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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騎士精神與宮廷文化

  騎士精神的實質就是貴族階層所應具有的道德品質,即英勇、慷慨、謙遜、榮譽至上以及正義感。騎士精神,在某種程度上講,是中世紀貴族文化的產物。宮廷是貴族重要的活動場所,在這裏,騎士貴族們舉辦各種慶典娛樂活動,接受騎士教育,舉行騎士的封授儀式、騎士比武、婚禮等等,所有的一切都是圍繞著宮廷展開的。宮廷是貴族聚會和交流之地,也是貴族文化創造和傳播的中心,史詩、抒情詩、騎士傳奇等文學形式以及騎士的典雅愛情,都是誕生在這裏,從而也就構築了宮廷文化。宮廷文化反映了騎士貴族的情感和願望要求以及價值觀念、倫理道德觀等,因此,宮廷的文化和氛圍對騎士精神的演化和發展產生了重大影響。

  在中世紀,宮廷是貴族文化的發祥地。在大貴族的宮廷裏,大都聚集了許多詩人以及教士。吟遊詩人盡管來自不同的社會背景,但是他們當中絕大多數是來自騎士階層。吟遊詩人一般是有教養的,他們大多數是依附於貴族的,或者從一個宮廷到另一個宮廷尋找讚助人,有的吟遊詩人因為他們的卓越的才藝而得到土地的獎賞,而有些吟遊詩人本身就是大貴族,如阿基坦公爵威廉九世、阿基坦女公爵埃莉諾、西班牙的阿方索一世(Alfonso I),甚至英格蘭的理查國王也寫了一些詩。這些詩人圍繞著騎士的戰爭、比武、愛情、道德等主題,寫下了許多作品。宮廷文化最早是出現在法國,以後法國的宮廷文化傳播到英國和德國。法國中世紀最著名的詩人就是克雷蒂安·德特魯亞。他寫下了《伊萬》、《坐囚車的騎士》、《埃雷克和埃尼德》、《克裏賽》等優秀傳奇作品,而這些作品流傳到英國和德國,往往成為德國和英國詩人創作的源泉。在宮廷氛圍中,也產生了許多著名的史詩,法國最著名的史詩是《羅蘭之歌》,英國的則是《貝奧武甫》,德國的是《尼伯龍根之歌》,西班牙的是《熙德之歌》。無論是史詩,還是傳奇故事,無論是依附於大貴族的詩人,還是本身是大貴族的詩人,他們的詩都反映和說明了騎士貴族的理想和追求,同時,反過來,又都對騎士貴族的價值觀、人生的目的與追求等精神風貌、思想觀念的發展和變化以及塑造產生了不可低估的影響。無論是宗教對騎士品質的教化,還是典雅愛情思想的熏染以及騎士在戰爭中的表現,都是通過宮廷文化所形成的氛圍來實現的。

  中世紀吟遊詩人

  那麽,孕育著騎士精神的宮廷文化氛圍,是如何對騎士貴族的思想品質產生巨大深遠影響的呢?首先,宮廷文學對騎士貴族的思想觀念產生了巨大的誘惑和潛移默化的浸染。文學對騎士成長的指導和教化作用,正如埃德加·普雷斯塔格(Edgar Prestage)講的,“中世紀文學特殊重要性,就在於它比編年史更能夠讓人了解騎士的行為,而且給人以激勵。從兒童時代,就熟知騎士浪漫,青年時竭力效仿他們所崇拜的英雄,期望有那一天,他的名字也能載入編年史冊。”“注釋1”對此,喬治·迪比(Georges Duby)在論述法國家譜文化時,也談到了文學對年輕貴族倫理觀念和獨特意識形成的影響,“阿爾德雷斯·朗貝爾(Ardres Lambert)承認自己喜歡給吉內斯(Guines)伯爵的後嗣和他的三個夥伴講故事來娛樂,因為這些年輕人對故事是相當癡迷的”,“注釋2”而這對貴族們產生了兩個極為重要的影響,一個就是故事中的英雄成為年輕人的道德模式,成為他們生活與實際行動模仿的榜樣,另一個就是英雄壯麗的陳述和詳實的傳記,在他們的後裔中,構成了對祖先的尊敬和為之自豪的豐碑,而這有助於他們依據祖先的模式構築自己的形象,從而不辱沒祖先的業績和輝煌。

