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這世上沒童話

第4節

　　“嗯，還挺好看。”冷氣吹久了身體也不自覺地變得敏感，景昔慵懶地向後靠著，“該不是和你一樣喜歡做花瓶吧。”

　　插不進話的林向南悠悠地聽著他們的對話，手中的玻璃杯也被無聊地搖晃起來。

　　“嘁……”深深了解景昔打擊人的功底，陳宇哲轉而換了對話的目標，“唉，暑假啊，你一直待在這裏嗎？”

　　沒聽懂男生不明來由的話，林向南確認了是在問自己後歪了歪頭：“你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說，你家不在這裏啊，暑假都不回去看看爸爸媽媽嗎？”

　　翻湧的心髒被極力壓至平穩，林向南的瞳孔快速流離後，回歸正常。她笑了笑，思緒快速地在腦袋裏轉了一圈：“他們忙嘛，做生意的都沒什麽時間，而且我還蠻喜歡一個人生活的，等下次再回去。”

　　景昔默不做聲，察覺到了女生說的是謊話。

　　另一邊對女生的獨立表示驚歎的陳宇哲，一邊嘖嘖的語氣詞，一邊搖了搖頭：“林向南你真是早熟的範本。”

　　“誰說女生一定要靠寵溺才能活，稍微強勢了那麽一點兒就被當成異物是吧！”順其自然地把誤解接下去。

　　清涼感還在直線上升，冷飲店桌位的人來了又散去，玻璃門上懸掛的鈴鐺，在每次被推開門的瞬間都會叮叮當當敲打出清脆的響聲。

　　“唉，那不是景昔和陳宇哲嗎！”

　　“對啊，真沒想到會在這兒看到他們呢，緣分緣分。”

　　突然有一個女生興奮地朝陳宇哲這邊擺了擺手，正好碰觸到男生的視線，發覺男生也友好大方的一笑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卻在同時被身邊的另一個女生扯了扯衣角。

　　“你看啊，坐在他們旁邊那個，之前被傳鬼附身的克星女啊。”嫌棄又小心翼翼地湊到對方耳邊欷歔。

　　盡管如此，背對著她們的林向南還是一絲不漏地把完整的句子收進耳底，直穿入心髒。

　　“哎呀，林向南啊，她還真是不害臊啊，連假期都要和景昔他們湊到一起，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另一個在女生指點下發覺了學校盛傳的掃把星，馬上捂住嘴巴鄙夷地說。

　　連景昔和陳宇哲也感覺到站在門口交頭接耳，眼神時不時飄到林向南身上的兩個女生所討論的話題不利，不由得替眼前默不做聲、麵無表情的女生感到尷尬。

　　而林向南，在指甲深陷入手心的同時，僵硬的脊背轉動了下，朝那兩個其貌不揚還在竊竊私語話題延伸到“莫小菲就很倒黴，攤上個這麽晦氣差勁的死對頭”的女生露出一個完美淡然的笑，柔軟烏黑的長發搭在臉頰邊，輕輕道：“你們再不排隊，就要沒位置了噢。”

　　見到傳說中的異常女生如此怪異的舉動，不遠處的兩個女生連忙推搡著去排隊點果汁，連挑選的座位都刻意與她保持距離。

　　“長得漂亮有什麽用”、“成績再好有什麽用”諸如此類的話語都是給“還不是喪氣”、“晦氣掃把星”作鋪墊而已。

　　“咳，你別介意啊。”知道女生已經把話全數聽進，陳宇哲抓了抓頭發想要安撫下女生。

　　“我肯定不介意呀。”林向南笑了笑，精致的臉上眼睛錯覺般地放大了一圈，“該高興的是你們，走到哪裏都被關注，從不乏愛慕者唉。”

　　——同樣的被關注，一個帶著愛意的善意，一個帶著排斥的惡意。

　　——同樣相貌出眾，成績優異，可是卻朝著不同的軌跡。

　　所以說，這個世界哪有公平呢。林向南暗暗地呼出一口氣，嘴角垂落下來，周身瞬間的涼浸入到全身的血管裏，覺得冷。

　　“也還好啦！”

　　卻陷入到沾沾自喜裏，完全忽略到了那句話另一層更深入的意義。

　　相反的是，一向安靜的另一個男生，在許久一言未發的時間段裏拋出一句：“也不見得是好事。”

　　陳宇哲特製的嘻哈鈴聲響起的那刻，空氣中飄浮的危險氣味兒已經濃烈到一定度數。

　　因為不小心按了擴音鍵，附近的一小塊範圍都聽到了手機擴音器中傳來的“唉，我事情辦完了，你們還在那兒？”的男聲。

　　林向南在聽到這句無關痛癢的話後太陽穴莫名地隱隱作痛。

　　很久之後林向南才知道，這樣的莫名感叫直覺，是引力帶動感官所產生的連鎖反應。

　　“嗯，我們就在這邊呢，你過來吧。”陳宇哲掛上電話，朝那兩個表情木瓜的人示意撤，“忘記和你們說了，我表弟嘛，沒什麽事做，我就喊他來了。正好也給你看看，絕對帥哥一個！”再顯然不過，最後那句話是對林向南說的。

　　推開鈴鈴作響的玻璃門，悶熱感撲麵而來，陽光強烈地直射皮膚的內部組織。

　　林向南用手擋在額頭上，用一小片陰影覆蓋光芒，還沒來得及問“等下準備去哪裏”，就聽到陳宇哲朝左方向用力地擺了擺手，呼喚著對麵的人：“顧簡，這邊！”

　　時光一晃過了幾年後，當林向南再想起在剛出了冷飲店便迎來了命中注定要麵臨的畫麵時，依舊可以感覺到那顆被玻璃碴刺入的心，疼痛不減。

　　縱然是命中注定，也沒想到真正來臨的這天會如此地猝不及防。

　　聽到“顧簡”名字的一瞬間，五雷轟頂的感覺也形容不過，林向南心裏拚命地告訴她快點逃離，腳步卻定格在原地，挪動不了一步。

　　搭在額頭上的手指在那一刻僵硬到沒有曲線地滑落垂在身體邊，林向南呆滯地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身影朝著自己的方向，身後的影子越拉越長……

　　全世界——都開始塌陷了，沒有人注意到女生的臉色變得慘白。

　　年輕帥氣如陳宇哲一樣，身體裏都蘊藏著一點壞壞氣息的男生，在終於幾步走到他們一群人身邊時，一眼望到許久不見的女生的臉時，也仿佛白駒過隙般，驚異得還以為是在做夢，講不出話。

　　氣氛壓抑的扭曲變形，細密的汗從身體從脊背湧出貼近了衣衫後，林向南絕望的眼瞼下，有關顧簡的被埋藏的記憶，翻山越嶺而來……

　　沒錯，林向南是在洛城，並且和顧簡是同處於一個學校的學生。

　　本來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卻在命運的轉輪裏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請讓時間退回到這裏——

　　在好多雙眼睛的期待下，林向南吸了口氣：“你說真的？”

　　“絕對真的。”男生特別肯定地說。

　　一秒鍾——

　　十秒鍾——

　　一分鍾——

　　牆壁上的時鍾就停留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好似一個放慢幾倍的動作——

　　林向南將背在肩膀的書包放下，然後，遲緩地蹲下身，在不平等的高度麵前變得異常渺小。一隻腿的膝蓋觸碰到地麵後，她伸著胳膊仔細地將那些散落的硬幣一枚一枚抓在手心裏。

　　連同在男生腳邊那一枚，也沒有放過。

　　§§第十二話 每次下雨的時候，每次受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