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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東地處江淮之間,三四月份,正是一年中最春意盎然的季節。城裏的香樟樹,愈發地綠了。小藍河從城中流過,那水也是含著初春的清澈與羞怯的。縣委常委、黨辦主任方靈,已經正式到市婦聯上任一個月了。本來,令狐安準備,在方靈離開湖東前,召集班子成員,為方靈舉行一個告別宴會。但方靈說這樣太“那個”了,也就是說太“情緒化”了。她不喜歡。而且,市裏已經決定方靈馬上到省委黨校學習三個月,這樣,事情就拖下來了。昨天,令狐安到省城開會,就給方靈打了個電話,向她表示慰問。黨校學習,在領導幹部看來,既是一次充電,也是一次對自我的約束。當幹部多年了,時間觀念是越來越自我了。這種自我,是除了對上的時間是絕對服從的之外,對下的時間是必須別人絕對服從於自己的。而黨校學習,一進校門,都是一樣。甚至有更多級別比自己高的幹部,也在其中。你就得老老實實地跟著黨校的規矩走。因此,用某些幹部形容黨校學習的話說:是進了籠了。

  既然是進了籠子,就有些不自在的地方。因此,地方上的幹部到了省裏,或者到了北京,總要給在黨校學習的領導打個招呼,請他們出來吃餐飯,或者消遣消遣。

  令狐安電話打過去的時候,方靈正好在圖書館。令狐安說:“晚上出來請你吃飯吧?”

  “那不行。或者你到黨校來吧,我請你。”黨校也有餐廳,而且檔次並不低。

  “那就算了。什麽時候回湖東啊?”

  “這……”

  “我明天回去,明天不正好是周末嗎?你也一道吧?”

  “那……好吧。我也正好想到湖東走走。”

  令狐安上午就讓黨辦副主任黃東成先交待接待處做了些安排,並通知了全體班子成員,就說是歡送方靈方主席。平時,要想班子成員都湊齊,相當的困難。但是,歡送哪個領導離開這樣的活動,是很少有人願意缺席的。倒不是因為跟這即將離去的同誌,有多深的感情,或者有什麽利害關係。而是因為人家畢竟在湖東呆了幾年,現在要走了,不管走到哪裏,這最後一送,還是得認真並且大度的。特別是一些原來在工作上彼此有些矛盾的同誌,更得積極地參加,然後借著酒勁,化幹戈為玉帛,落得個好好一場。

  中午,令狐安被葉天真請著,陪省安全局的兩位局長。葉天真畢竟是來自省城的商人,門路闊,熟人多。省安全局的兩位局長,能同時被她請到湖東來,而且幾乎是“以喝酒為主,兼談工作”,這就很不容易了。令狐安自然也得多喝幾杯,礦業集團剛開始運行,一切都還是剛剛起步,他這個縣委書記當然不能撂挑子。礦業局長錢衛中也參加了,錢衛中最近情緒上有些不好,這令狐安清楚。令狐安在礦業集團成立大會後,就找錢衛中進行了一次長談。他明確地告訴錢衛中,縣委馬上可能會對人事作一些調整。按照現在的情況,錢衛中將不再安排礦業局長,很有可能到一個清閑的單位出任一把手。錢衛中當時聽著就有些懵了。他不明白令狐安這樣安排的用意。令狐安也沒說,隻是讓他等著。但在組織決定之前,還是得全心全意地搞好礦業管理工作,特別是配合礦業集團,做好起步工作。但從今天中午喝酒的情況看,錢衛中還是在作著努力的。省安全局的兩位局長都替他說著話,一個勁地誇錢衛中是個很不錯的礦業局長。礦業安全意識強,這麽多年,湖東沒有出現地重特大事故,這就很不錯了。這樣的局長要提拔啊!令狐安隻是笑笑,他心知肚明。錢衛中是讓這局長來給他做說客了。他隻有笑笑而已,但同時,他心裏又有一絲不快。既然自己找了錢衛中談了,作為這麽多年一直培養的幹部,錢衛中應該理解令狐安做出這樣安排的理由和苦衷。葉遠水已經正式將湖東礦業經濟中的腐敗問題,提到了由南明一主持的常委會上。而南明一也已表態,要進行調查。作為縣委書記,能一直沉默嗎?

