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這世上沒童話

第3節

　　突如其來的意識不清，林向南搖了搖頭，表情異樣地盯著眼前被推倒的女生，怒氣不甘的臉，還在叫囂著：“別以為我會怕你，像你隱藏這麽深的人，到時候一定會被推到風口浪尖……”

　　幾乎是白駒過隙，林向南混亂了視線，好像遠處操場上奔跑的身影，都在齊刷刷的不懷好意地向她投來陰沉的笑。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林向南衝過去伸手掐住莫小菲的脖頸，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女生受到了驚嚇，啞著嗓子喊救命，而另一旁的林向南，耳鳴感劇烈地蔓延，那個聲音在一聲一聲地敲擊著她的心髒。

　　忘記過了多久，莫小菲的掙紮逐漸減弱，撲騰的雙手連同叫聲都變得微弱，林向南失神錯亂中一點點把莫小菲的半個身體懸浮在半空中，感覺到處於的狀況危機，女生的求救意識再一次恢複，尖叫聲猛烈炸開。也就是在這一刹那，林向南緊緊掐住她脖頸的手鬆開，急速地向本就失衡的搖晃體用力一推，一個身影像片段分割般，跳離了視線，重重地向下滑落。

　　短短的幾秒鍾，二樓平台下，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從起初零散的分布到最終熙熙攘攘的密集。林向南怔怔地看著空中還僵持著剛才動作的手指，猛然想起剛才的舉動，在難以置信的慌亂中跌跌撞撞地向後退步。

　　因為高度的原因，沒有人在較低的位置看得到肇事者的臉。而急速加快的腳步聲，和越來越近的喘息聲的逼近，緊接著陳舊的鐵門被推開，林向南捂住漲紅落淚的臉，癱軟無力地蹲在原地。

　　直到她隱約聞到淡淡的清香，才驚恐地抬起臉。

　　“快走。”男生斷斷續續的音節，急迫地拉起女生，見女生還是呆滯著不動，便加大了聲調，“監控錄像裏有存檔，保安馬上就過來了，快走啊！不到最後都不要承認來過這個地方，聽到沒有！”

　　有汗，黏貼住了男生細碎的劉海，他清澈好看的眼睛，此刻好像沾染了無法言說的一絲哀求。

　　隻是張望四周的同時，不斷反複地重複著“快走”！

　　林向南在喚聲中反應過來，冰冷的手指抓住男生的手，然後在景昔一次又一次的急迫聲調裏，轉身每一步都千萬斤沉重的逃離開，盡管在這個簡短的過程中，明顯感覺到身後有個凝重的目光一直在緊隨著，她也沒有再回頭。

　　五年後。台北市。

　　“後來呢？”畫室裏，大多都是初中生年紀的小孩腦袋側過眼前的畫板，在冗長的故事忽然中斷時，急迫地問，“那個男生怎麽樣了，他和那個走掉的女孩子最後在一起嗎？”

　　被很多雙稚嫩的眼神盯住的女生，微微愣住，隨後淡然一笑，將手中的畫筆放入工具箱。時光讓她曾冰冷得不切實際的臉頰注入了溫暖柔和，二十二歲的年紀，正值風華正茂，這個時候的她漸漸褪去了身上的刺，化身成為大眾眼中親切善良的女人榜樣。

　　“那個男生沒事，大家都相安無事。”林向南閃動著在那一刻灰暗下去的眼眸，“不過，後來他們分開了，再也沒有遇到過。”

　　“呃……”似乎不是自己預想中的結局，一個小女孩拉著裙擺，遺憾的神情情不自禁地說，“好可惜呢。”

　　拉長的尾音，某一根神經被牽連。晃神過後，林向南拍了拍手：“哪，好啦，時間差不多了呢，今天課就上到這裏！”

　　夏日夜晚台北的街，人潮洶湧地前後擠挨著。放入卡其色休閑褲中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幽暗的光閃爍。每一年的這一天，她都會收到陌生的郵件，相同的主題，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手指在觸摸屏上停頓了一會兒，最終，林向南還是重重地放下了手機。

　　不敢確認，怕這幾年的猜測，不是他。

　　就在要前行的電閃火花間，敏感的神經莫名有了指引，街頭對麵的LED屏幕突兀地亮起。

　　林向南呆滯在原地，看見現場報道的字樣，偌大的演奏廳後場，幾個拿著麥的記者將少年圍住，而站在中間的少年，眼底略帶一絲憂傷，依舊那麽判然自若。

　　要不是有人在畫麵裏一聲一聲興奮地喊起少年的名字，林向南愕然的還以為夢境。

　　圍擠的記者接連提出問題——

　　有些混亂的場麵，模糊的話語中，逐漸清晰的問句是——

　　“這次的全國巡回演出，對於你來說最大的收獲是什麽？”

　　“最後一曲你彈奏的不是自創，而是《生日快樂》的片尾曲，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嗎？”

　　“你在原來的高中的時候就很出名了吧，不過那時候並沒有鋼琴這方麵的凸顯，是什麽讓你選擇當時參加那個全國性的比賽？自己也沒想到會一躍而起成為當下很多人談論的對象吧？”

　　……

　　每一個字都在林向南的心中嘭的一聲炸響，盡管一直壓抑著快要迸發的情緒，依然緊張得連衣角都被抓得皺巴巴，卻不自知。

　　巨大的屏幕上，少年看似緘默的臉，淡淡地暈染開一抹笑。他還像從前那樣喜歡穿襯衫，袖口隨意地挽著，連挑選回答的問題都那麽自然：“特別的意義在於，今天是一個人的生日，我雖然不在她身邊，可總是想做第一個祝福她的人。”

　　“好浪漫噢！那是不是你未婚妻呢？聽說你訂婚了！”

　　“不是。”

　　“咦？”出乎意料的回答讓記者震驚，“那是……”

　　“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少年的瞳孔浮上一層迷霧，“五年前，她消失了，雖然不能明確她在哪裏，不過我知道她一定沒有去南方。”

　　“這樣啊，可是有點奇怪，為什麽不去南方？這也是你所謂的全國巡演，實際上卻一路向北的原因？”

　　少年含笑，遲疑了一下才緩緩說：“因為她一直都覺得南方不溫暖。”

　　似乎有點脫離了主題，馬上又有人笑意著問：“樂譜裏的每一個符號你肯定最熟悉不過了，有粉絲特別好奇，你最喜歡的符號，是哪個呢？”

　　“是休止符。”安靜淡然的語調，這次，沒有一絲遲疑。

　　那一刻，林向南模糊掉了所有話語，她站在同一個姿勢仰望下的人群中，五年來的情緒終於勢如破竹地釋放出來，從小聲的抽噎到淚流滿麵，開始有身邊的人驚異地聞聲回頭，卻隻看到女生固執地站在那裏，失神落魄地捂著臉，肩膀劇烈地抖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