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十年

第五十一章 坦白

　　整個路演按照設計，從北京出發，沿途經過十幾個城市，兩個月後重回北京，完成“環形路演”的宣傳概念。

　　在最後一場北京路演結束後，阿斯巴汽車品牌部、市場部和陸氏兄弟的相關部門，以及供應商等歡聚在中國大飯店舉行慶功宴。沒有了壓力，大家都放鬆了心情，在一起喝酒暢談。參加路演的六名模特更是人來瘋，又是跳又是唱，耍起寶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曉玲雖然酒量很好，但也喝得頭暈暈的。她覺得有些悶，便離開了大廳，剛走出來，正巧碰上肖逸雲從洗手間出來。

　　“肖總。”曉玲叫住了肖逸雲。

　　肖逸雲也有點微醺，但心情很好，情緒很高。他看到了曉玲，笑著說：“曉玲，你怎麽往外走，不進去熱鬧？”

　　曉玲回頭看了一眼，說：“有點累了，想出來休息下。”

　　肖逸雲也回頭看了看，說：“是啊，熱鬧起來也挺累人的。”

　　“要不我們去喝杯茶休息會兒？”曉玲邀請道。

　　肖逸雲看了看曉玲，略微遲疑了一下，說：“好啊，我也靜靜。”說完，他指著大堂的咖啡吧說，“去那兒坐坐吧。”

　　兩個人來到了咖啡吧，麵對麵地坐著。肖逸雲看著曉玲緋紅的臉頰，半開玩笑地說：“真不敢小看你們女孩子，喝了這麽多，頭腦還這麽清醒，真夠厲害的。”

　　曉玲稍微有點害羞，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臉說：“也不行了，臉已經木了，再喝下去肯定掛了，所以才躲出來的。”

　　肖逸雲嗬嗬地笑了。

　　“肖總，記得上次您說馬導要拍新戲？”

　　“嗯，”肖逸雲推了推眼鏡，“是的，已經在籌備了。”

　　曉玲點點頭。肖逸雲忽然想起來，之前答應幫曉玲推薦工作的，趕緊對曉玲說：“對了，你的簡曆我發給製片人了，他覺得看起來還不錯，可是……”肖逸雲皺了一下眉頭，曉玲趕忙追問：“可是怎麽了？”“可是，你畢竟這方麵的經驗還很少，你也知道，馬導對團隊的要求非常高。”

　　曉玲很明顯非常珍惜這個機會，她往前坐了坐接著說：“肖哥，我之前在韓國跟過幾個電視劇的劇組，還是有一定經驗的，而且我自信，我的學習能力還是可以的。”說到這兒，曉玲有點著急，她借著酒勁一把抓住了肖逸雲的手，“肖哥，我這次回國，下定決心要做一名好的服裝師，您再幫我說說好嗎？”

　　肖逸雲看著曉玲著急的樣子，有點好奇，笑著問：“你就這麽不願意做模特？”

　　曉玲把手收回來，歎了口氣說：“您在這個圈子裏，應該也知道，模特的生命周期非常短，就幾年的光陰，”曉玲喝了口茶，情緒變得有些傷感，“模特的歸宿也很窄，要麽趁年輕貌美趕緊嫁人，要麽必須抓緊時間改行。”她抬起頭看了看肖逸雲，“我其實一直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職業模特，一直都在尋找轉型的機會，但真的不是那麽容易。”

　　肖逸雲低下頭，沉思了片刻。他分明感受到了曉玲對改變職業生涯的渴望，他也感受到了她那份濃濃的事業心。一時間兩個人都在想心事，氣氛沉重了下來。肖逸雲覺得今天的場合沒必要談太沉重的話題，於是看看曉玲，調侃著說：“那你為什麽不趕緊嫁人呢？你的條件在模特裏也算頂級了吧，應該不愁嫁。”

