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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泉城搖擺曲

  ●毛澤東說:“告訴粟裕,此役關係甚大。”濟南戰役打響,吳化文臨陣變卦,又跳“搖擺”,宋時輪徹底火了:“打!打他個烏龜不眨眼!”

  48年9月16日,三大戰役的前哨戰——濟南攻堅戰打響了。

  我華東野戰軍集中了30萬兵力,以第3、第10及魯中南縱隊為攻城西集團,以第9、渤海縱隊為攻城東集團,兩路大軍東西夾擊,呈鉗形之勢朝濟南之敵壓去。

  濟南11萬敵軍陷入了惶恐不寧的境地!

  其實,濟南之役早在我中央軍委布設的棋盤中,早在7月中旬,當我山東兵團攻克兗州濟寧時,他們便考慮這著棋了。

  “兗州一克,濟南的王耀武怕就坐不安穩囉。”

  朱德的話似乎永遠是慢悠悠的,但話中透出那種大度的平靜和謙和。

  周恩來笑笑,接過朱德的話:“蔣介石的日子也未必好過呀。”

  毛澤東的目光正不經意地透過窗外,那思緒仿若放得長長的:“蔣介石是不禁打的,看來我們有些過高的估計他了,原準備和他打上五年、六年,甚至更長一些,但現在看,等不得那麽久了。”

  的確,從全國戰場,尤其是幾個主戰場來看,戰爭的局勢漸趨明朗化了。東北戰場上,我東北野戰軍自47年底發動冬季攻勢,幾個月下來,占領了東北百分之九十九的廣大土地,東北之敵縮在長春、沈陽、錦州等幾個不相聯的孤城裏了;山西境內,我晉冀主力先克運城,複克臨汾,晉南全告解放,與豫西解放區連成一片;山東戰場上,我華東野戰軍戰張店、周村,克淄博,奪取濰坊,打兗州、濟寧,山東全境僅剩下濟南、青島、臨沂在敵掌握之中了……人民解放軍在各戰場的節節勝利,不僅改變了敵我優劣對比,也迫使敵人改“全麵防禦”為“重點防禦”了!

  毛澤東仍沉浸在他的思緒中,以致於把手中的鉛筆當煙抽了,待發覺,自己也不禁作笑:“這要抽到哪輩子去?”

  他繼續往下說:“戰略重心的轉移,我們要早作準備了,準備打大仗,打硬仗,集中優勢兵力,和敵人進行戰略上的決戰!”

  周恩來被毛澤東的決心所感染:“眼下,連接華東、華北兩大解放區是我當前之緊要了。”

  “如此看,濟南宜早打為好。”

  “是的,早打!一可作大戰前的練兵,二可截斷淮海之敵逃路,如此算盤,為什麽不早敲?”

  說了,毛澤東把目光轉向周恩來和朱德,見無異議,便頷首道:“告訴粟裕,此役關係甚大,要他報一個詳盡計劃來。”

  濟南戰役就這樣定在大決戰的棋局中了。

  戰鬥打響的頭一天,駐濟敵96軍軍長兼84師師長吳化文獲得了我軍即將發起攻擊的消息。

  這是我攻城部隊有意透露給吳化文的,是迫其迅速起義的一招。

  所以,當攻城戰鬥一打響,吳化文便通過電台向我攻城部隊表態:“請16日開始由外向內攻迫,17日解決問題。”

  表態的同時,吳化文還向我攻城部隊提供了國民黨整編第2師師長晏子風率6個團增援長晏的情報。其起義準備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

  不料,到17日下午,吳化文突生變化,因為他接到南京小老婆趙氏的電報,告知他“國防部已決定派兵救援。”於是,素愛搖擺的他又開始搖擺了,放下手頭的起義準備工作,靜觀其變。

  戰局是不允許他有片刻延誤的。17日夜,我攻城部隊攻克長清、古城一線後,先頭部隊迅速接近了吳化文部陣地的前沿,為減少衝突,我攻城指揮部電令吳部:“迅速後撤集結。”

  吳化文接電後回複一電,電文含含糊糊:“本軍一方麵集結,一方麵在19日召集官兵闡明起義宗旨,舉行起義。”

  這封電報不僅與16日的電報承諾相違背,而且回避了我軍令其部隊後撤的根本實質,當然不能為我攻城部隊所認同!