  宮廷詩人向大貴族獻詩

  對於文學對於人的心靈和思想以及價值觀念的作用與影響,托馬辛·馮·齊爾克萊雷(Thomasin von Zirklaere)認為,隻有當詩文用於教育小孩時,它才具有教育價值:“年輕的貴族聽過加韋、艾萊克、伊萬的故事,那麽就會以他們為榜樣,效仿他們大無畏的英勇氣概。”“注釋3”托馬辛甚至認為,“即使詩以虛假的方式呈現給我們,我也不會鄙視它,因為它包含了被塑造的文雅智慧的人物形象;即使編寫的故事不是真實的,那麽它也給那些渴望追求詩中所描繪的生活的人以希望與心裏上的滿足。”“注釋4”1350年,在由著名法國騎士若弗雷·德沙格尼(Geoffrey de Chargny)寫的《法國騎士》中,十分清晰地展示了文學對一位騎士的成長所起的作用:當騎士作為一位男孩時,喜歡聽浪漫抒情詩中所講述的高貴行為的故事;在適當訓練後,將漫遊歐洲與最高貴的、武藝最高的騎士比武,尋求榮譽。“注釋5”的確,“充滿幻想的神話般故事和宣傳單一樣具有煽動性,而且更具有效果和滲透性。文學比說教性的東西對人的想象和創造力更具有影響。”“注釋6”在史詩、傳奇故事中,英雄的英勇行為、虔誠的舉動、慷慨的品質、謙遜文雅的舉止,給幼小的心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成為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努力追求和模仿以及崇拜的對象。

  宮廷文化不僅會對年輕未成年貴族的精神品質產生了教育和培養,而且對成年貴族騎士的影響和教育同樣也是巨大的。在格拉芬貝格(Grafen-berg)的《維加洛伊斯》(Wigalois)的序言中,曾這樣講道:“他(維加洛伊斯)素好詩,喜歡聽它,這樣可以使他恬然安靜,這對他有益。詩能淨化許多人的特性,因為他很容易發現詩有助於他自身的改善。”“注釋7”貴族塞繆爾·約翰遜(Samuel Johnson)一生中,癡迷於浪漫傳奇故事,正是由於這種狂想,以至於他不斷尋求浪漫和新奇而不能固定他的事業。“注釋8”這無疑說明文學對成年的騎士貴族同樣產生了誘惑。

  宮廷詩人

  同樣,在《榮格雷爾·蒂圖雷爾》(Jungerer Titurel)中,展示了詩對騎士思想品質的教化作用:“他想以騎士風範和詼諧以及真誠的品質進一步發揚騎士製度;當人們大聲朗讀或談論或吟唱詩時,他都會從不厭倦地聆聽。這給予他以勇氣和膽量,超過了愚蠢的隻為娛樂的角鬥。……德國的書就是為了傳播和教人以美德而撰寫的。人們把美德與男子漢的勇氣歸之於從前以巨大的大無畏精神為榮譽而戰鬥的人們。有了男子氣概、謙遜、慷慨,太太的精心教育培養,然後男人女人的思想就會固定在對崇高榮譽的追求上。我認為相同的品質美德在今天仍然會帶來名聲。在這裏,所有的高貴的人受到教育指導,這本書不是沒有用的東西。”“注釋9”詩文所包含的內容,實際上是在某種程度上不僅是再現人們美好的夢想和追求,而且激發了人們內在的對真善美的渴望和求索。詩文的這種道德感化和教化功效,在《堂吉訶德》中得到淋漓盡致的說明。

