經注定了一個必將失敗的王朝。即使石勒死後石弘順利登基繼位,即使石弘不停地納漢人姑娘為後妃,即使石氏帝王二代三代之後身上的漢人血液日益增多,即使石氏對漢人的壓迫日益減輕,即使┄┄——即使所有的假設都成為現實,石氏王朝也不可能長久地統治中原地區。為什麽呢,很簡單,石氏王朝的統治主體是一群來自西域的“雜胡”匯合而成的,高鼻深目(無論當時還是現在)的“羯”人,就算他們是昭武九姓中的一大姓,也僅僅是異域胡人而已,中原地區如果不發生戰亂,這幫相貌怪異的家夥連做夢也不會離奇到能夢見自己會成為中原大地的主人。而且,這些羯胡文化基因太差,重商輕農,幾乎人人都有惡霸習氣,三十年來,飽受欺壓的漢人對這些身穿“奇裝異服”、頭戴金線縷織合歡帽、相貌令人生憎的羯人怨入骨髓,一旦仇恨的蓋子揭開,肯定會傾盡宿怨。   兩晉時代,漢人血液中仍澎湃著雄武、颯颯英爽以及複仇的血性,怯懦、容讓和退縮還未成為文化傳統中的主要沉澱,因此,一旦當漢人尋找到翻身的機會,主體民族曾經成為被壓迫民族的莫大屈辱一下子得到了渲泄,他們所暴發出的毀滅力量也必定令人瞠目結舌——就這樣,羯族統治者三十年的殘暴在曆史極短的瞬間內遭到了滅族的報應,一個民族就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抗戰勝利,猥瑣不堪的在華日人,恰恰也麵臨羯族人當時的景況,但是最終沒有幾個日人被殺,中國人對這些賤虜真的非常“仁義”,還扶養了不少日本“遺孤”。其實,對這些一直憑借軍隊的血腥鎮壓騎在中國人民頭上作威作福、強取豪奪的日本人渣,大可以全殲之,因為日本人的本性就是欺軟怕硬,一朝血流成河,可以讓他們在五百年內都可言華色變!   我們現在總是拿孔夫子“以德報怨”的四個字來當作我們內哄的借口和裝點我們稀薄血性的掩飾,其實溫良恭儉讓的孔夫子當時說出的是八個字,其表述之意完全是積極、主動、大義凜然的勇武精神:“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後世的釋佛教義把中國古代漢族人的剛烈精魂大大稀釋,我們民族的剛性恰恰應了劉琨那兩句詩:何期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英豪冉閔夢難成   石閔,原姓冉,字永曾,小名棘奴。其父冉瞻,本是乞活軍首領陳午帳下的少年兵(“乞活軍”是一種兵民混合的組織,以家為單位,當初從並州擁隨司馬騰出外就食,號稱“乞活”)石勒破陳午,俘虜了不少乞活軍軍將,其中也有當年僅有十二歲的冉瞻。石勒喜愛這個少年相貌英挺,就命石虎認冉瞻為父子。   冉瞻從幾歲起就隨“乞活軍”四處冒死衝蕩,驍猛多力,自小就是良將的料子,為石虎立下赫赫戰功,曆位左積射將軍、西華侯。盛壯之年,冉瞻於軍中病死,石虎待冉閔如諸孫一樣。   老羯胡雖是暴虐君王,應該也很寵愛這個少年喪父、和自己沒有直係血源的孩子。冉閔“幼而果銳。