  不能!令狐安必須做出姿態。他找錢衛中談話隻是第一步,接下來,他要對人事進行調整,然後要求紀委,對礦業經濟中的相關問題進行調查,縣委根據調查情況,再研究處理。他希望事情正如葉遠水所匯報的,全縣有三分之一的科級幹部卷入其中。這樣就好辦了,不說法不責眾,也至少可以考慮到實際情況,製定出一個相對的“不責”的範圍。既是有相對的範圍,那事情就好辦了。他最大的擔心,不是人多,而是卷入的人少。少,就成了靶子。容易打,且能打中。錢衛中就是,何況錢衛中要真的被查了,那他會不會……

  下午,令狐安剛到辦公室,王楓就過來了。

  王楓說:“聽說市裏換屆推遲了,要到下半年。”

  “是吧?是吧!”令狐安應著。這事他早已知道了,主要是因為省裏的人事牽扯著。省裏據說正在向濤和南明一之間選擇。兩個人當中肯定有一個要出任省委常委。按資曆,兩個人差不多。雖然向濤已經當了四年的副省長。但南明一,一直是省委書記看好的人選。南明一動與不動,就關係著南州班子的動與不動。

  “方靈同誌也快到了吧?”王楓掉了話題。

  “快了吧?”令狐安看看表,“她直接從省城過來,大概四點左右吧。”

  “啊!”王楓坐到令狐安對麵的椅子上,笑道:“那個葉總了不得。看樣子,最近礦業這一塊還挺順。”

  “她有這個能耐。不然她能攬這活?”

  “是啊,上午肖問天過來,我問他最近集團的生產情況。他說正在強化管理。看來,請肖問天來做管理,是有道理的。遠水同誌的建議還是很有遠見的。礦業集團隻要能按照設計往下走,今年我們的財政收入會有很大的提高。而且,也為將來的發展打了好的基礎。”

  “這就是改革的目的嘛!”

  “不過……”王楓站起來,“不過,遠水同誌上次提出的礦業經濟的那些問題,是不是?”

  “這個,下周要開會來專題研究。我有個想法,就是先出台個意見,要求有涉及的幹部主動到紀委說明情況。隻要如實說明情況的,既往不咎。給個期限,一周,或者半個月。我總體的想法還是這事不要搞擴大化。人心穩,是第一位啊!”

  “這我讚成。但我聽說紀委可能先期已經進行了一些調查。特別是針對一些主要部門的負責同誌。不然,遠水同誌也不好直接……”

  “是嗎?”令狐安雖然早也有感覺,但王楓第一次說出來,他還是有點驚訝。

  “我也隻是聽說。書潮同誌說要動一下,也……停了,現在人事啊,唉!”王楓邊歎著氣,邊往外走。令狐安追了句:“下周開會的意見,你也考慮考慮。然後我們再碰一下。具體時間周一再定吧。”

  “好!”王楓答道。

  王楓作為縣委副書記,一般情況下很少到令狐安的辦公室來。他要是來了,隻會是有事情。而今天,王楓過來,一下子其實就給令狐安透露了三個信息:礦業集團起步情況不錯,葉遠水正組織紀委在查礦業經濟中的問題,鮑書潮的事停了。領導幹部之間的談話,別聽起來模模糊糊,但信息量十分的大。官場上話就兩種,一種是毫無信息,僅僅是應酬。另外一種就是包含著巨大信息,值得揣摩。說透了,哪還叫官場語言?說透了,就白了,一白,官場上還有什麽神秘?官場要真的到了一點也不神秘的那一天,哪還有什麽值得玩味的呢?而玩味恰恰就是官場中最大的學問。

