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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告別淩空

  夏木這朵“雙身花”暴露在空氣中。她得經曆一些風雨,才能搞懂人世間的一些俗事,騙局與陰謀,真誠與罪惡,無邪與算計,一切的一切,都隻有本人親身經曆過才能懂得。

  火焰山

  他們從露台上回來,秋淩空說他要做一件重要的事,就是燒掉女兒的全部遺物,然後輕鬆上路。他說到“輕鬆”兩個字,對夏木有些觸動,她想,自己是不是也該把“那件事”放下,放鬆心態,重新上路呢?

  幻幻的事她從沒跟秋淩空說過。蘇萬榮知道這件事,並陪她去過一趟山東,尋找丟失的孩子。在這最後一夜,夏木猶豫著該不該把孩子的真相告訴秋淩空。

  她看他在房間裏找來找去,最後找來一隻火盆,把孩子的照片一張張放入盆中。那是孩子從小到大的照片,都放進那隻火盆裏,夏木看著心裏不是滋味。

  那是一個與她素未謀麵的孩子。她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十幾年的惟一憑證,就是這些照片。秋淩空現在要把它們燒掉,要把這種印跡徹底抹掉,是想卸下心裏的負擔。夏木見過秋淩空半夜聽女兒的錄音,邊聽邊哭,那時她對秋雪的事一無所知,還以為那是一個戀過的女子的聲音。

  “爸爸!嗬嗬……爸爸……”

  秋淩空把那最後的一卷錄音帶塞進錄音機,房間裏隨即響起了清朗的笑聲:“嗬嗬……爸爸……”

  秋淩空說那是孩子去夏令營的前一天晚上自己錄的。那天恰好他跟夫人一起出席一個晚宴,回來得較晚,孩子就自己錄了這個東西,收拾好行囊,倒頭大睡。

  “那是一個多麽懂事的孩子啊!”秋淩空手裏拿著香煙,並不急於點它,讓夏木跟他一起聽孩子的錄音。他倆並排坐在沙發上,他左手摟著她,右手抽煙。充滿愛意。他說,很高興你能作一個見證人,見證我生活中的過往,曾經的家庭和孩子都不複存在了,惟一留給世人的隻有我寫舞蹈的那本書。文字不會泯滅。這是我惟一感覺安心的地方。

  “開始吧?”夏木揚起臉望著身邊的男人。

  “開始!”秋淩空狠吸一口手中的煙,然後將煙投入火盆。火盆裏的照片、信件瞬間騰起火焰,比預想的燃燒速度要快幾倍。錄音機裏那盤卡帶還在吱吱轉著,孩子的笑聲並未停止。

  秋淩空突然按動按鈕,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突然將孩子的脖子卡住。

  聲音沒有了。笑聲不再。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存在一個名叫秋雪的女孩。“你想想,秋天本來就沒有雪。小雪來到這世上,轉了一小圈,她潔白無瑕地來,又潔白無瑕地走,沒在雪地上留下一絲痕跡。”

  他說著話,將她抱進懷裏,撫摸她。他們在火焰旁做愛,仿佛來到原始的曠野,天地無人,空曠無比,他把身體致命的一部分糅進她身體。她叫他的名字,喊他,抓緊他。

  他倆一起跨過了火焰山。

  兩人在沙發上安靜下來。

  “老師,我以後不會再愛上男人了。”

  “你會。你那麽美,多少男人想要得到你。等我上了飛往巴黎的飛機,很快就會有人來打你的主意。蘇萬榮那闊佬就巴不得我快點去法國呆著,他好下手。”

  “可是,我並不愛他呀。”

  “女人,找個愛你的,比找個你愛的更為重要。請記住我的話。”

  “現在我誰都不愛,隻愛老師一個人。”

  “現在是現在,將來是將來。明天早晨一覺醒來,你就不這麽想了。疼愛你的人一定會出現的,這是你的命。祝福你!”

  老師將她抱過來,吻了又吻。“去洗個澡吧。”他最後依依不舍地說。

  一覺醒來,老師放在客廳裏的大皮箱已經不見了。昨夜焚燒信件、錄音帶的灰燼還在,一夜成灰,曾經的往事都已不存在了。夏木將乳白色的窗簾朝兩邊推開,大片大片銀白色的陽光飛撲到她身上,柔軟服帖,如一件悉心剪裁的衣裳。

  桌上有早餐和一張字條。跟他生活這麽久,還很少見他親筆寫的鋼筆字。

  “親愛的,請允許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住了這麽久,還很少親口叫你‘親愛的’,太酸,說不出口。

  我走了。你醒來的時候,我已登上飛往巴黎的班機,懷裏還有你的體溫,抱過你的胳膊現在摸摸依舊有那種感覺……我知道離開你,總有一天我會後悔。可是沒辦法,這是命運的安排。

  車子留給你開。我家鑰匙你拿著,會有人找到你,將它收走。她是我的親戚。另外留一筆現金給你,或許什麽時候,你會用得到。

  不說愛你了,我已沒資格啦。

  還想說聲愛你,最後一次,請原諒!”

