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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節 範雎相秦

　　起初，魏中大夫須賈帶範雎出訪齊國。齊襄王聽說範雎口才敏捷、嫻於辭令，就私下賜給他一些黃金、牛、酒，遭範雎謝絕。而須賈則猜測範雎必然告訴了齊王一些關於魏國的秘密，回國後，就將此事告訴了魏國相魏齊。

　　死範雎計逃秦國

　　魏齊大怒，用竹杖拷打範雎，竟然打斷了他的肋骨。範雎佯裝已死，魏齊就命人用竹席卷上他扔到了廁所中，讓他死後還要被人往身上撒尿，以此來懲前毖後，讓以後無人再敢亂說。

　　範雎對看守說：“您如能救我出去，我一定重謝！”看守趁機建議將這罪人的屍體處理掉。魏齊已醉，隨口允諾，範雎得以從閻王殿逃脫。魏齊酒醒，十分後悔，又讓人四處尋找。魏國人鄭安平帶著範雎躲藏起來，範雎改姓名為“張祿”。

　　半年後，秦國謁者王稽出使魏國，範雎乘夜去見王稽。王稽認定範雎是個難得之才，於是就讓他躲藏在自己車裏，一起回到秦國，並給他創造了獲得秦昭王召見的機會。

　　秦王命範雎到行宮中見駕，範雎故意進了行宮直奔後宮的長巷而佯裝不知。秦王馬上就要過來了，侍從不由分說就要趕他走，說：“大王已到，為何還不回避！”

　　範雎漫不經心地說：“秦國有王嗎？我隻聽說了皇太後和穰侯。”

　　範雎這話隱約傳進了秦王耳朵裏，秦王遣開左右隨從，跪著請求說：“先生，請你指教我！”

　　範雎說：“您折殺我了！”

　　如此三次之後，秦王說：“先生果真不願意賜教嗎？”

　　範雎說：“我何敢如此。我隻是區區一名遭受誣陷、流亡秦國的異鄉客，與大王關係疏遠，但我想要說的話，都是救助大王的重要事宜，牽涉到大王的骨肉至親，我雖願效忠於您，但不知大王的心意，所以大王三次懇詢我都不敢回答。我知道今日給大王進言，明日就可能被處死，但我並不想回避。況人生在世終不免一死，如果我的死對秦國有幾分襄助之功，也算死得其所了。我所害怕的是，範雎今日之死，反倒被天下謀士當做為秦出謀劃策的前車之鑒，阻礙了言路，我罪過就大了。”

　　秦王跪著說：“先生怎能這樣說呢！今天我能得見先生，定然是上天安排您來輔佐我的。事情不論大小，上涉及太後，下涉及大臣，都請先生大膽直言，不要懷疑我的真誠。”

　　君臣二人，互相行過了跪拜禮。

　　範雎說：“以秦國之強大、兵士之英勇，對付天下諸侯，簡單得好比是放一條好獵狗去捉一隻跛了腳的兔子。可是，十五年來，秦國龜縮在函穀關以西，沒有半點動作，主要是穰侯魏冉沒有盡忠報國、大王的策略也有失誤的緣故。”

　　秦王繼續跪著說：“請您指出我的所有失誤！”

　　範雎察覺到隔牆有耳，未敢分析內部矛盾，就先談對外事宜，以觀察秦王的反應。接著他說：“當年，穰侯放任鄰近的韓、魏不管，卻穿越國境遠攻齊國剛、壽二邑，不是上策。從前，齊湣王南攻楚國，拓疆千裏，最後卻連一寸之地也沒撈著，難道是他不願得？而是形勢不允許。後來，齊國每況愈下，國力衰微，諸侯就聯合攻齊，大敗齊軍，致使齊人幾近亡國，是因為齊國南下伐楚反而使韓國和魏國得以壯大的緣故。我認為，在外交上您應該堅持遠交近攻的方針。韓、魏兩國地處中原腹地，是天下的樞紐。大王想稱霸天下，必須與中原各國親善以掌握天下樞紐，對楚國和趙國則要一打一捧。楚國強，我們就幫趙國；趙國強，我們就助楚國。楚國、趙國都倚仗秦國支持，齊國必然感到恐懼，亦將歸附我們。那時，取韓、魏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了。”

