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這世上沒童話

第3節

　　林向南放下原本撐在桌子上的手臂，兩隻手交錯，看女生神情陷入長久的回憶裏，沒有做聲。仿佛時間一過，林向南也想起，曾經的自己也為友誼的執著而糾結過。

　　“那現在呢，她都知道了，你心裏真的好些了嗎？”看似緊閉的窗子實質上沒有關嚴，偷偷敞開了一絲縫隙，指使輕飄的窗簾有不易察覺的晃動感，林向南目光延長至天花板的某個盲點，“事到如今被戳穿，也沒分勝負，不算多成功的打擊報複吧。”

　　不知道為什麽，林向南的眼瞼有一閃而過的憂傷，似乎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凡事喜歡設身處地替別人考慮，善良地相信外麵的風景，人事物，都是美好的都是純粹到堅持長聚不散的她又回來了。

　　“其實我有點好奇，為什麽會是我？以莫小菲的性格，被她視為眼中釘的我肯定不是第一個。”收回放長了的線，林向南正色說，臉上浮現過的憂傷一點一點變淡，又恢複了看不出表情的模樣。

　　“那些女生莫小菲輕而易舉就可以收攏或者打敗，她根本就沒放在眼裏。”趙靚靚抬起頭，身體靠在了窗簾旁的窗沿上，太陽折射出的光輕柔地落在她的脊背，“可你不一樣。”

　　語氣忽然就變得堅定：“從你轉來我就感覺你不一樣，你太神秘，莫小菲沒辦法掌控你。而且，我看得出你刻意避開人群，要不是被莫小菲挑釁的次數多了，你也不會反擊。倒黴就倒黴在你和景昔的關係讓她猜不透吧，她對景昔的留意我早就發現了，所以導火線一出，戰火很容易就會被點燃。開始的時候，我也對你比較懷疑，可是後來明顯感覺你不壞，長得漂亮氣質好，不虛榮攀比也不關注八卦那類消息，想要處於一個不被發現的位置安靜生活，但是太過於優秀沒辦法叫人忽視吧。你和莫小菲的位置相同本質不同，所以，盡管做不了朋友，我還是欣賞你。”

　　無形中便洞察了女生這麽多細節特征，不僅僅是順便留意那麽簡單了吧。

　　林向南收斂略微驚異的臉，從沒想過排除對手的身份，還會有誰在暗處這麽可以穩準地給她定位一個點。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沒處心積慮的暗算，也有借刀殺人的契機吧。

　　“你不後悔嗎？”所指當然是莫小菲。

　　“隻能說我習慣了她的存在吧。”趙靚靚幽幽地說。似乎從沒想過會延續到這個自己也言說不清的話題，然後轉頭望了眼林向南：“不過，如果有一天，你和莫小菲真的不能並存，關鍵性的時刻，我可能還是會幫她。”

　　女生無意識地說出的話，將她整個人埋葬的光芒衝破雲霄。

　　林向南露出類似欣慰般的笑，微微點了點頭。

　　“對了……”趙靚靚拉開書包的拉鏈，手伸進去後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一本娛樂雜誌，直到雜誌的章頁被快速地翻閱。女生在雜誌頁數定格在某一頁的時候釋然地抽出夾在章頁裏的信封，信封的開口處已經被撕毀，顯然存有被看過的痕跡：“這個，給你。”

　　看到是再熟悉不過的白色信封，林向南猛地思緒逆轉，伸手接過趙靚靚遞過來的輕薄紙張：“難道，是你拿走的？”

　　“嗯。”站在側麵，姿勢隨意倚靠在課桌上的女生淡淡地說。

　　那天，當趙靚靚在莫小菲以為她什麽都不知曉的情況下，餘光瞄到了林向南裝起信的信封被放入課桌內，這樣一個動作，在她與莫小菲，當事人陳宇哲和林向南的心中，完全心懷鬼胎般有著不同的意義。

　　於是，當莫小菲想要利用她，自己在走廊把風的時候，趙靚靚作了弊。那封信被她藏到了群腰和自己腰身相接處的那段縫隙中，上身有校服的白襯衫遮擋，可以做到完美地掩飾而不被莫小菲發現。

