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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1

  許諾真的跟著牛紅來到了臨海霸王集團公司,搭的還是牛紅的轎車。

  小轎車剛停在霸王公司門口,牛紅、許諾一前一後下了車,正在門口張望的麥芒發現了,她迎上去:“許--許諾,聽說美國老板把你聘來了?”

  許諾點點頭。麥芒閃著乞求的目光:“許諾,看在曾是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在美國老板麵前說一說,他們的豆子我不要了,把廠子還給我吧--”

  許諾質問她:“當時,我那麽說,你為什麽就是不聽呢?”

  麥芒“撲通”跪到了地上,指指牛紅:“許諾呀,我算是讓她給坑苦了,你可別上她的當啊!”

  牛紅接茬說:“麥姐,你這話不對呀,那是你主動同意的。白紙黑字,我又沒摁著你的手去寫合同!”

  麥芒氣得手發顫,掏出五十元錢,氣急敗壞地說:“你讓我來,我來了;我說沒有生活費,你就給我五十塊錢,能幹什麽呀?”

  許諾從兜裏掏出一小遝錢遞給麥芒,麥芒雙手顫抖著接了過去,正不知說什麽好,許諾隨著牛紅已經徑直走進了廠區。

  牛紅回頭瞧瞧麥芒:“太不要強的女人。”

  許諾斜一眼牛紅,語氣裏充滿挖苦的味道:“我看,你倒是很要強的女人。”

  牛紅一聽口氣有點兒不對頭,支吾著說:“噢,噢……你是什麽意思?”

  麥芒顫巍巍地走著喊:“許--諾--,許--諾--”

  許諾正視前方向前走著,回頭瞧了瞧,歎口氣繼續朝前走去。

  艾爾茲熱情地與許諾交談了一個多小時,晚飯時間到了,公司招待所餐廳裏,擺了一桌盛宴,讓牛紅、高新浪作陪。

  餐桌前,高新浪先開了口:“許場長,我們董事長今天招待你可是破了格的,一般都是分餐製,隻喝啤酒。你看……”

  許諾順高新浪的手勢細一看,是一桌中西結合的盛餐。除山珍海味外,有茅台,還有萬元以上的兩瓶法國名牌紅酒。

  許諾雙手抱拳:“艾爾茲董事長,我可是受寵若驚了,多謝了。”

  艾爾茲一示手,許諾拉著他坐下,服務員要倒紅酒,許諾說:“董事長,今天你請我喝酒,我說了算行不行?”

  艾爾茲笑笑:“好啊。”

  許諾說:“咱們先喝白酒,後喝紅酒好不好?”

  艾爾茲連連應承:“可以,可以。”

  服務員打開茅台酒,先給許諾倒了半杯,許諾說:“倒滿。”

  服務員給艾爾茲倒了半杯,許諾說:“這就不好了,都倒滿。”

  服務員倒完了酒,高新浪對艾爾茲說:“董事長,你致祝酒詞吧。”

  艾爾茲舉起杯說:“好吧,我們就為歡迎許諾先生能來霸王應聘而幹杯吧。”他的話音一落,四隻杯子“咣”地碰在了一起,霸王方的人飲用時都是輕輕地咂了一小口,隻有許諾像喝飲料一樣,咕咚兩大口下去,隻剩個空杯子了。艾爾茲陌生的樣子瞧著。

  高新浪趁艾爾茲吃菜的機會,衝著許諾直眨眼,並用手點點自己杯子下去的量,示意他文明一些、慢一些,然後指了指掉在桌子上的一根菜絲兒,示意服務員快快擦掉。

  服務員很快來擦掉了,許諾裝不明白,用筷子夾起一大口菜又直接送到了嘴裏。服務員走過來又給許諾斟上多半杯紅酒,給其他人隻輕輕滴了一點點。許諾舉起杯衝著艾爾茲輕鬆地說:“喂,董事長,不是幹杯嗎?”

  艾爾茲說:“我有糖尿病,很少飲酒。”

  牛紅說:“許場長,你在官場這些年,應該明白,說幹,隻是一種盛情的意思……”

  許諾舉杯衝著艾爾茲說:“就不管什麽意思,說了就得算數,就像訂大豆期貨似的,來,幹了,幹了。不然,我看不出董事長請我來的誠意。”

  艾爾茲尷尬地說:“幹,幹,我幹了,幹了。”他舉起杯,強喝了一口下去。

  牛紅瞧著許諾大嚼大咽,拿起筷子夾點兒菜放在自己麵前的盤裏,然後再夾一點兒送進嘴裏,意思是給許諾作示範。許諾故作看不懂,舉起杯:“艾爾茲董事長,霸王這麽高看我,實在是感謝了。請問,怎麽打發我呀?”

