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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瘋狂的欲望

  王肅奪窗而逃,藏進樹林子裏喘了一會兒粗氣,回到家往炕上一躺,翻來覆去,一宿也沒睡好覺。他猜測,十有八九是那三個記者當麵說好聽的,背後在搞名堂,聯想起王大愣被“曝光”的轟動輿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這可不同於王大愣呀!王大愣有自己袒護他,而誰來袒護自己呢?何況這類事是最臭人的,即使是一下子不怎麽臭,恐怕背後也要被指脊梁骨的。唯一能自慰的是兩點:一是陳丹婭不要說出是誰,爾後給她出個主意,就說是連隊來的上海男朋友;二是撞門人和站在招待所門前喊的,並沒有看清自己是誰……

  他後悔不該在這時候幹這事兒,可想來想去,就覺得自己像鬼使神差似的,到那兒就挪不動步了。

  他是有一套故作鎮靜的辦法的。

  吃完早飯,離上班還有十多分鍾,他照樣倒背著手,邁著小八字撇步,來到了辦公室,往沙發上一坐。文書送來了文件夾他本無心看,胡亂翻開,第一份文件是省裏發的關於幾個農村公社主任還有大隊幹部奸汙女知青的處理通報,不禁心裏一顫:這事要是真暴露出來,也得受點小處分吧?越想越覺得沒啥,就是對那三個記者不放心,應該巧妙地讓他們快走。

  “砰!砰!砰!”突然傳來三下敲門聲。

  “請進!”王肅故意振作精神大喊了一聲,門推開後發現是三名記者,笑著站起來,“我正要到招待所去看望你們,這兩天我也沒倒出工夫去,也不知吳主任陪得怎麽樣……”接著走出座位,打著手勢:“快請坐,快請坐!”

  “王主任,”梁大勇坐下搶先說,“這兩天可讓吳主任跟著受累了,給您也添了麻煩。”

  吳主任在旁邊報功似的稟報說:“王主任,三位記者采訪得很順利,對連隊工作很滿意,我留他們再住幾天到別的連隊看看咱們的多種經營生產,還有十連建的大寨水庫和大寨田,他們說什麽也不住了,一會兒就想走。”

  “是啊,”李大寬說,“王主任,我們是來向你告辭的。”

  “忙……忙什麽呀!”王肅剛一吞吐,立刻校正過來,“我和吳主任也說了,難得你們來一趟,就多住幾天。”接著說出了話外有音的話,“雖然我們這些天很忙,特別是吳主任,你們來了,怎麽也得陪好呀!”

  梁大勇一聽,這明明是驅客呀,笑笑說:“這就夠打擾的了,馬上就要秋收了,聽吳主任說你們正在籌備捍衛文化大革命成果活學活用講用會,工作很忙--這樣吧,等你們開會時打個招呼,我們來參加會議,采訪采訪,發點兒大塊兒文章。據我所知,開這種會還屬首創,說不定用大塊兒文章報道出去,會得到中央領導的重視。”

  “好好,太歡迎了,”王肅這是出自內心的話,聽到這些,他又留戀起這幾名記者來,但還是希望他們抓緊走開,因為最近發生的和白玉蘭、陳丹婭的事情,一直使他心裏不踏實。“你們三位記者咱們講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到時請你們可一定來,說不定我派吳主任專門去請你們去!”

  梁大勇也巴不得,他盤算著根據掌握的材料向上級領導反映後能引起重視,如果處理草率了,可以借機再來搞點兒調查,答應得很熱情和有誠意。

  “好,這合同咱們就算訂妥了,到時候,隻要接到通知,再重要的事情我也要推辭掉!”梁大勇打開隨身帶的小提兜,拿出寫好的稿子說:“王主任,稿子寫完了,請您過過目,提提意見,可以的話,回去就向總社發稿。”

  吳主任在旁邊插話:“王主任,這稿子我看過了,寫得很漂亮。”

  “一級有一級的水平呀!”李大寬在旁邊說,“要不怎麽叫新華社記者呢!國家級水平嘛,我們是服氣。”

  梁大勇笑笑:“你們這一說,我可要飄飄然了。”

  王肅不夠放心,接過一看,標題是:《小興安腳下的紮根花》,高興地說:“一看這題目就很有文采,吳主任既然看了,大加讚賞,就代表我了,我不看了!”