  17日夜探,我西線攻城部隊司令部宋時輪又親派交通員穿越火線,再次向吳化文下達了“迅速後撤集結”的指令。

  這下可好,吳化文幹脆裝聾了。一直到18日上午,這才派出他的妻弟林世勳到我軍西線指揮部交涉。

  宋時輪一見林世勳就火了:“回去,回去!叫他派他的參謀長帶著電台來,聽我軍指定撤退路線和集結地域。否則,兵不禮讓,莫怪我們不客氣了!”

  林世勳碰了一鼻子灰,滿臉的委屈,悻悻地走了。

  18日下午5時,我攻城指揮所電台第三次發出敦促令,但電文因電碼弄錯,對方未能譯出。於是,至晚10時,我攻城指揮所再用明碼電報補發了一份,語氣之嚴厲,是不容半點討價還價的。

  吳化文仍然裝聾作啞。

  宋時輪徹底火了:“打,打他個烏龜不眨眼,不教訓教訓他,他是不知進退的!”

  ●吳化文是跳“搖擺舞”的祖宗,李昌言在他四周布“網”。吳化文用槍頂著妻子林世英:“你他媽也是共黨分子,我斃了你!”拜把子兄弟張瑞璜巧弄簧舌,揚言見過毛澤東,小老婆趙華珍帶著軍統密令給他灌了不少“米湯”,敵工人員則給他算了兩命。

  不過,也難怪吳化文這一回搖搖擺擺,他是跳“搖擺舞”的祖宗。

  最初,吳化文是在馮玉祥部下當兵的,由馮玉祥送入北洋軍閥開辦的陸軍大學,畢業後在馮部任職。1930年,中原軍閥混戰,馮玉祥大敗,於是,吳化文一“搖擺”,投了韓複榘,而韓複榘則投了蔣介石。

  43年,吳化文在國民黨軍獨立第28旅任旅長,擔任山東省流亡政府的警衛。其時,正是抗日戰爭最為艱難時節,吳化文經不起日偽的掃蕩和誘降,便又一“搖擺”,降了汪精衛,當了第3方麵軍的上將總司令。

  45年,抗日勝利了,吳化文率部再一“搖擺”,部隊變了第5路軍,自己仍當總司令,隻不過換了“大王旗”,仍屬國民黨。

  這後幾年,在與共產黨的交道中,吳化文的這種瞬間說變就變的“搖擺”作風體現得更為充分了。

  45年秋,我新四軍魯南軍區通過被俘的國民軍第6軍軍長於懷安和參謀主任靳文元的關係,與吳化文建立了聯係,並就起義問題達成了幾條協議,但這時他見局勢不甚明朗,便借口騙蔣介石補充的部分武器未到手為由而拖延,一待國民黨發動內戰,氣焰薰天的時候,他便輕輕地“搖”過去了。

  46年秋,魯南軍區再次與吳化文建立了聯係,就邊界和盡量避免武裝衝突問題達成了一些協議,並較長時間地保持了局部地區形勢的緩和,但等到47年3月,蔣介石調動數十萬大軍攜帶美式裝備重點進攻山東解放區,他見其兵多武器裝備全,再加上蔣介石親自籠絡,遂複一“擺”,斷然中斷了與解放軍的聯係。

  47年底至48年初,戰爭形勢日複一日地朝於我有利的方向發展,再加上地下黨通過其親屬的不斷工作,吳化文又有傾向我軍的跡象了,可等到48年7月,通過王耀武極力推薦,蔣介石封了他一個第96軍軍長的“帽子”,他又複存幻想,再一次跳開了“搖擺”。

  ……

  搖擺久了,吳化文便成“精”了。一有風吹草動,便是瞬時三變。

  盡管吳化文在反正問題一“搖”再“擺”,但共產黨始終未曾放棄對他的爭取和教育。

  45年10月,抗戰勝利後,收編為國民黨第5路軍的吳化文部奉蔣介石之命開赴山東鄒縣、兗州一帶,掩護國民黨嫡係李延年部北進搶奪勝利果實,當他率部進入界河地域時,遭到我八路軍的致命打擊,其新6軍被全殲,軍長於懷安、參謀主任鞠文元被俘。我魯南軍區聯絡部對這兩個被俘將領進行了大量工作,並適時地釋放了。吳化文對我軍能寬大優待他的被俘部屬,多少是存了感激的,因而,他和我魯南軍區達成了“待機起義”的協議,且派了上校參謀長董子才作代表和我魯南軍區接洽,隻是由於他“順風倒”慣了,此事才未有結果。

