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狼舔舔你的手

第九章 鴿子迷

　　葉大春

　　石濤除了馴養鴿子，似乎沒有其他愛好了。石濤至今仍然獨身，伴隨他的是一群群鴿子。有人調侃他：鴿子就是你的愛人！石濤很喜歡聽這話，傻乎乎地笑著默認。後來石濤也對別人動情地說：鴿子就是我的愛人！

　　石濤年輕時談過戀愛。一次，女朋友過生日，石濤送了一對心愛的鴿子給她，想讓鴿子充當愛情的信使，每天給他帶來一個親切的問候。這該是多麽古典的詩意，多麽浪漫的情調呀！沒想到女朋友是個嘴巴饞、講實惠的姑娘，竟把這對鴿子燉湯喝了。石濤聽說這消息後目瞪口呆，當場就與女朋友分手了。

　　後來，石濤又結交過幾個女朋友，不是因為他馴養鴿子忘了約會，就是因為馴養鴿子花錢太厲害，女朋友最終都和他分道揚鑣了。其中有一個叫白鴿的姑娘，石濤很喜歡她。不僅因為她美麗溫柔，而且因為她也喜歡鴿子。但是，喜歡鴿子的姑娘還是沒法容忍癡迷鴿子的石濤，最後含淚給石濤下了最後通牒：要麽要鴿子，要麽要我！石濤沒法斷絕與鴿子的癡情，隻好忍痛割愛，讓白鴿飛走了。

　　石濤思忖：與其結婚後為馴養鴿子與妻子發生齟齬衝突而離異，不如幹脆就不結婚，與心愛的鴿子相依為命廝守一生。石濤從此斷了婚念，身如磐石心若枯井。石濤獨居一室，將另外兩室做了鴿棚。石濤的鴿子越養越多，越養越有名氣，每年都在全國鴿賽中獲獎。那年秋天，石濤所在的那座城市發生了大地震，無數的樓房倒塌。石濤沒能逃脫這場劫難，被埋在瓦礫中不能動彈，四肢都失去了知覺，腦袋上的傷口流著血，黏糊糊的血把眼睛都糊住了，不久便昏迷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石濤忽然被一陣鴿子的咕咕聲吵醒了。石濤以為是在做夢。他拚命睜開眼睛，發現有一縷纖細的光透進來，仔細一聽，真的聽見鴿子在咕咕叫。石濤驚喜：這一定是我的鴿群！我還沒死，它們在盼望我脫險，永遠不要離開它們！

　　在無水無糧的危境，石濤的生命火焰漸漸微弱下去，搖曳欲熄。但那群在廢墟上盤旋哀叫的鴿子給了石濤力量的源泉和生命的支柱，石濤邊聆聽著鴿子的叫聲，邊回憶著與鴿子朝夕相處的美好時光。

　　夜幕降臨了，鴿子仍在盤旋哀叫著，也許它們已經敏銳地嗅出了主人的氣息，在呼喚、鼓勵著主人堅持下去，等待營救。石濤有幾次昏死過去，都是被鴿子的叫聲喚醒過來的。

　　幾天後，營救人員發現了這群久久盤旋哀叫的鴿子。連老鼠、麻雀都跑光了，這群鴿子為什麽不逃命去呢？營救人員忽然悟出：莫非廢墟下埋著它們的主人？莫非它們的主人還活著？

　　營救人員徑直奔向鴿群盤旋哀叫的那片廢墟。經過一陣緊張艱難的挖掘，終於救出了奄奄一息的石濤。

　　石濤被送往臨時醫院急救，那群鴿子也跟著飛去。石濤在臨時醫院裏昏迷了幾天，醫生斷言他會成植物人。最終還是他的鴿群將他叫醒過來。石濤睜眼一看，他的鴿群在他的帳篷上空飛翔歡叫，如可愛的小天使一樣慶賀他的再生。

　　石濤殘廢了，隻能拄著雙拐走路。但他仍然與鴿子一往情深。鴿子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他是不會忘恩負義的。石濤住在簡陋狹窄的臨建棚裏，仍然騰出一大部分麵積搭鴿棚；石濤身殘下崗靠領救濟金艱難度日，但寧肯自己餓著，也不讓他的鴿群受煎熬。後來，鴿子救石濤的事傳開後，許多愛鴿者慕名來買石濤的鴿子。石濤不講價錢，但很講究買主是否愛鴿。真的愛鴿者，不給錢也可以奉送；若不是真的愛鴿，就是給再多的錢他也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