及長,身長八尺,善謀策,勇力絕人”,一直是石虎帳下得力勇將,曆位北中郎將、遊擊將軍。特別是石虎進攻慕容鮮卑,二十多萬軍隊全線崩潰,惟獨冉閔一軍獨全,由此功名大顯。梁犢的東宮戍軍叛亂,冉閔又是諸軍先鋒,“威聲彌振,胡夏宿將莫不憚之”。古代軍將,拚比的就是勇武和果決,膽量和血性,數戰數勝,使人不得不服。   “乞活軍”當初之所以背景離鄉出外“乞活”,本來就是因為各地胡人叛亂,無糧無地陷入絕境後,不得以才冒萬死成為兵民。陳午臨死,還囑咐諸將“莫事胡也”。冉瞻被擄時已經十二歲,苦難之際人皆早熟,身邊的叔叔大爺哥哥們前赴後繼,死於胡人之手無數,想必在內心深處留有深刻記憶。雖然為石氏養以為子,食人之食死人之事,肯定心中仍舊有一定的是非界限,而且石氏政權中的“乞活軍”舊部肯定也會以某種秘密形式有一定的聯係,平素大家一起撫今追昔,冉閔的少年時代一定常常聽父輩講起從前往事,對過去“乞活軍”的英勇抗胡和羯人的血腥殺戳有著深深的印象和直觀的感覺。《樂府詩集》的《並州歌》中,有這樣一段:“奴為將軍何可羞,六月重茵披衲裘,不識寒暑斷人頭,雄兒田蘭為報仇,中夜斬首謝並州。”可見,到時的乞活軍一名叫田蘭的壯士,為了給司馬騰報仇,還有一件可歌可泣的刺殺石勒老上司汲桑的故事。   因此,冉閔之殺羯胡,也絕非一時性起之舉。   由於國中無主,司徒申鍾等人就聯名上書,請冉閔稱帝。“(冉)閔固讓李農,(李)農以死固請”。估計在開始階段,這兩個人之間的謙讓是發自內心。數月之間,兩人曆盡艱險,多次差點被羯人將士攻殺,可以說是同呼吸、共患難的生死之交。   冉閔起先仍舊猶豫,表示:“我們都是從前的晉人,現在晉家皇室猶存,我與諸君分割諸郡,各稱牧、守、公、侯,奉表迎晉天子還都洛陽,各位以為如何”?   尚書胡睦首先發言:“陛下聖德應天,宜登大位。晉室衰微,遠竄江表,豈能總駁英雄,混壹四海乎!”   此話雖有拍馬屁的水分,但基本也是實情。司馬氏皇族個個怯懦,東晉兵士又屢戰屢北,如果在當今情勢下迎奉他們來中原,恐怕那些人還真沒膽量踏進這塊北方胡人經營了三十年的廣大地區。   冉閔禁不住眾人進勸,乃於公元350年初即皇帝位,國號大魏,改元永興。立其子冉智為皇太子;以李農為太宰,封齊王。   鑒於後趙新滅,冉魏新立,周遭各方卻蠢蠢欲動。東晉“聞中原大亂,複謀進取”;姚弋仲和蒲洪都想據有關右地區,老羌首先遣其子姚襄率五萬精兵進攻老戰友蒲洪。蒲洪迎擊,大敗羌軍,斬獲三萬首級。大勝之下,蒲洪自稱大單於、三秦王,改姓苻(讖文有“草付應王”,加之其孫蒲堅後背有“苻”字,因而改姓);燕王慕容俊也派兵四出,準備奪取趙國地盤。   同年四月,據守襄國的原後趙新興王石祗稱帝,以汝陰王石琨為相國。六夷胡人由於冉閔殺胡之事已做絕,紛紛承認石祗政權,並接受他的封號。   五月,“魏主(冉)閔殺李農及其三子,並尚書令王漠、侍中王衍、中常侍嚴震、趙升等”。各種史書,對冉閔殺李農一事,皆沒有詳略的進一步解釋。