  46年8月,吳化文部趙廣興團被我軍包圍,一連幾個月,即將被殲,這時,吳化文又記起“老朋友”了,派人與魯南軍區聯係,我魯南軍區為了爭取吳化文,通過談判,同意網開一麵,並派軍區聯絡部部長胡成放親自引路,這才使趙廣興團逃回了兗州。

  共產黨及其軍隊的這種光明磊落、信守諾言的胸襟和作風,不可能對吳化文沒有絲毫影響,事實上,這也是後來吳化文投向人民的初步基礎。

  我敵工人員進入吳化文的“核心”開展工作,則是比這稍後的事了。

  47年2月底,我敵工幹部李昌言受中共膠東西海地委的派遣,從家鄉掖縣來到濟南,專門衝吳化文而來了!

  李昌言的哥哥李正言在吳化文部任上尉軍需官,其姨表姐林世英又正是吳化文的妻子,這是他開展工作的有利條件。

  李昌言到濟南後,就住林世英的娘家。首先,他爭得了姨母、大表兄、二表兄及三表兄的支持,這才開始做林世英的工作。

  林世英在其老家膠東解放區生活過幾年,頗受解放區影響,思想傾向於開明,又有較強的正義感,所以,幾個貼身親屬一說,便通了,答應去啟發吳化文。這便為爭取吳化文開了一扇門,“枕頭風”的厲害不說,林世英在吳家還頗有地位,既討公爹歡心,又受吳化文寵愛,這是別人無論如何也替代不了的。

  這後,李昌言又爭取了吳化文的表弟班紹真,並通過班紹真做吳化文父親的工作,幾番下來,也卓有成效了,吳父致函吳化文,免不得老子氣橫秋:“你再幹禽獸事,我敲斷你的腿!”

  再後,李昌言又聯絡了林世英的四弟林世昌。林世昌在北平讀大學,思想傾向進步,他利用放假去探望林世英,趁機和吳化文談天說地,並夾入對時局的分析。因為林世昌是大學生,又在北平見過世麵,吳化文還是很能聽進去一些的。

  如此一圈,吳化文的周圍形成了一個由親屬組成的人數眾多的“工作網”。

  至此,他們也大抵明白了李昌言的身份。一天,林世英對李昌言說:“我知道你是八路,早想和你談談了,我對紹周(吳化文字)勸過幾次,他很犯愁。我希望你今後多講些道理給我聽,我好對紹周說。”

  李昌言自然是當仁不讓了。

  與此同時,我華東野戰軍又通過吳化文的老師劉子衡和老友王道的關係,派敵工幹部李勇烈打入了吳化文部。

  全麵的爭取工作展開了。

  吳化文對周圍的人漸漸產生了懷疑,且第一個懷疑的對象正是妻子林世英。

  也是夫妻話稠,林世英每每勸說吳化文脫離國民黨,說國民黨肯定會要失敗,共產黨必是會打下天下的。這話一次兩次說不在意,三次四次說也不打緊,可五次六次地說,就不由不費人琢磨了,何況,林世英每次從李昌言得來的國民黨軍失敗的消息既準確又快捷,這就更讓吳化文懷疑了。

  他放出他的試探“氣球”:

  “世英,你無論如何要想辦法給我找個出路,現在共產黨的軍隊越打越猛,我弄不好會當俘虜,那時說就不管用了。你如果知道他們的地下工作人員,就幫我聯絡聯絡,最好約他來見麵,我好找個出路。”

  吳化文裝得像,林世英就信以為真了,還以為是自己的工作見成效了呢!

  她端出了李昌言。

  吳化文當時沒說什麽。

  兩天後,吳化文發作了,是在外麵喝了酒回家發作的,借酒撒瘋。他滿臉通紅,眼如血染的拔出手槍頂著林世英,口中的酒氣也一噴一噴的:“李昌言在什麽地方,你快告訴我,不然我斃了你!”