  張南南拍拍自己手拎的照相機說:“王主任,我還給梁老師的文章拍了照片,回去,咱們自己的小報先用。”

  “好好好,”王肅現在才全然相信,這三名記者確實是下來采訪的,帶有熱情責怪的口氣說,“吳主任,怎麽不給客人倒茶呢!”

  “可不是--”吳主任尷尬地去拎暖壺。

  梁大勇急忙站起來擋住:“不用了。”接著對王肅說,“王主任,就這樣吧,我們走了。”

  李大寬和張南南也站了起來。

  “看來是留不住你們了,貴客不常在呀!”王肅用惋惜的口吻說,“好吧,留了初一,留不住十五,走就走吧,兩座山碰不到一起,兩個人碰到一起還是容易的……”接著吩咐吳主任,“吳主任,你給車隊打個電話,讓咱們的吉普車送到縣城。”然後,他陪三名記者下了樓,一直瞧著他們上了車,招著手瞧著吉普車在嘀嘀聲中離開了場部大樓,才轉身回到辦公室。

  他如釋重負,心上壓著的一塊石頭落地了,罩在心上的陰雲頓時消散了。

  王大愣推門進來,壓著嗓音很神秘的樣子問:“王主任,也不知昨晚那三個家夥到陳丹婭宿舍裏什麽玩意兒,我去調查調查怎麽樣?”

  “別神神叨叨的,有什麽大不了的!”王肅滿不在乎地說,“能怎麽的,幾個臭記者,少見多怪!”

  王大愣心想,本來是你神神叨叨,新華社記者這麽重要那麽重要,現在又不在乎了,和白玉蘭、和陳丹婭這裏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特別是親自囑咐自己辦理“關照”的那六個上了大學的女知青,這裏肯定有事;尤其記者一來他這一慌神,記者一走,又那樣泰然自得,更說明了問題。

  王大愣琢磨著,想起昨天看到過的那份處理農村幹部迫害女知青的通報,不禁膽顫心寒起來,拿定主意:和知青的這種事兒,咱是堅決不貼邊兒。爾後,不管王肅對咱恩情多大,這事兒能躲就躲,盡量少幫他摻和為佳,能提醒就提醒他多多注意,可千萬別捅出漏子,那時,連自己不徹底完,也得像秋後螞蚱--沒啥大蹦躂頭了。

  “王主任--”王大愣想起了今天來這裏的主要話題,“辛團長今天一早要車去三連了。”

  “噢?”這話題吸引住了他,“和誰去的?”因為三連有他的一塊心病--薑婷婷。就他現在推測來看沒啥問題,但就怕萬一呀。

  “和關秘書,兩個人去的。”

  “沒說幹什麽去吧?”

  “沒有。”

  “哎--”王肅一閉眼又睜開,“他不是也常到別的連去嘛,無非是什麽體察民情,征求對場部大樓幾個領導的意見唄!”停停問,“你覺得這裏有什麽嗎?”

  王大愣說:“我可是聽說,全場二十多個連隊屬三連給場領導提的意見多呀,他媽的,要不那地方好好的,就鄭風華、李晉、馬廣地那幾個小兔崽子在那裏胡攪,將來有機會把他們折騰出去!”

