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攙扶著宓兒一路走出了大門,宓兒頭被蒙著,什麽都看不到。正著急,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突然,一隻手牽起了她的手,耳邊傳來曹丕低沉的聲音:“跟著我走。”
第二天,宓兒如期來到曹家用午膳。
宓兒一出現在眾人眼前,除了曹操、曹植、丹雪三人,其他人都被宓兒的美貌震驚了。
今天的宓兒身著白色素衣,寬大的袖口鑲了水藍色的邊,稍寬的同色係腰帶更顯出她的窈窕的曲線,腰帶在胸口下方打成一個結,長長的下擺垂了下來。頭發還是按她的老規矩,用同色的絲帶束起。渾身上下沒有佩戴一樣首飾。簡單卻飄逸,樸素而脫俗。
曹丕眼含探究,打量地看著宓兒,從麵上看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有他自己清楚,此刻,他的心如翻江倒海般。他實在沒辦法將眼前的女子和前幾次見到的那張花布臉聯係到一起。眼前的她,容光絕世,清麗無匹,是世間所罕見的傾城之姿。可是她,為什麽要在自己麵前掩飾她的美貌?
曹丕是何等聰明,迅速地將所有的線索串聯了起來,在腦中轉了個來回,心中便猜透了八九分。她掩飾美貌,故意引他厭惡,處處和他作對,都隻有一個目的――
讓自己討厭她。
為什麽要讓自己討厭她呢?難道……是因為她已經先討厭了自己麽?腦海中突然蹦出她曾說過的話:“我對你沒興趣。”
“你最好收回要娶我的那句話。”
……
一定是的,她從頭至尾就是討厭自己的。曹丕的臉色越發陰沉起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生氣。是氣她向自己隱瞞容貌,還是氣她討厭自己。生氣的同時,卻沒有注意到一個事實:從來不在女人身上花費半點心思的他,竟會被這個討厭他的女人所影響。
卞氏麵帶微笑看著宓兒,目光中帶著和善,雖對甄氏的美貌早有耳聞,一見麵卻還是會感到驚歎:她真是個尤物!難得的是,她不僅有美貌,還才貌雙全,做子桓的妻子真是再好不過了。
崔罘天生一張天真無邪、惹人疼愛的麵孔,表麵看去純真至極,其實卻是個心思縝密之人。昨天不經意見到宓兒手中的金簪,還以為她和二表哥……誰知,卻聽聞幾天後她將會嫁與大表哥。那時她才鬆了口氣,但心裏的疑惑仍在,她暗下決心,一定要搞清楚眼前的這個絕色美女和二表哥是什麽關係?為什麽她夢寐以求的東西會出現在她的手中?她絕不允許有人和她搶二表哥。
宓兒目光淡淡地掃過三人,並未多做停留,當她看到丹雪時,心裏一顫。那是什麽樣的目光?幽怨、憎恨、絕望……利劍一般地穿透了宓兒。
哈哈哈!宓兒真想大笑三聲,笑自己的傻,自己的癡。原來,所謂的友情竟是如此脆弱到不堪一擊,那句帶著笑的“我就叫你姐姐吧”仿佛還在耳邊,怎的就變了呢?還是她太天真,本不該妄想什麽?
不經意間,目光落在了“博士帽”的臉上,熟悉的眉眼,不熟悉的神情。那個總是紅著臉、帶著笑叫她:“神仙姐姐”的溫潤少年,也已經一去不複返了麽?沒錯,他的冷漠,不正說明了他不會原諒她。罷了,誰讓自己欺騙了他呢,他該恨自己的,不是嗎?
可,想到他恨自己,宓兒的心霎時痛了起來,宓兒任由這股痛從心頭一直延伸到四肢百骸。她咬著牙,壓抑著心頭的痛,看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曹操。
那個人――臉上帶著能掌握一切的自信,冷眼旁觀著自己陷入痛苦,嘴角有得意的笑。宓兒心裏苦笑:曹操,這就是你的目的麽?那你達到了。
這頓飯,吃得可真夠精彩!曹操的笑,曹丕的怒,曹植的冷,丹雪的怨,崔罘的疑……
而這一切,都隻是個前奏罷了。
宓兒不知道,自己嫁過來後,將如何在這裏生活?
