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與神田喜一郎的交往
《王國維全集·書信》中存王國維致神田喜一郎函11封，原件為他本人所藏。近發現神田喜一郎致王國維的書信手稿10封，從中可以見出兩人的交往。神田喜一郎，字信暢，是內藤虎次郎博士的學生，家住京都。神田信暢任東京秘閣典校官、京都國立博物館館長。熟悉中國古代文化典籍，是一位著名漢學家。神田自書通訊處：“東京市宮內省圖書寮。”屬於文化方麵的官員。神田寫信尊稱王國維“靜庵先生”，王國維複信稱神田“鬯菴仁兄先生”。
內藤虎次郎將遊歐洲，日本漢學家設宴送行。席上紛紛賦詩，神田將他寫的六首詩也寄給王國維。神田對內藤西遊充滿希望“將期四庫重編日，千萬奇書載得還”。同時，也抒發了依依惜別之情：“觀風采樂向天涯，嗟我此行難得隨。灑灑離亭殘雨暮，臨風還唱柳枝詞。”可見神田的漢詩很有功力，毛筆字寫得圓潤瀟灑。1927年1月15日，王國維致書神田說：“弟秋間有長子之喪，心緒惡劣。藤田博士有書至今未答，深以為歉，如晤時祈為致意。”於此可見，王國維與神田來往信件比較多。信暢收到信後，立即回信，首先表示：“令郎君之訃，哀痛曷已。”
神田1915年春，在日本初識王國維，當時還是一個高中學生。他為祖父所托找漢學大師辦事，王國維親切地與他交談，還托他將《壬癸集》轉達他祖父。神田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神田的老師內藤虎次郎1926年（丙寅）花甲。神田代表“內藤博士華甲紀念會”同仁於1925年7月16日致函王國維稱：“懇願博士知交數十人，各將其近作學術研究論文一篇”，匯集以作紀念。“論文以研究學術為可，壽詩壽序之類，則不歡迎。”王國維當時剛移居清華園西院，即回函說：“內藤博士華甲之壽，凡在知好，同深祝賀。茲寄上近作《西遼都城虎思斡耳朵考》一篇，敬以奉獻博士，祈察收轉致為荷。”神田於10月17日複函稱：“信暢日前所懇湖南博士華甲祝賀紀念論文，幸見惠大作《虎思斡耳朵考》，感荷之忱，莫可言宣，擬明年2月印之，以呈湖南先生。”1927年2月4日，鬆浦嘉三郎也致函王國維稱：為了集資“作紀念論文出版之用”，“閣下與敝業師有相識之雅，倘荷讚同，曷勝榮幸，敬希付款，當為轉達厚意也”。關於為京都大學教授內藤博士壽慶論文事，留下了這些寶貴的史料。
王國維到清華大學以後，對元史的興趣很濃。王國維要查找日語文獻資料，就請神田喜一郎幫助。比如，王國維想找《成吉思汗實錄》一書，神田在1926年4月2日函告：“蒙下問那珂博士《成吉思汗實錄》貳拾年前之出版，現時版既毀，是以頗為罕覯，敝地書林無見一本，則鄙人既托人搜集東京書坊，想近日必將一本郵致座右可期也。”到了6月20日又函告：“所承下問那珂博士《成吉思汗實錄》自移居東京，百方搜索，遂獲一本，則別函送上，伏祈台收為荷。”同年7月21日，神田喜一郎又致函說：“成吉思汗實錄》日前奉寄想既蒙台收了。”又告之一個新的發現：“弟近日在秘閣發現舊鈔耶律文正《西遊錄》一冊，其文與庶齋老學叢談所載者大異，蓋為文正原本矣。卷末有‘燕京中書侍郎宅刊行’一行，因知其為自宋本謄寫者，弟將排印公世，印出之日，當敬呈一本座右也。”王國維於7月28日馬上回信說：“頃接手書，忻慰無量。