  “行,今年冬天采伐隊再進深山老林采伐時,把他們補充進去,這也不違背大方向,知識青年上山下鄉,上山嘛!”王肅站起來,又踱開了步,“還有那個老肖,將來也得想法安置他……”

  王大愣一說,刺激了王肅的神經:這些人確實是隱患,特別是那個老肖,聽說奚春娣給丁香輸血後,身體恢複慢,給她擀麵條,送荷包蛋,奚春娣家裏有啥事都跟他說。那個薑婷婷雖然上吊沒成,他能不能再勾住薑婷婷的魂,也啥都跟他說呢?

  想到這裏,他吩咐王大愣:“你去把吳主任找來。”

  “是。”

  吳主任送走記者,正領著一夥人研究籌備開秋後講用會的事,一進門便問:“王主任,有事?”

  “吳主任,”王肅說,“你和張曉紅一起,和那幾個副主任溝通一下,就說我提議的,三連小煤礦變成直屬場革委領導,再不歸屬三連。你們考慮派一名得力幹部去,把三連管小煤礦的老肖調到場部來,給他安排個好一點的差使,別讓他有意見。我考慮這個小煤礦的開成,他夠辛苦的了,組織上該照顧照顧他了,最好把住房等一係列問題都安排好。看看那幾個副主任同意不?”

  “是,”吳主任回答,“王主任,我今天就辦這事。”

  “你給我要個車,”王肅接著又吩咐,“我到三連去看看小煤礦這幾天的情況怎麽樣。”

  王大愣在一旁問:“用不用找個人陪同你去?”

  “那--你就去吧。”

  王肅上了吉普車,在去往三連路上的顛簸中眯著眼盤算,這次去想要辦兩件事:一是到小煤礦看看煤的產量情況,讓張連長和小煤礦的梁師傅、陳工程師估出一個到入冬的產量來,並向他們交待明白,從現在開始小煤礦即將直屬場部領導,所產煤炭不準隨便往外支配,由場部統一安排;二是如果有機會找薑婷婷談談,安撫一下,一定讓她嘴要嚴。

  這兩項,以第一項為主,第二項在方便時進行,斷定現在不會有什麽問題。他左思右想考慮到:我王肅在小興安農場有勢力那是誰也否認不了的,不少幹部都是自己親自點名提拔的。可是,聽說外地搞文化大革命的情況,心裏琢磨:人這玩意兒可也沒準,說不定什麽事情不滿意有條件時也會反叛,特別是讓各整黨工作隊這麽一整,難說這裏還是鐵板一塊。秋收後伴著整黨結束,就要開黨代會,選舉黨委書記和委員,恢複黨的組織生活。當然,黨代會代表多數都是這些連隊幹部,他們能不能異口同聲地讚成我王肅,也是個未知數。因此,黨代會之前的講用會上,就要講出去,為了體現場革委會對連隊幹部辛辛苦苦工作的關懷,用便宜價格賣給每人一汽車煤,以此聯絡感情……

  他想得很美,很美。

  “停車!”他一睜眼,發現吉普車已駛進三連的地域。

  吉普車停下來,他往外指指讓王大愣看:“你看,那是不是張連長呀?”

  “是。”王大愣看了看說。

  “讓他過來一趟。”說完下了車。

  王大愣呼喊兩聲,張連長聞聲走了來。

  “那兩個人是誰?”

  “連隊的農業技術員和統計。”

  “噢,”王肅問,“你們在采樣估產?”

  “是。”

  王肅問:“怎麽樣?”

  “錯不了了,”張連長回答,“大災之年大豐收,這是建場史上沒有的。從估計看,我們連隊有百分之八十麵積的小麥能上“綱要”,畝產達到四百斤,塊塊黃豆地號都獲豐收,實現平均畝產二百六十斤上‘綱要’也沒問題。”

  王肅精神振奮起來:“我看呀,你再使把勁兒,爭取明年實現‘綱要’連隊是沒問題的!”