  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中所講述的故事,既是騎士精神品質的再現,同時也折射出騎士傳奇文學的影響和魅力,以致使堂吉訶德做出那麽多“荒唐”的事情。在《堂吉訶德》的字裏行間,充分揭示了騎士文學對主人公思想的浸染。當村裏的神甫與理發師看到這位昔日的好朋友如今瘋瘋癲癲,斷定準是中了騎士小說的毒,於是,他們將他書房裏的騎士小說扔進火裏,一下子就燒去了一百多本,想以此打消他的癮念。當公爵應堂吉訶德的請求,封桑喬為巴拉塔裏亞海島的總督時,為了讓桑喬勝任這個職位,堂吉訶德給他了一連串的忠告,諸如為人要正直、廉潔;飲食要有節製;勤奮能帶來好運等等,而這些忠告不過是騎士文學內容的翻版。在彌留之際,堂吉訶德承認自己先前的瘋狂行為完全是由於中了騎士小說的“毒”,此時他深感追悔莫及。一旁的桑喬卻早已被堂吉訶德的冒險精神所感染,他抽泣著鼓勵主人振作起來,擺脫死神的糾纏。從此可以看出,文學的誘惑是非凡的,竟使得堂吉訶德癡迷得“走火入魔”。從某種程度上講,《堂吉訶德》雖然表麵上是諷刺騎士精神,實則是在宣講騎士精神,因為最終的結局是所謂堂吉訶德的悔恨,而他的仆人桑喬卻更加覺醒,更加篤信騎士精神,使騎士精神在某種程度上得到傳承,後繼有人。

  宮廷文化對騎士精神品質的這種影響,在作為中世紀精神領袖的教會對騎士貴族所追求的美德進行的批判中,可以得到進一步解釋和說明。教士胡戈·馮·特林貝格(Hugo von Trimberge)就曾譴責世俗文學對人們思想行為的“教唆”,“那些為不尋常的詩句而奮鬥的人們,隻不過是想要沉醉於外在的美麗詞匯的藝術感覺之中而已,而在其中什麽也不存在,根本沒有什麽教育和指導意義。在德國,這些書使我們熟知了享有巨大聲譽的艾萊克、伊萬、特利斯當、巴爾其伐爾,相信此的任何人都是傻瓜。……以我看,這些德國書的教育已經花費了許多人一生與靈魂、錢財以及榮譽。……因為許多人認為如果他們不能成為詩中的英雄,那麽他將是無用的。”“注釋10”胡戈·馮·特林貝格的譴責是很有意義的,因為他說明了一個相反的事實——把人們的倫理價值觀的形成歸之於典雅詩文的影響,胡戈·馮·特林貝格的觀點證實了確實有許多貴族將詩中的英雄作為他們人生奮鬥的目標和追求的榜樣。

