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4

  我這樣說著,又探身出去將窗推得更大了一些,黑影一閃,卻是鷹兒先行進了屋,飛到床邊衣架子上立了,那小鷹這才敢在窗台上落下了,對我抬了抬爪子。

  我將它爪上係著的竹筒解了下來,竹筒上封著火漆,我就遲疑了,回頭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師父。

  要不要叫醒他呢?可師父才睡了那麽一小會兒,就這樣叫醒他,我舍不得。

  正想著,鷹兒就在衣架子上踱起步,長翅張合,明顯是不耐煩了。

  我歎口氣,瞪它一眼道:“好了好了,我知道是我不對。”

  這從了軍的大鳥,真不可愛。

  我取了醒神的藥油來,想想又放下,跑進房裏簡單取了些隨身必須的東西放入布包紮好,再跑著出來叫醒師父。

  師父幾乎是在聞到藥味的一刹那就醒了,我正傾身立在床邊,手腕一重便被牢牢握住,再眨眼他已單膝跪坐了起來,另一手按在身側,顯見得是要拔劍。

  師父常年征戰的習慣成了本能,我卻是傻了,手抖抖地指著旁邊那把我從他身上摘下來的佩劍,聲音虛弱:“那個……在那邊。”

  師父看清是我,鬆開手時原本淩厲的目光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訝然,又問我:“我睡著了?”

  我手上還有藥油的味道,這時心虛地將手都放到背後用力抹著,漲紅著臉說:“嗯,師父,有軍報來了。”

  師父在床沿坐了,將竹筒接過去打開,拿出裏麵的紙條來匆匆看了一眼,又抬頭看我,伸出一隻手來:“來,把手給我。”

  我站在旁邊正有些緊張,聽到這句話手指都打了個哆嗦。

  我從小是師父帶大的,師父在我麵前雖然溫和,但若我真的犯錯,那是絕對不會放任不管的。小時候有次我不小心在太師父的褥子上弄翻了藥粉,太師父一邊擦眼淚一邊抓著師父告我的狀,師父找到我,就問了一句:“玥兒,說實話。”

  我那時不過六七歲的光景,還沒說話就看到太師父偷偷蹲在外頭往屋裏瞧,那一臉褶子開花的笑容,讓我頓時堅定了之前的猜想。

  太師父怎可能不知道床上有會讓他流淚不止的藥粉?就算不知道,兩個手指頭一彈也就解了,哭得那麽賣力,不就是為了看我被師父教訓。

  我都被師父帶回來三年多了,太師父還不太習慣他與師父的兩人世界裏多了一個人,常吃些莫名其妙的醋,餐桌上少吃一隻雞腿也要委屈半天。那時我還小,不懂與太師父的相處之道,一時想不開,就強了,咬著牙不承認,師父也不多話,將我衣兜裏還沒藏好的藥瓶拿了出來放在我麵前,說了句:“玥兒,我對你很失望。”然後板起臉,轉身就走了。

  師父從未對我露出這樣嚴厲的表情,我立時就慌了,追出去想要拉住他,跑得急了點,還差點被蹲在門口的太師父絆倒,太師父見事情不好,站起來抹抹嘴角跑了,全不顧我被嚇得臉色煞白的慘樣。

  之後有半個月師父都沒理我,連我千辛萬苦自己爬上灶台蒸出來的白饅頭都不肯吃,一直到我含淚到他麵前跪了,抱著他的膝蓋哭著說師父我錯了,我再也不撒謊了為止。

  有這樣的前車之鑒,試想我還怎敢在師父麵前撒謊?更何況是這次我還是對他用了藥的。

  我想著師父這一次會有多久不打算理我,臉都白了,又不敢不伸手,慢慢把手放到他掌上,師父握住我的手看了一眼,油燈在離床很遠的桌上,師父黑色的睫毛在暗淡的光裏落下了影,在他線條剛硬的側臉上微微地顫。

  “剛才師父睡迷糊了,握痛你了。”他這樣說著,另一隻手就將紙條放下了,在我手腕上很輕地揉了兩下,又說:“都紅了。”

  我一口氣鬆下去,師父長的手指摩擦過我手腕內側,那是常年持槍握劍的男人的手,帶著略有些粗糙的繭子,並不讓我覺得難受,隻是燙,燙得我臉都熱了起來。

  師父抬眼看我,微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笑來,收回手道:“我都忘了,你已經長大了,不能把你當個孩子了。”說完站起身來,拿起衣架上的大氅,還騰出一手摸了摸我的頭。

  鷹兒立時興奮起來,一展長翅便從打開的窗掠了出去,帶得之前那隻小鷹差點翻下窗去,緊接著我便聽見半空中傳來一聲鷹叫,兩隻鷹一前一後在月下盤旋。

  我一驚,也顧不上臉紅了,跟著問:“師父,你要幹嗎?”