  艾爾茲回答:“肯定是重用了!”

  許諾說:“聽說,這裏是艾爾茲先生作董事長高新浪當總經理的,這麽說,如果當不上總經理的話,當個副總,起碼是排在牛副總的前頭吧!”

  許諾用逼迫的眼光瞧瞧牛紅、高新浪。倆人一愣。艾爾茲說:“不,不,霸王對你另有重用!”

  許諾放下杯說:“董事長,能不能說說我聽聽。”

  艾爾茲說:“許諾先生,現在可以直言不諱地說了。為了在中國把大豆加工業做大,我在中原地帶和南方正設計和準備建兩個比臨海這裏還要大的工廠。想在東北的大豆產區也建一個。我看,這個重任隻有你能勝任。”

  “噢--”許諾說,“明白,我明白,另挑大旗,太重用我了。”他說著拿起桌子上的茅台酒站起來說,“董事長,本國有句俗話,叫做借花獻佛,你聽說過?”

  艾爾茲回答:“當然聽說過了!”

  許諾說:“既然你這麽誠心用我,我又這麽誠心來,我敬你一杯怎麽樣?”

  “剛才說了--”艾爾茲說,“許先生,平時我是不喝酒的。”

  許諾說:“喂,這不是平時嘛,看來沒有誠意。”

  艾爾茲硬著頭皮說:“好,我喝!”

  牛紅在一旁說:“許場長,我替董事長怎麽樣?”

  許諾搖搖頭:“你替?恐怕我就不喝了!”

  許諾倒好酒舉起杯:“來,董事長,願我們合作成功!”

  艾爾茲說:“隻要你肯努力!”

  “沒問題,”許諾說,“這你知道,我被免職,已經沒有出路了!一定盡最大努力幹好。”

  許諾舉起杯與艾爾茲碰一下,一飲而盡!艾爾茲硬著頭皮,隻好也一飲而盡。

  牛紅問:“董事長,沒事吧?”

  艾爾茲搖搖頭,表示沒問題,然後對許諾說:“許先生,我投資建廠,你除了我承諾的待遇外,我還可以贈送你一定的股份,由你來擔任總經理。”

  許諾問:“你來擔任董事長?”

  艾爾茲說:“那當然了。”

  許諾說:“既收購大豆,又銷售大豆!”

  艾爾茲瞧著許諾點點頭:“對!”

  許諾又說:“收購的價值,產品銷售,都由董事長定?”

  艾爾茲說:“到時要有企業章程的,聰明,絕頂的聰明!”

  許諾說:“請問董事長,這三個大豆加工的總加工能力要設計多少?”

  艾爾茲說:“兩千萬噸吧。”

  許諾說:“全國大小加工企業一千兩百三十八家總加工能力是三千零五十萬噸,這樣,霸王就可以控製全國的大豆市場了!”

  艾爾茲有些頭暈腦漲,臉紅了,豎起大拇指說:“聰明,聰明。要是在美國也是數得著的老板!”

  許諾說:“董事長,過獎了,實在是過獎了。”

  艾爾茲說:“高總,你們看,許諾先生對國際、國內大豆市場都這麽了如指掌,你們就是知道鼻子底下的事情,可是不如,不如啊。”

  許諾又拿起杯:“喂,話不能這麽說,人各有誌,千言萬語,隻有用酒表示了!”

  艾爾茲高興了,說:“我再感謝一杯。”

  服務員倒上酒,艾爾茲端起杯碰去,身子搖晃了一下:“幹杯!”