  信到這裏結束,沒有落款。他的字端正娟秀,對一個男人來說,有些過於漂亮了。夏木耳邊仿佛傳來飛機起飛的聲響。她拿起桌上的早餐麵包,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

  真香。

  夏木之舞

  新房子是秋淩空出國前幫夏木找好的。在三環路邊上的一幢嶄新的高層公寓裏。22層,是夏木喜歡的數字,她對數字有迷信。《雙身花》的大幅演出海報掛在房間的主牆上,魅惑、性感、迷離。她不知道為什麽要掛這幅照片。她認為隻有不停旋轉才能配合照片裏的姿態。

  她決定籌備“夏木之舞”現代舞團。

  這一決定是在她獨立後的第一天傍晚產生的。凝望著空寂的、漸變成灰藍色的天空,夏木忽然間有些理解秋淩空了。如果他在北京,男女情愛,恩恩怨怨,夏木一直沉溺在裏麵,很難再有什麽大發展。他不知道夏木的終極目標是要找到女兒。他眼中的夏木,隻不過是個美貌的、熱愛舞蹈的女子。這樣的小女子一旦沉淪愛情,便無其他心思,小情小愛,足以填滿她們並不寬闊的心胸。

  秋老師一直告誡夏木:你是舞界難得的人才,一定要懂得珍惜。那時夏木戀著老師,有人疼愛著,哪想得到要去創業?滿足現狀,跳跳舞,談談戀愛,挺好。如今秋老師遠赴海外,夏木開始獨立地考慮起一些事情來。

  “要做一個團,要有獨立的演出場地。”

  這是夏木縈繞在腦海裏的最初想法。可是,在北京她人生地不熟,要組織一個舞團、找一個固定的演出場地談何容易。就在這時,一個陌生的號碼闖入她的手機,此時她的手機正調到無聲狀態,她需要思考一些問題。

  告別愛。一切需要自己來擔待。

  沒有人幫她判斷對與錯,是與非,任何一個決定,都需要出自一個人的頭腦。她孤立無援,感覺自己被逼到了孤島,就在這時,她做出一個錯誤的決定,認識了一個錯誤的人。

  小騙子戴著鴨舌帽就要出場了。

  這時他還被鎖在一個未接聽的手機裏,不斷震動,震動,再震動。這個秋天,無業遊民肖浮客正在打電話四處聯絡朋友,看看哪兒有油水可撈,他好趕去插一腳。

  這種遊蕩在大城市的小人物,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大都市裏都會有。他們好逸惡勞,沒有正經職業,東遊西逛,充當皮條客。略有姿色的小男偶爾也扮演一下男寵的角色,蹭吃蹭喝,順帶騙點兒金銀首飾,抑或撒嬌扮嫩裝可愛,搞點零花錢花花。

  這類男子的生活極不正常。偶爾,也會成為有錢人的座上賓,在十幾個人一桌的大餐桌旁吃吃喝喝。每當遇到這樣的場合,他們就像魚一樣活潑,拿著印有若幹假頭銜的彩色名片,東發西發,認識名人,結交權貴。

  但這樣的日子並不多。大多數時候,他們過著清苦的生活。沒錢交房租,為省電舍不得開空調。夏天住在爬滿蟑螂的房間裏生悶氣,給過去聯絡過的朋友打電話,看看能找到什麽事情做。

  在這個夏天就要過去的傍晚,百無聊賴的肖浮客給剛搬進新公寓的舞蹈家夏木撥了一個電話。

  她始終未接電話。

  想必是她的手機調到了震動狀態吧?肖浮客做無業遊民許多年,全靠一隻手機活到現在,在打電話的功夫上,誰也比不了他:不怕麻煩,不怕對方不接聽,不怕對方惡語相罵,反正……要從這些電話網裏撈飯吃,你就必須受點兒委屈。

  這個電話是打給夏木的。這女人憑著一支舞《雙身花》在圈內名聲大震,獲得不少好處,近日又聽說她的同居男友——那個有點錢的老家夥出國發展了,還以名車相贈,並替她租了高級單身公寓。估計這女的近來有點寂寞吧?

