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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參謀帷幄,協同“五王”還政李唐

  姚崇、魏元忠等一幹忠臣被趕出了朝廷,剩下的大臣中,敢於同張易之、昌宗兄弟針鋒相對,進行鬥爭的就是禦史中丞宋璟了。

  宋璟,邢州南和(今河北南和)人。在年少時即為人耿介,有氣節,又博聞多學,弱冠之年即考中了進士,後來升為鳳閣舍人,又遷任左禦史中丞。宋璟身為監察官員,盡職盡責,他一向持法守正,鐵麵無私,又一向嫉惡如仇,憎恨張易之、昌宗兄弟仗勢弄權,亂政亂刑。在宰相魏元忠遭二張誣陷罷相貶官時,他曾扼腕歎息道:“璟不能申魏公之冤,深負朝廷矣。”

  宋璟深感自己官職卑微,無力伸張正義而慚愧。張氏兄弟炙手可熱,不少朝臣趨炎附勢,拜倒他倆的腳下,但宋璟卻從不買他倆的賬。有一次,則天女皇召集朝臣舉行盛大宴會,公卿大臣相繼而來,按官品的高低依次就座。張易之兄弟的官品都在宋璟之上,但張易之平日懼怕宋璟不講情麵,想借此機會討得他的歡心,便空出自己的座位,點頭哈腰地對他說:

  “宋公現在是朝中第一等人,為何尚坐下座?”

  宋璟聽了十分反感,便板起麵孔,不冷不熱地回敬了他幾句:

  “宋某才劣品卑,張卿卻以為第一,此是何意?”

  當時朝官都以二張為女皇內寵,不叫官名,稱張易之為“五郎”,昌宗為“六郎”。坐在宋璟旁邊的吏部侍郎鄭杲見張易之被宋璟說得滿臉通紅,又見宋璟當麵不稱五郎而稱卿,於是質問宋璟說:

  “宋中丞為何稱五郎為卿?”

  當時,隻有門生、家奴才稱主人為郎。宋璟見鄭杲身為朝廷命官,在張易之麵前卻是一副十足的奴才相,便沒好氣地頂撞他說:

  “從官職而言,正當為卿;若以親戚緣故,當稱張五。足下非張易之家奴,卻為何稱他為五郎呢?”

  鄭杲碰了一鼻子灰,真是自討沒趣。在座的公卿大臣聽了,無不大驚失色。當時,自武三思以下,朝官對張易之、昌宗兄弟都是畢恭畢敬,小心謹慎,唯獨宋璟不肯屈服。

  還有一次,宋璟回家奔喪,回朝後公卿大臣一個接一個地前來安慰他。張易之來遲了,就快步走上來。宋璟見了,卻馬上舉起手中的笏一揮,不讓張易之走近,弄得他進退不得,十分尷尬。

  長安四年(704年)十二月,則天女皇患了重病,躺在長生殿,數日不起。宰相一個來月也見不到則天女皇一麵,唯有張易之、昌宗兄弟在她身旁侍候。張氏兄弟擔心一旦女皇晏駕,會遭到大臣們的懲治,於是便結黨營私,暗中做準備,以防不測。於是經常有人把無名告示貼到十字路口,說張氏兄弟謀反,女皇聽到也不聞不問。在此期間,張昌宗曾私下請求術士李弘泰為他占相。李弘泰窺知他的心意,詭稱張昌宗有天子相,還勸他在定州(今河北定縣)建一座佛寺,那麽就會人人歸心,天下大定。由於張昌宗做事不密,被楊元嗣獲悉,立即向女皇告發此事。

  曆代帝王都嚴禁朝臣與術士私下來往,特別像張昌宗那樣請術士為自己占相、說有天子相之事更是帝王的大忌,因為危及了女皇的君主之位。於是便命鳳閣侍郎、同平章事韋承慶、司刑卿崔神慶與禦史中丞宋璟共同審理此案。固然,則天女皇並非真的要懲治張昌宗,隻不過是給大臣作點表麵文章,因為張昌宗畢竟是違犯了禁律。

  也許是宰相韋承慶與司刑卿崔神慶了解則天女皇的真實意圖,又深知張昌宗是女皇最寵愛的美男子,哪裏敢認真審理?便敷衍了事,以張昌宗已將李弘泰之事上奏,按法應當免除其罪為理由,將他無罪釋放;而李弘泰以妖言惑眾,應該收審治罪。

