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三章 舞者之城

  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一下子好像到了奇幻世界:眼前出現了兩棵枝繁葉茂的樹,一左一右,兩棵樹的葉子部分呈拱形連接在一起,綠樹上寫著跳躍感極強的紅字:“夏天的樹”。背襯的天空純藍之極,宛若世界盡頭,沒有雲彩,也沒有風。

  玻璃之舞

  秋老師在北京的家布置得有點像迷宮,房子裏套著房子。複式公寓樓,有上下二層,其中有一個房間裏鑲滿鏡子,淺灰色的窗簾,高檔柚木地板,擦得一塵不染。

  秋老師用手扶著門框,站在剛下火車的夏木身邊,問道:“喜歡嗎?這是趕在你來之前特意裝修的一個工作室。”

  “為我?”

  “噢不,是為工作。”

  秋淩空說話聲音響亮,使得四周的空氣跟著一起震動。他嗓子不錯。由此夏木想到,這個中年男人為什麽從事舞蹈研究,而不利用他的好嗓子放聲高歌呢?

  談話很快進入專業範疇,秋老師帶她去二樓客廳。上樓時夏木注意到木樓梯一側的牆上貼滿各式照片,綠色的燈照在上麵,給人一種走進幻境通道的錯覺。

  夏木注意到照片上那些舞影——這些正合房子主人舞蹈研究者的身份。那些照片看起來拍攝自世界各地,西班牙、丹麥、阿根廷、墨西哥,狂放的舞者身影,被一隻精明的眼睛攝了來,嵌在淺米色的鏡框之中,美輪美奐。

  二樓客廳入口處垂掛著淺黑色紗質隔簾,從外麵朝內張望,宛若站在觀眾席上張望舞台。舞台上的黑白相間的沙發,藝術氣質濃鬱的茶幾,落地大花瓶,左右對稱的落地燈,一切都不像現實中的真實物件。並且夏木有種錯覺,這間客廳是不能真走進去的,它隻存在於另外一重空間。一旦闖進去,空間裏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進來呀?”

  秋淩空已經一腳踏進去,這樣夏木和秋淩空之間,隔了一層淺黑色物質。他倆分屬於兩個不同的世界,原本距離很遠,但有一個點將他倆連接在一起,那就是“現代舞”。

  夏木在荔城的劇團裏,主要跳民族風格的舞蹈,偏古典的那種。秋淩空卻要加入一些新的元素,演變成全新的舞種。兩人在沙發上坐下,秋老師問夏木想喝咖啡還是茶,又自作主張地說:“噢,還是喝咖啡吧,我這兒有很棒的咖啡。”

  夏木有些拘謹地坐在沙發上,環顧左右,窗旁矮櫃上有一尊流線型的金屬藝術品,一對男女擁吻在一起——她想起從前的愛情,她和惟心那種不算火熱、很舒服很溫暖的愛情。隻是幻幻走失後,惟心的精神世界垮掉了,生命的一部分好像被女兒帶走了,人變得抑鬱、內向,不愛說話。

  秋老師端了兩杯咖啡來。

  兩隻扁圓的瓷杯白得好像兩顆放大的圍棋子,透著白釉的光亮,放在茶幾上也如靜物畫一般。咖啡的香味飄散開來,濃鬱醇香,喝一口腸胃都被融化了似的!

  “香吧?”秋老師頗有幾分得意地推一下金屬框的眼鏡,“我做咖啡是一絕,不知誘惑了多少人呢!”

