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人間詞話》的發表和版本
現代青年熟悉王國維的名字，好多是從《人間詞話》開始的。王國維的著作，涉及到眾多學科，但以《人間詞話》的普及麵最廣。王國維的不少著作，代表著一個時代的學術水準，開拓著一個學科向前發展的途徑。《人間詞話》是中國傳統詩學領域的一部總結性的著作，也可以說是一部終結性的著作。因為，這部著作探索了中國美學向前發展的新的途徑。從學術發展的角度說，它連結著古代和現代，連結著中國和外國，在世界東方古代文化和西方現代文化互相撞擊中結出新的文化成果。所以，《人間詞話》不隻是以一個學科中的裏程碑式的著作著稱於世，特別是作為一種東西方文化交互影響中產生的著作而具有廣泛的意義。一直到現在為止，《人間詞話》仍然被引用著，研究著，特別是被廣泛地討論著。應該說，研究《人間詞話》有深刻的現實意義。
王國維寫作《人間詞話》有多方麵的準備。他研究了西方哲學和美學，創作了人間詞，研究了戲曲史、詞史。在個人研究興趣方麵，受到當時北京的文化氣氛的影響。1906年春，王國維到北京學部就職，他剛過而立之年，事業上才起步。但是，在學術上成熟較早。早他深刻地體驗到，要在社會上立足，必須有自己的獨特創造。這時，他的《自序二》在《教育世界》發表。這篇序文中透露以下訊息：一曰：“要之，餘之性質，欲為哲學家則感情苦多，而知力苦寡；欲為詩人，則又苦感情寡而理性多。詩歌乎？哲學乎？他日以何者終吾身，所不敢知，抑在二者之間乎？”從這段自我剖析，人們可以看到寫成《人間詞話》決非偶然。二曰興趣從哲學轉向文學：“因詞之成功而有誌於戲曲，此亦近之奢願也。”
王國維到北京不久，比他大三歲的莫夫人病重。他趕回海寧，已是彌留之際。6月莫夫人病故。王國維7月回北京，留下了回腸蕩氣的詞，抒發了人世間的蒼涼之感，力圖排遣心理上的中年喪妻之痛。1908年春節期間，又返海寧，辦繼母葉老太太喪事。王國維在嶽母的勸導下，3月1日又和潘氏結婚。潘氏，名麗正，為王國維前妻莫氏的侄女，出生於讀書人家。婚後不久，王國維偕夫人一起回京赴任，賃宅於宣武門內新簾子胡同。這期間他致力於詞曲研究，輯《唐五代二十一家詞》，撰《詞錄》，作《曲錄》，又作《古雅之在美學上之位置》等，這都是與《人間詞話》互相有聯係互有呼應的。
《人間詞話》的正式文本是在《國粹學報》上分三期連載的。第47期於1908年出版（署光緒二十四年十月廿日），刊出1-21則；第49期於1909年出版（署光緒三十四年十二月廿日），刊出22-39則；第50期於1909年出版（署宣統元年正月廿日），刊出40-64則。經手與王國維聯係和發稿者，是該刊編輯鄧實。發表時，文末未署日期。
王國維的名著《人間詞話》的文本，應以此64則為準。1926年2月北京樸社刊行的俞平伯標點的64則《人間詞話》，是王國維生前發表的主要的版本。俞平伯在序文中稱這部著作是中國的“瑰寶”，書中“明珠翠羽，俯拾即是”。這個版本文末署“宣統庚戌九月脫稿於京師宣武城南寓廬”。以後各版，常沿用這幾個字。其實，這個年代可能排印有誤，也可能作者誤記。宣統元年是1909年己酉。宣統庚戌是1910年。從發表的時間最早是1908年11日逆推，該稿完成的最後日期，應該是1908年秋。當時的王國維已經受到邏輯學和西方社會科學著作的影響，在他心裏，這64則《人間詞話》是一部完整的著作。
那麽，以後的《人間詞話》為什麽有許多不同的版本呢？其原因主要是發現王國維《人間詞話》的手稿。在《國粹學報》上發表的64則《人間詞話》的手稿，由王國維交給了鄧實。這份手稿，已無從查找，好在已經發表了，也不必著意查找了。但是，產生這64則詞話，還有一份前期的手稿：也就是說，這64則詞話，是從這份前期的手稿中挑選出來的。這裏稱之為《人間詞話》的“前期的手稿”，一直被作者保存下來了。王國維逝世以後，1928年《小說月報》第19卷第3號發表了《人間詞話未刊稿及其他》，署“王國維著趙萬裏輯”。這個題目的意思，似乎是已發表的《人間詞話》未刊完全。加上這篇文章的最後一行曰：“人間詞話》刊載於《國粹學報》，未全，樸社嚐錄之，發行單本，編者識。”這裏應該著重指出，所謂“未全”，是趙萬裏的看法，並不是王國維的看法。文章中還刊有一段“1928年2月9日趙萬裏謹識”，曰：“餘頃因編纂遺集，於遺稿中錄出詞話未刊稿及詩文辭評論數十則，持論精嚴，頗有與世之談西洋文學者不謀而合。”這篇文章中所說的“人間詞話未刊稿”，指其主要部分的43則，這是從王國維的“前期的手稿”中選取的。應該說明，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在他生前已發表完畢。所謂“未刊稿”者，當初隻是趙萬裏的見解。