　　說謊後的症狀是趙靚靚有點魂不守舍，好奇心驅使她在廁所單格的小空間內，反轉了門把手，快速地抽出那封被莫小菲看重的信。

　　而當打開四個折角後，嚴重折痕的信紙上，還算滿格地寫著昨天的數學筆記。

　　趙靚靚握著那封所謂寫給父親的信，恍然大悟發現林向南說謊的嫌疑。停頓了幾秒鍾後，她毅然地把信歸於信封，並小心地再次保留到身體不易被發現的位置。

　　無形中，助她躲過一劫。

　　麵對莫小菲，也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麵不改色地裝傻。

　　暗地裏，卻對林向南的身份開始一邊留意一邊作出適當分析。

　　林向南抿了抿嘴，聰明如她，如自己預料一樣，如果當初這封信落在了莫小菲的手裏，就等於抓到了一個沒辦法翻身的把柄，莫小菲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

　　可是落在了趙靚靚手裏，遲疑地想了想，趙靚靚既然在當初沒有交給莫小菲，那麽也應該不會有多大的耐心去關注屬於自己的事情吧。

　　“不管怎麽說，還是想說謝謝你。”由衷的。

　　臉頰上的紅漸漸散去，微微地有一絲腫脹感，趙靚靚卻釋然地笑了，坦誠地看著她：“你不必感謝我，因為我的動機也不純粹。”

　　“不過，這封信我看了，你一直保持性格的孤僻和與人群的疏離感，實際上是和隱藏著什麽事情有關吧？”

　　林向南緊緊握住上衣兜裏的手機，別過臉沒有否認：“沒錯。”

　　知道就算自己問出口，站在自己對立麵的女生也不會講明緣由。趙靚靚低下頭收回好奇心沒有再說話。

　　此刻，靜謐的空氣裏，兩個沒有交集的女生帶著同樣低落的情緒，氣息微妙地融合到了一起。

　　所謂高二學生的暑假，不過也是在沉重作業的堆壓和家長不停嚷嚷著“馬上要高三了，可不能放鬆警惕”這樣的絮叨之下進行中。

　　能標準性的做到悠閑的學生，隻有兩個極端的可能。第一種是聰明異常，平時上課開小差還能成績穩居不下的；而另外一種，則是破罐子破摔早就對上學這個詞內心厭惡到完全排斥的。

　　悶熱的夏日，冷飲店擠滿了人，開著冷氣的角落，四方形的小桌上擺放著三杯果汁，奇幻一樣的粉藍色，果汁的主人，兩男一女為窗外蒸籠一樣的天感到無力。

　　自說謊事件被戳穿後，當事人陳宇哲明顯淡化了最初因捉摸不透而產生的鬱悶態度。

　　“怎麽辦，這個天氣可以蒸桑拿了，一會兒我們去哪裏呢？”隨即浮現憂愁的臉。

　　“你每天都研究去哪裏這個問題，這麽閑，作業都寫完了？”麵對陳宇哲一個假期三番五次的邀約，景昔靠在椅子上揚了揚下巴，看著對麵的貌似很認真地在思考的男生。

　　“我一向是這樣啊，再說文科本來就沒有多費腦筋好吧，要麽在初期搞定，要麽在開學前幾天趕出來，都OK的嘛。再說，我這麽好人緣，借誰的抄下，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啊！”對高三學生最關注的學習完全心不在焉。

　　景昔是學理科。

　　記得高二一開始的時候文科班就有老師私下找過他，多才多藝的景昔到哪裏都是被歡迎的，誰不想有這麽一個人來做班級的支柱呢。可是景昔毅然選擇了理科，多少讓（9）班的班主任眉開眼笑了一陣，就算這麽讓人省心不添麻煩，可是還是願意對他格外的照顧。

　　“噗……”一直沒講話的女生在一旁表露出一個完全敗了的表情，果然是好朋友的關係，林向南知道景昔在這點上和陳宇哲如出一轍，不過他選擇了前者。

　　“可還是很悲催啊！”不顧女生的白眼，陳宇哲大口地喝著果汁，透明裝有粉藍色液體的水杯再次放到桌上後，已經被抽空的隻剩下透明色，“不能踢足球不能打遊戲的，這個天氣漫長得折磨人。”

　　“每次一出來就在這裏抱怨也很折磨人。”景昔抿了抿嘴唇，白皙的臉恰到好處地側到了三分之二，“你表弟還沒走嗎？”

　　“還沒啦，他過來住一段的，應該是開學之後走吧。”又突然來了興致地說，“怎麽樣，上次你見了，長得不錯吧。”

　　所指的是那次之後約在一起吃牛肉麵時打的照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