  夏木被“誘惑”這詞兒電了一下,有些異樣的感覺。後來知道這是這座城市特有的說話方式,人們都喜歡用有些誇大的字眼兒說話,讚美也大都言過其實。“啊呀,你真是太美啦!”“親愛的,你今天真漂亮!”這些話是所謂文明人的禮貌,半真半假聽一耳朵就好,千萬別當真。

  好在對於夏木的美貌,秋淩空仿佛是一種“見多了”的態度,並沒有給予過多讚美。隻是在他們剛落座的時候,不經意似地瞄了夏木一眼,說了句“這襯衫不錯,適合你”。

  “謝謝。”

  “家裏還有什麽人?”他問。

  “那個,我爸我媽。”

  就在她猶豫一下,說“那個”的時候,不經意間撒了謊,隱瞞了曾經的婚史,還有曾經生過孩子的事實。這些她本應該如實告訴秋淩空的。

  “噢,你單身,這太好了,我也是個單身——我離婚了。咱倆在一起,正好是一對。”他走過來,在夏木身邊坐下來,摟了她一下,又很快鬆開說,“單身,單身真好。搞舞蹈的女人最好別結婚。”

  然後他坐到旁邊沙發上去,說了他的計劃。他將來要組織一個現代舞團,將古典和現代、東方和西方的元素相互融合。目前他正在著書立說,請夏木來北京正是為了這本書的事。他說他正在研究夏木他們團最拿手的《花妖》舞,準備用文字形式將已經失傳的舞蹈重新整理、開發,寫一本《盛唐之舞》。

  他給夏木開出條件,每月供她吃住,也有一筆薪水。但夏木必須服從於他,配合他的寫作。

  “可以做到嗎?”

  “嗯。”

  “你還喜歡這裏吧?”

  “還行。”

  “你多大了?”

  “30歲。”(其實已經32歲了。)

  “談過戀愛嗎?”

  “談過。”

  “你知道嗎,夏木,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

  一時間,夏木不知說什麽好,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太燙,夏木一下子嗆住了,把檸檬色的襯衫弄髒了。秋淩空拿起桌上的紙巾幫她擦拭,一邊關切地說:“夏木,沒事吧?”

  他的手碰到她的乳房,雖是隔著薄薄的衣衫,兩人都感覺到了那種強烈的震撼。夏木剛剛說了謊,她說自己從來沒結過婚,還故意把年齡說小了點兒。

  天窗裏的星星

  夏木做夢也沒想到,在丈夫去世兩年之後,自已會開始一段新感情。秋淩空,一個熱衷於舞蹈的學者,比她大十多歲像父親一樣的男人,對她表達了一種突如其來的情感。

  “夏木,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去荔城看你跳《花妖》,就決定要把你帶到北京來。太美了!太美了!”他接連說了兩個“太美了”。他和夏木並排坐著,那是一間有天窗的天藍色房間,可以看見夜空的星星和漂浮的雲。

  夏木有種很奇妙的感覺,像一不小心掉進了一個童話世界。這天藍色的房間隱在整套房子的一角,柚木地板上鋪著七彩軟墊,除了音響別無其他家具,最獨特的地方在於它的圓形天窗,躺在木板地上可以直接看到星星。

  兩人拿了一套茶具進來,喝茶,聊天,聽音樂。夏木來北京的前三個晚上都是這樣度過的,他倆似乎有說不完的話。秋淩空喜歡摟著夏木講他的經曆,講二十多年前,他曾經在雲南插隊,喜歡找個沒人的地方躺下來看星星。

  “我等了許多年,終於等到了你。”

  “我……”

  “別說話,聽我說。夏木,從看見你第一眼起,我就愛上了你。我記得那天你騎著自行車,像風一樣從我們麵前過去,我還沒看清你長什麽樣,你就飄過去了。但我可以確定,不管你長成什麽樣,我都會愛你。”

  “為什麽?”

  “別問為什麽。”

  “我要問。”

  “那我告訴你吧,是命中注定。”

  他撫摸著夏木的臉,先是輕輕地吻她的鼻尖,緊接著又用食指撫摸她淺粉色的嘴唇。記憶中,夏木的唇還未被任何人摸過,包括李惟心在內,誰都沒有摸過她的唇。兩片嘴唇緊貼在一起接吻的情形當然是有的,還有一次她和惟心在廚房接吻,不小心被幻幻看見了,夏木臉紅了好一陣。

