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

十、不出囊的妙計

　　吃完飯以後，武隊長和豹娃講啊嘮啊，越嘮越熱乎。嘮著嘮著，武隊長的心裏就像樂開了花。他覺得眼前這個豹娃，就像是一盞被點亮了的小燈。說話、想問題，就像另一個人了。

　　豹娃說出一個招兒又一個招兒，很堅決地要求去抓住會跑的冰帆村，武隊長不那麽搖頭了。有一個招兒，他隻叫好，可就是不鬆口讓豹娃去。

　　武隊長琢磨，這個招裏非用豹娃不可。但是，得像剛才和大夥兒商量時有人說的那樣，要考驗考驗這個鄂家娃再撒手。

　　豹娃覺得自己出的這個招兒挺好，還是直纏著武隊長，一個勁兒地要求去，並一再保證讓他怎麽的就怎麽的，堅決不走樣，可是，不管他怎麽說，武隊長就是一個不吐口。

　　這下子，可把豹娃急壞了。協助阿牙綽安叔叔抓住會跑的冰帆村，又給阿爸報仇，這一強烈願望，就像一束撲閃閃的火苗兒在他心裏燃燒著，躥到了眼睛裏。他的目光就像火一樣灼熱而明亮，他瞧著武隊長，一個勁兒要求著。

　　武隊長仍然不吐口。豹娃剛要撅小嘴巴兒生悶氣兒，忽聽帳篷外傳來了緊急的呼喊：“不好啦，兩個親兵逃跑啦……”

　　呼喊聲傳到了帳篷裏，大家擁擠著往外跑。豹娃細小伶俐，一貓腰從人縫裏鑽出去，“噔噔噔”地衝到了前頭。

　　豹娃跑了一陣兒回頭一看，那個高興勁兒就甭提啦！嘿，那些阿牙綽安叔叔還沒有自己跑得快哩。再一看阿爸呢，不知怎麽也落在了後頭。他一得意，跑得更快了，身邊掀起了一股颼颼的小風。跑在他後麵的阿牙綽安叔叔們看樣子像是跑得很賣力，可是，那腳步卻像拉不開似的……

　　豹娃沒顧上戴狗皮帽，也沒戴手套兒，他攥著緊登登的兩個小拳頭跑哇跑哇，一點兒也覺不出冷。跑著跑著，他透過稀疏的樹縫兒，已經看見前麵有兩個人影兒在晃動了。他憋足勁兒，呼哧呼哧喘著追上去一看，兩個親兵仍五花大綁著，緊靠著樹擠在一起，不知是凍的，還是被突然跑來的人嚇的，都在打哆嗦，尤其那大胖子親兵，哆嗦得上牙和下牙直打架。

　　“他阿媽的，還想跑！”豹娃一隻手舉起拳頭，另一隻手抓住大個子親兵的衣領使勁兒一拽，大個子親兵像是耍熊，一攤爛泥似的癱到了地上。豹娃憤憤地說：“你這個家夥肚子裏的壞水水最多，跑也是你的壞主意，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你，要了你的命，看你還怎麽跑！”

　　他教訓著大個子親兵，舉起的拳頭縮了回來，把手伸到腰裏抓住小卡濤把兒剛要往外抽，腦子裏一亮，突然想起了武隊長給他講的故事和飯後那些談話，卡濤抽出來舉到頭上沒有動。

　　“豹娃，豹娃……你聽我說呀……”大個子親兵嚇得直結巴，大胖子親兵在一旁瞧著那直閃寒光的卡濤刀刃兒，也慌了神，預料著大個子親兵挨刀以後，自己也脫不了，“撲噔”跪在地上哀求，“豹娃，這真不怨我們倆呀，都是頭人老爺的點子呀！阿牙綽安長官說啦，隻要我們老老實實坦白交待，不再幹壞事，就能寬大我們。豹娃，豹娃，饒了我們吧，好歹咱們都是一個祖宗呀，你就……”