冉魏政權短命,沒有“實錄”等官方史書,繼之而起的慕容鮮卑殺掠漢人殆盡,自然也不會關心其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據筆者揣測,冉閔殺李農,仍是人性中醜惡的一麵作怪。權力是人生中最大的腐蝕劑,武將出身的冉閔和李農更不會例外。從前平起平坐,一朝分為君臣,人心總爭短長,總有小事引起不忿。真正在長期過程中逐漸形成的君威和臣順,習慣成自然,但冉閔和李農這種忽然而分隔的君臣關係肯定非常脆弱,不僅臣疑君,君更疑臣。加之李農並非純文人出身,有“乞活“大軍作後托,逐漸就會成為對冉閔皇位的最直接威脅。從與李農一起被殺的那些人官職來看,有手握朝權的尚書令,也有居於深宮的中常侍,種種跡象表明這些人裏應外合,很可能想殺掉冉閔再推李農上台。一直處於高度戒備的冉閔身已為帝,自然稍有威權優勢,趁早一步,先把老戰友送上西天。同時,冉閔殺李農也意味著分散各地的”乞活軍“漢人再也不會為冉魏賣命,從而失去了重要的支援力量。   估計內憂外患之下,冉閔心裏著慌,他遣使到江南,對東晉表示:“胡逆亂中原,今已誅之。若能共討者,可遣軍來也”。冉閔稱帝,江南小朝廷自然已經看不舒服;現在他的來書又語氣倨慢,以敵國禮來見,自標正朔的東晉自然不加理睬。   石祗在襄國舊都稱帝後,眾胡來附,很快找到了感覺。公元350年八月,他派相國石琨和鎮南將軍劉國率十萬大軍進攻鄴城。雙方戰於邯鄲,石琨大敗,萬餘軍士被殺;劉國等人又與後趙將張賀度等人聯軍,在昌城集結準備再次大舉攻鄴。   冉閔先派王秦等三大將師步騎十二萬於黃城屯紮,他本人親統八萬精卒為後繼。雙方大戰於蒼亭。後趙大將張賀度雖沙場老將,仍在戰場上不敵冉閔,十來萬人的軍隊被殺近三萬,除主要戰將騎快馬逃跑外,其餘軍士皆被冉閔所俘。   冉閔“振旅而還。戎卒三十萬,旌旗鍾鼓綿亙百餘裏,雖石氏之盛無以過之”。   此時的大魏帝王冉閔,正處於他人生的巔峰。“(石)閔至自蒼亭,行飲至之禮,清定九流,準才授任,儒學後門多蒙顯進,於時翕然,方之為魏晉之初”。   雖如此,有識之士早已預見大禍之端。一直隱居不仕、眼見匈奴劉氏和羯胡石氏敗亡全過程的隴西名士辛謐,就寫信給冉閔,勸說道:“物極心反,致至則危。君王功已成矣,宜因茲大捷,歸身晉朝,必有由,夷之廉(許由、伯夷的廉明),享鬆、喬之壽(赤鬆子、王子喬的高壽)”。   這種勸誡,已被勝利衝昏頭腦的冉閔根本聽不進去,完全沉浸在自己單人獨臂縱橫天下的快感當中。   公元305年底,冉閔又親師步騎十萬進攻襄國。戰前,他署其子太原王冉胤為大單於、驃騎大將軍,以一千投降的胡人配為親軍。光祿大夫韋謏切諫:“胡、羯,我之仇敵,今來歸附,苟存性命耳。萬一為變,悔之何及。應該誅屏降胡,去單於之號,以防微杜漸”。冉閔正欲收買眾心,撫納胡人,大怒之下,誅殺韋謏及其兒子韋伯陽。   這冉閔真是頭腦發昏,開始步步走向滅亡。他的《殺胡令》一下,中原五、六十萬羯胡人頭落地,胡人對他恨得要死,怕得要命,不可能有真心降附之人;他的皇製本來是漢族統治,卻忽然又效仿匈奴劉氏和羯胡石氏那一套實行胡漢分治,重新啟用大單於位號,是製度上的反動和大倒退。