《成吉思汗實錄》亦早於半月前遞到矣，敬謝敬謝。耶律文正《西遊錄》竟發現足本，真所謂驚人秘籍，聞之喜躍三百。……排印本不知何時可成？甚以先睹為快。然非兄入秘閣，何由發現此秘籍乎！”神田要找明太祖《大誥》，王國維也請人從內閣大庫書中代為抄錄。神田看中國古籍有疑難處，都請教王國維，得到答複之後，稱頌“先生寬厚之度，不任感激之至，臨風仰企，葵心念切”。王國維將自己的著作相贈，亦得到熱情的肯定。“大作《蒙古史料校注》四種，考據精確，創獲疊見，洵為不朽之盛事。此書並蒙惠贈，感荷之忱，莫可言宣。”
現在印行的《王國維全集》，最後一封署日期的信，是1927年3月10日寫給神田喜一郎的。信中文字質樸平實，談的全是學術問題。王國維在信中說：“西遊錄》想不日可成，翹企無似，印成後乞賜二三冊為叩。”神田很快給王國維寄書後，一直等回信，不料報上傳來凶訊，神田深情地回憶說：“我感到十分悵惘，若知道先生匆匆離世，我無論如何也應將這本《西遊錄》早日付梓！我滿懷著對先生的愧疚之意，惟恐先生臨終那刻也未能看到我寄給他的這本書。一想到先生焦急地翹首期待卻最終沒能看到此書的失望情形，我便內疚不已，這無論如何都是我的罪過！我每天這樣自責，久久不能釋懷。後來《王忠慤公遺書》出版。我仔細閱讀後，發現先生顯然引用了我送的《西遊錄》。之後，根據整理先生遺書的趙萬裏君所說，我才知道先生在我送的書中添注了很多新的內容，連文字的誤植也訂正了。此時我真是懷著雙重的感動：一是我送的書最終幸為先生所閱；二是先生幾乎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天，還在從容地專心學問。我想無論如何先生是一個偉人。”
新版《王國維全集》收錄了王國維為自己手抄本《西遊錄》寫的跋：“足本《西遊錄》，日本宮內省圖書寮藏舊鈔本，丁卯春日，神田鬯庵學士錄以見示，因手鈔此本。觀翁。”
§§第十章 清華園的教授生活
內藤虎次郎將遊歐洲，日本漢學家設宴送行。席上紛紛賦詩，神田將他寫的六首詩也寄給王國維。神田對內藤西遊充滿希望“將期四庫重編日，千萬奇書載得還”。同時，也抒發了依依惜別之情：“觀風采樂向天涯，嗟我此行難得隨。灑灑離亭殘雨暮，臨風還唱柳枝詞。”可見神田的漢詩很有功力，毛筆字寫得圓潤瀟灑。1927年1月15日，王國維致書神田說：“弟秋間有長子之喪，心緒惡劣。藤田博士有書至今未答，深以為歉，如晤時祈為致意。”於此可見，王國維與神田來往信件比較多。信暢收到信後，立即回信，首先表示：“令郎君之訃，哀痛曷已。”
神田1915年春，在日本初識王國維，當時還是一個高中學生。他為祖父所托找漢學大師辦事，王國維親切地與他交談，還托他將《壬癸集》轉達他祖父。神田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神田的老師內藤虎次郎1926年（丙寅）花甲。神田代表“內藤博士華甲紀念會”同仁於1925年7月16日致函王國維稱：“懇願博士知交數十人，各將其近作學術研究論文一篇”，匯集以作紀念。“論文以研究學術為可，壽詩壽序之類，則不歡迎。”王國維當時剛移居清華園西院，即回函說：“內藤博士華甲之壽，凡在知好，同深祝賀。茲寄上近作《西遼都城虎思斡耳朵考》一篇，敬以奉獻博士，祈察收轉致為荷。”神田於10月17日複函稱：“信暢日前所懇湖南博士華甲祝賀紀念論文，幸見惠大作《虎思斡耳朵考》，感荷之忱，莫可言宣，擬明年2月印之，以呈湖南先生。”1927年2月4日，鬆浦嘉三郎也致函王國維稱：為了集資“作紀念論文出版之用”，“閣下與敝業師有相識之雅，倘荷讚同，曷勝榮幸，敬希付款，當為轉達厚意也”。關於為京都大學教授內藤博士壽慶論文事，留下了這些寶貴的史料。