  林世英沒承想他會乍然反目,但這時已無退路可走了,她說:“要開槍你就開吧。李昌言的地址我知道,但我不會告訴你。”

  吳化文是上火了,牙一咬一咬的:“你他媽也是共黨分子,我斃了你!”

  幸好,吳化文的父親聞聲趕來了,見狀火比吳化文還衝,他一把奪過吳化文的槍,手中的龍頭拐杖鋪天蓋地掃過去,口中也不住地罵:“畜生!畜生!殺人居然殺到家裏來了,看我不收拾你!”

  麵對動怒的老子,吳化文再有威風也要不出。

  但他還是派人將林世英看禁了。

  囚中的林世英感慨萬千,秘密要女兒惠民送了一封信給李昌言,說:“我未識破紹周的奸計,他用夫婦的關係奪取了我們的秘密。今晚態度大變,藉酒變臉企圖將我殺害。我為革命堅決誓死周旋到底,我這犧牲是為革命而死。這樣的死我感到是無限光榮的事。我死後,請將我意轉述上級,明了我為人民而死,並希望你給我報仇。我的子女也請多費心照顧,如死在九泉,我都要感謝你的大恩。”

  李昌言看了信,一時呆了,既感動欣慰,又焦急如火,連找帖了班紹真,要他速去找吳化文的父親設法。

  此事發生,吳父本來不說也怒,經班紹真一講,火又呼呼上竄,整天提著龍頭拐杖追著吳化文打,把吳化文追得沒了脾氣;再加之經過兩天的思慮,他也就覺得自己做得過絕,遂向林世英賠了個禮,了結了這場風波。

  林世英卻依舊不改本衷。

  48年7月,國民黨第10綏靖區李玉堂部在兗州被圍,徐州“剿總”司令劉峙令吳化文率第84師及整2師211旅增援,行前林世英依李昌言告誠他:助蔣為惡,後果恐要自食。

  也許林世英的警告起了些作用,又或許為了保存實力,吳化文一路走走停停,十多天才到泰安。這時,連蔣介石都生火了,手諭嚴督,如再延誤戰機,軍法從辦,至此,吳化文才令部隊趕過來,可是,兗州已被我攻克了!

  聞知兗州被克,吳化文連忙令部隊回撤,至達大汶口,其部161旅又落入了我軍的包圍圈,很快被全殲,旅長徐日政也被生擒。

  吳化文率部逃回濟南,是既後怕又心驚了,一臉的悲戚,林世英趁機勸說:“徐日政被俘,恐怕隻是個例子。你如果繼續這樣走下去,我擔心你的生死了。”

  吳化文聽了,心有所悟,但這時他仍是矛盾的,一方麵震懾於我軍的威力,一方麵又擔心自己罪孽太重,怕即使起義,人民也難以原諒他。

  正當他徘徊之時,王耀武又拉攏了他一下,不以他的失敗為忤,反而在蔣介石處極力保薦他為第96軍軍長,並答應恢複161旅建製,撥保2旅給他,同時還表示要給他部隊配備新式武器。

  這下,吳化文又來勁了,不僅言行舉止日顯猖狂,而且對林世英也日顯冷淡了。不久,又尋了個理由,把林世英及其父母遠遠地打發去了上海。

  48年8月初,我華東野戰軍西線兵團、蘇北兵團、山東兵團勝利會合了,且遵照其中央軍委的指示,迅速部署了對濟南的圍攻之勢。

  大軍壓境,濟南已成孤城,吳化文又坐不住了,不得不再次謀求和人民解放軍聯係。

  8月2日,吳化文托李正言找李昌言,說有要事相商,李昌言是猜到了,慨然應約,開始了與吳化文正麵接觸。

  麵對著前來赴約的李昌言,吳化文是略有些驚愕的,嘴張了張,頓了一下才上前握手。

  他實在沒承想,共產黨的地下工作者會有如此膽識。

  進了辦公室,吳化文屏退左右,又關閉了門窗,這才開始和李昌言進入話題:

  “我找先生來,想必先生明白了我的意思?”