  韋承慶等人這種應付公事、袒護恩幸的做法顯然是不公正的。為官剛正不阿的禦史中丞宋璟卻不肯睜隻眼、閉隻眼。他見宰相與司刑卿不敢認真審理張昌宗一案,便與大理丞封承禎聯名上奏,說張昌宗深受陛下恩寵,還召術士占相,居心叵測。李弘泰稱筮得純乾,是天子之卦。若張昌宗以李弘泰為旁門左道以惑眾,為什麽不把他扭送到司法部門治罪?雖然說事後已把此事上奏,卻總是包藏禍心,應依法斬首破家,請將他收捕獄中以治其罪。

  盡管宋璟依法行事,說得合情合理,但則天女皇怎麽忍心將自己寵愛的人投入監獄,加以治罪呢?她聽了宋璟的奏請,遲疑不決,半天沒有說話。

  宋璟見則天女皇不置可否,又進一步陳述利害關係,認為如果不收審張昌宗,恐怕會動搖民心。

  則天女皇還是不忍心收審張昌宗,要求宋璟暫時停止按察,待她更詳細地查閱文卷,然後再酌情處理。女皇之所以這樣做,隻是一個緩兵之計,以達到保護張昌宗的目的。

  宋璟迫不得已,隻好暫時退下。他以國事為重,大義凜然,不少朝臣見了為之動心。左拾遺李邕趁機規諫則天女皇,說自己聽了宋璟的奏言,覺得他完全是出於公心,誌在安定國家社稷,並非為自己沽名釣譽,請陛下恩準宋璟的奏請。則天女皇仍然是充耳不聞,不發一言。

  則天女皇一心要保護張昌宗,不允許朝臣收審治罪。但是一些耿直的朝官卻堅持非要依法懲治不可,以明國法。女皇覺得宋璟在朝,是她袒護張昌宗的最大障礙,於是便施用調虎離山計,想把他暫時調離京城。

  這時正巧揚州發生了一個案件,則天女皇便詔令禦史中丞宋璟前去處理。宋璟也揣知女皇的心意,便推辭說:

  “臣以不才,叨居憲府,按州縣乃監察禦史事耳,今非意差臣,不識其所由,請不奉製。”

  事過不久,又發生了幽州都督屈突仲翔的貪贓事件。則天女皇又想讓宋璟赴幽州處理這一貪贓事件,以把宋璟調出京城。但宋璟再次推辭說:

  “禦史中丞,非軍國大事不當出使。且仲翔所犯贓汙耳,今高品有侍禦史,卑品有監察禦史,今敕臣,恐非陛下之意,當有危臣,請不奉製。”

  宋璟據理力爭,再次拒絕了則天女皇出使的詔命。女皇見兩次派他不出,仍不死心。過了月餘,宰相李嶠將奉命前去安撫隴、蜀地區軍民,令宋璟為副使,與宰相李嶠一同前往隴、蜀,履行公事。

  李嶠聽說宋璟將作為自己的副手,十分高興,便召來宋璟與他一起前去謝恩,不料宋璟卻固執地說:

  “恩製示禮數,不以禮遣璟,璟不當行,謹不謝。”

  之後,宋璟即上表則天女皇,說明自己不當出使的理由,他說:

  “臣以憲司,位居獨坐。今隴蜀無變,不測聖意令臣副嶠,何也?恐乖朝廷故事,請不奉製。”

  宋璟雖然三次拒絕了則天女皇要他出使的詔命,但也都合乎國家正常的法令製度。則天女皇本想找個借口把他暫時調離朝廷,以更好地袒護張昌宗,她自知理虧,既不敢硬逼他外出,也不便以他違抗詔命而加以治罪。

  過了幾天,在右衛西街的牆上又出現了一張無名告示,上麵寫道:“易之兄弟、長孫汲、裴安立等謀反。”此事又在朝廷中掀起了軒然大波。司刑少卿桓彥範上疏則天女皇,說張易之、昌宗兄弟無功受寵,包藏禍心,自招其咎,這是皇天降怒。陛下不忍心懲治,則違背天意不祥。不誅殺張易之、昌宗兄弟,則使他們自負得計,這是陛下養成其亂,如不誅逆臣,社稷就會滅亡。宰相崔玄暐也一再請求要以法行事。則天女皇見朝臣義憤很大,實在推卻不過,隻好下令讓司法部門論議一下張易之、張昌宗兄弟的罪過。

  這時,宋璟又一次上奏,請將張昌宗收捕下獄,審查治罪。則天女皇以“昌宗已經奏聞”為理由,拒絕了宋璟的奏請。但是,宋璟還是不肯退讓,堅持己見,認為張昌宗為無名告示所逼,走投無路,被迫自首,勢在必然。而且謀反罪是十惡不赦,不能因為自首就能逍遙法外。若張昌宗不受懲治的話,那麽國法還有什麽用呢?

