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聞過則怒的人,他所聞的過,一定不假。好像一鋼叉紮到他P股上,他非歇斯底裏叫起來不可,假如紮到磚牆上,他自然不會出聲。聞過則怒是醫生的診斷器,可診斷出批評的真實程度。無論是歇斯底裏鬧起來,老羞成怒吼起來,都證明它確實是批評對了。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鑒·遍地血腥·五四五年乙醜》
孔子五十六歲的時候,發生的著名“子見南子”事件,這也是中國曆史上最著名的公案之一。
柏楊先生在《君子和小人》一文中對“子見南子”有過幽默的描述,並且震驚當時文壇,看來聖人犯起錯來,其轟動性是相當可觀的。下麵是柏楊先生的描述:
“南子,美人也,孔丘先生見了她,不知道搞了名堂沒有,歸來後身輕如燕,神色有異。被仲由先生看出苗頭,問了一句。做賊的人,心情都虛,孔子先生當時麵紅耳赤,賭起咒來曰:‘天厭之,天厭之。’天厭之者,譯成白話,便是:‘教他不得好死。’隨急至此,可見事態嚴重。我們毫不反對聖人談戀愛,不過照有些人的看法,聖人都是一塊木頭,沒有愛,亦沒有欲焉。幸虧孔丘先生有後代,否則準有人一口咬定他因過度地正人君子,連性都付闕如。
“看來,無論是聖人也好,常人也罷,錯誤是難免要犯的,誤解是難免會出現的。麵對上得來台卻下不來的場麵,喜怒不形於色絕對是明哲保身的真理。”
沒有哲人不犯錯的,可見不犯錯的人並非聰明之人。
宋代大文豪蘇軾也有同樣的看法。他道:“大勇若怯,大智若愚。”
其實,這既是一種至高的人生境界,又是人生大謀略。就前者而言,大智的人像風一樣自由,無牽無掛,無拘無束,俗世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就後者而言,是在人前收斂自己的智慧,一副混混沌沌的樣子,在小事上常常不如一般人精明,應變能力好像差一些。這正是城府很深的表現。假裝糊塗,讓人以為自己無能,讓人忽視自己的存在,而在必要時,能夠不動聲色,先發製人。做人應盡量避免顯山露水,不要成為別人妒羨的目標;因為炫耀使得愚蠢而危險的虛榮心滿足之日,就是一個人失敗之時。
喜怒不形於色,不是故意裝腔作勢,也不是故作深沉,故弄玄虛,而是待人處世的一種方式,一種態度,即:心平氣和,遇亂不懼,受寵不驚,受辱不躁,含而不露,隱而不顯,自自然然,平平淡淡,實實在在,普普通通,從從容容,看透而不說透,知根而不亮底,凡事心裏都一清二楚,而表麵上卻顯得不知不懂不明不晰。
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常常笑容滿麵,寬厚敦和,平易近人,虛懷若穀,不露鋒,不顯芒,有時甚至顯得有點木訥,有點遲鈍,有點迂腐。凡是真正具有大智慧、大聰明的人往往給人的印象總是顯得有點愚鈍,所以中國才有了“大智若愚”這個帶有很深的哲理含意的成語,從而也豐富了我們的人生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