  兩人一碰,各一飲而盡。許諾大口地夾起菜,用叉子大口地叉著送到嘴裏,掉到了桌子上一點菜葉,牛紅、高新浪瞧瞧菜葉,又瞧瞧艾爾茲,對著許諾又皺眉頭又撇嘴。這時,服務員用盤子端上四碗湯,先後放到了每個人麵前的桌麵上。艾爾茲拿起小勺在自己湯碗前點點:“許先生,這湯是我們美國的做法,請品嚐。”他說著用勺舀了一下輕輕送進嘴裏。

  許諾雙手端起碗,刺溜帶響地喝了一大口。艾爾茲發愣地瞧了一眼,看不出是善意還是惡意地輕輕一笑,又用勺喝起湯來。牛紅喝一勺,抬頭瞧瞧許諾,許諾還是那個樣子。她耐不住了,站起來,拿起許諾的勺往他手裏遞:“這不是雁窩島,用勺喝。”

  許諾站起來接過勺,衝著牛紅臉一撂,“啪”地摔在了湯碗裏,勺碎湯濺,艾爾茲等急忙往後一閃,還是濺到了身上和臉上。

  許諾破口指責:“艾爾茲先生請我讓你們作陪,你們算什麽東西?這樣對我指指畫畫……你出去!我不用你陪,否則,我退席了!”

  牛紅和高新浪一時愣了,不知道說什麽好。艾爾茲說:“好,牛總,你就請先回避一下。”

  牛紅不想走:“董事長,這……”

  艾爾茲說:“你就回避一下吧。”他對許諾說,“許先生,他們也不是惡意嘛,不要發火!”

  許諾一挺胸:“艾爾茲董事長,要是想用我,必須統統把他們打發走!”

  艾爾茲說:“這……這……我考慮考慮。”

  許諾對高新浪大喝一聲:“你們不配和我在一起共事。我不挑你們倆就不錯了,竟對我指指畫畫!”

  他說完揚長而去。艾爾茲追到門口,哇地一聲吐了:“許先生,許先生……”

  許諾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出門口,高新浪專案組的人迎了上來。

  張檢察長說:“許諾同誌,你到這裏來了,不管怎樣,也是北大荒人,希望還能支持我們把這個案子辦完呀。”

  許諾笑笑:“說什麽呢!”

  張檢察長說:“我們聽說你受聘霸王集團了,打電話請示吳局長--”

  許諾問:“吳局長怎麽說?”

  張檢察長說:“吳局長說,這事是許諾當場長時定的,你們該調查調查,調查回來,聽聽情況再說吧。”

  許諾問:“還說什麽了?”

  張檢察長說:“隻是說該辦就辦,我們聽著,覺得像是沒有多大勁頭。其實,那倒不要緊,一旦案情有了進展,需要支持的話……”

  許諾掏出手機,撥通了號碼:“喂,吳局長嗎?”

  吳新華正在家裏吃晚飯,他接起電話:“哪位?”

  許諾回答:“我是許諾。”

  吳新華趕緊地問:“你在哪裏?”

  許諾說:“我在中國。”

  吳新華尷尬地說:“……中國……啊……啊……”

  許諾說:“吳局長,關於立案查處高新浪的問題,請你得多支持--”

  吳新華說:“沒,沒問題,你這是什麽意思?”

  許諾“哢”地把手機關了。吳新華又撥電話,就不通了。

  張檢察長說:“許諾同誌,聽說霸王對你的聘金很優厚的,怎麽安排你?”

  許諾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張檢察長說:“許諾,你有這個態度我們就放心了,我們辦這個案子,還要靠你多支持呀。”

  許諾說:“這是怎麽說,不過,搞經濟工作還是需要你們保駕護航。需要我支持沒問題,隻要我能做到的。”

  許諾話音剛落,牛紅、高新浪追了出來:“許--諾--”

  許諾一擺手過來一輛出租車,大步地走過去,一貓腰進了出租車。

  牛紅和高新浪愣瞧著。張檢察長看看手表,對高新浪說:“高新浪,我們想和你談談。”

  高新浪點點頭:“可以。”

  許諾乘出租車趕到臨海火車站,夜幕已經降臨了,他先到了火車站出口處。一列火車剛進站,下車出站台的旅客如潮水一般往外擁著。他站在檢票口附近看牆上的列車時刻表,看乘哪班車回北大荒。從出站口擁出的人流中突然有人在他背後喊:“許諾!”

  許諾回頭一瞧,那條雪花紗巾耀眼地漂浮著,高興地喊:“小雪!”

  小雪揮著手跑來,許諾問:“小雪,你到這兒來幹什麽?”

  小雪苦笑一下:“找你呀!”

  許諾緊緊握住小雪的手:“怎麽事先不打個電話呀?”