  令狐安掩上門,坐在椅子上,頭向後仰著。正要思想,手機響了,是肖柏枝。

  最近令狐安心裏煩,也就很少再打電話請肖柏枝了。算起來,年後,他們也就見了一次,還是正月他剛剛到湖東上班時,肖柏枝正好趕上生日,兩個人好好地聚了聚。男女之間,你越是天天見,就越想見。如果真的不見,似乎也就慢慢地淡忘了。至少現在,在令狐安的心裏,肖柏枝幾乎沒有被想起過。這一段時間,他回市裏多,付嫻正跟人後麵練瑜伽,每天晚上,坐在床前,扭著個腰,專心靜神,猶如禪定。令狐安頭兩次看了,覺得好笑。漸漸地,他覺得付嫻變得安靜而可愛了。他也跟著練了一次,結果,就是那肥大的肚子,讓他根本壓不下來。付嫻說:這是女人的活,你們怎麽行?不行就不行吧,令狐安回到市裏的目的並不是陪著付嫻。這幾年,到湖東以後,他與市裏一般幹部的關係,比在市裏時疏遠多了。一疏遠,許多重要的信息就難以得到。甚至,有些信息,他不得不通過柳櫻桃來打探。而柳櫻桃隻是一個普通的科員,她能打探到多少?尤其是南明一書記從湖東回市裏後,令狐安迫切想知道:南明一書記對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意見?雖說南州的班子得等南明一離開了,才正式揭幕。但真正的人事決定,不是得在南明一手上進行。這一個多月,每個周末,令狐安幾乎都是在飯店裏度過的。他頻繁地宴請市裏的一些中層幹部,特別是兩辦的幹部。他的理由是敘敘舊,拉拉家常。但明眼人誰都知道:令狐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樂得喝酒,何況令狐安哪一天要是真的到了市裏,多少會因此對他們有個好印象。

  手機還在響,令狐安接了。

  “我想你了!”肖柏枝辟頭一句。

  令狐安沉默著。

  肖柏枝又道:“我知道你在辦公室。我剛才才從縣委出來。晚上回市裏嗎?”

  “不回。”

  “那好晚上過去吧?”

  “不行。”

  “為什麽嘛?”

  “晚上我有安排。”

  “我知道。是請方靈吧?你們結束了,我再過去。”

  “不行!”

  “這……怎麽了?你不想我了?”

  “……”

  “我晚上過去吧?我十點過去。”肖柏枝說著將電話掛了。

  令狐安搖了搖頭,肖柏枝是很少用這樣的口氣跟令狐安說話的。礦業集團成立後,新的班子組建了,於者黑任總經理,肖柏枝仍然被留在集團辦公室。上一次見麵,肖柏枝就提出了一個要求;她不想再在礦業集團呆了,想換個地方。令狐安問她想到哪兒,她說想到機關上去。到機關去?令狐安著實一驚,現在機關是逢進必考,肖柏枝雖說也是大學生,可是怎麽能進去呢?編製現在很敏感,機關編製更是被很多人盯著。何況編委會是以政府為主的,葉遠水兼任著編委的主任。他想回絕,但看著肖柏枝期待的眼神,他又沒忍心。畢竟跟了自己好幾年了。應該說,肖柏枝素質還是很高的。除了有時有些小女孩般的撒嬌外,她幾乎沒有向令狐安提出過其它的要求。這個要求,令狐安相信,她也是經過了反複地思考後才提出來的。令狐安遲早要離開湖東,肖柏枝也不能一輩子跟著他的。給她解決點實際問題,也是人之常情。令狐安撫著肖柏枝的背,笑著應了,說慢慢來,不行,就先到事業,然後到行政。

  肖柏枝今天這麽急迫,也是為這事嗎?