  則天女皇見宋璟如此固執,便和顏悅色地加以勸解,不料宋璟反而更加聲色俱厲地說:

  “昌宗分外承思,臣知言出禍從,然義激於心,雖死不恨。”

  則天女皇聽了,一時心中十分不快。

  這時殿上氣氛異常緊張。善於察言觀色的宰相楊再思見則天女皇已很生氣,擔心宋璟再執意奏請,說不定會引起女皇大發雷霆,對他不利,於是便宣布敕令,命宋璟退出。但宋璟似不到黃河不死心,一點兒也不在乎,並當即回敬他幾句:

  “聖主在此,不煩宰相擅宣敕命!”

  楊再思遭到宋璟頂撞,紅著臉,低頭不語。

  在宋璟一再堅持、眾大臣力爭的情況下,則天女皇也實在推脫不過了,才勉強準許了宋璟的奏請,命宋璟退下,並傳令張昌宗到禦史台受審。

  宋璟回到禦史台後,命台吏迅速做好準備,等張昌宗一到,即馬上開庭審理,想盡快了結此案。

  則天女皇雖然準令審訊張昌宗,隻不過是一時出於大臣的壓力,出於無奈,可退朝不久,又馬上改變了主意,頒下特赦令,命使者前去禦史台召回張昌宗。宋璟正加快審理,欲盡快把張昌宗押上斷頭台,除掉這個禍國殃民的壞蛋。可是還沒等審訊完,使者即來這裏宣布了特赦令。對於皇帝的特赦令誰還敢抗拒?宋璟無可奈何,隻好中止了審訊,將張昌宗無罪釋放。

  張昌宗進入皇宮,麵見則天女皇謝恩。則天女皇知道宋璟對赦免張昌宗會很不滿意,馬上命張易之、昌宗兄弟再去禦史台,向宋璟表示謝意。時宋璟正餘怒未息,聽說張氏兄弟入謝,便拒而不見,並使左右台吏對二張說:

  “公事當公言之,私見即法有私也。”

  張易之、昌宗兄弟吃了閉門羹。沒有辦法,隻好悻悻而歸,心裏對宋璟又恨又怕。待二張走後,宋璟對同僚說:

  “恨不先打豎子腦破,而令混亂國經,吾負此恨。”

  廬陵王李顯雖然從房州接回洛陽,再次被立為皇太子,又時過七八年了,這時他已是長了胡子的年近半百的老太子,卻仍是遲遲不得即位親政。而年逾80的則天女皇盡管也是風燭殘年,又連年鬧病,是朝不保夕的老太婆,卻仍然貪婪大寶之位,絲毫也沒有禪位的意思。在這種情況下,大臣中有意擁戴皇太子即位的人越來越多。

  長安二年(702年)五月,有識之士蘇安恒曾給則天女皇上疏:“以為天下是神堯高祖、文皇帝太宗的天下,陛下雖位居正統,其實是憑借著唐朝的舊基。當今太子已立,而且年長又有盛德,陛下卻貪戀寶位而忘母子之深情,將有什麽臉麵見唐家宗廟,將如何謁拜天皇大帝墳陵?陛下為何日夜憂勞,不肯告老退位?我以為天意人心,歸還李家。陛下雖安居天位,卻一點兒也不知道物極必反、器滿則傾的道理,我不惜一朝之命,也要保全萬乘之國。”

  蘇安恒的上疏言辭尖銳,主旨明確,毫不掩飾地要則天女皇下台,傳位於皇太子。女皇既沒有責怪他,也未有什麽回音。但這卻招致了張易之、昌宗兄弟的忌恨,因為則天女皇是他們的靠山,如果一旦女皇傳位於太子,他們一切就會隨之而完蛋了。張氏兄弟暗中指使刺客謀殺蘇安恒,幸賴正諫大夫朱敬剛等朝官的保護,才幸免於難。