  小雪說:“我準備一出火車站就給你打手機聯係,一下子看見了你!”

  許諾說:“我手機早關了。”

  小雪問:“你在這兒幹什麽?”

  許諾說:“回雁窩島呀!”

  小雪瞪大眼睛:“回雁窩島?你不是今天剛到嗎?怎麽回事呀?”

  這時又有人喊:“許諾,許諾!”

  許諾和小雪聞聲望去,見牛紅正在遠處招手喊。他拉起小雪的手:“走,找個地方我和你細說。”

  倆人躲著牛紅的視線,手拉手跑走了。倆人跨過中心大街,又穿過兩條小馬路,來到了大海邊上。

  2

  在夜色的籠罩下,湛藍的海水變成了渾黑色,一股股波濤洶湧著衝向岸邊,忽的又退回去,有節奏地來回湧著退著,像是一曲有節奏的波濤曲,在給岸邊並肩走著的許諾和小雪伴奏。

  倆人談著,小雪突然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許諾站住:“笑什麽?怎麽,不相信我放棄這五十萬呀?”

  小雪止住笑:“信,信,相信了,你能幹出來。當時,牛紅拿著聘任書你答應時,我茫然了,覺得你好像不是許諾,不知一股什麽勁頭。我說了幾句支持的話以後,心裏總覺得不是滋味。”

  許諾說:“這麽說,你是來勸我回去的!這下子不用勸了。”

  小雪笑了:“看來李副場長、魏思來猜得真準,你是想氣氣吳局長吧!”

  許諾笑了,搖搖頭:“不,我主要是來了解了解霸王的情況!”

  一股大浪隨風卷來,倆人手挽手躲著,水花還是濺到了他們身上。

  小雪笑笑:“這個結局才是好結局。”

  許諾問:“為什麽?”

  小雪斜眼瞧瞧許諾:“因為這才是你許諾!”

  許諾奇怪地問:“我許諾是個什麽樣子呀?”

  小雪說:“許諾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你是不知道呀--”小雪說,“你這麽一整可把我老爸急壞了。”

  許諾問:“怎麽,老場長也反對我來霸王?”

  小雪說:“當然了。”

  許諾說:“他不是對我意見很大嘛,我走了,他該高興啊。”

  小雪說:“你呀,還是不了解我爸爸。他對你就像一個當爺爺的對待小孫子,看見淘氣想狠狠地打一下,看著你可愛,又想抱起來使勁親一親。”

  小雪話音剛落,又一個浪濤湧來,她一躲歪倒在許諾的懷裏,許諾就勢將小雪抱住,倆人身子一歪,坐到了沙灘上。倆人相互依偎地坐著。

  小雪手機響了,她掏出一看,瞧瞧許諾:“許諾,吳局長的電話。”

  許諾問:“吳局長知道你來?”

  小雪緊緊靠在許諾的懷裏:“知道,你走了之後,李場長去給他送你的辭職書,還有從你抽屜裏翻出的感謝信。”

  許諾埋怨說:“哎呀,我就忘了告訴李副場長了,我辦公室裏的東西什麽也不要動,我自己來處理那些信,給吳局長幹什麽?”

  小雪說:“李場長冒充你說了些氣話,什麽五十萬了,什麽你要配合霸王擊敗雁窩島了……”

  許諾哈哈一笑:“吳局長相信嗎?”

  “那我就叫不準了,”小雪說,“聽說吳局長心裏很不是滋味,好像似信非信。”

  許諾笑笑:“吳局長說是了解我,看來真的不了解我。”

  小雪說:“有人了解你呀。”

  許諾瞧著小雪:“誰?”

  “能有誰--”小雪笑得很甜蜜,“我呀,在學校的時候就把你了解透了,也看透了!”

  許諾把小雪抱住了。小雪的手機又響了,她打開一看,還是吳局長。

  許諾說:“不接!”