而旦,親兒子冉胤身邊配一千全部武裝的胡兵,無異是把一隻肥羊送入群狼來牧守。   襄國乃後趙舊都,堅城深濠,一時難下。猛攻三個多月,冉閔軍士死傷無數,仍舊未能衝入。石祗也是困獸奪氣,自去皇帝之號,稱趙王,派“太尉”張舉親自去慕容燕國那裏乞師,並許諾要把傳國玉璽送與燕國;同時,他又派將軍張春去姚弋仲處,乞軍求援。   姚弋仲立即派其子姚襄師二萬八千兵來救,慕容俊也派將軍悅綰率三萬兵來赴,看看有什麽便宜可以撈一把。   冉閔聽聞燕兵來救石祗,也派大司馬從事中郎常煒出使燕國,勸對方不要出兵。   慕容俊見常煒,開口就加以斥責:“冉閔此人,乃石氏養子之後,負恩作逆,豈敢妄稱尊號”!   常煒正色回答:“商湯放桀,武王伐紂,以興商、周之業;曹孟德養於宦官,莫知所出,卒立魏國之基;苟非天命,安能成功!推此而言,何必致問”!   慕容俊又問:“據說冉閔稱帝後,鑄金為已像以卜成敗,金像屢鑄不成,是真的嗎”?   常諱答:“沒有此事”。   “南來之人皆言及此,何必隱瞞呢”。慕容俊誘問。   常煒說,“奸偽之人才會假稱天命迷惑眾人,憑借鑄像、龜卜一類的東西自重;我大魏主手握符璽,占據中州,受天命而稱帝,怎麽反真為偽,做出自鑄造金像卜測的傻事”。   慕容俊追問:“傳國王璽在哪裏”?   常煒答:“在鄴都”!   慕容俊心中疑惑。“石祗派張舉來,哀求說如果我們燕國出兵就送我傳國王璽,這寶物應該在襄國才對”。   常煒冷笑,傲言答道:“殺胡之日,在鄴城宮內的胡人殆無孑遺,即使有漏網之人,皆竄命於溝坎暗洞之內,怎會有人知道傳國璽的下落。張舉來求救兵,妄言送玉璽,實屬騙人妄辭”!   慕容俊不信。他派人堆了個大柴堆在常煒身邊,又遣臣下勸誘:“不說實話,恐怕您要被燒成灰燼”!   常煒不危不懼,正言道:“石氏貪暴,當年屢攻燕國,有必滅之心;我大魏國主誅滅石氏,雖不為燕國,但也有利於你們慕容鮮卑。作為燕國臣子,聽聞仇國被滅的消息應該歡欣鼓舞,不應該來威脅、斥責我大魏使臣嗬。聽說人死之後,骨肉入於土,精魂升於天,蒙君之惠,快快加柴點火,讓我能盡快到天帝那裏訴說此事”。   鮮卑人紛紛撥刀提劍,要趕過來殺掉常煒。慕容俊嗬止住,說:“此人不怕殺身而義徇其主,忠臣也!即使冉閔有罪,與使臣又有何幹”!   夜間,慕容俊又派常煒的老鄉趙瞻秘密勸說。“常君您何不實話實說,燕王大怒,要把您遠流至遼海苦寒之地囚禁”。   常煒一臉平靜,說:“我束發以來,尚不欺布衣,況人主乎!曲意苟同,性所不能,因而直情盡言。如燕王不滿,把我沉落東海,也不敢辭避”!   慕容俊心中佩服冉閔手下血性漢人不辱使命。他下令把常煒先軟禁起來。   襄國方麵,見腹背受敵,冉閔想親自出戰。   衛將軍王泰進諫:“今襄國未下,外救雲集,正想我軍出戰敵人,再腹背夾擊。我們應該堅壁高壘,觀勢而動,尋找機會出奇兵。況且,陛下以萬乘之尊,親臨行陣,萬一有失,大事去矣”!   