  其次,不僅宮廷文學對騎士貴族產生了誘導,而且宮廷的教育以及宮廷禮儀的渲染對騎士思想觀念同樣產生了不可低估的影響。作為騎士成長的一個過程就是在7歲時,要送到有名望的貴族宮廷中接受成為一名騎士的必要的教育。這個教育過程,既包括舞刀弄劍,也包括道德培養教育,作為騎士所必須具備的品質道德也成為教育環節中不可缺少的內容。12世紀,西班牙的佩特魯斯·阿方西(Petrus Alfonsi)向他的兒子介紹了騎士所接受的教育課程。當他的兒子問他:“親愛的父親,告訴我什麽是真正的貴族?”他回答說:“受過七藝指導,接受過七種智慧觀(不是一個貪食的人、醉鬼、驕奢淫逸之人、暴躁之人,騙子撒謊者,在行為上,也不貪婪或不適宜)教育,受過七種技巧(騎士的訓練:騎馬、遊泳、射箭、拳擊、打獵、下棋、編寫詩)的訓練的人,是完美的貴族。”“注釋11”從這可以看出,宮廷的教育是包含著對騎士行為舉止和道德品質進行培育和教育的內容的,而教育是人類心靈的窗口,宮廷教育的這些內容無疑是會在騎士稚嫩的心靈中刻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除了道德教育外,宮廷的禮儀,如騎士封授儀式、比武大會等,對年輕貴族和成年騎士貴族的影響也是絕不容忽視的。隆重的騎士封授儀式以及莊嚴的宣誓,對新封的騎士是一種榮耀和驕傲,而對年輕的尚未成為騎士的貴族則不僅是一種莫大的激勵,而且成為他們日後的追求和向往。比武大會是騎士貴族追求英勇和榮譽以及展示慷慨的重大機會,而這種追求和向往給整個騎士貴族所產生的影響是巨大的,甚至可以說這種影響是一種社會輿論的壓力,也是促進騎士貴族依據社會的導向改造自我品質的動力,無怪許多騎士不顧其中的危險不惜傾家蕩產以及教會的禁令也要參加比武,因為社會已形成一種共識,參加比武是既作為一名騎士的榮譽,也是他們不可推卸的責任。同樣,慷慨被視為騎士必備的美德與品質,而這種認識的形成,一是吟遊詩人的宣揚和吹捧所造成的一種氛圍的結果,詩人通過口頭或文字的形式進行傳導,造就了社會的認同,二是騎士貴族之間相互攀比或掣肘於輿論壓力的結果,尤其是14、15世紀的比武大會越來越變得奢華,盛大宴會的時間遠遠超過比武,與其說是比武,實際上日益成為騎士貴族財富的一種展示方式,甚至是財富的競賽。

  既然宮廷文化對騎士的思想觀念的形成發展產生了不可低估的影響,不僅影響了他們的情趣和喜好以及理想與追求,而且這也為他們在實際當中履行他們所接受的思想觀念奠定了基礎,那麽,這種影響具體表現在哪些方麵呢?

  首先,在戰爭中,騎士的行為是否英勇是深受宮廷文化氛圍的影響和製約的。在戰爭中,許多詩人本身就是騎士,他們直接參加了戰鬥,將戰場上騎士們的種種表現記錄下來,讚揚英勇的行為,貶斥不光彩的,從而對騎士們的行為產生巨大的監督和鞭策。在《貝奧武甫》中,這樣講述到,在貝奧武甫戰勝了葛婪代後,“一位歌手,國王手下通曉曆史、極富詩才的扈從,回想起一支支古代歌謠;調出曲子即興填詞,配合音律發為新聲,他開始朗朗地讚揚貝奧武甫的業績。將優美的辭句巧妙交織,說出一篇動人的故事”。“注釋12”在這裏,詩人的作用不僅在於反映讚揚騎士的業績,討好騎士貴族,贏得獎賞,騎士貴族也希望通過詩人的吟唱,獲得飲譽天下的美名,而且詩人所造成的文化氛圍,對美者褒,對醜惡者貶的效應,對騎士們是一個激勵和鞭策,使他們顧及自己的以及家族的名聲,約束自己的行為,同時加劇了騎士之間對名譽的競爭。