  小雪扣上了手機蓋。倆人忘情地在沙灘上擁吻,打滾兒,最後喘著粗氣平躺著,望著夜空上懸掛著的那一輪多情的圓月。

  小雪說:“今天的月亮真圓。”

  許諾說:“人的一生能有多少月出月落?明月清輝呀……”

  小雪說:“你是搞經濟學的,想不到還有詩人的情懷。”

  許諾笑笑:“李白的詩多有情啊:‘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小雪接著說:“張九齡氣魄大呀:‘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

  許諾說:“柳永也可以嘛:‘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小雪想了想:“王安石比較明快:‘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許諾接著說:“嶽飛明快而且悲壯:‘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小雪說:“蘇軾悲壯而且曠達:‘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許諾突然放大了聲:“‘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小雪想啊想啊,怎麽也想不出來了。

  許諾說:“怎麽樣?沒詞兒了吧?”小雪瞧瞧許諾,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許諾也忘情地緊緊抱住了小雪。

  倆人待了許久,覺得天不早了,起身朝市區走去。

  大街上燈火輝煌,行人川流不息,路旁飯店、賓館、商店、夜總會的霓虹燈、輪廓燈等相輝交映,耀眼奪目。許諾和小雪肩並肩踱步在行人道上。

  許諾說:“小雪,今天,我覺得從未有過的輕鬆、愉快,你猜為什麽?”

  小雪笑笑:“我猜呀,一是因為你對吳局長、艾爾茲他們的不滿統統發泄出來了;二是因為我來了。”

  許諾側臉瞧小雪,又瞧瞧眼前的行人,瞧瞧身旁樓房上一扇扇明亮的窗口說:“是,但不全是。”

  小雪問:“還有什麽?”

  許諾說:“不少人爭著當官兒,羨慕當官兒,我今天怎麽覺得特別羨慕這些普通家庭、普通老百姓。你看他們下班以後,輕輕鬆鬆、團團聚聚,多幸福呀。”

  小雪又說:“你說的那羨慕當官兒的,爭著當官兒,大多是把官兒看成了權力;你是把官兒看成了一種責任,整天都在想著怎麽為老百姓。其實,現在的官兒好當又不好當,你當得很累,很不順心,烏紗帽一摘,就覺得輕鬆得不得了了!”

  小雪又說:“我理解。”倆人說著來到了大廳售票口處,許諾在排隊買火車票,小雪站在隊外等候。許諾把錢塞進售票口,接過兩張火車票,剛一轉身,艾爾茲和牛紅呼哧氣喘地趕來了。

  艾爾茲問:“許先生,你去哪兒?”

  許諾笑笑:“回雁窩島呀。”

  艾爾茲瞧瞧小雪:“這是太太?”

  許諾點點頭:“對。”

  艾爾茲說:“許先生,不應聘不要緊,我用車送你。”

  許諾對艾爾茲笑笑:“謝謝。我和太太坐火車,聊聊天,欣賞欣賞一路上的風光。”

  許諾說完,主動上去和艾爾茲握握手:“我們走了,艾爾茲董事長,有機會時再會!”

  許諾和小雪一前一後走向檢票口,剛把票遞到檢票員手裏,身後傳來叫喊聲:“姓許的!”

  許諾從檢票員手裏接過檢完的票,走進站內,幾乎和小雪同時回過頭去看。麥芒呼哧帶喘地站在檢票口,正歇斯底裏地喊:“許諾,你不能走啊--你--”

  麥芒“撲通”跪在了艾爾茲和牛紅麵前:“我求求你們了,把廠子還給我吧。”

  牛紅說:“回霸王再說吧。”

  艾爾茲和牛紅上轎車,麥芒也去拽車門,車門“砰”地關上了。

  許諾瞧了一眼,和小雪大步朝列車走去。

  許諾和小雪剛坐穩,火車就開了,夜色中,窗外閃過一根根電線杆,一排排黑糊糊的防護林。

  小雪坐在許諾對麵,說:“許諾,回去後,不要想別的了,就好好辦我們的家庭農場吧。”

  許諾說:“那也許是將來的歸宿,現在還不行。再說,還有草根在那裏,讓他太難為情。”

  小雪說:“你就去吧,草根很快就要走了。”

  “這樣還可以--”許諾說,“草根是個好小夥子,有才華,讓他出去發展吧,走的時候,你要厚待他。我暫時也不去,還有點兒想法。”

  小雪問:“什麽想法?”

  許諾說:“我想先到八隊去看看。”

  小雪奇怪地問:“八隊?”