出嫁。
今兒個一大清早,曹家門口就被圍得水泄不通。幾乎全城的人都出動了,畢竟,曹家的大公子迎娶已故的袁熙之妻甄氏,這種場麵可是千載難逢啊。
良駒、花轎、前麵開路奏樂的喜隊,都已準備妥當,就差個新郎官了。
在眾人的殷切盼望中,兩個風流俊俏的公子哥兒從大門走出。左邊的那個,身著紅色喜服,天生一張冷峻邪魅的臉,周圍的女子看了都是止不住的臉紅心跳;右邊的那個,身著白色長衫,麵如冠玉,極為儒雅俊逸,眉宇間帶著幾分憂愁。
正是曹丕、曹植兩兄弟。
二人走至門口停放的馬前,曹丕右腳微抬,一個跨步,漂亮地翻身上馬。曹植也緊跟其後上了另一匹馬。一聲令下,吹吹打打的聲音響了起來,二人一前一後出發前往袁府。
今早,父親喊二人前去,吩咐讓他們兄弟一同去袁府迎親,說是這樣顯得隆重,曹植順從地答應了,心中卻泛起陣陣苦澀。
曹丕回頭,看子建的麵色不佳,關心地問:“子建,你怎麽臉色如此蒼白,是不舒服麽?”
“我沒事!謝大哥關心。”曹植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回應著。
“那就好。”說完便回過身,繼續朝著袁府的方向走去。
大哥的背影,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神仙姐姐……要嫁的人竟是大哥!
痛苦一點一滴從心頭湧出,霸占了他的整個身軀。他憶起以往的她,美麗的,嬌憨的,聰明的,天真的……
那個和她喝酒吟詩,談古論今的神仙姐姐;
那個為他束起長發,說要保護他的神仙姐姐。
一切都結束了嗎?
一切美好的回憶都成為他痛苦的根源。
從此以後,神仙姐姐――便是屬於大哥了。
子桓騎在馬上,走在最前麵,沒有注意到身後那雙哀傷的眼。
袁府裏。
門口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冀州城的百姓早就聽聞甄氏的美貌,可是卻沒有機會目睹。今天,正趕上曹家娶親,很多人都來湊個熱鬧,希望能有機會一睹芳顏。
袁府的大門上左右兩側各貼了一個大大的“喜”字,門口的匾額也用紅綢係上,更添了喜慶的氛圍。從大門口一直到宓兒的閨房,一路所見盡是精心布置的痕跡。
紅色的綢帶布滿了袁府,四處彌漫著喜慶的氣氛。
在這種情況下,有個人卻在做著不合時宜的事。
宓兒待在自己的房間內,望著桌子發愣。
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原來,桌上擺的,正是曹家送來的鳳冠霞帔。聽說還是曹家請揚州名匠特地趕製的。純正的大紅色,刺痛了宓兒的雙眼。兩度出嫁,都是逼於無奈,嫁的都是自己不喜歡的人,她也太衰了吧!
不過……那個曹丕,宓兒咬牙切齒地想:既然有膽子娶她,她就有無數的本事讓他後悔,等著去吧,她可不是吃素的。
“咚咚咚……”腳步聲越來越近。不用猜,肯定是春香催她來了。
果不其然,那位春香大小姐一進門,看她在發呆,就大呼小叫的:“我的小姐,你怎麽還不換喜服啊?曹家的轎子都快到了!”
宓兒不滿,委屈地小聲嘀咕:“到底咱倆誰才是小姐啊?”