　　“呸！誰和你一個祖宗，我和阿牙綽安叔叔都姓‘窮’，才是一個祖宗哩。”豹娃往大胖子臉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說，“要不是阿牙綽安叔叔講的那些話我聽著對勁兒，我非給你劐開膛，拽出心肺來不可……”

　　他慢慢鬆開了抓大個子親兵衣領的手，舉著卡濤的手也漸漸落了下來。

　　“哈哈哈……”劉大夫從旁邊一棵大樹後閃出來，邊往豹娃跟前湊合邊用手點劃著說，“行啊，小鬼，有點兒心勁兒。”

　　“本來嘛，笑什麽？我說的都是心裏話。”豹娃先是莫名其妙，覺得劉大夫出來的挺突然，也挺奇怪，“你在這樹後藏著幹什麽？”

　　劉大夫把自己的棉皮帽摘下來，往豹娃的腦袋上一扣，“告訴你吧，這是武隊長導的一出戲，你不是吵吵著要去協助我們抓住會跑的冰帆村嗎？你出的那招兒倒挺好，可是，武隊長對你有點兒……”

　　“什麽你們我們的，”豹娃小嘴巴兒一撅，截斷劉大夫的話，“武隊長不是說了嘛，咱們都姓‘窮’，是一家人！”

　　“嗬，好厲害呀，我錯了，我錯了，是我說錯了。”劉大夫接過剛才的話茬兒，想接著說對他有點兒不放心，怕刺激著他，於是話鋒一轉說，“武隊長也相信你去能辦成，會抓住會跑的冰帆村，還是覺得考考你，心裏托底兒。剛才是考你呢，我是埋伏在這裏的考官，你要是一刀子給他倆捅上，我立刻就會跑出來抓住你手腕。你要求去抓會跑的冰帆村的事兒，也就砸鍋了。”

　　豹娃高興地一蹦高，抱住劉大夫的一隻胳膊問：“這回沒砸鍋吧？”

　　“沒砸，沒砸，”這時，武隊長跑上來了，緊跑幾步跨到豹娃麵前，笑哈哈地誇獎說，“你這小家夥是塊好料，接受新思想挺快，走，跟我到帳篷裏細合計合計去！”

　　跟著武隊長跑來的戰士們立即活躍起來，互相議論，猜測著這新的一招的把握性，朝帳篷走去。

　　莫勒根獵手為豹娃經受住了小分隊的考驗而高興。他跟著大夥兒走進帳篷，P股剛一著杆子床沿，武隊長往他身邊一坐問：“莫勒根獵手，你估計，兩個親兵交待的冰帆村落腳的地方，會不會有問題？”

　　“依我看，冰帆村跑到甩彎子那個地方會是真的。”莫勒根獵手稍加思索了一下說，“這兩個親兵是寇哈泰的左膀右臂，他事先沒考慮到能落到小分隊手裏，不會有意甩掉他倆。再說，寇哈泰對豹娃說的也是那個地方。”

　　豹娃帶著十分肯定的語氣說：“對，寇哈泰是跟我說炸了帳篷以後，到甩彎子處去找冰帆村，還告訴我順著冰河走，千萬不要鑽林子繞道，他會派親兵騎馬接我。”

　　“好啦！”武隊長衝著豹娃說完，問莫勒根獵手，“莫勒根獵手，順著冰河到甩彎子處有多遠？”

　　莫勒根獵手回答：“要是身上啥也不帶，利手利腳地走，一上午多點就能走到。”

　　豹娃呼地從坐著的小木墩上站起來，挺直胸脯兒，雙手都攥成緊登登的小拳頭，眉飛色舞地說：“要是我邊跑邊打出溜滑呀，一頭午也用不了！”他說得非常有把握，眼睛裏閃著剛毅的光芒。

　　戰士們聽豹娃說完，一下子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武隊長的臉上。

　　武隊長滿懷信心地從杆子床沿上站起來說：“我再把這個部署說一遍，大夥兒再認真考慮一下，估計一下，還會出現什麽意想不到的問題，遇到什麽樣的事該怎麽辦，都要考慮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