  大概不會吧,令狐安覺得人有時就是奇怪。最近他居然好幾次夢到方靈。都是一大片芳草地,他看著方靈越走越遠,終於走出了他的視線……

  下午四點半,方靈打電話過來,說她到了湖東賓館了。令狐安說那就先休息一會,晚上還得好好喝酒呢?方靈說酒真的不能喝,最近胃不好。令狐安一笑,說那怎麽行呢?我不讓你喝,其它人也放不過的。先休息吧。六點準時。

  令狐安喜歡方靈的直率,女人當然需要溫柔,不過女幹部還是得潑辣。方靈雖然不是那種風風火火的潑辣型,但工作和說話,都是有著股韌勁與幹勁的。這一點,方靈與葉天真有些不一樣。葉天真很少表現出坦率,而更多地表現是沉著與靈活。在湖東礦業集團的班子組建上,令狐安見識了葉天真的機智。除了董事長外,管理班子幾乎都是湖東原有的礦業老總。永和公司僅僅派出了一名常務副總,主要是管理財務。這樣的人事安排,乍一看不可取。太依賴於湖東當地的礦業老總了,容易被他們釜底抽薪。但細一想,又是相當的可靠。這些老總們都以礦業產權入股,按照股份大小排定位次的,就仿佛梁山一百零八將,是憑武功及人品論座次的。誰能不服?這種人事安排,還有效地遏製了地方礦業勢力的排斥情緒,以最快的速度,將集團工作推上了正軌。除了集團成立當天,豐開順和滿東北他們鬧了點小插曲外,這一個多月,風平浪靜。當然,這並不是說豐開順他們停止了上訪。就在前幾天,他們還到市裏,沒有找著南明一,倒是找上了匡亞非,要求對湖東礦業經濟發展中的腐敗問題進行清查。現在,他們目標明確:不再是糾纏於礦業集團這樣的形式了,而是要對礦業集團成立之前的問題進行清算。說白了,就是要查人,要查案。

  令狐安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自從南明一在湖東縣委常委會上同意了葉遠水的建議,令狐安就明白湖東礦業經濟這一塊是要查查了,應該有人出來解決了,更應該有人出來承擔責任了。火要燒起來,不燒難以交待。但是,怎樣既讓火燒著,又不至於威脅到自身,這是燒火都的技巧。

  門被叩響了。

  鮑書潮向裏伸了伸頭,見隻有令狐安一個人在,就進來道:“令狐書記,我有件事想給您匯報下。”

  “說吧?這麽嚴肅。”

  “當然得嚴肅。”鮑書潮皺著眉,說:“紀委在組織人查我,令狐書記知道嗎?”

  “不會吧?”

  “怎麽不會?我得到的消息是確切的。這一切,都是葉遠水安排的。從去年底就開始了。先是查錢衛中,然後是……”

  “是嗎?”令狐安沉了下。

  “葉遠水這是什麽意思?還有陸向平,這不是明擺著要……”鮑書潮望著令狐安,潛在的意思是說“這不是明擺著要對付你令狐書記嗎?”

  令狐安喝了口茶,在這個問題上,他不好表態。但是,有一點他肯定地告訴鮑書潮:“即使是調查,紀委有獨立辦案的權利。他們可以進行調查。在情況弄清楚後,再向縣委匯報,這都是可以的。但是,他們不會調查你的。紀委工作是有權限的。一個縣級幹部的調查權限,不在縣級,而在上麵。至少得地市級。因此,書潮啊,你就放心吧!啊!”

  “話是這麽說。可是他們……本來,市裏早要動我的。後來停了,聽說也與此有關。他們將有些情況給市紀委匯報了。這不是……隨隨便便地查一個縣幹,還有什麽製度?他葉遠水到底安的是什麽心哪?”