冉閔覺得有理,不停點頭。   不料,道士法饒死催。這個不懂什麽軍戰之事的家夥出班大言:“我觀天象,太白入昂,當殺胡王!陛下您圍襄國日久,無尺寸之功;今外賊大至,又畏敵不擊,如此,將何以服眾”!   法饒這麽一激,使總愛逞一夫之勇的冉閔拍案而起,撥劍下令:“我戰意已決,敢諫阻者斬”!於是盡眾出戰。   冉閔軍隊頓於堅城之下日久,意沮力疲,本來進攻能力已經大打折扣;如今,背麵又壓來兩支生力援軍,懼心彌甚。如果依王秦之計,穩定軍心,相持下來後,指揮得當,還可能擊敗前後之敵。冉閔頭腦發熱,竟然下命出擊,正撞到羌、鮮卑軍隊的銳矛之上,結果當然不會出人意料。冉閔的魏軍在三麵夾擊下,一敗塗地。   冉閔死戰,與十餘騎逃還鄴城。   最倒黴的是他的兒子冉智,先前配由他指揮的一千胡人就等著這個機會,不僅沒有臨危救主,而是突入帳內,綁上這位王子以及正與他議事的左仆射劉琦,向石祇投降。二人立刻被綁在大柱之上,胡人滿懷深仇大恨,對他們加以肢解虐殺。   鄴城洶洶,都訛傳冉閔被殺。喘定之後,冉閔親自出麵行郊祀之禮,眾心稍安。痛定思痛,他下令追封被自己殺掉的韋謏為大司使,並肢解殺掉了給自己出餿主意出戰的道士法饒父子。這老道命還挺大,楞從戰場上活著跑回來,還不自已撞死,非等別人把他大卸八塊。   趙王石祇喘過氣來,馬上派其大將劉顯將兵七萬向鄴城進攻。劉顯一路行進,駐軍於距鄴城二十多裏的明光宮。此時,冉閔變成了守方。   冉閔憂心如焚,急召衛將軍王泰入宮,想與他共議抵拒之策。王泰深恨前計不用,托稱敗退之際中箭,傷重不能前來。冉閔親自上門探問,王泰“固稱疾篤”。   冉閔大怒,馳還宮中。他對左右說:“王泰這個巴奴(王泰是巴蠻出身),朕之身家難道靠他嗎!看我先滅群胡,回來再斬王泰”!   冉閔果真英雄。憑借一腔豪氣,悉眾出戰。劉顯等人以為冉閔剛剛大敗,肯定龜蹜城裏不敢出來。誰知大軍衝出,冉英雄金申錦袍,立馬當先,如風一般已經殺入後趙軍中。劉顯大敗。冉閔軍斬首敵軍三萬餘級。   冉閔乘勝追擊,一直把劉顯趕殺至陽平。   劉顯大懼,秘密派人請降,表示回襄國殺石祇以自效。冉閔這才止兵,大勝而歸。   有人上告王泰欲叛入秦中,冉閔殺之,並夷其三族。由此,可看出冉閔仍舊一介武夫,愛憎涇渭,無人君之氣量。   劉顯說話算數。他引軍還入襄國,趁“匯報工作”的機會忽然發難,殺掉趙王石祗及其宗室、高官十多人,送這些人的首級於鄴城。冉閔命人把石祗首級當街焚毀,下詔封劉顯為上大將軍、大單於。   值得一提的是,在襄國會戰的燕軍統師回去後,向慕容俊報告實情,燕國上下才知道石祗手裏確實沒有傳國璽。慕容俊於是殺掉石祗派駐的使臣張舉,釋放常煒,並派人找到常煒在中山的四子二女,使他們一家人團聚。   殺掉石祗後,劉顯覺得冉閔威脅已遠,自己又“君”臨襄國舊都,感覺一上來,也想趁亂占地為王。於是,稱王之後(這人短命又倒黴,史書上都沒有記載他到底你什麽王),劉顯進攻屬於冉閔轄下的常山。   冉閔留大將軍蔣幹輔佐其年幼的太子冉智留守鄴都,自率八千精騎馳救常山。