  文字不僅能夠將英勇的行為進行刻錄,同樣,也對懦弱的行為進行記載。羅蘭在被包圍時之所以不願意吹號角,向查理求助,就是因為懼怕影響自己的名譽,懼怕被人冠以“膽小鬼懦夫”的稱號。不僅羅蘭懼怕恥辱的罪名,其他許多騎士也是如此。在戰爭中,騎士們常常違反軍事常規,進行冒險甚至是自殺性的舉動,這並非他們不懂得軍事知識,不懂得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退守,因為在他們看來,麵對敵人明智地撤退,會被別人嘲笑為懦夫膽小鬼的。騎士們這樣懼怕恥辱的心理,無疑體現了可被記錄可被傳承的宮廷文化的影響和作用。許多騎士在麵臨危險時,能夠抑製內心的恐懼和怯懦,而表現出英勇,就是因為懼怕他們懦弱的舉動被記錄傳播,不僅使他們自己而且也使他們的家族以及子子孫孫都將背上洗刷不清的罪名和恥辱。在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時,斯蒂芬·布盧瓦(Stephen of Blois)的懦弱行為不僅引起了編年史家嚴厲斥責,而且當他偷偷溜回歐洲時,有關他恥辱行為的消息也很快隨之被傳回歐洲,他的妻子對他的舉動大為惱火,並將他趕回聖地,以便讓他對自己愚蠢的行為進行補償和贖罪。“注釋13”但是,最終他未能洗刷清他自己的恥辱,在曆史上留下了抹不去的汙點。在茹安維爾的編年史中,茹安維爾一再聲稱,在第七次十字軍東征中有許多騎士因恐懼而臨陣逃跑了,但是他不能在他的編年史中談到他們。茹安維爾之所以不願提他們的名字,就是怕給他們和他們的家族以及後裔帶來永遠抹不掉的恥辱。

  其次,典雅愛情思想並非僅僅是文學的虛構和編造,也並非隻是為了滿足人們的虛榮和一時的激情,它對騎士實際行動的確產生了影響,而這一影響,可以從比武大會的實際變化中得到佐證。13世紀,圓桌比武方式,就是伴隨著有關亞瑟王圓桌騎士傳奇故事的傳播,取代了原有的比武的方式,成為最流行的比武形式。很顯然,騎士比武的新形式是深受典雅文學的影響,比武的不同尋常的名字就展示了它的文學淵源。1223年,在塞浦路斯,讓德·伊貝蘭(Jeand'Lbelin)為慶祝他兒子的騎士授封儀式,模仿亞瑟王圓桌騎士的比武形式舉辦了比武大會。“注釋14”1250年,英國也開始流行一種新的比武形式,圓桌比武。1256年,在布萊思(Blyth),17歲的英國王子愛德華就舉辦了圓桌比武大會,“注釋15”到了13世紀末,圓桌騎士式比武項目在英格蘭特別普遍。在圓桌比武中,格鬥取代了群體混戰,使用鈍的武器代替過去鋒利的武器,比武形式的這種變化,展現了粗野的比武向文雅的比武轉化的趨勢,也說明了騎士的行為舉止傾向於文雅,文雅正逐漸成為騎士追求的一種新的時尚,而這一切的變化則無疑證實了蘊涵著典雅愛情思想的文學的影響和魅力。

  不僅圓桌比武的形式被采納,而且圓桌騎士製度也被效仿。依據中世紀法國的編年史家弗羅莎特的編年史記載,英國愛德華三世在1344年創建藍色嘉德勳爵騎士團之前,就已建立了圓桌騎士組織。“注釋16”在德國,烏爾裏希·馮·利希滕施泰因(Ulrich von Liechtenstein),在《弗勞恩丁斯特》(Frauendienst)中陳述了,他在1240年進行比武時,穿著像亞瑟王一樣,並許諾凡是同他比武的能折斷三根矛的騎士,將被接納為圓桌騎士的成員。“注釋17”很顯然利希滕施泰因早在這之前就已同許多其他貴族建立了圓桌騎士。圓桌騎士成為騎士們所渴望的最高榮譽的象征,根據讓·德沙斯特勒莫朗德(Jean de Chastlemorand)的編年史記載,1357年,在馬裏恩貝格(Marienberg)的城堡,曾對從歐洲各地嚴格選拔出來的而且經司紋官來確立其功績卓越無誤的12位騎士,頒發授予了圓桌騎士的榮譽稱號,其中就有法國的騎士於坦·德韋爾梅耶(Hutin de Vermeilles)和特裏斯坦·德馬涅利耶(Tristan de Magneliers)。“注釋18”