  李昌言點了點頭。

  “這就好。我想托先生幫我找陳毅司令聯係。過去,我對共產黨認識不深,幹了不少傻事,後來聽太太講了不少道理,從心底我是同意的,所以,我想行動起來,希望先生代轉我的意圖。”

  聽話間,李昌言也在揣摸著他的心態,到底有幾分是真呢?但李昌言臉上的神情是平靜的,點點頭:“轉達是不成問題的,主要是看吳將軍的行動,還望吳將軍早作抉擇才好。”

  “我也想早動手,我的部隊在濟南是主力,如起義,濟南即可解決。搞了濟南,即可直搗徐州,華北大局便可定了。不過,最近蔣介石答應給我補充一些新武器,等騙下這批武器,我再把家眷從南京、上海接回,便可以行動了。不過,這需要一些時間,一個月,或者二個月。”

  這又是吳化文的故伎了,有心態,有真實,有試探,還有含混和虛張聲勢,但李昌言不便揭穿,隻是要點一點:

  “時間上的籌算,恐怕隻能遵循大局了。就我軍的戰略決策來說,濟南之戰近在眼前,望吳將軍莫再錯失良機,千金難買後悔藥呀!”

  吳化文多少有些尷尬:“我會考慮的,我會考慮的。”

  談話結束,李昌言又想起一事,權作試探:“吳將軍,為了聯絡方便,能不能開幾張通行證?”

  這下,吳化文沒有猶豫,拿起筆就在4張諜報證上簽了字。

  可是,李昌言一走,吳化文有悔意了,對李正言說:“事情恐怕不妥,特務機關已知李昌言這個人,一旦被捕可了不得!”

  李正言告訴他:“昌言已經出城了。”

  吳化文作聲不得,半天才長歎了一口氣。

  李昌言回去後,立即向中共濟南市委匯報了和吳化文會晤的情況,濟南市委通過研究分析,認為吳化文有起義的動機和可能,但必須看到他的多重性和反複性,方能對症下藥。

  濟南市委將此情況電告了華東局。

  華東局的意見和濟南市委的意見趨向一致,但華東局明確指出,可向吳化文指明出路選擇問題了:上策是單獨起義,解決濟南;中策是裏應外合,配合解放軍行動;下策則是頑抗到底,自取絕路。

  李昌言第二次會晤了吳化文。

  吳化文還是那種兩麵光的油滑態度,一聽上中下三策,便虛張聲勢:“我當然選上策,別無他路。”可是,一談到互派聯絡人員,設立電台等具體問題時,他又打吱晤了。

  濟南市委搭了他的“脈”,緊了緊“緊箍咒”,通過李昌言正告他:濟南非打不可,如決心起義,要立即做好各項起義準備工作,並迅速建立電台聯係,否則,後果自負。

  這一緊,吳化文果然著了慌,連忙表示:“我當然起義,你25日來,把電台密碼帶出去,今後我們就用電台聯係起義事宜。”

  豈料,說歸說,做歸做,事到臨頭,吳化文又變了卦。

  吳化文有個拜把子兄弟張瑞璜,掛了個國民黨立法委員和山東省政府參議的銜頭,該歸於那種搖唇鼓舌的政客類,一張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

  8月24日,張瑞璜來見吳化文,“哥倆”免不得酒菜酒菜,三兩下肚,麵紅耳赤,張瑞璜的造謠水平更見高了:

  “紹周,你不知道吧?這些日子,我一直與毛澤東聯係著。”

  吳化文是真吃了一驚:“真的嗎?”

  “看你,我還騙你不成!”

  吳化文是真假難辨了,但一想到張瑞璜這些年一直混跡於政治場上,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他問:

  “那毛澤東對戰局有什麽估計?”

  張瑞璜裝出神神秘秘的模樣:“毛澤東說,要先解決中原問題,下一步,大戰要在中原打響。濟南問題,先緩一緩。”

  張瑞璜這麽一攪,吳化文又不急了,原定於25日和李昌言見麵的,也稱有病不起,拒而不見。好在林世英適時從上海回到了濟南,對其百般規勸,反複闡明道理,這才打掉了他一些幻想,重新開始正視起義問題。

  8月28日,吳化文終和李昌言見麵了,交出了剛編好的密碼,並約定9月1日至3日正式溝通。

  然事情真是多風多雨又多變,到了聯絡時間,不見吳化文來聯係;過了聯絡時間,還是不見他的動靜!