冉閔軍馬一到,劉顯的大司馬王寧就率軍投降。冉閔根本不給劉顯緩神的機會,以少擊眾,再次大敗劉顯,並乘勝追至襄國。劉顯剛剛逃入城裏,想憑城拒守,但他的大將軍曹伏駒大開城門迎降冉閔。   冉閔大開殺戒,一下大殺掉劉顯及“公卿”一百多人,又把石勒經營數年的襄國宮室付之一炬,遷其民於鄴城。   “魏主(冉)閔既克襄國,因遊食常山、中山諸郡”。史書此記,透露出這樣一個消息:冉閔雖屢戰屢勝,但也是軍疲乏食,隻能率軍四處遊食。他稱帝之初,為樹私恩,把石氏政權屯積於各地的糧倉全部打開,任由人取,缺少長遠的戰略眼光。加之與羌、胡相攻,無月不戰,冉閔的資儲很快消耗殆盡。而且,當時大亂四起,人民根本無法耕種,糧食等物隻能坐吃山空。   公元352年5月(東晉穆帝永和八年),燕王慕容俊派慕容恪、慕容霸等人深入中原,進擊冉閔以及其他後趙殘存勢力。   當時,慕容鮮卑乘後趙滅亡後的混亂,已經侵據了幽州、薊州,並向冀州進攻。冉閔率軍,與慕容恪的鮮卑很快相遇,準備開戰。   冉閔的大將軍董閏和車騎將軍張溫久經戰陣,諫勸說:“鮮卑乘勝鋒銳,且彼眾我寡,宜先避之;俟其驕惰,然後益兵以擊之“!   冉閔不聽,大怒道:“晉欲以此眾平幽州,斬慕容俊。今遇(慕容)恪而避之,人謂我何“!剛愎自用,一心要與鮮卑軍拚個高下。   見冉閔如此執拗,司徙劉茂與特進郎闓深知大難不遠。“吾君此行,必不還矣,吾等何為坐待戮辱“!兩人自殺。   冉閔在安喜紮兵,慕容恪引鮮卑兵逼近。由於深懼冉閔神勇,燕兵也不敢貿然進攻。   冉閔率軍又往常山方向轉移,慕容恪鼓起勇氣,麾兵進擊,雙方立陣於廉台,開始實打實地比劃。十次交鋒,鮮卑燕兵數倍於漢人魏兵,皆大敗。更可一提的是,燕軍是騎兵,冉閔屬下多是步卒。燕兵如此勢優,仍不能戰勝魏兵。   “冉閔素有勇名,所將兵精銳,燕人憚之“。冷兵器時代,個人的神威勇武能成為軍中之膽,發揮超常的能量。悍勇野蠻如鮮卑,競也憚冉閔十分,可以想見這位大漢英豪的能力和剛武。   慕容恪是鮮卑軍中罕有的智勇雙全之人。最後,他想出一招毒計,利用“連環馬”,誘冉閔步軍於平地決戰,下令諸將道:“冉閔本性輕銳,又自以眾少,必與我軍死戰。我厚集中軍之陣以待之,侯其合戰,卿等從旁擊之,必可大勝“!   冉閔騎跨朱龍寶馬,左操兩刃矛,右執釣戟,身先士卒,擊衝燕兵軍陣,一人斬殺三百多燕兵燕將。遠遠望見大旗,冉閔知是敵人中軍所立,就縱馬直衝過去。慕容恪一揮令旗,燕軍兩翼收擺,把冉閔全軍圍於中間。如在平日,以冉閔之神勇,會在極短時間率眾殺出一條血路,從萬眾從中突出。但此次戰陣,慕容恪用“連環馬”,人馬即使死掉,仍舊鎖連在一處,形成重重障礙,阻擋了冉閔及其兵眾的突圍。   三麵受敵之下,又寡不敵眾,激戰半日,魏軍悉數英勇戰死。冉閔雖被圍數重,最後仍能潰圍而出,向東跑出二十多裏後,估計上天絕人,他所乘朱龍寶馬忽然倒地而斃,把冉閔摔於地上。鮮卑騎兵一湧而上,生擒了這位蓋世英雄。   