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雪豹

第二十三章 那一刻，母愛是如此的悲壯

　　九月菊

　　落日黃昏，殘陽如血。此刻，她正全神貫注地臥伏在半人高的蒿草叢中，一動不動地等待著目標的靠近。

　　她叫克莉斯，是一隻年輕的母豹。一年前，她還是腳下這片山林裏享有無限尊崇的公主，如今，她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孩子們已三天沒有吃一點東西了，聽著孩子們因饑餓而發出的嗷嗷叫聲，她的心在隱隱作痛。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這次捕獵不容失敗，必須成功。盡管她同樣饑腸轆轆。

　　獵物是一隻四肢細長的斑羚。克莉斯強捺著心跳，期盼著斑羚再靠近一點。在動物王國裏，克莉斯是當之無愧的短跑之王，追擊獵物的時候，時速能達到120公裏。可上帝是公平的，隻賜予了她無與倫比的速度，卻沒有賜予她足夠的耐力。更何況，目前她的體力很差。自從有了孩子後，她已經很久沒有美美地飽餐一頓了。

　　斑羚已在不知不覺間進入了克莉斯最佳捕獵範圍。克莉斯屏住呼吸，不動聲色地弓起腰，瞬間完成了發起進攻前的所有準備。斑羚似乎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隨即後足猛力一蹬，快速逃竄。與此同時，克莉斯也飛身躍起，撲了上去。

　　這是一隻聰明的斑羚。她選擇了曲線奔跑，並不停地急轉彎。隻有消耗掉克莉斯的耐力，她才有逃過一劫的可能。但今天，斑羚失敗了。因為她遇到的是克莉斯，是一個為了孩子會孤注一擲的年輕母親。僅僅三個回合，克莉斯的牙齒已經嵌進了斑羚的喉嚨。

　　克莉斯稍作休息，準備將獵物拖回一公裏之外的孩子們身邊。突然，一陣吠吠的聲響在周圍響起。

　　是可惡的叢林強盜！盡管克莉斯警覺地發出了低沉的警告，可十幾隻相貌醜陋的強盜—鬣狗還是圍了上來。鬣狗善於群體作戰。在叢林中他們是有組織，有預謀的搶劫團夥，而絕非烏合之眾。當隊伍成員達到數十隻時，他們的力量就會變得無比強大，讓獵豹、雄獅等大型獵手們不敢小視。

　　克莉斯的警告沒有發揮作用。他們並不急於進攻，隻想拖住克莉斯，因為大批的後續部隊正在增援的路上。克莉斯和這夥匪徒有過幾次交手，對他們的險惡用心一清二楚。眼下，隻有盡快殺出一條血路，才能保住自己辛辛苦苦捕來的獵物，孩子們也才能吃飽肚子！

　　克莉斯再次低聲吼叫，逼迫劫匪趕快讓開一條路。可鬣狗們不以為然，吠吠地嘲弄著克莉斯：你還是識相點，把食物乖乖留下吧—

　　看著匪徒們嬉皮笑臉的無賴樣，克莉斯明白，講道理是徒勞的，必須主動進攻！克莉斯趁著鬣狗頭領得意忘形的當兒猝然出擊，一個跳躍就咬住了他的脖子。鬣狗的生存法則中沒有道義，也沒有單打獨鬥。一看頭領受難，一個個紛紛撲上來撕咬。克莉斯使出全身的力氣，揮動脖子，旋轉身體，躲閃著瘋狂的撲咬……

　　戰鬥隻持續了幾分鍾，克莉斯就徹底失敗了。匪徒們的部隊浩浩蕩蕩地趕到，並迅速嗥叫著投入戰鬥。一部分搶奪獵物，一部分攻擊克莉斯，解救頭領。克莉斯被撕咬得遍體鱗傷，滿身是血，她拚盡最後一點力氣才勉強逃出了重圍。