  “努力吧!”張連長笑笑,“知識青年進場時咱們擔心的問題破除了,大多數還真能出大力,吃大苦,問題是現在招工、招生、當兵,弄得知青隊伍人心有點兒不穩,特別是傳達了省裏發的有些農村幹部迫害女知青的通報……”

  王肅截住話說:“別扯遠了,我還有事兒,你們關鍵問題是要采取新措施,對知青進行再教育,比如安家紮根問題,你搞得就不錯嘛!”

  “是。”

  王肅問:“小煤礦的產量怎麽樣?”

  “很理想。”張連長回答,“每天二十四小時能生產二百噸,這樣年產就可達到六萬噸左右,按梁師傅說的,實現設計能力沒問題。”

  王肅把在車上想的和張連長一說,張連長先是一猶豫,最後還是滿口答應了。

  王肅問:“烏金市的那兩個人怎麽樣?”他聽說那個梁師傅和鄭風華、李晉他們打得火熱,覺得也是危險因素。

  “勤勤懇懇,很為咱們辦礦出力。”張連長回答,“他們提出,要在知青中培養技術力量,準備今年春節前撤回去就不再回來了。”

  “我看可以,”王肅一皺眉頭,“晚點兒了吧,咱們不能老牽扯著人家,這就已經夠勁了。再說,我看這開礦技術很簡單,又不是搞人造衛星呢!再早一點也未嚐不可!”隨後問,“老肖怎麽樣?”

  “單從工作上倒是挑不出別的,就是太能拔強眼子!”王肅這一提,張連長訴起苦來,“王主任,你說吧,我是連隊一把手,他本應該好好支持我工作,可是我說啥他不聽啥。我已經和你匯報過了,我要提拔袁大炮當副連長,他就堅持提鄭風華,你說怎麽的他偏不怎麽的,像對著幹似的,現在連隊就靠我一個人,又是生產,又是後勤,又是畜牧,又是機務,還有其它一些爛眼子事兒,啥操心不到都不行。袁大炮提拔的事,既然場領導研究完了,我就公布了吧?”

  “我不是跟你說過嘛,”王肅也感到是個問題,勸張連長再緩一緩,“還是慎重一點兒,你不是幾次說袁大炮事跡很生動嘛,這次講用會之後宣布也不遲,照你那麽說,老肖還有些勢力,再說這個人動不動就往上跑咱受不了。最近,場領導對他的工作有新的打算,到時候,你的工作就好幹了。”

  “是嗎?”張連長很高興地說,“我是不好辦,這回你說小煤礦要直接歸屬場部領導就好多了,要不,還是難辦,連隊很難插手。這不,他誰也沒商量,就決定讓鄭風華當什麽礦長助理了。”

  王肅問:“你覺得,他還有什麽問題?”

  “這……這……”張連長說,“要說問題嘛,這人還真沒啥大問題,就是老以自己在延安和朝鮮那兩段光榮曆史自居,要仔細琢磨呢,這人還真不錯,沒有私心,不記私仇,有話說在明處,有事兒幹在明處,爭吵完該怎麽的還怎麽的,工作也很賣力氣,幹起事業來不要命……”

  “你呀,一會兒這人好,一會兒這人孬,缺乏是非觀念!”王肅截斷張連長的話,“不能像你那麽簡單地看,那是缺乏路線鬥爭覺悟。作為一個革命者來說,目無紀律、目無自己的領導怎麽能行?”說著指指身邊的王大愣教訓說,“老張,你呀你呀,這一點就不如老王了!”

  “王主任,張連長執行上級決議這個堅決,在幹部中也是少見的!”王大愣在一旁插話,因為張連長當這裏一把手,是他提議的,極力維護,“別說張連長,我又怎麽樣,這裏有鄭風華、李晉那幾個調皮搗蛋的知青,誰也夠嗆。我看,必要的時候,可以把鄭風華也調一調。”

  王肅立即表態:“我看可以,也可以安排到場直屬的采伐大隊去!”