  長安四年(704年)十二月,則天女皇居住在長生殿養病,宰相很少能見到女皇,唯有張易之、昌宗兄弟在身旁侍候。滿朝文武大臣都非常擔心,如果一旦女皇晏駕,她身旁既無皇太子,又沒有宰相大臣,而張易之、昌宗兄弟要玩弄權柄,其政局將如何,那是很難設想的。於是宰相崔玄暐上奏則天女皇,以為皇太子、相王仁明孝友,完全能陪為陛下侍奉藥膳。宮禁是重地,請不要讓異姓人進進出出,以防患於未然。

  崔玄暐所說的“異姓人”,是指張易之、昌宗兄弟。崔相希望則天女皇在養病期間,能把張氏兄弟從宮中趕出去,由皇太子、相王李旦來侍奉女皇,以免節外生枝。則天女皇閱過崔玄暐的上疏,雖然口頭上說:“深領卿厚意。”但仍無更改,一如從前。

  神龍元年(705年)一月初,張易之、昌宗兄弟見女皇病情加重,也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立不安。他倆心裏明白,他們之所以敢為所欲為、肆無忌憚,主要是有則天女皇在背後撐腰。他們曾揚言,隻要有女皇在,“千人推我不能倒”;如果女皇一旦晏駕,又是“萬人擎我不能起”。張易之兄弟見當時形勢對他們很不利,也不甘心坐守待斃,極力謀求自安之策,開始暗中交結朝官,以為黨援,以便應付時局的突變,宰相韋承慶、房融及司禮卿崔神慶等朝官,都傾心於張氏兄弟。

  在這種情況下,終於發生了以宰相張柬之、桓彥範、敬暉、袁恕己、崔玄暐等五大臣為首的宮廷政變,而且取得了極大的成功。

  醞釀這次宮廷政變由來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狄仁傑當政時期。在狄仁傑做宰相時,則天女皇很器重他,要他推薦將相之才。狄仁傑以為現任荊州長史張柬之有奇才,要把他推薦到中央任職。當時宰相姚崇也向女皇推薦,說“張柬之沉厚有謀,能斷大事,且其人年老,惟陛下急用之”。則天女皇隨即把他調入京城,不久即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他入相時,時年將近80,先後經狄仁傑推薦的,還有夏官侍郎姚崇、監察禦史桓彥範、太州刺史敬暉等,他們都擔任了要職,成為這次宮廷政變的核心力量。

  據當時在社會上流傳的《狄梁公傳》記載:在久視元年(700年)十月,狄仁傑臨去世前,曾把張柬之、桓彥範、敬暉、崔玄暐、袁恕己五人召集到一起,托付後事,他說:“所恨衰老,身先朝露,不得見五公盛事,冀各保愛,願盡本心。”狄仁傑雖未明言“五公盛事”究竟指的是什麽事,據說“五公心知目擊,懸悟公意”。這明顯地暗示了張柬之等人要發動宮廷政變,以恢複皇太子的帝位。

  張柬之等五人將狄仁傑臨終所囑托的事記在心中,秘密做好準備,在時機成熟之時,發動宮廷政變。

  左、右羽林軍駐守在洛陽宮北門玄武門,是發動宮廷政變必須掌握的一支重要軍事力量。有一天,宰相張柬之找來右羽林大將軍李多祚,問他說:

  “將軍在北門幾年?”

  李多祚回答說30年。張柬之又問道:

  “將軍擊鍾鼎食,金章紫綬,貴寵當代,位極武臣,豈非大帝之恩乎?”

  李多祚點頭稱是。張柬之又進一步說:

  “將軍既感大帝殊澤,能有報乎?大帝之子見在東宮,逆豎張易之兄弟擅權,朝夕危逼。宗社之重,於將軍,誠能報恩,正屬今日。”

  李多祚聽了,毫不猶豫地說:

  “苟緣王室,惟相公所使,終不顧妻子性命。”

  說完,李多祚“即引天地神衹為要誓,詞義感動,義形於色”。張柬之見他態度堅定不移,遂密定誅張易之、昌宗兄弟之謀。

  早在張柬之調到京城任職時,楊元琰接替了他的荊州都督府長史職務。在交接之際,二人泛舟同遊長江。當小舟到了江中心,見四處無人,二人便談及則天革命與諸武擅權之事,楊元琰慷慨激昂,心有匡複李唐皇室之意。及柬之擢任宰相之後,經奏請把楊元琰也調到京城,任羽林將軍。張柬之對他說:

  “記昔江中之言乎?今日之授,意不細也。”