“什麽?”春香沒聽清楚,高聲問。
“沒啥,沒啥!我馬上就換。”宓兒打哈哈。
一刻鍾的工夫,衣服換好了。宓兒覺得自己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這……這鳳冠也太重了吧!至少有十斤。掂量了下,好像是純金的啊,還有那麽多珍珠,要是能偷回現代,她一輩子都不用愁了。不過也隻能想想而已,宓兒又傻嗬嗬地笑了。
她還真佩服自己,苦中作樂的本事她倒是一流的。
“小姐,你又傻笑什麽呢?”春香問。
“沒什麽!”宓兒應著,順便岔開話題,“春香,你看,我這樣打扮已經很好了吧。還需不需要些什麽東西?”兩個人又是亂扯一通。
這時,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甄豫。
他站在門口,望著身著嫁衣的妹妹,美豔絕倫,他心神恍惚,仿佛時間一下子又回到了六年前。那時,他也是這般送妹妹出嫁的。
一晃,六年……
妹妹依舊美麗,甚至比當年還要美,現在,他又來送妹妹出嫁。隻是,為何他的腳步和心情都是如此沉重?
“哥!”宓兒驚喜地叫道,“你怎麽來了?”
從哥哥那裏得知他得到曹植的舉薦,已經被編入曹丕所屬的軍中,擔任校尉的職務。
“我最寶貝的宓兒出嫁,我怎麽能不來呢?”甄豫換作一副輕鬆的口吻,語帶寵溺地說。
宓兒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大哥的寵溺,麵帶滿足。
這時,一浪高過一浪的喧鬧聲從外麵傳進來,看來曹家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
甄豫垂下眼瞼,掩飾著自己內心的黯然,對宓兒說:“去吧,大哥在這裏看著你。”
宓兒輕輕點頭,春香將紅色的喜帕蓋在了她的頭上,牽起她往外走。
身後,甄豫注視著宓兒,那雙漂亮卻飽含憂鬱的眼,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
春香攙扶著宓兒一路走出了大門,宓兒頭被蒙著,什麽都看不到。正著急,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突然,一隻手牽起了她的手,耳邊傳來曹丕低沉的聲音:“跟著我走。”
曹丕帶著她一步一步地朝花轎的方向走去,她的手被曹丕緊緊地握著,感覺到他粗糙掌心的摩擦和傳來的灼熱溫度,宓兒的心跳快了一拍。他――知道她剛才在心慌麽?
這一切都看在曹植的眼裏,心中的酸澀讓他不得不承認――他從沒有像這一刻這樣羨慕大哥。
曹丕將宓兒扶上轎子,自己則再次跨上了馬。
一行人又吹吹打打地返回了曹家。那些百姓仍舊跟著,希望能看到名滿天下的美女是何模樣,不過,讓他們失望了。宓兒一直蓋著紅蓋頭,他們什麽也沒看到,隻能憑她窈窕的身姿去猜想了。
到了曹家,下了轎,春香攙著宓兒到了前廳――她上次跳舞的那個地方。
宓兒覺得自己暈頭轉向,肯定是因為這鳳冠太重了。好像有一個尖細的聲音在那裏不停地念叨著,她一句也沒聽進去,直到那句高聲的:“一拜天地!”才把宓兒的魂兒給喊了回來。
宓兒心中嘀咕:這古人也真麻煩,拜什麽天地嘛,東轉西轉的都把人轉暈了。
又聽見那人扯著嗓子高聲道:“送入洞房!”宓兒心裏鬆了口氣,可算完了,她可以歇會兒了,她的頭啊!
一進房間,宓兒就將所有人支開,隻留春香一個在外麵守著。關上門,一把扯下蓋頭,甩到地上,又將鳳冠捋了下來,擱到桌上,拔下頭發的簪子,散開秀發,轉了轉僵硬的脖子。本來還想將身上累贅的嫁衣脫了的,可是想想又沒有其他的衣服換,隻好作罷了。
“呼!”這樣舒服多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宓兒開始打量她的“新房”。
這兒――應該是曹丕的房間吧,宓兒掃視了一周得出結論。
屋子裏做了些喜慶的布置,但仍掩蓋不住本來那股強烈的男性氣息。不若袁府華麗,卻自有其味道。看樣子這是一個小小的套房,宓兒所在的是廳,左右還各有一間。
先看哪一間呢?