  這話很對他的心思,倘若鄭風華被遠調小興安嶺深山老林,進一步和白玉蘭遠遠隔離,可能會更好一些。

  “可以!”王大愣也在一旁燒火,“讓他和丁悅純、馬廣地等到艱苦的地方去鍛煉鍛煉,沒什麽壞處。”

  這話更對他的心思,這樣,對白玉蘭做自己的兒媳婦就更有利了。

  張連長點點頭,猶豫著提出一點異議:“丁悅純和馬廣地剛剛結婚,讓他倆上山恐怕……”

  “恐怕什麽!”王肅變得很嚴肅,“老張,你要記住,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溫良恭儉讓,這是毛主席說的,好好學學!”接著又說,“再說,又不是去了不再回來,一年不是有兩次下山假嘛,人家那些‘二勞改’怎麽幹的!”他在想,丁悅純一走,接觸薑婷婷更方便了。

  “是是是,”張連長點點頭,“領導決定了,我就堅決照辦。”

  “好,就這樣辦,老肖沒調動之前,別的先不要動!”王肅說,“好,就這樣吧,我要到小煤礦去看看。”說完,轉身上了吉普車。

  王大愣和張連長隨後跟了上去。

  他們來到小煤礦,知道肖礦長去縣城購買生產用品去了,梁伯伯和陳工程師、鄭風華都在井下帶班采煤,小礦車絞車繩嘎啦嘎啦響著,不斷地往上運送著煤,又不斷地空著車被甩送下去,井洞門口旁的翻罐架下麵,已堆起了黑油油的一大堆煤炭。

  王肅不覺一陣高興,在張連長引路下,登上正在拔高的煤堆。

  “王主任,”張連長指著那棟紅磚房說,“肖礦長他們研究,準備在那後邊再蓋兩棟房,一棟作夜班宿舍用,另一棟作為水房和澡塘子。”

  “不行,你告訴他,說我不同意!”王肅臉一板說,“剛見點兒煤,還沒等怎麽的,就先搞這一套!應該學習大寨人的精神,先治坡,後治窩嘛,學大寨學什麽,還能單純地去學修梯田?學精神嘛!”

  王大愣接著說:“這就是說,農業學大寨要學實質!”

  “好,我一定把領導的意思轉告他們!”張連長指指山腳下接著說,他們還計劃,準備入秋以後,這裏采煤、掘進一整套生產係統運轉正常了,對那邊兩對勘探完的煤井,多方集中人力開工。”

  “這倒行,”王肅點點頭,“努力擴大生產這符合我們國家一窮二白的要求,可以。也許這些用不著他操心了。”

  張連長突然想起了一點:“王主任,如果烏金市來的人一撤,肖礦長和鄭風華可就屬於最內行的了,把他們再調走,恐怕……”

  “恐怕什麽?!”王肅打斷他的話,“抓緊培養人嘛,這麽說地球離了哪個人還不轉了?”

  張連長直點頭:“是是是!”

  王大愣在一旁鼓勁:“老張,有點兒革命者的氣派!”

  “就是嘛,”王肅應和了王大愣一句,突然發現一個穿花衣服的女青年恍惚中好像看到臉蛋兒很漂亮,指指問,“她是哪個市的知青?”

  “不是知青,”張連長瞧一眼回答,“盲流,叫韓秋梅,是個‘二勞改’的親屬,和烏金市知青馬廣地剛結婚,那七對中的一對。”

  “噢,”王肅感興趣地問:“她一個人進山幹什麽呢?”