  楊元琰已意識到自己任羽林將軍所擔負的重任,暗中做好準備,以配合張柬之的行動。

  此外,張柬之又任用桓彥範、敬暉及右散騎常侍李湛分別為左、右羽林將軍,進而掌握了禁軍之權。

  狡黠的張易之、昌宗兄弟見禁軍將領頻頻變動,心中起了狐疑。他們似也明白掌握禁軍是立於不敗之地的保證,於是便奏請則天女皇,讓自己的親信武攸宜為右羽林大將軍,心中才稍為安定。

  過了幾天,兵部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充靈武道行軍大總管姚崇回到了洛陽。姚崇是遭張易之、昌宗兄弟詆毀而出任靈武道的。他一向憎惡張氏兄弟的恃寵弄權、胡作非為,又老謀深算。張柬之、桓彥範聽到姚崇回到洛陽的消息十分高興,以為大事必能成功,於是便將他們欲發動宮廷政變的計劃告訴了姚崇,姚崇也很讚同,並參謀帷幄。

  盡管張柬之等人計劃十分隱秘而周到,但發動宮廷政變總是有一定的冒險性。成功了則萬事皆休,如果萬一不成,勢必招致誅滅九族之大禍。在事發前,司刑少卿桓彥範把此事向老母作了稟報,以讓老母事先有個思想準備。桓母深明大義,她勉勵兒子說:

  “忠孝不兩全,先國後家可也。”

  一場驚心動魄的宮廷政變終於醞釀成了。

  神龍元年(705年)二月二十二日清晨,張柬之、崔玄暐、桓彥範與羽林將軍李湛、李多祚、楊元琰、左威衛將軍薛思行等率左右羽林兵共500餘人,全副武裝,浩浩蕩蕩地來到洛陽宮玄武門,命右羽林大將軍李多祚、右羽林將軍李湛與駙馬都尉王同皎去東宮迎接皇太子。皇太子曆盡滄桑,備受磨難,已變得謹小慎微,見羽林將軍前來迎接他進宮,心中充滿了疑懼和不安,遲遲不敢行動。王同皎規勸皇太子,說先帝把帝王大業交付殿下,卻硬被女皇廢掉帝位,幽禁多年,真是人神同憤,已經23年了。今日大臣與羽林軍同心協力,以誅滅凶頑二張,恢複李氏社稷,請殿下暫去玄武門,以安撫眾人。

  羽林將軍李湛也奉勸皇太子說:

  “逆豎反道亂常,將圖不軌,宗社危敗,實在須臾。湛等諸將與南衙執事克期誅翦,伏願殿下暫至玄武門,以副眾望。”

  但皇太子卻堅持認為,凶豎張易之、昌宗兄弟實在應該誅殺。但母皇身體多日欠安,這樣兵馬洶洶,恐有驚嚇。請眾卿暫就此而止,以後再另想良策。

  如果皇太子拒絕與大臣的合作,這場宮廷政變就有流產的可能,那麽發動宮廷政變的將相就麵臨可悲的下場。李湛嚴肅地向皇太子曉之以大義,說之以利害:

  “諸將棄家族,共宰相同心戮力,匡輔社稷,殿下奈何不哀其懇誠而欲陷之鼎鑊?湛等微命,雖不足惜,殿下速出自止遏。”

  李湛與王同皎苦口婆心相勸,皇太子迫不得已,這才出了東宮門。王同皎挾抱太子上馬,大家簇擁著皇太子到了玄武門。皇太子既然已上了馬,已身不由己,會同張柬之等大臣將士,斬關而入。

  皇太子與宰相張柬之、崔玄暐、羽林軍諸將士闖進了則天女皇居住的迎仙官(即集仙殿)。在廊廡下,正巧遇見了張易之、昌宗兄弟。張氏兄弟剛剛梳洗打扮完畢,見宰相張柬之等人簇擁皇太子而來,後麵緊隨的是劍拔弩張的羽林軍將士,自知大勢不妙,掉頭就往女皇住處跑去。張柬之用手一揮,羽林軍將士一擁而上,把他倆打翻在地,割下首級。接著,羽林軍將士包圍了則天女皇的寢宮長生殿。

  正在臥床養病的則天女皇剛醒來不久,突然聽到外麵腳步急促,人聲嘈雜,知道發生了變亂,一時驚懼而起,問道:

  “亂者誰邪?”