趙萬裏是王國維生前的助手，他在這篇文章中自敘“餘頃因編纂遺集”，“至先生治文學之時代及其著述，餘草先生《年譜》時，已略及之，茲不贅雲”等，以致曆來對趙萬裏編的著作，完全視同王國維的著作；盡管這不是王國維親自發表的。1928年出版的羅振玉編《王忠愨公遺書》和趙萬裏參加編纂的《海寧王靜安先生遺書》，收入了趙萬裏輯錄的“論詞”部分，其中錄自王國維《人間詞話》的“前期的手稿”中的43則，《蕙風琴趣》評語2則，《丙寅日記》中2則，共47則。此文的“及其他”，據輯錄者說：有“文學小言》共17則，中二則與《人間詞話》大同，故不錄”。實際錄15則，《秦婦吟》評語1則，《蓼園詩鈔》評語1則，《小畜集》評語1則，《王無功集》眉識1則，還有一則為“先生為萬裏書扇有此語”，最後是給日本學者書信中論王國維自己寫的《頤和園》詞一則。連同上述《文學小言》中的材料一共21則。以上都屬於“及其他”的部分。
1928年羅振玉主持編《王忠愨公遺書》，將趙萬裏輯《人間詞話未刊稿及其他》中的“論詞部分”全部作為《人間詞話》下卷編入。按編者的分段，選自“前期的手稿”41則，其他的4則。這是將《小說月報》發表時的材料，略有歸並而成的。不久，《海寧王國維先生遺書》出版，是更為完整的本子，趙萬裏曾參加編輯。《人間詞話》延續分為上、下兩卷。
為了說明事情的原委，需要介紹一下我們上文指稱的王國維《人間詞話》的“前期的手稿”。這份“前期的手稿”共二十頁，後麵還附有靜安藏書目9頁。封麵有王國維親書“人間詞話”四字，下署“王靜安”。手稿的第二頁，蓋有橢圓形的紅印：“王國維字靜安”。手稿封麵和最後一頁，還蓋有“王國維”三字的墨印，這是據王國維手書正楷刻成的。這份稿本每則詞話頂端有不少加圈者，想來是準備選用的記號。《國粹月報》發表的64則詞話，有60則均是在這份原稿中加圈者，隻有1則是這份手稿中沒有的。根據這樣的材料，完全可以斷定：王國維發表的《人間詞話》（64則）的真正的手稿，是從這份手稿中摘抄和重新組織的。所以，我稱之為“前期的手稿”。如若要編入《王國維全集》，可作為《人間詞話》的附錄，兩者不是並列的關係。
在這份“前期的手稿”上，標有不同的符號。在每則詞話頂端上加圈者，無疑表示是重要的；在每則詞話頂端加三角形者，則表示次重要的；有9則是用毛筆刪去的；有的詞話是無標記的。有不少詞話上麵標有數目字，經考查基本上是選用詞話次序的根據。這份手稿經過多次字斟句酌的修改，所以墨跡濃淡不同。有的詞話，作者幾乎在每個字旁都加了圈，顯然是他的得意之筆，比如：“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必鄰於理想故也。”又如：“無我之境，人唯於靜中得之。有我之境，於由動之靜時得之，故一優美一宏壯也。”這也是《人間詞話》論述重點之所在。
《人間詞話》的注本，1937年許文雨《〈人間詞話〉講疏》，南京正中書局出版，沿用二卷本的格局。影響更大的徐調孚《校注〈人間詞話〉》於1939年由上海開明書店出版。這本書除原來的兩卷外，“我就《遺集》中再輯錄有關論詞的片段文字，作為補遺附後”。1947年印第二版時對“補遺”又有增補。1954年中華書局又利用舊紙型重印過。