  可是這一回,這個男人卻是用一根手指輕輕地觸摸她的唇。

  “有多久沒有碰過男人了?”夏木閉上眼睛想,“兩年?還是三年?”她已經想不起來了,自從那個傍晚幻幻走失,厄運似乎一直跟隨著她。丈夫年紀輕輕就一命嗚呼,幻幻杳無音訊,天地間就剩她孤零零一個……上天似乎嫉妒她的美貌,才讓她遭罪。

  在這一刻,如果在這一刻,她把女兒幻幻的事跟秋淩風說了,那也還來得及,但在他的溫柔觸摸之下,她喪失了說真話的能力。

  真話的機會就這樣錯過去了。

  他扳過她的臉,凝視著她的眸子,他看見那美麗的眸子裏閃爍著點點星光。他微微側過臉來吻她,為的是不讓眼鏡框碰傷她。夏木這個旋轉如飛的舞蹈精靈,此刻安靜得像一片夏天的樹葉。

  這個吻來得太突然,夏木還沒有準備好。從今天早晨下火車開始,她一心一意要把這個來車站接她的男人當作“秋老師”。他們一起打車回來的時候,他坐在前麵,完全沒有靠近她的意思。夏木不知道,對越是喜歡的女人,男人越會表現得比較拘謹。

  夏木緊閉著眼睛,感到天上有一個人正看著她。她拿不準是不是該拒絕秋淩空的親吻,她畢竟沒有說真話,隱瞞了身世,但秋淩空的吻又是那樣令人難以拒絕。他溫柔的舌尖,像穿了舞鞋一般,進退、旋轉,好一番纏綿,吻得夏木都快要化掉了。

  夏木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好的氣氛:看得見星星的房間、男人的擁吻、實現舞蹈夢想的全套計劃……北京真是太好了!她真是來對了……然而,她似乎高興得有點太早了,就在他們深情相吻的時候,樓下電話鈴響了。

  那“嗡嗡嗡”、“嗡嗡嗡”的電話鈴聲阻斷了他倆的親密,兩人都覺得有些掃興。“去接吧,”夏木推了一下秋淩空的肩說,“或許有什麽重要的事呢。”

  “那你等我回來,我很快就……”

  兩人的第一吻竟被打斷,誰心裏都不舒服。夏木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這場戀愛不那麽簡單。

  秋淩空下樓去接電話,把夏木一個人留在那個空蕩蕩的房間。她在天窗下躺下來,麵孔正對著星空。她忽然有點懷疑自己,這是什麽地方?陌生的空氣,陌生的音樂,連星空看上去都那麽陌生。

  她穿了件蝴蝶袖的紗裙,躺在那裏的姿勢就像舞蹈中的靜場。曼妙的身體曲線,被幽暗的燈光勾勒得宛若仙境裏的女子,仿佛吹一口氣,便可以懸浮在半空中……待秋淩空接完電話回來,他被眼前的一幕打動了:靜臥的女子、迷離的星光、飄忽的音樂。這樣的女子,真讓男人為她發瘋。

  他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裏,像抱著一件易碎品。“我愛你。”他貼近她的耳朵,用很輕的聲音對她說。

  你是我的學生

  第二天下午3點,秋老師有個約會,他約了自己工作室的舞蹈編導杜沙沙一起聊事情,問夏木想不想跟他一起去。昨天晚上,他們沒睡在一起,而是睡在各自的房間裏。他們的關係簡而言之,到了接吻那一步。對於成年人來說,愛情還是一點點地釋放最美。

  夏木問站在窗前吸煙的秋淩空:“我去合適嗎?”

  “當然。”他優雅地吐出煙霧。

  “是你的朋友?”

  “工作夥伴。你最好認識一下,以後一起做事。”

  “那你怎麽介紹我呀?”

  “學生。女學生嘛。好不好?”

  “像我這樣的女學生,你有幾個?”

  “隻有你一個。”

  “是嘛。”

  夏木勤快地收拾著房間。她到樓上有天窗的茶室收拾昨夜用過的杯盤的時候,想起了那個纏綿入骨的吻,臉不禁紅了一下。是啊,剛下火車就……他會不會把我當成輕浮的女人?