　　秦王大喜，於是把範雎任命為客卿，與他籌劃用兵事宜。

　　公元前266年（周赧王四十九年），秦國攻占了魏國的邢丘。秦昭王對範雎也越來越信任倚重，範雎逐漸掌握了實權。

　　於是，在一個適當的機會，範雎向秦王進言說：“我在魏國時，隻聽說齊國有孟嚐君，沒聽說齊國有國王；隻聽說秦國有太後、穰侯，也沒有聽說秦國還有國王。國王是執掌一國權柄的人，國王是能決策國家發展趨勢的人，國王是一國之中獨攬國家大政的人；而今，太後把大王拋在一邊，徑自號令全國；穰侯出使別國，完全遵照自己的想法，華陽君、涇陽君專斷跋扈，毫無顧忌；高陵君來去隨便，對大王從不顧忌。任由這四貴獨斷專行，國家是不可能太平無事的！在四貴之下，秦國還有什麽王可言呢？穰侯派出的人假借大王您的名義，隨意壓製各國諸侯，持秦國的出使符節走遍天下，無論征伐何國何地，沒有任何軍隊敢於拒絕調遣。戰勝了，好處都歸了穰侯；戰敗了，百姓怨恨，國家替他承擔所有惡果。

　　“我又聽說過，果實太多會把樹枝壓斷，樹枝斷了，樹幹也會受到損傷；國都以外的城邑如果太大，會危及國家政權；臣子氣焰太過囂張，君王就會變得卑微。楚將淖齒掌管了齊國大權，箭射齊閔王的腿，抽了湣王的筋，然後懸掛於廟梁之上，湣王死前整整哀號了一晚上。李兌執掌趙國大權，把趙主父囚於沙丘百日，將其活活餓死。秦國四貴，行事作風，酷似淖齒、李兌。夏、商、周三代所以亡國的原因，大權旁落到臣僚手中，自己隻一味飲酒行獵。握有大權的親信，隻顧以權謀私，瞞上欺下，從不為君主著想，而君主又不醒悟，故而喪失其國。現在，從鄉間小吏以上直到朝中重臣，下及大王左右，無一不是依附於國相魏冉。我看到大王在朝中那麽孤立，就私下替您擔憂。大王百年之後，即使秦國仍存，隻怕大王您的子孫後代也早不能主宰國家命脈了！”

　　秦昭王覺得有理，就下令廢黜太後，發配穰侯、華陽君、涇陽君、高陵君等權貴們到關外生活，任命範雎為丞相，把他封在應城，號為應侯。

　　須賈被魏王派去秦國朝聘，範雎故意穿著破舊的衣服從小路徒步去見他。須賈驚訝地說：“範叔（範雎字）別後一向可好！”留範雎坐下一道進餐，還送給範雎一件絲袍，最後托他代自己引見丞相“張祿”。

　　範雎沒有說明自己的丞相身份，親自趕車送須賈到了丞相府所，說：“我先進去通報丞相。”

　　須賈左等右盼也沒等到範雎出來，就問守門人。

　　守門人說：“哪有什麽範叔？剛進去的人叫張祿，也就是當今丞相。”

　　須賈心知當初闖了大禍，趕快雙膝下跪，匍匐進入相府，向範雎請罪。

　　範雎坐在堂上，譴責了他一通，最後說：“我今天能夠饒你不死，是因為你給我送了一件舊絲袍，證明你還顧念些舊情，我就還你這份情誼。”

　　幾天以後，範雎大擺宴席，盛邀賓客，讓須賈坐在堂下，讓人準備了一盤喂馬的食料，擺到須賈麵前讓其吞食，還讓他轉告魏王一句：“速把魏齊的頭斬下送來，否則將攻破大梁！”

　　須賈返回魏國後，告訴了魏齊他的遭遇。魏齊嚇得慌忙逃出魏國，躲到趙國平原君府中，再也不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