  比武形式與名稱的變化和圓桌騎士的建立,不僅僅是傳奇文學中所描繪的內容在現實中的再現,也體現了比武形式中所蘊涵的思想觀念的變化和更替。在亞瑟王傳奇中,圓桌騎士是英勇、虔誠、忠誠、慷慨、謙遜、文雅的典範,采用圓桌比武的形式和稱呼以及建立圓桌騎士團組織,說明了圓桌騎士已成為騎士們追求和模仿的榜樣,騎士們正從原來的那種英勇粗野的形象向英勇且文雅的模式轉換。

  圓桌形式的比武在13世紀的盛行,展現了浪漫的傳奇文學對騎士思想和追求所產生的影響,而且在比武當中聲稱為所崇拜的貴婦人(Lady)的榮譽而進行比武的時尚也無疑是受到典雅愛情文學的熏陶。1380年,在英法百年戰爭期間,法國的一位騎士加萬(Gauvain)就聲稱為了他的貴婦人的名聲,願意同與他有同等願望的英國騎士進行格鬥。“注釋19”1386年,一位叫勒吉納爾德·德魯瓦耶(Reginald de Roye)的法國騎士,聲稱為了他的女主人,而向英國騎士約翰·霍蘭(Johon Holland)提挑戰。“注釋20”14世紀,百年戰爭間歇期間,法國的三位騎士,馬歇爾·布西科(Marshal Boucicaut),雷吉納爾德·德魯瓦耶泰(Reginald de Royethe),洛爾德·德薩皮(Lord de Saimpi)在加萊的前線進行三十天的比武的當中,就有一位前來比武的騎士自稱比武迎戰是為了他尊敬的貴婦人。“注釋21”

  文學所設計的理想化形象在許多方麵對貴族社會的行為舉止產生了深刻的影響。盡管典雅文學誇大和虛化了貴族生活的許多真實的細節,但是人們也高興於此,因為它被看作是證實和榮耀了人們的社會要求和潛在的野心與夢想。典雅愛情文學不僅僅滿足了騎士的內心的虛榮,更主要的是文學中所構造的典雅騎士成為騎士模仿追求的典範,文雅漸漸成為騎士們崇拜的新風範,一種新價值觀,一種新的價值和是非評判的標準。

  蘇格蘭貴族喬丹·範托斯默(Jordan Fantosme)曾在蘇格蘭宮廷,號召年輕的騎士們反對英國亨利二世(1154—1189)時,說:“如果你們不對粗魯無禮地對待你們的國王開戰,那麽,你們不配擁有土地與貴族的稱號,你們應該團結起來,效忠扶持莫德(Maud)的兒子。”“注釋22”在這裏,說明了一個事實,就是文雅已經普遍被騎士貴族接受和尊崇,要不然“粗魯不文雅”竟怎能成為蘇格蘭騎士貴族喬丹·範托斯默反對英國國王亨利的具有感召力的理由呢!同樣,1211年春天,德國一些諸侯集聚在瑙姆堡(Naumburg)準備反叛奧托四世,廢除他的皇位,其中的理由也是皇帝行為不典雅,粗魯,如不尊重教會的尊貴人士,粗暴地侮辱大主教,不尊重可敬的貴婦人,蔑視上帝榮耀的人。“注釋23”從這可以證明騎士們把對貴婦人的尊敬以及文雅的舉止看成遠不止是純粹理論的概念。

  甚至在12世紀之前,在浪漫傳奇文學中所宣傳的典雅新思想就已經被騎士們接受認可和追崇。埃克哈德·奧拉(Ekkehard of Aura)讚歎伯爵康拉德·拜希林根(Conrad of Beichlingen):“他是一個大貴族,擁有尊貴的品質,也就是說,他靠出身、教育、膽識勇氣以及在言語上對所有的人和藹可親的行為而傑出卓越。”“注釋24”同樣,西格博托(Sigeboto)的教士曾於1150年以典雅的思想讚賞波莉納(Paulina)(修道院的女創立人)的兒子,“他以典雅教育和光彩塑造自己的特性,以致在宮廷和知名人士中,他從不粗魯,似乎值得所有的人讚揚讚譽。”“注釋25”格霍·賴謝斯貝格(Gerhoh of Reichersberg)評價士瓦本公爵,弗雷德裏克二世(Frederick II of Swabia)時說:“我們知道他是一位文雅的人,總體上奉獻於純淨的生活,而不是世俗的虛榮。”從這可以看出,典雅的觀念,已經被貴族們所接受,並且把文雅的觀念看成是一種榮耀的美德加以炫耀,而這種效果所產生的影響是巨大的,“一旦貴族將從浪漫傳奇中獲取的典雅思想內化為倫理道德,成為宮廷榮譽係統不可或缺的組成時,那麽,典雅思想不僅成為一種真正的社會力量,一種世俗價值評判的必不可少的標準,而且也成為貴族社會的主要進步的推動力。”“注釋26”