被俘送薊城後,慕容俊令把冉閔縛送大殿,高聲斥責道:“汝奴仆下才,何得妄自稱帝”?   大英雄冉閔雖強龍見縛,仍不減衝天王豪氣,他一臉蔑視,聲如銅鍾,道出了響徹兩晉南北朝時代的漢人最強音:   “天下大亂,爾曹夷狄,人麵獸心,尚欲篡逆。況我中土英雄,何為不可作帝王”!   慚怒之下,慕容俊下令把冉閔送於龍城處斬,終年二十七歲左右。   值得稱奇的是,燕國境內一時大旱、蝗災四起。處斬冉閔的遏徑山周圍七裏草木盡枯。鮮卑人迷信,又懼崇勇武之人,認為冉閔死後為神,慕容俊就趕忙追謐冉閔為悼武天王,立廟祭祀。“其日大雪”。一股中州英雄氣,直入霄漢化雪來!   鮮卑乘勝而進,大軍進圍鄴城。留守的冉魏大將軍蔣幹見情勢危急,主派繆嵩、劉猗兩人奉表於晉,表示要歸順司馬氏。東晉濮陽太守戴施自倉垣進駐棘津,攔下劉猗兩人,索要傳國玉璽。   繆嵩又跑回鄴城,表示晉將要求得到傳國璽才相信是真歸順。蔣幹一時沉吟不決。戴施得璽心切,“率壯士三百人入鄴,助守三台”。他麵見蔣幹,說:“你先把傳國璽給我,放在我這裏保管。現在城外盜賊橫行,不敢立即送回朝廷。但皇上聽說玉璽在我這裏,定知您投順至誠,馬上會派軍運糧而至”。   見戴施說得有理,蔣幹把傳國璽交出。戴施假稱派都護何融出外迎取糧草,喑中令他懷揣傳國璽送回京師。至此,象征皇權正朔的傳國寶璽重歸晉朝。“江南之未得璽也,中原謂之‘白版天子’”一塊玉石大印,其象征意義之重大,超出常人意料之外。如果沒有這塊寶璽,東晉皇帝就像做官沒有委任狀一樣,著實尷尬。   鮮卑攻城甚急,蔣幹橫下心,師銳卒五千及數百晉兵出戰,寡不敵眾,大敗。不久,城中軍將打開城門投降,蔣幹、戴施等人隻得縋城而下,逃歸倉垣。   冉閔皇後董氏及太子冉智均被生俘,送往薊城。數位冉魏高官自殺殉國。冉魏滅亡,立國三年。   慕容俊對外詐稱冉閔妻董氏進獻傳國璽,賜董氏為“奉璽君”。很快,這位鮮卑人稱帝,改元元璽。   石虎當政末年,兵役繁興,天災人禍,中原廣大地區的農業已經一蹶不振。冉閔建國之後,連年累月與胡、羌攻戰,漢族士民的生活更是困苦不堪。自永嘉年間(公遠307至312)匈奴劉氏軍隊殘掠攻殺,“中原蕭條,千裏無煙”。各地少數民族紛紛入徙,大多是被當權者遷入中原地區——318年,石勒遷羌、胡、氐族十萬餘落於河北諸郡;320年,劉曜遷巴、氐二十多萬於長安;329年,石勒又遷氐、羌十五萬餘戶於河北;332年,石虎把氐、羌數萬戶遷至關東,並命氐族頭酋苻洪(蒲洪)居於枋頭(今河南浚縣);並以羌酋姚弋仲為西羌大都督,居清河灄頭(今河北棗強)   冉閔“殺胡令”下,想從根本上消除各少數民族對中原地區的威脅,嚴命“青、雍、荊州徙戶及諸氐、羌、胡、蠻數百餘萬,各還本土”。於是,中原再次大亂,移民之間也“互相殺掠”,加之饑餓疾疫,最終能活下來的不足五分之一。苻洪之子苻健率眾入關,在關中建立苻秦政權;姚弋仲之子姚襄也率眾西歸,三原一戰,被苻氏打敗殺掉,其弟姚萇率眾投降。   所以,冉魏的漢人政權孤掌難鳴,處於群胡的包圍進攻之中,最終不敵,亡國。