  秋淩空正在鏡前穿衣打扮,準備去喝下午茶。那身銀灰色帶馬甲的西裝很適合他,他手裏拿了幾條領帶在鏡前比試,又問夏木今天穿什麽顏色的裙子,夏木隨口說“紫色”,他就選了紫色暗花的領帶紮了。

  夏木也穿上她的紫色裙子,化了淡妝。兩人勾著小手指出門,但一到電梯口就馬上分開了,變成正人君子。秋淩空是舞蹈界令人仰慕的學者,夏木雖是小地方來的,但這點規矩還是懂的。

  出租車行駛在初夏的街道上,他倆並排坐在後麵,兩旁的樹木剛長出葉子,嫩綠鮮豔,讓人看了眼睛很舒服。街道兩旁的商店樓宇全都閃閃發光,使夏木想到一個美好的詞語,叫做“美麗新世界”。

  “幻幻,等媽媽找到你,一定帶你來這裏。”夏木默念著女兒的名字。身邊的男人側過臉來看她,好像要看透她究竟在想什麽似的,然後,他伸出左臂將她攬在懷裏。兩人就這樣依偎著,直到目的地。

  目的地是“夏天的樹”俱樂部。

  男人讓夏木閉上眼,然後像牽著新娘似地牽著她的手,讓她走出出租車。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一下子好像到了奇幻世界:

  眼前出現了兩棵枝繁葉茂的樹,一左一右,兩棵樹的葉子部分呈拱形連接在一起,綠樹上寫著跳躍感極強的紅字:“夏天的樹”。背襯的天空純藍之極,宛若世界盡頭,沒有雲彩,也沒有風。

  “好漂亮啊!”

  “站著別動,我給你照張相。”

  秋老師不知從什麽地方變出一隻數碼相機,“哢嚓”、“哢嚓”,“大屏幕”對著夏木一個勁兒地拍。

  “嘿,你可不像個舞蹈家啊!”秋淩空說,“擺個姿勢!”

  夏木就擺了個《花妖》裏的招牌動作——一個仙女在秋淩空的數碼相機上定格。

  “夏天的樹——夏木,這家俱樂部仿佛為你而生的。”

  他倆正說著話,大門開了,有個三十開外的女人滿麵春風地迎出來。“唷,這不是秋老師麽?”那女人的聲音在晴朗的下午顯得格外清亮,“哎呀,這位美女是誰呀?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秋淩空說,這位是花老板,“夏天的樹”就是她的。花老板笑著說:“瞧你!”又扭過臉對夏木說,“別理他,他最壞了。你叫我‘花仙子’好了。”

  三個人有說有笑地往裏走。

  花仙子長得豐滿、性感,一張甜美的圓臉,笑起來就更甜。她披了一條玻璃絲似的半透明長條披肩,圓潤的肩膀若隱若現,裏麵是黑色吊帶裙,到膝蓋那麽長,下麵是同樣圓潤的小腿,配一雙銀色高跟鞋。

  “舞蹈圈的人常來我這兒聚,不過,我不是舞蹈圈的人。”女老板笑吟吟地說道。

  夏木走進去一看,這兒可真有舞蹈氣氛,大堂裏居然有秋千和吊籃椅。就像猴山上爬滿姿態各異的猴子一般,秋千和吊籃椅上也斜著歪著衣著鮮亮的“舞迷”。說他們是“舞迷”,是因為他們都愛舞蹈這個圈子。

  有個“紅發女妖”從秋千上跳下來,嘴裏嚼著口香糖朝他們走過來。“來啦!”她穿著舞蹈專用的鞋襪,走起路來十分輕盈。“杜沙沙”,她伸出一隻十分熱乎的小手來,跟夏木握了握,她就是秋淩空要見的舞蹈編導。她身旁還有個男伴名叫蘇萬榮,聽說是電器城老板,當年留學美國,後來回國創業,如今生意做得很紅火。