1960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蕙風詞話·人間詞話》，其中《人間詞話》部分署：徐調孚注，王幼安校訂。校訂者在《校訂後記》中稱：“人間詞話》，近人王國維撰，寫於1908年以前。”寫作年代可以稍作補充。因為最初發表於1908年11月出版的《國粹月報》，應該說“寫於1908年11月之前”較為準確。這個本子最重要的貢獻是：“以王氏手自刪定，刊於《國粹學報》者（即通行本卷上）為《人間詞話》。”這樣確定這部著作的文本，是科學的。同時，“以王氏所刪棄者（即通行本卷下）為《人間詞話刪稿》”。不屬於《人間詞話》“前期的手稿”中王國維論詞的言論作為“附錄”。在目前為止的《人間詞話》的本子中，這是最主要的影響最大的版本。
由於《人間詞話》這部著作地位重要，研究者迫切希望得到有關材料。《人間詞話》存留下來的“前期的手稿”，十分令人注目。各種本子常從其中選錄若幹材料。滕鹹惠發表《王國維〈人間詞話〉新注（選錄）》，載《山東大學文科論文集刊》1979年第2期，1981年由齊魯書社出版。1982年陳杏珍、劉烜發表《〈人間詞話〉重訂》，載《河南師範大學學報》1982年第5期。這些都是力求將上述王國維《人間詞話》“前期的手稿”予以公布。其中材料卻並不相同，編排也各有特點。1990年5月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新訂〈人間詞話〉·廣〈人間詞話〉》為佛雛校輯。《新訂〈人間詞話〉》中“通論之部”分“詩的本體論”、“詩的創作論”、“詩的鑒賞論”、“詩的發展論”。“分論之部”分論詞史的發展和對詞人的評論。《廣〈人間詞話〉》：“在這一《詞話》的基礎上，又從王氏《遺書》及其他材料中，搜輯整編成《廣〈人間詞話〉》，作為原《詞話》的一種重要的輔翼。”本書資料豐富，校訂嚴整，可作研究參考；但《人間詞話》的本文反而不夠突出。
王國維《人間詞話》誕生於20世紀初，到目前已有這麽多版本，可見學術界和廣大讀者對它十分重視。但是，研究《人間詞話》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要確定它的文本。筆者認為：王國維生前發表的64則《人間詞話》是一部完整的著作。王國維的朋友吳昌綬當時曾向他建議：“公詞話能多作百十條否？當並大稿代為印行也。”王國維珍藏著這封信的手稿，同時，他又珍藏著《人間詞話》的“前期的手稿”，作者本人麵臨著有可能發表的機會，卻沒有拿出來發表，可見，作者的心目中，十分重視這64則已經發表的《人間詞話》的整體性。當然，這裏反過來也要說明一句：《人間詞話》的不少版本匯集了不少材料，對於研究工作是十分有益的。
《人間詞話》有英譯本，香港大學出版社1977年出版。
王國維寫作《人間詞話》有多方麵的準備。他研究了西方哲學和美學，創作了人間詞，研究了戲曲史、詞史。在個人研究興趣方麵，受到當時北京的文化氣氛的影響。1906年春，王國維到北京學部就職，他剛過而立之年，事業上才起步。但是，在學術上成熟較早。早他深刻地體驗到，要在社會上立足，必須有自己的獨特創造。這時，他的《自序二》在《教育世界》發表。這篇序文中透露以下訊息：一曰：“要之，餘之性質，欲為哲學家則感情苦多，而知力苦寡；欲為詩人，則又苦感情寡而理性多。詩歌乎？哲學乎？他日以何者終吾身，所不敢知，抑在二者之間乎？”從這段自我剖析，人們可以看到寫成《人間詞話》決非偶然。二曰興趣從哲學轉向文學：“因詞之成功而有誌於戲曲，此亦近之奢願也。”
王國維到北京不久，比他大三歲的莫夫人病重。他趕回海寧，已是彌留之際。6月莫夫人病故。王國維7月回北京，留下了回腸蕩氣的詞，抒發了人世間的蒼涼之感，力圖排遣心理上的中年喪妻之痛。1908年春節期間，又返海寧，辦繼母葉老太太喪事。王國維在嶽母的勸導下，3月1日又和潘氏結婚。潘氏，名麗正，為王國維前妻莫氏的侄女，出生於讀書人家。婚後不久，王國維偕夫人一起回京赴任，賃宅於宣武門內新簾子胡同。這期間他致力於詞曲研究，輯《唐五代二十一家詞》，撰《詞錄》，作《曲錄》，又作《古雅之在美學上之位置》等，這都是與《人間詞話》互相有聯係互有呼應的。
《人間詞話》的正式文本是在《國粹學報》上分三期連載的。第47期於1908年出版（署光緒二十四年十月廿日），刊出1-21則；第49期於1909年出版（署光緒三十四年十二月廿日），刊出22-39則；第50期於1909年出版（署宣統元年正月廿日），刊出40-64則。經手與王國維聯係和發稿者，是該刊編輯鄧實。發表時，文末未署日期。