  這當然不可能是吳化文健忘,而一定是另有他由了!

  果然不假!原來,吳化文的小老婆趙華珍從南京來到了濟南,她素與軍統局關係密切,也是個“消息通”。她一來,便纏了吳化文好幾天,兩個人整天閉著門,誰也不見,在裏麵討論“大事”呢!趙氏順勢給他灌了不少“米湯”:“蔣總統說,濟南一定是要守的,一旦打響了,準備從徐州調30萬大軍來增援。”“美國人說決不能對濟南坐視不管,準備出動4個飛行中隊支援濟南”……這一灌,把吳化文灌得迷迷糊糊,也灌得他心上心下,煩躁不安!

  李昌言等敵工人員獲知吳化文反複的緣由後,知道一時從正麵很難入手,遂決定利用他矛盾的心理,從側麵敲打他一下。

  9月7日,吳化文定了要遊大觀園,說是去散散心。李昌言得知這一消息後,搶在吳化文的前麵到大觀園做通了號稱“諸葛孔明”的算命先生的工作,擬給吳化文算一命了!

  果然,身著便服的吳化文在“諸葛孔明”的算命攤前打住了腳步,但他還是那種疑惑本性:“先生,諸葛孔明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你能知多少?”

  “諸葛孔明”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恐怕你是唬人的。”

  “諸葛孔明”這才開言,卻是一語驚人:“先生,你不是來算命的,你是來求難的。”

  吳化文吃了一驚,見他真有些“諸葛”,遂急切地湊攏去:“先生,能不能給我詳解一下?”

  “你呀,印堂晦青,眉尾收攏,該當‘眉運’啦。觀你的相,天庭開闊,地額圓滿,耳嘴闊大,鼻梁直凸,當算福相,所以,你前40年事事順通,官也做了,榮華富貴也享了,可惜你眉過於細長,性便猶疑,許多事當了未了,尤為目前,可說是關煞了。”

  這麽一說,吳化文心也驚肉也跳,如遇菩薩:“先生,那有沒有解救之法呢?”

  “遠走高飛!”

  “諸葛孔明”吐了這四個字,便雙目緊閉,任吳化文如何問,再也不開腔了。

  這一命,可把吳化文算動了,但他還要印證,又求嶽母到趵突泉呂祖廟去求卦,李昌言如法炮製,讓其抽了一張與“命”相吻的卦帖,雲:“波濤一小舟,水盡到灘頭,展開衝天翅,勳業升王侯。”

  吳化文不得不認“命”!

  與此同時,李昌言又不斷在吳化文周圍親屬中製造“濟南就要打仗交通就要中斷”的輿論,趙華珍一聽糟了,趕忙收拾行包,尤恐不及地逃之夭夭。

  趙氏一走,吳化文的耳邊就清靜多了,也就有時間把自己的處境想明白了些。

  9月9日,吳化文正式約定和我軍電台溝通。

  9月12日,吳化文向我發出了第一份電報,稱:“一切事項已大致就緒,待眷屬到達即可行動。”

  此時,我攻城部隊也已基本準備就緒,攻城戰即在眼下了!為此,我攻城部隊向在敵內部工作的同誌通報了攻城時間,要求聯係電台在15日保持三次通報,16日始全天通報,同時強調防止吳化文在“五分鍾前動搖!”

  還真是的,吳化文真在“五分鍾前動搖”了!

  難怪宋時輪冒火!

  ●解放軍重炮猛轟簸箕山,吳化文打懵了,狼一樣吼:“打,打,打他媽的!隻有打才有飯吃!”李勇烈問他:“軍長,一個軍有多少個營呢?”濟南解放,王耀武當了俘虜。

  18日夜11時,隨著我西線攻城部隊司令員宋時輪一聲令下,我炮兵部隊數百門重炮對準吳化文部的簸箕山陣地實施猛烈轟擊,隨後我攻城部隊風卷殘雲般衝上去了……

  20分鍾後,簸箕山陣地一個營的守敵被全殲。

  吳化文一下給打懵了,隨即像一隻受傷的狼一樣嚎吼:“打!打!打他媽的,隻有打才會有飯吃!”