  許諾說:“我在那裏的群眾基礎比較好,老百姓會接納我,我還有些想法,都交代給他們。完事大吉了,就去和你一起辦家庭農場。”

  火車一聲長鳴。小雪瞧瞧許諾,現出了迷茫的神情。

  3

  許諾和小雪在北大荒火車站下車分手後,直接來到了八隊,推門進了隊長辦公室。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洪小濤吃驚地說,“許場長,都說你讓霸王公司的美國老板給聘去了,咱八隊的老百姓說啥的都有,我們正準備去臨海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許諾坐下說:“怎麽回事兒,這一免職,我一時有點懵了,也是賭氣,就順杆兒爬了。從內心裏是沒有受聘的意思,靈機一動,想去聽聽他們讓我幹什麽?這一聽呀,把霸王要搶占市場的老底兒都掏出來了。”

  洪小濤哈哈大笑:“太漂亮了,你親自當上秘密的經濟偵察員了!”

  許諾說:“而且這偵察員的任務完成得很出色!”

  洪小濤笑笑:“許場長,鄉親們不少都說,那‘買一贈一’的股份退回一半去不就得了,也不能連累許場長呀。”

  許諾激動不已:“我和焦永順他們說說,承諾給老百姓的東西不能亂改,以後再說。”

  洪小濤問:“聽說你年薪五十萬?”

  許諾點點頭:“是。”

  洪小濤問:“真的不走了吧?”

  許諾打包票似的說:“那還假了?”

  洪小濤問:“以後怎麽辦?”

  許諾脫口而出:“我來給你打工。”

  洪小濤尷尬地一笑說:“你可別開玩笑了。”

  “我呀--”許諾說,“霸王一頓飯還沒吃完,就想咱雁窩島的人了,想雁窩島的黑土地了。我想來想去,回來到哪去呢?就來你這兒了。”

  洪小濤有點相信了:“真的呀?”

  許諾笑笑:“我這不都來了嘛!”

  洪小濤說:“許場長,要是真的,鄉親們還不得樂壞了呀,不過……”

  許諾問:“不過什麽?”

  洪小濤說:“英雄無用武之地呀。”

  許諾笑笑問:“我想在八隊幹個差事,你看行不行?”

  洪小濤說:“許場長,隻要我們這兒有的,隻要我們能做到的,什麽都行。”

  許諾說:“不但有,而且你還說了算。”

  洪小濤極認真地問:“什麽差事?”

  許諾說:“你這隊長是大家選的,按農場規定,副隊長由你聘任,我想讓你聘我當個副隊長。”

  洪小濤一跺腳:“許場長,你是不是開我玩笑呢?”

  許諾說:“你怎麽能這麽說呢!”

  洪小濤見許諾十分認真,說:“你要真的有這想法,我就把隊長讓給你,我一舉手,全隊老少爺們兒保證哄地一聲……”

  許諾搖搖頭:“那是堅決不行,要是那樣,我就另選地方了。”

  洪小濤說:“好,許場長,你說怎麽辦吧。”

  “我想好了--”許諾說,“就是讓你聘我當副隊長,給你當參謀、當助手。”

  洪小濤動情地:“許場長……”

  許諾說:“以後呀,就不要叫我許場長了,叫我老許。”

  洪小濤笑笑:“好,叫老許更親切。”他給許諾倒杯水接著說,“老許,哎呀,親切是親切,怎麽這麽別扭,不,還是叫許場長,你在我們老百姓心裏頭還是許場長。我當小隊長這還不到一年,就體會到,沒當小隊長時,這小隊長在我眼裏不算個啥,你當場長算個縣處級,才是七品芝麻官兒,這個隊長算個啥?哎,幹了這些日子,我才覺得,可不能自己就拿豆包不當幹糧了,這小隊長啊,重要著呢!”

  許諾高興地說:“是啊,我連副隊長都拿著當幹糧!”

  洪小濤笑了:“這不是中央提出要全麵建設小康嗎,這小隊長就得一家一家幫著規劃不是?我算覺出味兒來了,你當場長的時候,為什麽那麽重視小隊長,這小隊長要是不賣力,你上頭想幹啥也是白扯。”

  許諾一拍洪小濤的肩膀頭:“我的幹糧,我的隊長,你說得對呀,太對了。咱倆擰成一股繩,熱氣騰騰幹一場,幹成全北大荒的一流小康隊,你看怎麽樣?”

  洪小濤忽地站起來,興奮地說:“行啊,許場長,有些事情,我正犯愁呢。你招兒多,快幫我想想辦法,你說怎麽幹咱就怎麽幹!”