  鴨舌帽肖浮客正蹲在出租房門口肮髒的小馬路上,一邊撥打電話,一邊胡思亂想。他並不指望對方能接他的電話,或給他好臉子看,他隻是打個電話試試看,碰碰運氣。

  夏木的手機放在玻璃茶幾上。無聲狀態。

  隻見那個陌生號碼封在小屏幕裏,一閃一閃,像要跳出來似的……許多年以後,夏木才明白,手機是一隻活生生的魔瓶,有些來電,如果永遠不去接它,魔鬼就不會從裏麵放出來。

  但夏木終於還是忍受不住誘惑,按了接聽的綠色按鈕。

  “喂喂。”

  對方好像也覺得有點意外,連喂兩聲。聲音跌跌撞撞,異常興奮。“是夏老師吧?”對方很快克製住了興奮,聲音走入正常軌道,客氣而有禮貌,聽得出來有些控製,且字正腔圓,像是在播新聞。

  夏木一直沒有出聲。夏木想,肯定又是哪個無聊的家夥。她準備聽一耳朵就放下的。可是這一聽,沒完沒了,事兒就來了。

  “夏木老師,我叫肖浮客,咱們曾在一次聚會上見過麵,您可能不記得我了,但我對您一直印象深刻。我打電話給您,主要是想看看能有什麽合作……是這樣的,我看過您跳的舞蹈《雙身花》,簡直太棒了!我想您應該成立一個屬於自己的現代舞團,有專屬的演出場地。”

  “想法很好。可是要做的事很多,得慢慢來。”

  “不能慢慢來呀,夏老師,俗話說得好,時間就是金錢,當然,您是搞藝術的人,不能老談錢。關於錢啊、演出場地這些雜事,其實您需要專門找個人打理,這樣您才能專心地搞您的舞蹈,搞您的藝術,您說是吧?”

  “說的也是。我也正在考慮這些事。”

  夏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人牽著鼻子走了。她是一個單純的女人,從小到大,隻知道跳舞。以前有秋老師在身邊,大騙子小騙子不得近身,現在秋老師去了法國,夏木這朵“雙身花”暴露在空氣中。她得經曆一些風雨,才能搞懂人世間的一些俗事,騙局與陰謀,真誠與罪惡,無邪與算計,一切的一切,都隻有本人親身經曆過才能懂得。

  “可不可以見個麵談談?”夏木以為遇到了一個能人,真能幫她打理一些事務,“改天我請你吃個飯,聊一下演出的事。我也聽聽你的意見了。”

  “就明天吧。”

  對方搶著定了時間,好像生怕夏木反悔似的。

  行走的鴨舌帽

  那人臉兒黑黑的,但眼睛很亮,目光直接,未經馴化過的小獸的感覺。但他土土的包裝,讓夏木一時間感覺想吐。他戴了一頂不倫不類的鴨舌帽,配粉紅色短袖衫,短袖衫麻麻團團地紮進腰裏,下穿一條帶皺花紋的緊箍在身上的牛仔褲。

  “嗨!夏老師,我早就看到您了!”

  鴨舌帽從她背後出現,聲音先到。川菜館臨街,夏木坐在靠窗的座位旁,很安靜地喝著一杯冰水。

  鴨舌帽老熟人一般地繞過桌椅,步態輕浮,眼神輕佻。夏木隻看一眼,就覺得反胃。要是她憑著“第一感覺”立刻撤退的話,那後麵的事都不會發生,但女人的要害就在於太重麵子。即使然約了人,說好了請人吃飯,而且人家來了,怎好爽約?

  “坐,請坐。”夏木態度端凝,落落大方。

  “哎喲,渴死我啦。我可以先點杯喝的嗎?”

  “當然可以。”

  “服務員!”

  鴨舌帽的嗓門很大,高聲一叫,桌椅俱顫。他毫不客氣地拿過飲料單,目光銳利,快速一掃,搜索到一款價碼最高的現榨果汁,用手指“噠”地一彈:“就它吧”。

  看得出來,他很窮,但又想裝作見過世麵的模樣,怕像一隻蟑螂一樣,被人一腳踩扁了。他說話的聲音很高,故作腔調。他說,我是一個雜家,經曆可複雜啦。

  夏木在生活中,見慣了真誠的人,老師也好,朋友也好,合作夥伴也好,沒有愛撒謊的人。別人說出來的話,她句句當真,沒有識別真偽的能力。雖然她也感覺,坐在對麵的陌生男子,身上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但她還是不願往壞處想。

  豐盛的菜肴被一盤盤端上來之後,鴨舌帽甩開腮幫子吃將起來。他食量驚人,令夏木看得瞠目結舌。

  “吃吃,老師您也吃呀!”他嘴裏塞滿食物,說話含混不清。他還沒介紹自已是做什麽的呢,就這樣趴在桌上埋頭大吃,看來也實在是餓慌了。

  夏木不言不語,一手搭在桌上,在一旁靜靜地看他吃東西。男人吃到一定段落,自己略感不妥,停下手,拿了一旁餐巾紙抹抹嘴,口腔還在蠕動著,嘴歪到一旁,又正過來。說:“真好吃!”