  “這事兒和你匯報過,我按您的意見找了場公安分局,同意給她發了準遷證。”張連長發現王肅很感興趣的神態,說得細起來:“這女青年還不錯,很能吃苦,我給她安排到蠶山養蠶去了,蠶山就在前麵。”說著用手指了指。

  王肅瞧著韓秋梅苗條嬌柔的腰肢:“我看這女青年參加場文藝宣傳隊能不錯。前幾天,文藝宣傳隊的指導員和隊長找我,說需要再補充幾名演員。”

  “恐怕不行吧?”張連長說,“都結婚了。”

  “結婚了怎麽的,結婚了就不革命了?”王肅搶白張連長一通後,“剛才不是說讓馬廣地上山進伐木隊嗎,這樣一個進山,一個去場部文藝隊,兩全其美,都不用起火做飯了,我看倒不錯。”

  張連長連忙點頭:“好吧,領導看著行的,我們就照辦。”

  王肅一邁開步,王大愣和張連長也跟著朝韓秋梅的背影走去。

  正在井口旁幹零活的馬廣地眼尖,看見王肅指指劃劃韓秋梅的背影,斷定這家夥要打鬼主意,扔下手裏的活,繞道進了樹林,跑在他們仨前麵,呼呼直喘粗氣,拚出全身力氣去追趕韓秋梅去了。

  北大荒的秋天已經從樹林裏開始了,林地上生長的野蒿和灌木低部葉子開始出現淡淡的黃暈。山澗小河畔旁的柳樹,核桃樹,滿山的柞樹,椴樹葉子,那深深的濃綠色被秋風吹得摻上了黝黑,樹梢上一些葉子的底麵,開始出現淡黃色的紋絡或斑斑點點,有的葉蒂已經失去了春天時強硬的粘結力,大風再吹,也隻是嘩啦啦飄響,現在,有的經不住了,稍有大風便被吹落,飄散著,飄散著。

  “秋梅,秋梅……”馬廣地滿頭是汗,頭發和脖子裏粘夾著飄落進的樹葉,一直躥進平頂山右側山崗蠶場才休息,腰一直一彎,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快,快跟出來!快!

  蠶場的姑娘們都收蠶去了,隻剩下個打更燒水熱飯的老漢,他知道馬廣地常來看望秋梅,總借機沒正經地逗個笑話,搞個小惡作劇,取笑說:“廣地,你也真沒出息,媳婦前腳走,你就後腳跟,幹脆走哪兒領到哪兒得了!”

  “幹什麽呀--”韓秋梅正換衣服準備進蠶場,“總一驚一詐的!”

  馬廣地過去幹過這事兒,把韓秋梅調到一邊,啥事沒有,摟摟親親,說幾句話就拉倒,弄得韓秋梅哭笑不得。

  他不回答,隻顧喘粗氣。

  “出來了,怎麽的?”

  “哎呀,叫你來你就快來吧!”馬廣地扯住韓秋梅一隻胳膊就往過拽,“快,跟我來……”

  老漢眯起眼睛:“可能有秘密。”

  馬廣地斜斜眼:“去你的!”

  “到底什麽事呀?在這兒說還不行,非要走……”韓秋梅嘟囔著,不由自主地被拽走了。

  馬廣地把韓秋梅拽到林子裏,喘口氣說:“不好啦,王肅那個老色鬼打你的主意呢!”

  “淨胡扯,我看你是不是得神經病了!”韓秋梅甩開馬廣地的手,以為他又在惡作劇,“他要瞧得上我、打我的主意我就去,像白玉蘭、薑婷婷似的弄個美差事,你也跟著調去借借光!”

  “胡說!”馬廣地扭住韓秋梅的臉蛋子,“你是叫我當王八是不?”

  “對對對……”

  小兩口結婚以後,更加甜甜蜜蜜,特別是場部答應辦戶口開完準遷證以後,小兩口的親密勁更濃了,常常用一些玩笑發泄和體現。

  韓秋梅著急地說:“別老沒正經的,人家都在幹活呢!”

  “這回不是開玩笑!”馬廣地臉色煞白,“王肅那個老臊頭子跟著你上來了。”

  韓秋梅相信自己漂亮,因為常有人誇獎。聽完馬廣地講的關於薑婷婷、陳丹婭的故事後,開始半信半疑了:“人家挺大個主任,攆我幹什麽,咱一個盲流。”

  “隻要是漂亮,那老混賬誰不攆,管你盲流不盲流。”

  韓秋梅見馬廣地不斷地撒眸遠處,相信的成分在增加:“真的?”