　　曉玲苦笑了一聲，她從手包裏抽出根煙，點上，輕聲地說：“不是沒想過，但是，”曉玲輕輕地呼出嘴裏的煙圈，“我身邊的姐妹一個個都嫁給了有錢人，但在我看來，沒有一個是真的幸福的。”

　　“哦？何以見得？”肖逸雲對曉玲的愛情觀念產生了興趣。

　　曉玲看著肖逸雲，淡淡地說：“一個女人，沒有品嚐過男人的苦澀，隻想坐享男人的繁華，最終不過是一場錢色交易，那不叫愛情，更何況，色給了，也未必換得來錢。”

　　肖逸雲扶了扶眼鏡，開始重新審視起這個女孩。起初，他隻覺得這個女孩不過外形出眾一點，難免也是個淺薄而浮誇的花瓶，但通過今天的聊天，他發現曉玲對愛情、事業和生活有著更深刻的理解和追求。

　　“我覺得未必吧。”肖逸雲有意把話題深入下去，“有錢人也對美好的愛情有追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見得都是赤裸裸的錢色交易吧。”

　　曉玲吐了口煙圈，捋了捋頭發說：“我承認，肯定有，但可遇不可求。”曉玲往前坐了坐，看著肖逸雲說，“我還發現，有錢人其實特別精明，他們當然知道這些模特跟他們結婚圖什麽。”曉玲想了想，舉著香煙說，“我給你舉個例子吧，我一個姐妹嫁給了一個商人，本以為後半生可以坐享榮華富貴安度餘生了，但後來發現他老公跟她結婚後，依然不停地在找新的情人，一怒之下便離了婚。”曉玲氣鼓鼓地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裏，接著說，“離婚時才發現，他們住的別墅，開的豪車，企業資產，全部在她老公的前妻和兒子的名下，她的老公連一分錢的資產都沒有。離婚後，我那個姐妹隻能淨身出戶，現在年齡也大了，身材也走了樣，找工作都困難，生活得特別艱難。”

　　肖逸雲剛準備說話，曉玲自言自語地又說道：“所以女人啊，不要奢望能靠誰，經濟獨立，人格才能獨立。”說完，她又看了看肖逸雲，“所以我從不攀附那些大款，我隻想找一個能跟自己一同成長的男人，一起摔打，這樣的感情才會牢固，才能長久。”

　　肖逸雲看曉玲的眼光變得不一樣了，他微微地點點頭，笑著對曉玲說：“曉玲，我今天才發現，你是個有誌氣的人，無論在事業上還是愛情上，你都走了一條正路。”肖逸雲想了想，拍了一下大腿說，“這樣吧，我會再去和製片人溝通一下，也許可以為你爭取個機會，好嗎？”

　　曉玲一聽，開心地站了起來，說：“真的嗎？”

　　肖逸雲也站了起來，整了整襯衣說：“我會把你的事放在心上，你放心。”

　　“太好了，謝謝肖總！”曉玲興奮地衝過來給了肖逸雲一個大大的擁抱。

　　酒會一直鬧到淩晨l點，阿斯巴汽車的領導們才三三兩兩地回房間休息了。男男也喝得有點難受，他跟大家打過招呼，晃晃悠悠地走出飯店準備回家。剛一出酒店，一陣冷風吹來，男男覺得一陣惡心，他快步跑到旁邊的一棵樹下，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吐了好一陣子，男男才覺得胃裏舒服了一點，頭腦似乎也清醒了一些。他一隻手扶著樹幹，一隻手扶著腰，吐著口水，緩著氣。忽然，一隻手伸了過來，遞過來一張濕紙巾。男男努力地抬起頭，用迷離的眼神看了看，是曉玲站在他旁邊。