宓兒向左邊走去,往裏一望,原來是曹丕的書房。靠牆的一麵是一整排書架,上麵擺滿了書。宓兒走過去,隨手拿了放在最上麵的一本,上麵沒有灰,再看書名,是《莊子》。宓兒這才想起曆史上的曹丕也是個出名的詩人。
不過想起曹丕那張桀驁不馴的臉,宓兒搖搖頭,實在沒法將他和詩人這個詞聯係起來。
又隨手抽了幾本,宓兒驚喜地發現其中竟然有後代已經失傳了的書。太好了,看來自己以後的日子不會無聊了。
又向著他的桌案望去,上麵平鋪著一張紙,好像還寫了字。宓兒走過去想偷瞄一下,說不定是曹丕剛作的詩呢。
踱步過去,《美女篇》幾個字映入眼簾,筆致渾厚爽勁,宓兒暗自讚賞,想不到那家夥還寫得一手好字。
不過――
“美女篇、美女篇……”宓兒小聲嘀咕,“這不是曹植的名作麽,怎麽會在這裏呢?”
又看了幾行,確實是那篇流傳千古的佳作啊!
宓兒心中疑惑,慢慢搖著從書房走出來,又邁向右邊的那一間。
一踏進這個房間,一股壓抑感向宓兒鋪麵襲來,原來曹丕的臥房內竟然是清一色的黑。
這……也太誇張了吧!宓兒還沒見過有人這樣布置房間的,尤其是……宓兒將目光定在那張黑色的大床上,慢慢地走了過去,黑色的床柱,黑色的床身,甚至連紗帳,都是黑色的,詭異卻顯和諧。
宓兒輕輕撫過那黑色的紗帳,第一次想:曹丕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冷漠、高傲、霸道,他看著自己的眼光總是厭惡,不屑的。但……剛剛的那雙手,有力而溫柔……
宓兒凝思時,曹丕悄無聲息地進來了。他將門口的春香遣走,一進門沒有看到人影,卻見到桌子上擺放的鳳冠和被隨意甩在地上的紅蓋頭,不覺莞爾。向裏走去,看到了披散著一頭青絲站在他床邊發呆的宓兒。
“這麽迫不及待麽?我的娘子。”低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宓兒一驚,意識到自己正站在床邊,手中還捏著紗帳一角。這姿勢,太曖昧,太容易讓人遐想了。忙鬆了手,收斂心神,回過身來。
麵前的男子俊美異常,霸氣天成,幽深的眼眸讓人看不穿他的想法。宓兒真懷疑他是不是隻有十八歲,按理說,她在一個十幾歲的小鬼麵前,應該是遊刃有餘的。
怎的在曹丕麵前,她總是如此慌張狼狽。
宓兒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想到剛才的舉動,臉頰微微泛紅,咳了聲,道:“我隻是在參觀你的房間罷了。”
曹丕逼近一步,瞥向宓兒身後的黑色大床,挑著眉問:“覺得如何?”
宓兒退後一步,尷尬無比,頭埋得更低,絕美的臉上飛起了幾朵紅霞,不知該如何作答。
曹丕緊緊地盯著宓兒的一顰一笑,感覺自己的心在微微顫動著。陌生的情感湧入胸中,讓他的心一點一點的漲滿。他竭力克製雙手想擁她入懷的衝動。
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不再討厭她;
何時開始,自己腦中總會浮現她的身影;
何時開始,自己有想擁她入懷的衝動……
或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同於往日的微妙氣氛流竄於二人周圍,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二人以前幾次見麵的時候都是吵吵嚷嚷的,唯獨這一次,他們難得心平氣和地相處。可是,這種氣氛卻讓宓兒如坐針氈。
為了化解眼前的僵局,宓兒明知故問道:“對了,我剛剛看到你書房的桌案上放著一首《美女篇》,是你作的嗎?”