王國維到清華大學以後，對元史的興趣很濃。王國維要查找日語文獻資料，就請神田喜一郎幫助。比如，王國維想找《成吉思汗實錄》一書，神田在1926年4月2日函告：“蒙下問那珂博士《成吉思汗實錄》貳拾年前之出版，現時版既毀，是以頗為罕覯，敝地書林無見一本，則鄙人既托人搜集東京書坊，想近日必將一本郵致座右可期也。”到了6月20日又函告：“所承下問那珂博士《成吉思汗實錄》自移居東京，百方搜索，遂獲一本，則別函送上，伏祈台收為荷。”同年7月21日，神田喜一郎又致函說：“成吉思汗實錄》日前奉寄想既蒙台收了。”又告之一個新的發現：“弟近日在秘閣發現舊鈔耶律文正《西遊錄》一冊，其文與庶齋老學叢談所載者大異，蓋為文正原本矣。卷末有‘燕京中書侍郎宅刊行’一行，因知其為自宋本謄寫者，弟將排印公世，印出之日，當敬呈一本座右也。”王國維於7月28日馬上回信說：“頃接手書，忻慰無量。《成吉思汗實錄》亦早於半月前遞到矣，敬謝敬謝。耶律文正《西遊錄》竟發現足本，真所謂驚人秘籍，聞之喜躍三百。……排印本不知何時可成？甚以先睹為快。然非兄入秘閣，何由發現此秘籍乎！”神田要找明太祖《大誥》，王國維也請人從內閣大庫書中代為抄錄。神田看中國古籍有疑難處，都請教王國維，得到答複之後，稱頌“先生寬厚之度，不任感激之至，臨風仰企，葵心念切”。王國維將自己的著作相贈，亦得到熱情的肯定。“大作《蒙古史料校注》四種，考據精確，創獲疊見，洵為不朽之盛事。此書並蒙惠贈，感荷之忱，莫可言宣。”
現在印行的《王國維全集》，最後一封署日期的信，是1927年3月10日寫給神田喜一郎的。信中文字質樸平實，談的全是學術問題。王國維在信中說：“西遊錄》想不日可成，翹企無似，印成後乞賜二三冊為叩。”神田很快給王國維寄書後，一直等回信，不料報上傳來凶訊，神田深情地回憶說：“我感到十分悵惘，若知道先生匆匆離世，我無論如何也應將這本《西遊錄》早日付梓！我滿懷著對先生的愧疚之意，惟恐先生臨終那刻也未能看到我寄給他的這本書。一想到先生焦急地翹首期待卻最終沒能看到此書的失望情形，我便內疚不已，這無論如何都是我的罪過！我每天這樣自責，久久不能釋懷。後來《王忠慤公遺書》出版。我仔細閱讀後，發現先生顯然引用了我送的《西遊錄》。之後，根據整理先生遺書的趙萬裏君所說，我才知道先生在我送的書中添注了很多新的內容，連文字的誤植也訂正了。此時我真是懷著雙重的感動：一是我送的書最終幸為先生所閱；二是先生幾乎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天，還在從容地專心學問。我想無論如何先生是一個偉人。”
新版《王國維全集》收錄了王國維為自己手抄本《西遊錄》寫的跋：“足本《西遊錄》，日本宮內省圖書寮藏舊鈔本，丁卯春日，神田鬯庵學士錄以見示，因手鈔此本。觀翁。”
§§第十章 清華園的教授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