　　獲全勝的匪徒開始了盛宴。那隻受傷的鬣狗在飽餐後恨恨地瞪了克莉斯一眼，率領部隊消失在莽莽山林中。克莉斯趴在枯草叢中，無奈地舔著胸口上的血跡。她是個愛美的優雅的殺手，絕不容許光滑的身體上留下斑斑汙跡；同時，她還是個母親，雖然是第一次做母親，可她力求做得盡善盡美，絕不能在孩子麵前流露出一絲痛苦……

　　孩子？突然，克莉斯打了個激靈，縱身躍起。她想到了鬣狗頭領恨恨的目光—那目光裏閃射著歹意，閃射著報複的強烈色澤！

　　克莉斯忘記了疼痛，以最快的速度往孩子們藏身的樹叢中奔去。對於虎獅象等身材龐大的對手來說，那個藏身地點是個安全之所，可對於狡猾凶殘的鬣狗來說，進進出出絕不費吹灰之力！等克莉斯極速趕回時，映入眼簾的一幕頓時讓她驚呆了！兩個孩子已遭到屠殺，身體被撕裂！克莉斯悲憤地仰天長嘯，嘯聲在叢林和山穀中久久回蕩……

　　整整一夜，克莉斯把兩個孩子攏在懷裏，一下又一下，細心地用舌頭梳理著孩子的毛發，盡管小小的屍體已經僵硬。天蒙蒙亮，克莉斯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宛如沉睡在夢境中的孩子，而後轉身向山野中走去。

　　此前，克莉斯擔當著母親和殺手的雙重角色，可現在，做母親的權利被剝奪，她失去了愛，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內心冰冷的殺手。她熟悉強盜們的住處和活動規律。他們的家一般安在山澗的亂石堆中，尋找食物的時候，他們分頭行動，一旦發現目標，便會迅速聚集在一起。這種活動方式，為克莉斯的複仇提供了最佳時機。很快，克莉斯就確定了獵殺對象—兩隻昨晚圍攻她的鬣狗！

　　克莉斯潛伏在灌木叢中，決定打一個漂亮的伏擊戰。近了，近了，毫無防範的鬣狗一前一後地走近了灌木叢。突然，克莉斯一躍而出，一隻鬣狗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脖頸已被咬斷。另一隻“嗷”的一聲長叫，轉身就逃。克莉斯合身撲上，狠狠地咬向他的喉嚨……

　　就在附近遊蕩的鬣狗們聽到了同伴的慘叫，轉眼間圍攏而來。隻要一擁而上，群起攻之，這場戰鬥的勝利一定是屬於他們的。但此刻，他們麵對的畢竟是一隻心中充滿喪子之痛的叢林終極殺手，她的憤怒會讓他們屍首橫地，付出慘重的代價！

　　默默的對峙中，驚慌的鬣狗頭領做出了另一種選擇，召集更多的同夥，合力消滅強大的對手。可就在他揚起脖子，發出緊急信號的一霎間，克莉斯已快如閃電般衝去。頭領猝不及防，喉嚨被穩穩咬住！鬣狗們也呼啦圍了上來，尖利的牙齒咬向克莉斯的後腿，兩肋……克莉斯被撲倒在地，血流涔涔，而瘋狂的鬣狗絕不會放棄置之於死地的絕佳機會。有幾隻鬣狗的牙齒甚至刺入了克莉斯的皮肉。驀地，隻聽一聲沉悶的吼叫響起，克莉斯咬著頭領，急速衝出包圍圈，向不遠處的山澗一路疾奔。她的身後，兩隻來不及拔出牙齒的鬣狗被拖得東倒西歪。

　　這是一道幽深的山澗。尚未斷氣的頭領似乎明白了克莉斯的意圖—同歸於盡！慌亂中，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揮舞著尖利的前爪抓向克莉斯的眼睛。“歐—”克莉斯的眼睛被抓了出來！可她並沒有因為疼痛而鬆開匪徒頭領的脖子，而是高高躍起，帶著鬣狗在空中滑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後，飄飄地落向澗底……

　　叢林中最年輕的終極殺手克莉斯死了。居住在此地的馬塞族人在山澗裏發現了她的屍體。可沒有人知道，克莉斯是以母親的名義悲壯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