  令狐安從盒子裏拿出支煙,遞給鮑書潮,自己也點了一支。平時,這兩個人都不抽煙,但現在覺得煙真是個好東西,一點著,很快就將氣氛化開了。令狐安道:“書潮啊,一個幹部,沒有不被別人盯著的。你是,我也是。不也有很多人三番五次地上訪,目的不就是針對著我嘛!他們查他們的,上訪也隻是一種形式。我們自己隻要沒問題,就不要亂了陣腳。湖東現在的礦業經濟,經過整合,基本上是順暢了。下一步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一直在考慮,在礦業經濟走上正軌後,我們不能再老是隻盯著礦業了,要開辟新的戰場,打造新的經濟增長點。”

  “這……”鮑書潮顯然心不在焉。

  令狐安卻繼續著:“我正在考慮,下周得開個常委會。重點就兩個議題:一個是啟動老城區改造。這一塊我想請你來具體負責。另一個就是組織紀委監察等部門,對礦業經濟中幹部入股現象進行清查。發布通知,限期向組織交待。一旦交待,既往不咎。這一塊主要由王楓同誌負責,向平同誌具體抓。”

  鮑書潮將煙從嘴上移下,似乎是對剛才令狐安的話進行了短暫的反芻,然後道:“都有必要。隻是這老城區改造,我來負責,怕不合適吧?”

  “怎麽不合適?我和遠水同誌來負責?你在政府是常務,你來負責這一塊,協調進來也容易。”

  “那……還是葉總?”

  “是啊,隻有他們有實力。湖東現在不僅僅要練內功,也要對外樹形象。城區要發展,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撤縣設市嘛!”

  鮑書潮心想,那是太遙遠的事了,與我們這一茬班子幾乎是沒什麽關係的。而紀委調查的事,卻是近在眼前的現實。他關心的,還是這個。可是,你得沉得住氣。令狐安剛才說的,也不假。官場上,有時候比的並不是你幹淨不幹淨,比的可能就是誰更能沉得住氣。大凡出了事的官員,往往都是太張揚了,太跋扈了。結果因為小事,而牽連出大案。鮑書潮有時候也檢討檢討自己。前兩年,他是有些過了點。首先是沒有把葉遠水的位置擺正,畢竟自己是政府的常務副縣長嘛,怎麽能……從春節過後,鮑書潮知道葉遠水他們正在組織調查他時,他一反常態,對葉遠水格外恭敬起來。大事小事,都向葉遠水匯報。一般情況下,他不做主。而且,在昨天的政府黨組生活會上,他還直接對自己進行了自我批評。其中最關鍵的一條就是:沒有能處理好與縣長的關係,工作上匯報少,溝通少。他分析原因說,是由於自身組織紀律性不夠,個人修養欠缺。他這自我批評,幾乎是幾十年來,湖東縣政府黨組民主生活會上最嚴厲的自我批評。這自我批評的結果是:沒有誰再來對鮑書潮進行批評了。在湖東的班子裏,令狐安是想走的,鮑書潮更想走。一個月前,錢衛中告訴他,令狐書記已經打算將他調到清閑的縣直部門,他就明白:令狐安是要舍卒了。當然,舍其實就是保。保誰呢?錢衛中,後麵是不是還有……

  如果到了一定的時刻,令狐安會不會舍了鮑書潮這個“大卒”呢?

  五點半,令狐安提前回到了湖東賓館。方靈在208休息,他本來想過去看看,到了門口還是作罷。回房坐了會,他給肖柏枝打了個電話,說晚上宴請方靈方主任,可能要很晚,也不太方便。有空的時候,會告訴她的。肖柏枝也沒再堅持,隻是說隻要你心裏還有我就好。令狐安說怎麽會沒有呢?肖柏枝說那就好。

  放下手機,令狐安眯著眼,半躺在床上,迷迷蒙蒙中,他竟然做起了夢來。依然是一大片的芳草地,依然是方靈。方靈正向著芳草地的遠處走去,遠遠的,隻剩下了背影……他一驚,手機又有電話了。

  是陳好。

  “好久沒聲音了,怎麽?忘了?”陳好油滑著。

  令狐安打了個哈欠,“沒忘記。隻是最近忙哪!哪像你們在省城,我們這些小吏,可是忙得不可開交,還得應付背後的冷箭。難哪!”