王國維的名著《人間詞話》的文本，應以此64則為準。1926年2月北京樸社刊行的俞平伯標點的64則《人間詞話》，是王國維生前發表的主要的版本。俞平伯在序文中稱這部著作是中國的“瑰寶”，書中“明珠翠羽，俯拾即是”。這個版本文末署“宣統庚戌九月脫稿於京師宣武城南寓廬”。以後各版，常沿用這幾個字。其實，這個年代可能排印有誤，也可能作者誤記。宣統元年是1909年己酉。宣統庚戌是1910年。從發表的時間最早是1908年11日逆推，該稿完成的最後日期，應該是1908年秋。當時的王國維已經受到邏輯學和西方社會科學著作的影響，在他心裏，這64則《人間詞話》是一部完整的著作。
那麽，以後的《人間詞話》為什麽有許多不同的版本呢？其原因主要是發現王國維《人間詞話》的手稿。在《國粹學報》上發表的64則《人間詞話》的手稿，由王國維交給了鄧實。這份手稿，已無從查找，好在已經發表了，也不必著意查找了。但是，產生這64則詞話，還有一份前期的手稿：也就是說，這64則詞話，是從這份前期的手稿中挑選出來的。這裏稱之為《人間詞話》的“前期的手稿”，一直被作者保存下來了。王國維逝世以後，1928年《小說月報》第19卷第3號發表了《人間詞話未刊稿及其他》，署“王國維著趙萬裏輯”。這個題目的意思，似乎是已發表的《人間詞話》未刊完全。加上這篇文章的最後一行曰：“人間詞話》刊載於《國粹學報》，未全，樸社嚐錄之，發行單本，編者識。”這裏應該著重指出，所謂“未全”，是趙萬裏的看法，並不是王國維的看法。文章中還刊有一段“1928年2月9日趙萬裏謹識”，曰：“餘頃因編纂遺集，於遺稿中錄出詞話未刊稿及詩文辭評論數十則，持論精嚴，頗有與世之談西洋文學者不謀而合。”這篇文章中所說的“人間詞話未刊稿”，指其主要部分的43則，這是從王國維的“前期的手稿”中選取的。應該說明，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在他生前已發表完畢。所謂“未刊稿”者，當初隻是趙萬裏的見解。
趙萬裏是王國維生前的助手，他在這篇文章中自敘“餘頃因編纂遺集”，“至先生治文學之時代及其著述，餘草先生《年譜》時，已略及之，茲不贅雲”等，以致曆來對趙萬裏編的著作，完全視同王國維的著作；盡管這不是王國維親自發表的。1928年出版的羅振玉編《王忠愨公遺書》和趙萬裏參加編纂的《海寧王靜安先生遺書》，收入了趙萬裏輯錄的“論詞”部分，其中錄自王國維《人間詞話》的“前期的手稿”中的43則，《蕙風琴趣》評語2則，《丙寅日記》中2則，共47則。此文的“及其他”，據輯錄者說：有“文學小言》共17則，中二則與《人間詞話》大同，故不錄”。實際錄15則，《秦婦吟》評語1則，《蓼園詩鈔》評語1則，《小畜集》評語1則，《王無功集》眉識1則，還有一則為“先生為萬裏書扇有此語”，最後是給日本學者書信中論王國維自己寫的《頤和園》詞一則。連同上述《文學小言》中的材料一共21則。以上都屬於“及其他”的部分。
1928年羅振玉主持編《王忠愨公遺書》，將趙萬裏輯《人間詞話未刊稿及其他》中的“論詞部分”全部作為《人間詞話》下卷編入。按編者的分段，選自“前期的手稿”41則，其他的4則。這是將《小說月報》發表時的材料，略有歸並而成的。不久，《海寧王國維先生遺書》出版，是更為完整的本子，趙萬裏曾參加編輯。《人間詞話》延續分為上、下兩卷。
為了說明事情的原委，需要介紹一下我們上文指稱的王國維《人間詞話》的“前期的手稿”。這份“前期的手稿”共二十頁，後麵還附有靜安藏書目9頁。封麵有王國維親書“人間詞話”四字，下署“王靜安”。手稿的第二頁，蓋有橢圓形的紅印：“王國維字靜安”。手稿封麵和最後一頁，還蓋有“王國維”三字的墨印，這是據王國維手書正楷刻成的。這份稿本每則詞話頂端有不少加圈者，想來是準備選用的記號。《國粹月報》發表的64則詞話，有60則均是在這份原稿中加圈者，隻有1則是這份手稿中沒有的。根據這樣的材料，完全可以斷定：王國維發表的《人間詞話》（64則）的真正的手稿，是從這份手稿中摘抄和重新組織的。所以，我稱之為“前期的手稿”。如若要編入《王國維全集》，可作為《人間詞話》的附錄，兩者不是並列的關係。