  女皇的話音未落,皇太子與宰相張柬之等人已來到禦榻前,羽林軍將士環繞侍衛。宰相張柬之回答說:

  “張易之、昌宗謀反,臣等奉太子令誅之,恐有漏泄,故不敢以聞。稱兵宮禁,罪當萬死!”

  事情已經如此,張氏兄弟已被殺死,則天女皇還能說什麽呢?當她在眾人中發現了皇太子,心中的石頭才算落了底,便對太子說:

  “乃汝耶?小子既誅,可還東宮。”

  其實,張柬之等大臣隻不過是把誅殺二張作為發動宮廷政變的口實,其本意則是逼迫女皇讓位。貪戀帝位的則天女皇似對張柬之等人發動宮廷政變的真實意圖還不清楚,以為殺了張易之、昌宗兄弟就萬事大吉了,因此勸皇太子仍回東宮,依然沒有傳位之意。

  皇太子聽了,默不作聲,因為他自己還不便出麵說些逼迫母皇傳位的話。這時,司刑少卿桓彥範走近則天女皇,明言勸說道:

  “太子安得更歸?昔天皇以愛子托陛下,今年齒已長,久居東宮,天意人心,久思李氏。群臣不忘太宗、天皇之德,故奉太子誅賊臣。願陛下傳位太子,以順天人之望!”

  則天女皇聽了沒有說話。當她發現右羽林將軍李湛也在眾將之列時,不滿意地說:

  “汝亦為誅易之將軍耶?我於汝父子不薄,乃有今日!”

  原來,李湛是李義府之子。李義府在高宗立武昭儀為皇後時奔走呼號,立了大功,所以事後武則天對其父子待遇很厚,不斷加官晉爵。所以則天女皇以為他恩將仇報,是個負義之人。盡管李湛平日能說會道,可這時聽了則天女皇的話,卻似自以為理虧,羞得滿臉通紅,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則天女皇又在眾人中發現了宰相崔玄暐,也不太滿意地說:

  “他人皆因人以進,惟卿朕所自擢,亦在此耶?”

  崔玄暐聽了,理直氣壯地回答說:

  “此乃所以報陛下之大德。”

  崔玄暐不卑不亢,說話又言簡意賅。則天女皇聽了,一時感到無言以對。

  與此同時,宰相張柬之又命羽林軍將士分頭行動,逮捕了張昌期、張同休、張昌儀兄弟,皆處以死刑,然後將張易之五兄弟的首級懸掛在洛陽天津橋南,向天下昭示張氏兄弟的罪行。

  據說,在張易之、昌宗兄弟族滅之前,有一天,其母韋氏阿臧正坐在家中,忽然有人來報告說,有無數車馬騎從已到門前停下。韋氏阿臧以為是宦官來府上辦什麽事,隨即起身,出門迎接。可是當她走到門前時,卻看不到車馬、騎從的影子。她心裏起了疑慮。過了幾天,又有數十隻狐狸,翻過院牆,來到她家,前足還捧著飯甕。她心裏更是疑懼不安。至此,全家遭到了滅族之禍。古人說:“月暈而風,礎潤而雨。”這大概是張易之、昌宗兄弟滅亡的先兆吧!

  在皇太子與宰相張柬之率羽林軍將士向則天女皇迎仙宮進發的同時,右台中丞、相王府長史袁恕己與相王也率南衙府兵行動起來,以防止其他變故,並收捕了張氏兄弟的同黨宰相韋承慶、房融與司禮卿崔神慶等,把他們投入了監獄。

  這次由宰相張柬之等人發動的宮廷政變,神速而又成功。後來,唐中宗把張柬之、桓彥範、崔玄暐、袁恕己、敬暉五人分別封為王,故曆史上稱這次政變為“五王政變”。

  張柬之等“五王政變”之所以成功,原因是多方麵的。則天女皇晚年多病,偏信嬖寵張易之、昌宗兄弟,二張恃寵弄權,激起了朝野上下的不滿,這是其一;在傳統觀念的影響下,人們多以李唐為正統,特別是在武周政權末期綱紀紊亂的情況下,文武百官多思念唐德,擁護恢複李氏皇統,是人心所向,這是其二;張柬之等人與姚崇精心籌劃,掌握了羽林軍,而則天女皇與張易之、昌宗兄弟既未發覺,也毫無防備,這是其三。由於張柬之等人發動的這次成功的宮廷政變,宣告了武周政權的滅亡,從而也結束了則天女皇的政治生涯,使中斷了多年的李氏皇統又得以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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