  “男人有胃口是件好事。”

  “是啊是啊。”他的眼珠骨碌轉著,還是舍不得離開盤子裏的那些肉。等他終於想起他這趟是來幹什麽的時候,目光才落到桌對麵夏木的臉上。

  “噢,還忘了給您名片呢!您瞧我這記性呀。”

  他側身拿過放在身邊的小包,那是一隻長方形的、落伍過時的黑色帆布小包,上寫“XX晚報”字樣,那XX是一個很小很小的縣城的名字,估計他就來自那裏。

  “本人,肖浮客。”

  他又恢複了腔調,雙手遞過一張名片,畢恭畢敬:“請多指教。”然後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自己,好像事先背過講稿,流暢,起伏,略帶傷感。

  他說,他幹過雜工、臨時演員、酒吧助唱歌手、演員經紀、廣告模特、平麵廣告模特。從家鄉出來,他就是想混出個人樣兒來。他家鄉的人都知道,他在北京幹得不錯,街坊鄰居都挺羨慕他們家的。他熱愛藝術。他是為藝術而生的。他畢業於某著名藝術院校(後來證明,學曆是假的)。

  “搞藝術的人不都這樣嗎?慢慢熬唄!”

  他翹起了二郎腿,不緊不慢摸出一包煙,從裏麵抽出一支,點上。深吸一口,慢慢進入“藝術青年”的特定情境,越演越真了。“如果我幹點別的,早就成功了。我媽都說,是藝術害了我。”

  “但你這樣堅持,是值得的。”夏木忽然開口說話。

  “藝術”兩個字,擊中了夏木的要害。她一下子把這個剛認識的年輕人視為同道,並跟他談起了自己關於組團和獨立演出的一些想法。肖浮客極盡諂媚,隨聲附和,說得天花亂墜。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熱愛藝術,懷才不遇,顛沛流離,到過多個城市,幹過多種工作的一個能人。夏木對他說的一切,深信不疑。

  從此,他們開始了較為密切的聯絡。一直在電話裏商量演出的事。肖浮客特別能說,滔滔不絕,一場精彩的現代舞演出仿佛就在眼前了。

  肖浮客每回打電話都說見到這個導演、那個大製片了,說得活靈活現。但就是這樣一個五湖四海的大活動家,居然連手機費都付不起。每回電話都是先打一下就掛斷,然後讓夏木給他回撥過去。

  夏木沒跟他計較,而是著手設計新舞蹈。除保留節目《雙身花》之外,她還想搞一些新東西出來,於是打電話約杜沙沙一起喝個下午茶,商量一下。

  “噢,我也正有事找你。”沙沙低沉的女中音在電話裏顯得格外神秘,“見麵說吧。”

  下午3點,她倆約在咖啡廳見麵。沙沙一身印度風格的打扮,格外招人耳目。但的確漂亮,她適合這種打扮。

  “我跟蘇萬榮分手了。”沙沙一坐下就說。

  “分手了?上回見麵不是還好好的嗎?”夏木略感意外,原本以為他倆很快就會結婚呢。

  “那是表象,是裝出來的。其實他並不愛我。我也是折騰了幾個月才搞懂他。”

  沙沙靠在座椅上,剛要拿出煙來抽,侍者過來詢問:“二位小姐想喝點什麽?”她倆點了這家店裏獨有的、一種叫做“冰與火”的咖啡。就在侍者點燃一團明火製作這款咖啡的時候,兩個舞者一下子來了靈感,同時尖叫起來:“冰與火!”