  “青州有急報過來,我必須回營了。”

  “現在就走?”

  師父正在係劍,聞言便低下頭來看了我一眼,燭光裏目色溫和,半點不像眾人口中馬上護天下的鐵血將軍,隻是我的師父而已。

  “現在就走,你好好睡吧,等我有時間就回來看你。”

  說完就真的轉過身走了,大步走到門邊,那匹烏雲踏雪已經踏了半天的馬蹄子,這時興奮得揚起脖子,還有兩個之前的騎士,大概是看到鷹兒飛起後奔過來的,剛剛在屋後的籬笆外刹住腳,叫了聲:“將軍。”

  “讓他們都準備一下,即刻回營。”

  “是。”

  我就聽到這裏,接下來我所做的便是奔進房裏拿起那小包裹又奔了出來,雖然我早有準備,但等我氣喘籲籲再跑出門外,人家十幾匹馬都已經整裝待發,就等著徐將軍下令了。

  師父還未上馬,立在那兒,顯是在等我。

  我最後幾步跑得急了,幾乎是撲跌了過去,幸好師父伸手拉住了我,說了句:“小心。”然後才看清我身上背著的小包裹,兩眼一眯。

  我不等他開口就喊出來了:“師父,我要跟你一起去。”

  旁邊傳來隱約的氣聲,像是有人笑了又不敢笑出聲來,師父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巷子裏立刻又安靜下來,連馬都不噴氣了。

  “玥兒,我是去邊關駐防。”

  “我會醫術,給大家看病治傷啊,不打仗的時候,開方子給大家補身子。”

  師父頓了一下,再開口聲音就有些無奈了:“軍營裏是不能帶家眷的。”

  “我又不是師父生的,我是你徒弟。”

  旁邊氣聲又起,但這次也不知是誰動了手,許是蒙住了某張嘴,弄得那聲音半途就斷了,更顯得奇怪。

  師父又回頭,還沒有開口就有人應了:“將軍,我們在城門口等。”說完一陣馬蹄響,所有人都風卷殘雲地跑了。

  就留了我與師父,夜裏眼睛對著眼睛。

  我執拗地仰頭看著他,想一想忽地淒涼了,聲音就弱了:“師父,這一次你又要丟下我多少年?”

  他聽到這句,終於一聲歎息,兩手包了我的臉,哄孩子那樣,又不太像,低頭隻輕輕說了句:“玥兒,我隻想你好好的。”

  我多年沒被師父這樣捧在手心裏過了,刹那間心像是打翻在海裏的紙船,飄飄地沒個著落處,正不知開口回什麽,師父已經把手收回去了,且一翻身上了馬。

  我愣住,來不及出聲,黑影裏就又有人跑了過來,一身皂衣的,居然是徐平。

  “將軍,您要走了?”徐平趕得急,帽子都歪了,聲音倒平穩,全不像是疾奔過來的。

  師父在馬上微點頭,又看了我一眼,徐平立刻走到我身邊來,說了句:“將軍放心。”

  我震驚,回頭瞪著他:“你是我師父的……”一句話還未說完,就想起師父要丟下我走了,再顧不上徐平,又想去拉住師父。

  可憐我時年十六,怎及得上名駒的高度與速度,伸手連馬韁都沒碰到,又被徐平一把拉住,眼睜睜看著那馬兒旋身而去。

  師父臨走還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身上留得略長了些,像是在想還要與我說些什麽,但終究隻重複了一句:“等我有時間,就回來看你。”

  說完就真的走了。

  而我被徐平死死拉住在原地,心裏難過,又不舍得低頭,隻知道望著那個方向,一直看到什麽都沒有為止。

  §§第三章北鬥七星高,哥舒夜帶刀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