經過大戰、饑荒以及無數次的殺戮幸存下來的二十多萬漢人,對胡人殺戮殘虐的恐懼已經到了極點,就聚集於一起奔向黃河,搶渡之後,準備投奔東晉政權。但東晉的征北大都督禇裒提前回軍,這二十多萬漢民最終皆被依次阻截,被各少數民族兵士報複性的屠殺殆盡,成為冉魏政權滅亡後的一大黑色休止符!。    作者:帝國正斜陽 回複日期:2005-1-24 18:21:35        發人深醒:大王之文,令人血脈僨張!------             石氏王朝,其實早在其建立之初就已經注定了一個必將失敗的王朝。即使石勒死後石弘順利登基繼位,即使石弘不停地納漢人姑娘為後妃,即使石氏帝王二代三代之後身上的漢人血液日益增多,即使石氏對漢人的壓迫日益減輕,即使┄┄——即使所有的假設都成為現實,石氏王朝也不可能長久地統治中原地區。為什麽呢,很簡單,石氏王朝的統治主體是一群來自西域的“雜胡”匯合而成的,高鼻深目(無論當時還是現在)的“羯”人,就算他們是昭武九姓中的一大姓,也僅僅是異域胡人而已,中原地區如果不發生戰亂,這幫相貌怪異的家夥連做夢也不會離奇到能夢見自己會成為中原大地的主人。而且,這些羯胡文化基因太差,重商輕農,幾乎人人都有惡霸習氣,三十年來,飽受欺壓的漢人對這些身穿“奇裝異服”、頭戴金線縷織合歡帽、相貌令人生憎的羯人怨入骨髓,一旦仇恨的蓋子揭開,肯定會傾盡宿怨。     兩晉時代,漢人血液中仍澎湃著雄武、颯颯英爽以及複仇的血性,怯懦、容讓和退縮還未成為文化傳統中的主要沉澱,因此,一旦當漢人尋找到翻身的機會,主體民族曾經成為被壓迫民族的莫大屈辱一下子得到了渲泄,他們所暴發出的毀滅力量也必定令人瞠目結舌——就這樣,羯族統治者三十年的殘暴在曆史極短的瞬間內遭到了滅族的報應,一個民族就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抗戰勝利,猥瑣不堪的在華日人,恰恰也麵臨羯族人當時的景況,但是最終沒有幾個日人被殺,中國人對這些賤虜真的非常“仁義”,還扶養了不少日本“遺孤”。其實,對這些一直憑借軍隊的血腥鎮壓騎在中國人民頭上作威作福、強取豪奪的日本人渣,大可以全殲之,因為日本人的本性就是欺軟怕硬,一朝血流成河,可以讓他們在五百年內都可言華色變!     我們現在總是拿孔夫子“以德報怨”的四個字來當作我們內哄的借口和裝點我們稀薄血性的掩飾,其實溫良恭儉讓的孔夫子當時說出的是八個字,其表述之意完全是積極、主動、大義凜然的勇武精神:“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後世的釋佛教義把中國古代漢族人的剛烈精魂大大稀釋,我們民族的剛性恰恰應了劉琨那兩句詩:何期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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