  他真準備打了,調動了所有炮兵,其機動部隊也準備往上壓了。這時,李昌言和打入敵內部的地下黨員李勇烈、黃誌平、辛光等人站出來了。李勇烈問吳化文:“軍長,一個軍有多少個營呢?”

  吳化文一愣:“什麽意思?”

  “解放軍消滅你一個營,僅僅用了20分鍾。那消滅你一個軍,又要多長時間呢?如果你真撕破麵皮,解放軍必集中火力,誓必消滅而後止!再說,軍長可想一想,訴諸武力,責任到底在誰呢?如果軍長按計劃撤退,會有這一誤會嗎?”

  吳化文給說得泄了氣,一P股坐在凳子上,呼呼喘息。

  “軍長,如果您同意按原定方式起義,我們可立即通知我方,要求停止進攻。”

  吳化文沉默良久,艱難地點了點頭。

  9月19日上午,吳化文派參謀處長李章攜電台到我西線部隊指揮所移交防地。

  與此同時,他又發了一電詳告撤離計劃:“今晚8時許,請貴軍逐次前進,接收本部防地,主力沿鐵路及伍家山口向濟南前進,由辛莊及大槐樹兩路進入商埠。刻下兩部口有本部控製,以便掩護貴軍進入。本部8時後,開始向張莊、孔莊兩營房集合。口令、符號仍照原命令執行,免生誤會。”

  這一回,吳化文反正是鐵心了!

  當晚9時許,吳化文在孔莊96軍軍部召開團以上軍官會議,宣布起義決定。

  我在敵內部工作的人員也全部參加了。

  會場的氣氛十分緊張,副官處處長高清辰佩槍親自站在門口。會前,吳化文曾吩咐他:“你要嚴密監視各級軍官的言行,如當場有反對的,或有抵抗行動的,不管是誰,你就先下手開槍處決了他!”

  吳化文的臉上也是一臉的肅然。他先用沉沉的目光掃了大家一遍,口吻近乎悲涼了:

  “濟南即將失守陷落,徐州增援隻是空喊欺騙。我和大家同生死共患難達幾十年之久,父母之恩,手足之情,莫過如此。多年來,蔣介石逼我們走投無路,說我們是雜牌,罵我們是漢奸,我們氣也受夠了,苦也吃盡了。‘戡亂’已經戡了三年,越戡越亂;剿共剿了20多年,越剿越多。內戰再打下去,將會有什麽下場?李仙洲、張靈甫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

  說到這裏,吳化文頓了頓,喝了一口水,話鋒就轉了:

  “共產黨及其軍隊素以寬大為懷,不計前嫌,不計舊惡,歡迎我們退出內戰,我是決定走這條路了!大家對我吳某是信任的,我決不能虧待大家;誰不願走這條路,我也不勉強。但你們要善始善終,誰要背後拆我的台,壞我的事,我吳某的脾氣你們也是知道的!”

  說完,他又逼視了眾人一圈。

  如此氣氛,是無人敢有異議的。

  “那好!兵貴神速,今晚退出戰場,備部按命令辦事,違者軍法從事!”

  是夜夜深,吳化文部84師155旅、161旅和96軍獨立旅全部撤離陣地。

  我西線攻城部隊趁勢穿過吳部防區,占領了商埠以西陣地,攻城預備隊13縱也加入戰鬥,推至商埠以南的辛莊,對城內之敵形成了致命的威脅!

  20日清晨,王耀武還不知道吳化文已率部反正,打電話到96軍軍部找吳化文,給155旅旅長楊友柏接了,這下,楊友柏免不得要調侃一下子:

  “司令長官,再派一個軍長來吧!”

  王耀武疑是聽錯了,顫栗著問:“什麽?”

  “長官,對不起啦!”

  “什麽?什麽?!”

  可是,不管王耀武怎麽吼叫,回答他的都隻是哧哧的蜂鳴聲。

  吳化文的率部反正,極大地加速了濟南之敵的被殲。

  20日黃昏,我攻城西集團攻入商埠,攻城東集團逼近敵東防區。

  22日夜,我東西兩個集團從東西兩個方向相互策應,擊破敵外城防線。

  23日黃昏,我軍對敵內城陣地發動總攻,激戰一夜,終突破敵內城防。

  24日黃昏,濟南之敵被全殲,王耀武也當了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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