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洛夫寓言全集

4.野獸鬧瘟疫

　　上天有一個怪脾氣，動不動就責罰地麵上的蒼生，

　　你看，生物界已經陷入了一片惶恐之中——

　　瘟疫肆虐地席卷森林，野獸們垂頭不敢出氣；

　　通往地獄的大門敞開著，

　　死神肆意地遊蕩於田野、山巔和溝渠，

　　所有生物都成了它的獵物，

　　它大發淫威之後，犧牲者便躺在了田野裏——

　　動物們被它無情地撂倒，

　　而它就好像在自家的花園裏麵割草。

　　有些野獸還活著，

　　但是它們內心清楚，末日很快就會來到，

　　在地麵上半死不活地瞎轉悠，

　　死亡的威脅，使它們完全失去了原來的麵貌。

　　野獸還是那些野獸，但是和以往可是大不一樣：

　　惡狼不再去抓小羊，就像一個溫良的和尚；

　　狐狸躲進了地窖裏，

　　吃著齋，也不再想著去抓母雞，

　　它們的食欲早已喪失，

　　因為這是死亡所帶來的恐懼。

　　公鴿子和母鴿子已經分居，

　　愛情兩個字早已經成為了過去，

　　沒了愛情，生活還有什麽意義！

　　眼睜睜看著災難不斷地降臨，

　　獅子大王將所有的森林公民來召集，

　　讓大家都來商量商量，這日子今後應該怎樣過。

　　半死不活的野獸們，勉勉強強到了場。

　　一個個無精打采，慢慢地聚到一起，

　　靜靜地將獅子圍在當中，席地而坐，

　　所有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獅子大王，

　　側耳傾聽，等待它把話來講。

　　“朋友們，”獅子開口了，

　　“大地陷入了黑暗，是因為咱們的罪孽太深，

　　上天的眼睛像鏡子一樣的明亮，

　　所以它雷霆大發，

　　咱們要好好地自省，

　　看一看究竟是誰的罪過最大，

　　那麽它就應該做出自我犧牲，

　　用自己的身體去獻祭！

　　也許看到我們真誠的情意，

　　諸神心裏能夠滿意，

　　我們必須懷著一顆虔誠的心，

　　也許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們的憤怒減輕。

　　這種犧牲自我，舍生取義，

　　在我們的曆史上也是常常有的，

　　朋友們啊，對這種事，我們有誰不熟悉？

　　好吧，從現在開始，

　　不管是誰，都不許吵鬧，要安神靜氣，

　　每個人都要進行懺悔，

　　將自己所有的罪行都告訴天和地，

　　無論犯罪的時候是有意還是無意。

　　懺悔吧，我的朋友們，

　　我們都背負著罪孽，我們都應該在這裏懺悔！

　　好吧，那就讓我來做第一個，

　　我是有罪的——雖然這讓我痛不欲生？——

　　即使是我也有過不對！

　　那可憐的小羊被我……這是為什麽呢？——真是毫無道理，

　　我胡作非為，我不能自已，

　　我將那些可愛的小羊活活咬死；

　　有時候——任誰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的——

　　有時候，我還將放羊的送進了地獄，

　　我真心的，心甘情願地把自己擺上祭桌。

　　你們大夥也都過來說一說，

　　看看自己曾經都有過什麽樣的罪過，

　　看看究竟是誰犯過的罪過最多——

　　它就將成為我們獻給神靈的祭品——

　　這樣神靈就一定會滿意。”

　　“啊，偉大的獅子大王，你是這麽的善良！”

　　狐狸張開嘴誇耀著獅子，“你的好心也太過分，

　　你這點小事怎麽能算作是罪過呢？

　　我們不必做什麽事都要聽從膽怯的天良，

　　如果那樣，我們很快都會挨餓死光光；

　　而且請你聽我說啊，

　　我們偉大的獅子大王，

　　那些羊應該感到無上的幸福和榮光，

　　因為它們有幸讓您來品嚐，

　　至於放羊的，我們更應該感謝您：

　　替我們多多教訓他們——他們如此全是活該，

　　這些沒有教養的種族，這些沒有尾巴的白癡，

　　他們真是愚蠢到了極點，卻又驕傲又自負，

　　滿世界稱王又稱霸，真是胡鬧。”

　　狐狸發表完自己的看法，

　　馬屁精們都跟在它後麵隨聲附和，

　　簡直就是一個腔調，沒什麽不同，

　　和獅子講起了這一套，

　　千方百計想為獅子證明，

　　說獅子公正又善良，

　　甚至連懺悔罪行也是沒有必要。

　　在獅子的帶頭下，

　　熊啊，虎啊，狼啊都一個接一個地，

　　在所有野獸的麵前，

　　將自己的罪行，一一地向大家來舉報；

　　但是，這些罪大惡極的家夥們，

　　將自己的罪行一一述說之後，

　　卻沒有誰敢對它們吭上一吭。

　　那些家夥的尖牙利爪，

　　看著就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它們所做的似乎都是善行，

　　誰也不敢對這些行為提出異議，

　　它們似乎成了白色翅膀的天使，

　　言語行為都顯得聖潔無比。

　　最後，一向溫馴老實的閹牛“哞哞”地叫著說：

　　“我也有罪啊。五年前那個寒冷的冬天，

　　萬物都難以生長，我缺少草料，

　　無門借貸，一時鬼迷心竅，

　　我饑餓難耐，就在神父的草垛上吃了一口幹草。”

　　它的話音剛落，眾野獸們即刻一片嘩然，

　　老虎、豺狼和黑瞎子們更是鬧翻了天：

　　“大家快來看看啊，竟然出了這麽一個壞家夥！

　　別人的幹草竟然都敢偷吃！

　　這也難怪老天會大發雷霆，

　　將這可怕的災禍降臨到我們身上，

　　全是因為這個壞家夥，老天才會把我們懲罰得這麽慘！

　　這個頭上長著角的壞家夥，簡直是無法無天，

　　為了我們的身軀能夠得到拯救，

　　為了我們的靈魂能夠得到淨化，

　　我們要用它，要用它的身體和靈魂，

　　來把天上的神靈祭奠，

　　這樣的災難和瘟疫都是因為它的罪行而帶來的！”

　　於是經過大家一致決定——

　　烤了這頭閹牛，用它的肉拿去上供。

　　老百姓中也流傳著這樣一句話：

　　誰最老實，誰就應該為世界上所有的罪過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