  許諾也站起來,用手點畫著洪小濤:“看來你想垂簾聽政啊。”

  有人敲門。洪小濤說了聲:“請進。”馬老大進來了,一見許諾就興奮得不得了,上去握住許諾的手,簌簌地直流淚:“許場長,你說的我在門口都聽見了!”

  許諾說:“老馬,你們要辦大家庭農場的事情,我聽說了,我支持你!”

  馬老大說:“謝謝,謝謝!”

  洪小濤說:“老馬,你幫著我通知鄉親們,明天在隊部會議室,召開致富商談會。”

  洪小濤讓文書連敲鍾帶喊“許場長回來了--”兩百多名職工和家屬很快就擠滿了隊部會議室。洪小濤站在主席台上激動地向大家報告:“鄉親們,我向大家報告一個好消息,許場長不給霸王集團打工,要和我一起給大家當隊長了……”

  歡呼聲、掌聲交織成一片。

  “靜一靜了……”洪小濤說,“許場長給咱們出出高招兒,就是理所當然了。”

  許諾也激動了,一股熱流在心裏翻騰。

  洪小濤說:“咱們八隊是個地少人多的貧困隊,人均收入比人家一隊、二隊差二三百塊錢。眼下秋收生產基本完活兒了,家家沒什麽事兒幹,我把大家召集起來想想辦法,都幹點啥,好快富起來呀!”

  馬老大插話說:“許場長,就說我吧,原先眼睛看不見,有勁使不到正地方。這回眼睛好了,多包地再科學種田也有個極限。草根又非要到我這裏來,你快幫我們支支招兒吧!”

  “我非常感謝鄉親們的歡迎和信任,”許諾說,“鄉親們,看來,撤了高新潮,大家選了洪小濤,還真是為大家想事兒、辦事兒啊!”

  洪小濤說:“許場長,想是想,我這腦袋裏沒玩意兒呀。”

  許諾拍拍腦袋:“我想想啊……嗨,我也沒什麽好道道。”

  陳述新說:“許場長,場部的人都說你滿腦瓜子都是好點子。”

  許諾問:“我出點子要是賠了咋辦呢?”

  幾名職工站起來,這個說:“賠了就賠了,賠了這樣幹那樣。”那個說,“錢是人賠的,也是人掙的,沒關係。”有幾個人齊聲說,“沒關係!”

  許諾站起來走到主席台前,大聲說:“好,那我可就說了!大家想要富起來,就不能廝守著這點兒地。我的想法就是把地集中起來讓少數人種,比如說,馬老大想辦個大家庭農場,他懂點兒農業科技,就讓他種。”

  眾人目瞪口呆,都瞧著許諾。

  馬老大不好意思了:“許場長,行倒行,你讓鄉親們都幹啥去?”

  許諾說:“前幾天,我不是到了臨海嗎,那天早上,在一家台北豆漿館裏喝了一碗漿子,吃了兩根大餜子,一品那味兒啊,根本不如咱場部那個北大荒小豆漿館的大豆做得好吃。可是呢,生意簡直是好極了。我問大豆是哪產的,老板說是買霸王的,從美國進口的。我想,咱們就在那家豆漿館對麵,開個北大荒豆漿館,一說這北大荒綠色食品,保證不到一個月,就擠黃他的買賣。要是好了,咱們就在全國各大城市開連鎖店!”

  洪小濤說:“這樣,一斤豆子就能賣五斤豆子錢。”

  陳述新搶著說:“好哇,我去!我先去!”

  許諾說:“我前兩年就發現了,就是沒來得及研究。大城市裏的豆製品專賣店,效益也不錯,要是用上咱北大荒的大豆,準保也很受歡迎!”

  馬老大說:“許場長,聽你這麽一說,這樣的話,讓我種獲利小的地,你們到城裏開豆漿館,我才不幹呢,我也去!我也不能光種這點兒地。”

  洪小濤渾身都是勁兒的樣子:“哎呀,馬老大,隻要咱們先把品牌闖出去,全國這麽大的地盤,還不夠你幹呀,要是覺得不夠幹,咱們還可以到國外幹去!”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許諾說:“鄉親們,搞豆製品加工,它的意義還遠不在是為了咱們富起來。”他停停接著說:“霸王集團來到中國以後,搶占大豆市場的勁頭非常迅猛,我們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保住我們國家在北大荒建設的大豆生產基地,同時,也是保護我們廠職工的利益。”

  洪小濤在一旁說:“對,我們絕不能讓高新浪哥兒倆那樣的經濟漢奸欺住我們!”