曹丕也回過神來,擺擺頭:“不是,是子建作的。有一天,他喝得大醉,我去他房中無意間看到的,覺得辭藻華美,就記於心中。”
接下來的話他並沒有說出口,當時他初見此詩,覺得子建詩中所寫定是天上的神女。直到――那日母親壽宴,看了她的舞,果真如詩中所寫:“羅衣何飄搖,輕裾隨風還”。
再見到她的人,才明白什麽叫“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
他才知道,人間也有這等絕色。隻是,想到她起先故意隱瞞容貌的事,曹丕臉色一沉,毫無預兆地問:“為什麽不願意嫁給我?”
“呃?”宓兒不敢置信地盯住曹丕。他……竟知道。
是的,她不願嫁給她,因為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知道自己淒慘的下場。所以……她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可笑的是,她的努力非但沒能改變一切,並且在不知不覺之間遺失了自己的心,喜歡上他的弟弟。
曹丕見她不答,劍眉擰起,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緊逼著說道:“告訴我,為什麽?”
宓兒見他如此也火了起來,他憑什麽生氣啊,她忍住手腕處傳來的陣陣疼痛,直看到他眼眸深處,冷冷地問道:“曹大公子,那請你告訴我,我為什麽要願意嫁給你?”
曹丕一愣,既而狂傲地說:“本公子玉樹臨風,身份顯赫。天下間的女人,哪個不想嫁給我!”
宓兒氣得抓狂,眼前的這個人傲慢自大至極,怎麽同是兄弟,差別那麽大。她壓製自己心中的怒氣,冷笑道:“你?玉樹臨風?身份顯赫?”
怪聲怪氣的語調讓曹丕心頭更加不悅,不覺加重了手上的氣力:“怎麽?你敢說不是麽?”
宓兒心中哀號,自己的手快斷掉了,心中卻突現一個主意,或許……她倔強地不肯認輸:“就算你長相比宋玉還俊俏,地位比天子還顯赫,我還是不會喜歡你,不願嫁給你。”
曹丕此刻的臉陰得仿佛要滴出水來,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為什麽?”
宓兒毫不畏懼,迎上他憤怒的雙眼,正色道:“你根本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鬼。玉樹臨風、身份顯赫,那些都不是我要的。我要的,你給不起。”
“笑話,你敢說我什麽都不懂,這世間,還有什麽是我給不起的?”小鬼?曹丕琢磨著這個詞,好像在哪裏聽過,好像也有誰曾經這樣叫過他。是誰呢?
“你懂?你懂什麽叫‘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麽?你曾對人付出真心麽?你還不是貪圖這個身子的美色罷了。”宓兒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蔑視,接著道:“你想要這身子,拿去就是了。至於其他的,你不要妄想。”快點,上鉤啊。宓兒心中叫著。
她在賭,賭他的高傲,賭他的自負。定不會強占她的身子。
她的態度徹底激怒了曹丕,危險的氣息在四周浮動,原來自己在她眼裏,隻是一個好色之徒。他一把將她拉近,一字一句地說:“聽好了,你這身子,我遲早會得到的,並且讓你心甘情願地送上。因為――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說完,放開宓兒,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宓兒緊繃的心一下子鬆懈了下來,她,賭贏了。自己暫時安全了。
第二天,宓兒起床後,胡亂地洗了把臉,將長發梳理到腦後,紮了一個漂亮的馬尾,清爽多了!
吃過東西,坐在屋子裏無聊,就想出去走走。
宓兒不認路,隻順著自己的心意走,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處了。
走了幾個地方,宓兒發現,這裏遠不如袁府氣派闊綽。不過,這也是理所應當的,他們現在所住的宅子是原來審配的將軍府,當然沒有袁府氣派。
宓兒七拐八拐地來到了一個地方,這裏繁花似錦,樹木蔥蘢,長廊曲折,亭台佇立,水榭環繞,美不勝收。真沒想到,審配府上也有如此美景。
宓兒走得有些乏了,向著隱藏在樹中的涼亭走去,想到亭中稍作休息,沒走幾步,卻聽見有人的聲音,她止住了腳步。
一串如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從亭子裏傳來,接著是歡喜雀躍的聲音:“我終於贏了!哈哈!這下,你認輸了吧。”
這聲音似曾相識,是誰的呢?