  宮廷文化對貴族騎士精神的影響雖然緩慢,但是巨大的,它重構了騎士精神的內涵,典雅愛情、榮譽觀、慷慨、英勇等騎士的美德,都是通過文學而得到傳播和發展的。不僅如此,宮廷文化還將騎士的精神凝固在文本中,並通過文本,使騎士精神獲得了永恒的魅力。

  “注釋1”Edgar Prestage,Chivalry,Its historical significance and civilizing influ-ence,p183.

  “注釋2”Georges Duby,The chivalrous socitety,p156.

  “注釋3”Joachim Bumke,Courtly Culture:Literalure and Society in the high Middle Ages,p321.

  “注釋4”Joachim Bumke,Courtly Culture:Literalure and Society in the high Middle Ages,p321.

  “注釋5”Hopkins Andrea,Knight,p70.

  “注釋6”C。Stephen Jaeger,‘Coutrliness and Social Change’,Culture of power:lordship,status,and process in twelfth-century Europe,Edited by Thomas N。Bisson,p305.

  “注釋7”Joachim Bumke,Courtly Culture:Literalure and Society in the high Middle Ages,p320.

  “注釋8”C。Stephen Jaeger,‘Coutrliness and Social Change’,Culture of power:lordship,status,and process in twelfth-century Europe,Edited by Thomas N。Bisson,p307.

  “注釋9”Joachim Bumke,Courtly Culture:Literalure and Society in the high Middle Ages,p320.

  “注釋10”Joachim Bumke,Courtly Culture:Literalure and Society in the high Middle Ages,p321.

  “注釋11”Joachim Bumke,Courtly Culture:Literalure and Society in the high Middle Ages,p323.

  “注釋12”《貝奧武甫》(馮象譯),第46頁。

  “注釋13”Steven Runciman,The first Crusade,p183.

  “注釋14”Joachim Bumke,Courtly Culture:Literalure and Society in the high Middle Ages,p261.

  “注釋15”Joscph&France Gies,Life in a Medieval Castle,p181.

  “注釋16”Johon Froissart,The chronicles of England,France and Spain,p38.

  “注釋17”Joachim Bumke,Courtly Culture:Literalure and Society in the high Middle Ages,p263.

  “注釋18”Maurice keen,Chivalry。p173.

  “注釋19”Johon Froissart,The chronicles of England,France and Spain,p183.

  “注釋20”Johon Froissart,The chronicles of England,France and Spain,p375.

  “注釋21”Johon Froissart,The chronicles of England,France and Spain,pp465-469.

  “注釋22”Matthevo Strickland,War and Chivalry。the conduct and perception of war in England and Normandy1066-1217,p107.

  “注釋23”Joachim Bumke,Courtly Culture:Literalure and Society in the high Middle Ages,p318.

  “注釋24”Joachim Bumke,Courtly Culture:Literalure and Society in the high Middle Ages,p323.

  “注釋25”Joachim Bumke,Courtly Culture:Literalure and Society in the high Middle Ages,p323.

  “注釋26”C。Stephen Jaeger,‘Courtliness and Social Change’,Culture of power:lordship,status,and process in twelfih-century Europe(Edited by Thomas N。Bisson),p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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