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養蠶收繭是一項很普遍的生產方式。有很多的農村婦女,為了家庭的生計,往往以此為業。養蠶的時候,非常辛苦。為了有個好收成,他們都不願意接待客人,更不想讓生人上門。有的時候,為了喂蠶,連個好覺也睡不成。家人們還要輪流值班,起來給蠶添桑葉。
到了收繭的時候,家家戶戶就像過年一樣熱鬧。而用人工紡絲也是我國古老的農業傳統。可是到了胡雪岩所處的清代末年,情況發生了改變。一些西洋的生產機器進入中國。用這些機器來進行繅絲,那麽效率也要高出很多。
但是,胡雪岩卻對於這些新式的繅絲機器產生了一種抵觸心理。
其實,胡雪岩並不是一個守舊的人,這一點兒大家從他熱心辦洋務的事情中可以看出來。他對於新生事物也是持一種歡迎心態的。
他之所以這樣,主要還是出於對那些窮苦女人們的同情。
事情是這樣的。在當時的江南。一些小姑娘很小就做繅絲的事情,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攢下一部分錢當作嫁資。還有的一些寡婦,用這種方式攢了錢維持生活,一些家庭主婦用這種方式來掙錢補貼家用。如果用新式的西洋機器來取代那種舊式的繅車,那麽結果就會很簡單,這些家庭婦女們便會失去了生活的來源。這無異於奪走了別人的一條生路。這可不是胡雪岩想看到的。
當然,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胡雪岩對於西洋的新式繅絲廠非常反感。他不喜歡這種洋人的機器。因為這些機器入侵的同時,洋人的生意也得到了極大的擴張,從中國攫取了豐厚的利潤。
此外,洋人在收絲的時候,強行壓價,欺負蠶農的事情時有發生。這就讓胡雪岩的心裏非常不舒服。我們前麵也提到過這件事情。胡雪岩曾經聯合一些商家,一起收絲囤積起來,逼洋人讓步。
現在,江南一帶的生絲領袖,當然是非胡雪岩莫屬。他的錢莊多,而且銀子周轉快,所以他有足夠的資金來做生絲生意。但是,由於他在最近兩年的時間裏,不斷抵製新式的新式繅絲廠,故而他收的繭子與絲更多。
胡雪岩隻是為了爭口氣,迫使洋人讓步,不再將生死的價格壓得極低。但是,他卻給自己造成了麻煩。因為,這樣一來,他的存絲數量非常多,居然達到了六七千包。
胡雪岩是不忍心欠老百姓的賬的。所以,他收絲的時候給的都是現銀。現在,為了收購這些生絲,他已經有很大的一筆銀子投入到裏麵去了。用當時的行話來說,那就是“吃本太重。”
他的一個朋友勸胡雪岩,根本沒有必要來壓那麽大的一筆銀子,按照當時支付的情況來看,差不多有三百萬兩的銀子被積壓在生絲的上麵。
本來,胡雪岩可以把絲賣給新式繅絲廠,因為這些廠家都缺貨。而且用新式繅絲機器做出來的絲比手工的要好上好幾倍。效率也是非常高的。
但是胡雪岩不同意。他說,自己當初說過,不想讓新式繅絲廠來搶鄉下養蠶人的飯碗,所以胡雪岩不想動這些絲的主意。
當然,胡雪岩有自己的如意小算盤。他在想,如果自己能夠堅持下去。那麽這三家機器繅絲廠一倒,外國人沒有想頭了,自然會買自己囤積起來的絲。而且在這種時候,價錢也是非常好談的。
胡雪岩想得很美,那麽實際情況會不會沿他預料的那個方向發展呢?
這也很難說。因為,新式繅絲廠如果不倒閉的話,那麽他不是沒有辦法了。此外,還有蠶絲壓在自己的手中時間不能太長,要不然這些絲一發黃就賣不起價錢了。
大家都勸胡雪岩,拋售一部分生絲,這樣一來,他可以利用手中的流轉資金來做些什麽。但是胡雪岩些時卻根本聽不進增。他覺得哪怕自己的生絲都賣出去了,也不一定能夠得到這筆銀子。
他一心想保護民族產業,但是,卻沒有認識到機器可以代替手工的先進性與科學性,所以,他的處事方法與事業的成功與否,有著非常重要的關係。
胡雪岩常說,他的錢莊就是“十個壇子九個蓋,蓋來蓋去蓋不穿。”可是這一次,當到了借洋人的款需要還錢和利息的時候,他的那些“壇子蓋”又在哪裏呢?
這次與所有的借款不同。這次借款的風險,全落到了他一個人的頭上。
可是,就算是胡雪岩挪用錢莊的資金來還債,那麽也是不可能了。錢莊根本就沒有那麽多的錢。胡雪岩找來了屬下們一起商量。大家提出把生絲押到錢莊裏換錢,按當時的市價來講,可以換得十四萬的銀子。這樣,可以先把借洋人的款還上。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胡雪岩根本就不知道,危險正在向他慢慢逼近。這天,他正在籌劃生絲的事情,他的屬下來見他。
這個人就是阜康錢莊的檔手宓本常。他說現在錢莊裏的銀根吃緊,急切地需要銀子來進行周轉。胡雪岩一聽非常生氣;但轉念一想,連自己人的欠款都催得這麽厲害,可見得阜康的境況也很窘。
他想了一想,突然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突然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為什麽別的錢莊沒有這麽多的問題,偏偏阜康的銀根吃緊呢?
不僅是錢莊,就連其他的生意,似乎都受到了影響。
莫非出了什麽問題?他想到這裏,心中一跳。
前一段時間,他去見過李鴻章,談的情況並不好,莫非現在自己的境遇,與這件事情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