“是是是!我認輸了,還是罘兒厲害。”最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是“博士帽”。
一如既往的溫柔似水,隻是……對象卻已不是她,淡淡的酸澀從心中泛起。她――
再無資格享受那份溫柔。
宓兒不想再聽下去,轉身欲回。腳下卻不期然發出聲響,驚動了二人,皆朝她的方向看來。
樹木所擋,二人沒有看到她。崔罘高聲問:“是誰?”
既已被發現了,躲藏無益,宓兒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亭中果然是曹植和崔罘,二人相對,坐於亭中的石凳之上,中間的桌子上還擺著一個棋盤。看來這就是剛才所說的“輸贏”了。
宓兒微笑著說:“我在府中四處閑逛,不覺就走到這裏來了。打擾了你們,還請別見怪。”眼睛掃過“博士帽”的臉,不敢停留片刻。
隻是一眼,就讓她心驚。依舊是神子一般的容顏,眼下卻有一層幾乎淡不可見的烏青。可是昨夜徹夜未眠麽?鼻中嗅得絲絲酒氣,她心中著實為“博士帽”擔憂起來。
曹植一見是她,眼中放出異樣的神采,聽了她的話,隨即又暗淡了下去。如此客套、疏離,這當真是那個和他把酒言歡的神仙姐姐嗎?
崔罘見是她,心中一緊,隨即,天真無邪的臉上漾開了一朵笑靨:“表嫂好。”
甜甜的聲音將二人喚回現實。
曹植的臉上突現的痛苦之色,被崔罘盡收眼底,卻不動聲色。
崔罘好像特別喜歡宓兒一樣,走過來挽住她的手,偏著頭看她,嬌笑道:“表嫂,你真美!”
宓兒淡淡一笑:“一副皮囊罷了。”
崔罘四下瞅瞅,道:“表嫂,怎麽不見大表哥陪你啊?”
“他……有事要辦。”讓他陪,免了吧,她好日子還沒過夠呢。
“大表哥也真是的,你們昨天才成婚,正是該甜甜蜜蜜的時候,他怎麽就舍得放你一個人呢!”崔罘似是為宓兒抱不平。
旁邊的曹植臉色越來越灰敗。
“哦……是我想自己走走的。”宓兒解釋著。
“結果,表嫂就走到這小院來了。表嫂,你看,我和二表哥剛剛正在下棋呢。”說著,拉著宓兒走向他們剛才下棋的亭子,曹植也跟在後麵。
崔罘像邀功一樣地說著:“表嫂,罘兒今天贏了呢!這可是自打和二表哥下棋到現在罘兒第一次贏呢。”而後又開始抱怨,“二表哥今天不知怎麽了,總是魂不守舍的。”
“罘兒,你瞎說什麽?我生氣了。”曹植仿佛被人看穿了一般,臉色微紅,佯裝生氣地瞪著崔罘。
誰知崔罘反倒鬆了宓兒的手,環住曹植的腰,仰起天真的小臉,笑意盈盈地說:
“你疼我都來不及,才舍不得生我的氣呢。”
宓兒見此,心知崔罘喜歡“博士帽”是無疑的了。可是……“博士帽”呢?他對崔罘是那麽溫柔……
現在的每一秒鍾對宓兒來說都是一種煎熬,她不想再看二人貼在一起的身影,低著頭,對二人說:“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
“我送你。”曹植急急說道。他想和神仙姐姐多呆一會兒,哪怕隻有片刻也好。
“不用了,你陪罘兒吧。”宓兒說完就走了。
“表嫂走好。”宓兒聽到的,依舊是崔罘甜甜的聲音。宓兒看不到的,是崔罘透著精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