  陳好在那頭哈哈一笑,“不難,也快了。不過,有件事,不知道你聽說沒有?”

  “是……”

  “我從絕密渠道聽到消息,中紀委有個工作組正在江南,好像是在調查……”

  “……”

  “好像是。向濤向副省長。不過,也不一定。”

  令狐安“忽”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是……真的?”

  “不確切。”陳好壓低了聲音,“我是聽一個在中紀委工作的熟人稍稍透了下。具體情況一點也不清楚。但願這……”

  令狐安“嗯”了聲,說:“唉!真是……”

  陳好也“唉”了聲,收了線。令狐安一個人呆坐著,大腦裏突然一片空白。如果剛才陳好透露的消息是確切的,那麽……令狐安並沒有感到特別大的驚訝,現在的官場,哪天查誰,哪天誰被查,誰都說不準的。關鍵是,能查到什麽?經不經得過住查?向濤副省長呢?令狐安沒有再往下想。快六點了,他起來站在窗前活動了下,身上酸痛,頸椎也僵著。他朝前甩甩手,又扭了扭脖子,仍然像隻木頭似的,轉動不起來。他拿出手機,給葉天真打電話。葉天真接了,說:“我就在湖東呢。”

  “就在湖東?”

  “剛到。正好路過。聽說你們晚上宴請方靈方主席,所以就沒打擾你。”

  “是啊,是啊,過來吧!就在湖東賓館。正好嘛!”

  “這怕不合適吧?”

  “行,沒事,就過來吧。我等你。”

  十分鍾後,葉天真到了。寒喧之後,令狐安悄聲問葉天真,知道不知道中紀委有個調查組在江南?葉天真說聽說了,不過也才知道。但調查誰,還沒弄清楚。既是中紀委來了,被調查的人職位一定不低。會是誰呢?

  令狐安說我哪知道是誰,不妨問問任可山任書記吧?

  葉天真就給任可山打電話,任可山在電話裏支吾了一會,說他也是下午五點才聽到消息。可能的目標是向……當然,也有可能不是。這事,除了書記,誰都不知道。絕對保密!絕對保密啊!

  令狐安臉色冷峻了,葉天真也呆著。

  小徐過來,通知說餐廳裏人差不多都到齊了,請令狐書記和葉總過去吧!

  葉天真邊下樓邊道:“這事,真的有些……不會吧?閔大姐也沒提到過呢?”

  “她大概也不知道。當事人總是最後知道真相的人。”令狐安叮囑道:“也別說了。也許僅僅是調查調查呢。哪個幹部不都被查過?特別是正在往上走的幹部,更容易被查。也別說了!”

  “我當然不會再說。”葉天真應著。

  令狐安轉了話頭,問:“老街開發打算什麽時候開始?要快!”

  “我們正在做方案,下個月開始,可以吧?”

  “行!下周,湖東要開常委會,要研究一下老街開發的事宜,我想請書潮同誌全麵負責。你看怎麽樣?”

  “可以。鮑縣長幹事果斷,老街涉及到大麵積拆遷,需要這樣的人來協調。我想,老街開發一定要快刀斬亂麻,不能拖。先確定拆遷方案,限定時間,速戰速決。”

  “我也是這麽想。下次再談吧!到了。”令狐安和葉天真進了餐廳,方靈正站在門邊上,令狐安說:“歡迎我們的方靈主席啊!今天回娘家,分外親切吧?”

  “那當然!”方靈同令狐安握了下手,令狐安覺得方靈的手正發燙。葉天真也上來道:“我這是碰巧了,也是我和方主席有緣。方主席不見外吧?”

  “見外?哪裏!我們都一樣嘛!”方靈跟著令狐安,到了主桌。令狐安眼睛一掃,問:“遠水同誌呢?”

  “正在路上,十分鍾就到。”齊樸成答說。

  令狐安臉色先是沉了下,接著就道:“那好,就等十分鍾吧?我們也好和方靈同誌敘敘。十分鍾後,準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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