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雪豹

第四十四章 對於死亡的誤解

　　秋風渭水

　　卡裏米是被一陣美妙的血腥味吸引過來的。他和上百條水虎魚一起，快速地向著血腥味傳來的方向靠攏。

　　那是一隻山羊，已經被水溺死。羊的身上有被割出的刀口，血在水裏洇散。

　　卡裏米能夠聽到水虎魚口中發出“哢嚓，哢嚓”的響聲，他遊過去，用鋒利的牙齒撕扯著死羊身上的皮肉。

　　片刻，這隻羊就變成了一具白森森的骨架，上麵沒有一丁點的皮肉殘留。

　　卡裏米心滿意足地回味著羊肉的味道。唯一不滿的，就是這些羊肉太少，不夠果腹。這時，他聽到了水麵那條船上有人說話，他們一邊把死羊的骨架拉上去，一邊說：“這些該死的水虎魚，是個超大的群體。起碼有三四百條。”

　　這話觸動了卡裏米的內心。卡裏米看了一下自己身邊的同類，的確，他們密密麻麻地集中在一起，看上去蔚為壯觀。

　　卡裏米忽然覺得今天似乎有些擁擠，他知道，一定是羊血的誘惑，擴大了自己所在的隊伍。

　　水虎魚就是這樣，他們所到之處，遇到了群體，就會融合在一處。隻要不超過千條，就能保證每條魚都能吃到一點發現的食物。

　　卡裏米邊隨著群體遊動，邊思索著自己剛剛考慮的問題—在亞馬孫河流域，水虎魚們就是這裏的霸主。

　　一般水生動物遇到了水虎魚都會望風而逃。即使凶殘的鱷魚、水下霸主森蚺，他們也都離水虎魚遠遠的。

　　卡裏米清楚地記得自己兒時的情景。一條大約五米長的凱門鱷，靜靜地漂浮在河邊上。他餓到了極點。發現了自己所在的水虎魚群後，他沒有選擇遊到一邊去逃避，反倒是掉轉頭衝了過來。當時，卡裏米麵對著那血盆大口，內心裏開始了戰栗。但那幾乎連一場血戰都算不上。幾分鍾後，鱷魚被咬得遍體鱗傷。他引以為豪的“鐵甲”被無情地洞穿。那隻鱷魚很快就浮出了水麵，隻是這一次，不再是偽裝捕獵的伎倆，而是失去了生命。

　　那以後，卡裏米就覺得，做一條水虎魚有多好。就算讓其他動物談之色變的森蚺，在水虎魚呼嘯而過後，也會變成一個沉屍河底的骨架。

　　卡裏米越想，越覺得熱血沸騰。他完全把媽媽的話丟到了腦後。當初，卡裏米的媽媽叮囑過他—無論什麽時候，都一定要和大家在一起。

　　可這有什麽必要呢？卡裏米想，就算捕獲了獵物，大家一擁而上，根本吃不飽。所以水虎魚們總是饑餓而瘋狂的，甚至有時被誘惑上了陸地，也要啃咬見到的所有東西。何況，跟著群體一起行動，也沒有任何的自由。你隻能不停地遊弋，卻不能停止下來隨心所欲地休息。

　　這樣的日子，卡裏米一刻也不想過下去了。他的內心在做著激烈的抉擇。終於，一頭盲目下水的水牛，讓卡裏米做出了決定—他發現，這頭龐大的水牛，也已經讓不斷變大的群體無法滿足進食的需要了，他必須要離開，去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卡裏米悄悄地離隊，歡快地暢遊著。他覺得，自己這才算尋找回了最真實的自己。也許，若幹年後，自己會被寫進水虎魚的曆史—他創造了水虎魚個體的生存方式，這是個劃時代的改革。

　　幻想著的卡裏米，繼續前進。他看到，遠處有陰影快速地遊來。半分鍾後，卡裏米看到，那是一條淡水海豚。他的背鰭光滑圓潤，像極了急速發射中的魚雷。

　　卡裏米淡淡一笑，他看不起這種空有巨大體形的家夥，在他的記憶裏，淡水海豚對自己應該是望風而逃的。卡裏米悠閑地盯著那隻淡水海豚，他等待著海豚看到自己後，嚇得屁滾尿流地離開。

　　可是，他卻發現，淡水海豚離自己越來越近。淡水海豚臉上甚至出現了一種近似於嘲諷的微笑。他鋒利的牙齒一下就把卡裏米的身子咬中。

　　疼痛在卡裏米的所有肌肉和神經裏蔓延。他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荒謬的。他想，自己遇到的這隻淡水海豚，肯定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