  “哎呀,不騙你!”

  “攆上來,還能公開強奸不成?”

  “那倒不能,”馬廣地臉一沉說,“他王肅這麽大官,不能像大道上那種地痞二賴子流氓似的,得靠花花腸子騙人。”

  韓秋梅撒眸一下遠處,有點著急了:“那怎麽辦?”接著說,“跑?”

  “跑?往哪兒跑呀?”馬廣地搖搖頭,“這方圓幾百裏都歸他管,跑了初一,還能跑了十五?”

  韓秋梅有點心跳了,著急了:“那可怎麽辦呢?”

  這時,從小房裏傳來了對話聲。

  “喲,張連長來啦!”老漢殷勤打招呼的聲音,“王連長也來了,真難得到我們這兒來看看。”

  王大愣向老漢介紹:“這是咱們場革委會的王肅主任。”

  “噢,聽說過聽說過。”老漢有點受寵若驚的聲調,快進屋歇歇吧,接著誇獎說,“這些知青可真行啊,能幹不說,學技術學得還快,今年蠶繭要獲大豐收呀……”

  張連長打斷老漢的話:“你看見韓秋梅了沒有?”

  “韓秋梅?就是……”老漢有點羅嗦,“就是廣地媳婦呀?”

  王大愣有點不耐煩了:“對,看見沒有?”

  “在那兒--”老漢指指林裏。

  馬廣地聽到對話,急得團團轉,發現腳下一片老苣蕒菜,想起夏鋤在穀子地裏間苗薅草時,薅苣蕒菜粘的一手漿汁,黑不黑,綠不綠的,粘在手上非常難洗。

  他忽地哈腰薅下一把撅折,將那冒漿的一端往韓秋梅臉上蹭擦起來,頓時,一個漂亮的臉蛋兒變得麻麻花花的了。

  “韓--秋--梅--”張連長衝林子裏喊。

  馬廣地捅了韓秋梅一下,貼在她耳朵上悄悄告訴一聲,韓秋梅大聲回答:“誰呀!在這--兒--呢--”

  老漢大聲說:“廣地媳婦,是張連長!”

  韓秋梅剛要走出去,馬廣地說:“稍等等,讓臉上幹一幹的!”說完,鼓起腮幫子往她臉上吹起風來。

  張連長又催:“快點兒過來!”

  “來--啦--”韓秋梅在前,馬廣地在後,朝小房走去。

  “噢--”王肅眼睛盯著盯著,韓秋梅一露麵,他透過樹的縫隙一打眼,心裏納悶,對呀,衣服還是那花衣服,好像挺漂亮的,怎麽這模樣,說了聲,“走--”邁開了步,又問張連長:“是個麻子呀?”

  “不是呀。”

  “你的不是我的不是!”王肅又瞧了瞧韓秋梅,瞪了張連長一眼。

  張連長瞧著越來越近的韓秋梅問:“小韓子,你那臉怎麽搞的?”

  馬廣地回答:“誰知道,昨天一宿臉上起這些玩意兒!”

  張連長正要細瞧時,韓秋梅故意低下頭像瞧什麽東西。

  “老張,”王肅走出很遠,“快走,羅嗦什麽玩意兒,這樣的人上不了文藝宣傳隊!”

  馬廣地癟著嘴想笑笑不出來。

  韓秋梅癟著嘴想笑笑不出來。

  小兩口發現他們走了好遠了,才忍禁不住前仰後合地大笑起來。

  馬廣地笑出了眼淚。

  韓秋梅笑得肚子疼,直彎腰。

  老漢在小房旁被笑蒙了:“你們這小兩口瘋了咋的?”

  馬廣地、韓秋梅還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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