  這時,文書拿著一份文件進來說:“洪隊長,場部發了一份電傳,說是要立即傳達下去!”

  洪小濤接過一看,高興地一揮文件說:“鄉親們,農墾部為了把大豆振興計劃搞得更有實效,請示國家同意,職工種植大豆的,每畝補二十元錢。”

  小會議室裏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

  “別鼓了,別鼓了--”馬老大大聲喊,“許場長,看到你光高興了。解決大豆增產的農藥試驗成功了,明年,我們就可以放開種了!”

  他身邊的一名職工說:“馬老大,你可不能保守呀。”

  馬老大說:“這話說的,就憑我這對好了的眼睛,我要是保守還能對得起共產黨,對得起大夥兒和咱許場長嗎!”

  那名職工說:“要是這樣的話,八隊的地你也不能包太多了。”

  馬老大說:“哎呀,我打聽了,人家別的隊,還有別的農場工業搞得好的,不少職工願意把合同地轉包,到城裏幹去。我剛才是那麽說,農村也能包著地,有本事你就幹吧--”

  4

  李一農剛一進浸油廠大門,就被焦永順堵住了:“李場長,聽說許場長回來了?”

  李一農點點頭:“我也剛聽說,打手機沒開。”

  焦永順說:“台灣省上醬油項目的老板死活拽著我幫他找許場長。”

  李一農說:“許場長定的事情,我們沒走樣呀,他要幹什麽?”

  焦永順說:“你扯哪去了,他要聘許場長給他當總經理!”

  李一農高興地說:“喂,行啊,也算是給咱們幹事兒,這樣可以給吳局長他們看看,你不用,到處搶著有人用!”

  焦永順說:“倒也是。可我不同意。”

  李一農說:“你不同意,你能安排許場長呀。我一聽說許場長去八隊當副隊長去了,心裏這個不是滋味呀--”

  焦永順說:“李副場長,你來,我正要和你商量這事兒。”

  5

  吳新華坐在辦公桌前,看一份《人民日報》,上麵一則大標題的消息吸引了他:諸城市深化中小型企業的改革基本經驗。他伏下身子細看,又伏身細看,正看著,劉風耀進來了:“吳局長,我了解了,目前,雁窩島很穩定。”

  吳新華點點頭。看完這篇文章最後一句話,抬起頭說:“風耀,這諸城的經驗沒說清楚呀--”

  劉風耀說:“吳局長,我看到一篇內部簡報,上麵說,諸城經驗就是把一些閑置的,還有陳舊的設備廉價一些賣給職工,或外資企業,讓他們去盤活--好像是--”

  吳新華問:“好像是什麽?”

  劉風耀說:“就有點許諾的那種做法,但不像他那樣露骨。”

  吳新華瞧著報紙,歎了口氣。劉風耀說:“我聽說,許諾回來了。”

  吳新華忽地站起來:“真的?”

  劉風耀說:“是真的。”

  吳新華問:“他人在哪兒?”

  劉風耀說:“聽說回來就直接去了八隊,那裏職工選他當副隊長。”

  吳新華急得走出了辦公椅:“風耀,要車!”

  6

  魏思來急急火火地來到小雪家,一進門就問:“小雪,聽說許場長去八隊幹上了?知道吧?”

  小雪點點頭:“知道。”

  魏思來不解地問:“怎麽到八隊幹呢?”

  小雪整理材料要走:“我哪兒知道呀?”

  楊堅石從臥室裏走出來:“你不會打個電話問問嗎?”

  小雪一板臉:“手機不開。”

  楊堅石說:“夏醫生不是說你去臨海市了嗎?”

  小雪一撅嘴說:“去臨海也不是去看許諾呀。”

  楊堅石問:“那去幹什麽?”

  小雪說:“我是到霸王打聽大豆價格的事情。”

  楊堅石說:“怎麽不順便問問許諾?”

  小雪說:“我去找他,不是怕影響不好嘛。”她說著走出門口,撲哧一聲笑了。

  楊堅石在屋裏喊:“小雪,小雪,你回來。”

  小雪沒聽見似的走了。

  楊堅石著急地對魏思來說:“思來,你快去打聽打聽,許諾回八隊幹什麽?還回不回霸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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