  《冰與火》作為這場舞蹈秀的主題,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兩個女人興奮得手舞足蹈,連咖啡館的侍者都受到感染,手中的一隻杯子握不住,差點落到地上。

  兩個女人會心一笑。

  這時,夏木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響了兩聲,然後掛斷,不用看夏木也知道那人是誰。夏木回撥給肖浮客。演出的事,肖浮客正在幫助聯係,他一接通電話,立刻用悅耳的聲音報告了一個好消息。他說他聯係到了一家大劇院的經理,人家對現代舞很感興趣,隻是要先交些訂金,讓人家預排一下演出日期。

  “真的嗎?太好啦!”夏木一聽到“演出”兩個字就興奮,忘記了這可能是個圈套,連訂金的數目都沒問,就說你跟那邊先答應下來,具體的事咱們見麵再說。

  “OK!OK!沒問題。”

  沙沙一在旁小聲說:“什麽事呀?就先定下來?小心騙子啊,現在騙子可多了。”

  夏木什麽也沒聽見,隻是一門心思沉浸在即將到來的演出季之中。她太喜歡舞蹈了,跳舞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別的事她都很少考慮,隻想跳舞。掛了電話,沙沙又在一旁提醒她:“秋老師現在不在你身邊,你自己可得當心哦,現在騙子可多了。”

  夏木說:“這人很可靠,又能幹,你就放心好了。”

  “那就好。”

  兩人跳出這個話題,開始聊別的。關於傳統與當代文化的關係,她們聊得很多。漸漸地,主題和脈絡明晰起來,兩人越聊越興奮,不知不覺,窗簾外麵的天已經黑了。

  暮色四合,咖啡廳裏悄悄亮起了燭火。

  “真想跳舞啊!”

  “我也是。”

  霓裳劇院

  “昨天你跟誰一起喝咖啡呀?挺浪漫的嘛!一定是你男朋友吧?”

  “我?我沒有男朋友。”

  “那你跟誰啊?”

  “這好像輪不到你打聽吧?”

  “我隻是那麽一問。看來,你還是沒把我當成自己人,什麽事都瞞著我。”

  “沒有吧。”

  深夜1點鍾,夏木和肖浮客還在通電話。仍是肖浮客先打過來,閃一下,掛斷了,再由夏木打過去。這位吹得天花亂墜的肖先生,愣是一分錢電話費不舍得掏,白說白聊,一毛不拔。

  他總是打聽夏木的私事,跟她套近乎。夏木總覺得此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她心想,辦演出總得要找個助手幫忙的吧?有這麽個人東跑西顛地替自己跑腿,聯係事情,自己可以省出時間來排舞。首場演出定在國慶節舉行,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來準備,時間緊,任務重,沒個人幫忙怎麽行?

  對肖浮客這個人,夏木就像從泔水桶裏撿了個饅頭,明知道它很髒,可餓的時候,還是硬逼著自己吞下去。

  夏木從電話裏得知,肖浮客聯係的劇院,是在圈內頗有名氣的霓裳劇院。她一聽這個劇院名就感到滿意,心想,這小夥子表麵看起來心浮氣躁,辦起事來還真是實力派呢。在對他厭惡的同時,又有了幾分好感。內心的砝碼一鬆動,接下來就要出錯牌。

  “你明天請我吃飯吧?”他說,得好好獎賞我,累死我啦!

  夏木從來沒見過這麽會撒嬌的男人,心中有些膩味,但看在霓裳劇院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這些雞毛蒜皮了。“好啊,你想吃什麽?”

  “給你省點錢,咱們吃烤鴨吧?”

  “吃烤鴨還‘省點錢’?”夏木聽他說話的那個輕佻勁兒,真想隔著電話扇他一巴掌。“是我前世欠你的嗎?我請你吃飯讓你挑地兒,你還說什麽便宜貴的。再說吃烤鴨也不便宜啊……”

  不過,這些話她沒說出來。她是一個顧大局識大體的女人,不想因為小事纏絆住,誤了大事。夏木的“不計較”給對方一個誤解,那就是“這女人好糊弄,思想簡單得有點傻”。男的跟女的“鬥智鬥勇”,女的卻一門心思想藝術,萬沒想到有人跟她玩“智力遊戲”。這樣,騙子的胃口就越來越大了。

  “3萬塊。”

  鴨舌帽一邊吃得滿嘴流油,一邊說了這個報價。他說這不是他的報價,是對方的報價。霓裳那地方多牛啊!他說要不是他頭腦靈活,嘴巴特別能說,人家都不搭理你呢。

  “你想想啊,想想啊,多少人想在那地方開個人專場?那叫什麽地方,藝術殿堂。”

  說完“藝術殿堂”,他又把一大卷烤鴨卷餅蘸醬囫圇塞進嘴裏。不知是不是那卷食物體積過大的緣故,他一下子被卡住了,骨碌骨碌直翻白眼。

  “肖先生,肖先生,你沒事吧?”

  “請別叫我肖先生,叫我浮客好嗎?”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強行按在他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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