在這份“前期的手稿”上，標有不同的符號。在每則詞話頂端上加圈者，無疑表示是重要的；在每則詞話頂端加三角形者，則表示次重要的；有9則是用毛筆刪去的；有的詞話是無標記的。有不少詞話上麵標有數目字，經考查基本上是選用詞話次序的根據。這份手稿經過多次字斟句酌的修改，所以墨跡濃淡不同。有的詞話，作者幾乎在每個字旁都加了圈，顯然是他的得意之筆，比如：“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必鄰於理想故也。”又如：“無我之境，人唯於靜中得之。有我之境，於由動之靜時得之，故一優美一宏壯也。”這也是《人間詞話》論述重點之所在。
《人間詞話》的注本，1937年許文雨《〈人間詞話〉講疏》，南京正中書局出版，沿用二卷本的格局。影響更大的徐調孚《校注〈人間詞話〉》於1939年由上海開明書店出版。這本書除原來的兩卷外，“我就《遺集》中再輯錄有關論詞的片段文字，作為補遺附後”。1947年印第二版時對“補遺”又有增補。1954年中華書局又利用舊紙型重印過。
1960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蕙風詞話·人間詞話》，其中《人間詞話》部分署：徐調孚注，王幼安校訂。校訂者在《校訂後記》中稱：“人間詞話》，近人王國維撰，寫於1908年以前。”寫作年代可以稍作補充。因為最初發表於1908年11月出版的《國粹月報》，應該說“寫於1908年11月之前”較為準確。這個本子最重要的貢獻是：“以王氏手自刪定，刊於《國粹學報》者（即通行本卷上）為《人間詞話》。”這樣確定這部著作的文本，是科學的。同時，“以王氏所刪棄者（即通行本卷下）為《人間詞話刪稿》”。不屬於《人間詞話》“前期的手稿”中王國維論詞的言論作為“附錄”。在目前為止的《人間詞話》的本子中，這是最主要的影響最大的版本。
由於《人間詞話》這部著作地位重要，研究者迫切希望得到有關材料。《人間詞話》存留下來的“前期的手稿”，十分令人注目。各種本子常從其中選錄若幹材料。滕鹹惠發表《王國維〈人間詞話〉新注（選錄）》，載《山東大學文科論文集刊》1979年第2期，1981年由齊魯書社出版。1982年陳杏珍、劉烜發表《〈人間詞話〉重訂》，載《河南師範大學學報》1982年第5期。這些都是力求將上述王國維《人間詞話》“前期的手稿”予以公布。其中材料卻並不相同，編排也各有特點。1990年5月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新訂〈人間詞話〉·廣〈人間詞話〉》為佛雛校輯。《新訂〈人間詞話〉》中“通論之部”分“詩的本體論”、“詩的創作論”、“詩的鑒賞論”、“詩的發展論”。“分論之部”分論詞史的發展和對詞人的評論。《廣〈人間詞話〉》：“在這一《詞話》的基礎上，又從王氏《遺書》及其他材料中，搜輯整編成《廣〈人間詞話〉》，作為原《詞話》的一種重要的輔翼。”本書資料豐富，校訂嚴整，可作研究參考；但《人間詞話》的本文反而不夠突出。
王國維《人間詞話》誕生於20世紀初，到目前已有這麽多版本，可見學術界和廣大讀者對它十分重視。但是，研究《人間詞話》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要確定它的文本。筆者認為：王國維生前發表的64則《人間詞話》是一部完整的著作。王國維的朋友吳昌綬當時曾向他建議：“公詞話能多作百十條否？當並大稿代為印行也。”王國維珍藏著這封信的手稿，同時，他又珍藏著《人間詞話》的“前期的手稿”，作者本人麵臨著有可能發表的機會，卻沒有拿出來發表，可見，作者的心目中，十分重視這64則已經發表的《人間詞話》的整體性。當然，這裏反過來也要說明一句：《人間詞話》的不少版本匯集了不少材料，對於研究工作是十分有益的。
《人間詞話》有英譯本，香港大學出版社1977年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