　　“好點了嗎？”曉玲的聲音真誠而溫柔。

　　男男接過濕紙巾，擦了擦嘴角，然後又擦了擦眼睛，他似乎要再次確認一下眼前的這個人。

　　“艾吉瑪？”男男呢喃地叫了一聲。

　　曉玲沒說話，而是垂下了頭，用飄逸的長發遮住了眼睛。

　　“艾吉瑪，我……”男男想說什麽，卻又突然語塞，多年前的恩恩怨怨湧上心頭。“艾吉瑪，你變漂亮了，我真的不敢認你了。”男男還是選擇了最安全和客氣的開場白。

　　曉玲笑了笑說：“謝謝，你能認出我，我也很吃驚。”曉玲捋了一下頭發，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自以為整容整得不露痕跡，可還是沒逃過你的眼睛，你真厲害。”

　　男男笑著搖搖頭說：“看你的臉我根本認不出來，聽聲音，說實話這麽多年不見，我也隻是有點耳熟而已，是你的文身出賣了你。”男男晃晃悠悠地指了指曉玲的腰。

　　曉玲恍然大悟，略帶羞澀地說：“看來，以後隻有我的密友才能認出我了。”

　　男男會心地笑了笑。

　　曉玲從包裏拿出一包女士煙，抽出一支點上。男男大口地呼吸了幾下，感覺吐出來後舒服多了，腦袋也清醒了不少。他看了看曉玲，說：“女孩子還是少抽點吧。”

　　曉玲笑笑，看了看手裏的煙說：“等我找到愛我的人，我就戒煙。”

　　男男也笑了，然後看著曉玲問：“你這幾年去哪兒了？過得還好嗎？”

　　曉玲吸了口煙說：“我去了韓國，去學服裝設計。”她吐了口煙圈，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順便換了個樣子。”

　　男男盯著曉玲的臉看了看，揣摩著應該是動了大手術，臉型跟以前都不一樣了。

　　“你回來多久了？”

　　“不到兩個月，w模特公司是我一個韓國朋友開的，我剛回來沒事做，就暫時在他們公司幹活。”說完，曉玲看了一眼男男，無奈地搖搖頭說，“真沒想到，回來接的第一個工作居然是你們公司的。”

　　男男笑了笑，說：“也許這就是緣分吧，老天覺得我們話還沒說盡，不能散。”

　　曉玲仰起頭，看著漆黑的夜空感歎道：“那你說，這份緣是對，還是錯呢？”

　　起了點風，曉玲穿得少，她下意識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把寬鬆的毛線衫裹緊。

　　“艾吉瑪，你為什麽要改名？”男男好奇地問。

　　曉玲把自己的毛線衫裹得更緊了，她低下頭，小聲地說：“之前，無論是愛情還是事業，我都迷茫過，甚至錯過，但現在我想清楚了，”曉玲抬起頭，看著男男說，“我非常明確我想要的是什麽，我要做的是什麽，所以我想換個活法。”

　　男男看著曉玲的眼睛，他發現這雙眼睛沒有了以往的迷茫，而是充滿了堅定。

　　男男點點頭，他慢慢地伸出右手，“艾吉瑪，我知道了，我相信你能做得更好，也過得更好。”

　　曉玲握住男男的手，笑著說：“謝謝你。”

　　男男剛要鬆手，曉玲忽然又抓緊了男男的手。男男一愣，看著曉玲。

　　“男男，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哦？什麽忙？”

　　曉玲盯著男男的眼睛好半天才說：“你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

　　“什麽……”男男剛要問什麽秘密，一瞬間他反應了過來。男男再次握緊了曉玲的手，“曉玲，在我的世界裏，以後不會再有艾吉瑪這個人了。”

　　曉玲看著男男，眼神中閃過一絲感激。

　　曉玲鬆開男男的手，轉身朝大路走去。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麽，突然轉過身對男男說：“男男，我想告訴你，你應該珍惜佳佳。你如果丟了這份情，以後永遠都不會再有了！”

　　男男聽曉玲突然這麽說，趕緊向前走了兩步，說：“曉玲，你能告訴我，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佳佳和你說了什麽嗎？”

　　曉玲旺了一下，她沒有回答，轉過身一邊走，一邊搖了搖頭說：“你幫我保守了一個秘密，我也幫佳佳保守一個秘密吧。”說完，曉玲大步向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