  “大夥都站著幹嘛?還不快坐!”花老板重新開了一桌,讓這五六個客人聚到一塊兒聊。大家熱烈地談起舞蹈,聽起來人人都是行家,隻有夏木一言不發。真正的舞者是不用語言來表達的。

  在外麵玩到晚上11點,秋淩空帶著他的美貌舞伴跟大夥兒告別。蘇萬榮站起身,用嫉妒的眼光看著他倆。蘇萬榮是一個看到美女就一定要搞到手的男人,這回秋淩空帶的這個舞者,真是美到他心裏去了。

  他做夢都想擁有一個如此美貌的女人。看那小巧的鼻子,看那如水顧盼的美目,看那修長纖細的胳膊,看那飄逸輕盈的身子骨,不會吟詩的蘇萬榮都想當場做首詩了。

  蘇萬榮身為電器城老板,生意做得沒的說,隻是他年近四十卻一直單身,這一直是人們議論的話題。有的說他玩過的女人無數;有的說他根本“愛不動”女人,女人對他隻是個擺設。真正理解他的人一個都沒有。

  他要的是看一眼就臉紅心跳的人,極品美女。今天晚上在“夏天的樹”,他終於見到了,就是夏木。他立刻愛上了她,跟她相比,周圍的一切顯得暗淡無光。特別是她身邊那個戴眼鏡的酸學者,他根本配不上夏木。

  他一想起這個新來的女人,仙女一樣的女人,馬上就要坐進小汽車裏,依偎在那個道貌岸然的學者懷裏,他就受不了。想著心事,他一失手,一隻酒杯落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夏木和秋淩空雙雙回頭,看見了一雙血紅的眼睛。

  “哎,那家夥愛上你啦?”

  他倆坐進出租車,果然如蘇萬榮想象的一樣,一到黑暗中秋淩空就摟住夏木吻了一下。

  “誰呀?”

  “你心裏明白。當然是那個大老板!”

  “囉哩囉嗦!”夏木笑著推開他。

  “我說真的。我有直覺,蘇萬榮愛你愛得快發瘋。像你這麽漂亮的女人,把你帶到哪兒,都是我的驕傲,不過也是我的危險。你想呀,到處都有競爭,眼睛血紅,嫉妒得快要噴血,我可怎麽辦才好呢?”說完,他更緊地摟住夏木的肩,兩人依偎在汽車後座上。

  汽車像無人駕駛的太空船,脫離了周圍的環境,人群、燈光、喧鬧統統後退,隻剩下安靜的他倆。

  一切是多麽美好啊!

  出租車停在樓門口。他一直用眼睛望著他的舞娘,拉她在樓門口的一束燈光下隨性地扭動身體,跳了一小段雙人舞。他拉著她的手,讓她在無邊的夜色中旋轉、旋轉、再旋轉,然後一個立停——風停雨住,整個世界都為她屏住呼吸。那一刻,他倆登上世界之巔,站在高處,一覽眾山小。

  “我愛你。”

  “我也愛你。”

  遇到好男人

  秋老師是個好男人,在床上也很溫柔。夏木除了對他隱瞞了婚史,一切都是真實坦露,包括自己的身體。

  她的美貌是公認的,人人都可以看得見,而她的身體之前卻隻有一個男人看過,那就是她已經死去的柔弱文人丈夫李惟心。兩年來她一直恪守著一個原則,就是不讓任何男人靠近她。不少男人找各種各樣理由接近她,無非想撫摸一下她美得像芭比娃娃一樣的身體。

  她不想。她對男人似乎死了心。

  夏木心裏裝著的隻有女兒幻幻。“幻幻!幻幻!你現在到底在哪兒?你聽見媽媽叫你嗎?”千百次的呼喚,沒有回聲。荔城的黑夜似乎特別的黑,它吞噬了她的女兒,又吞噬了她的丈夫,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世上。

  要說財富的話,老天給她留下的惟一財富恐怕就是她的美麗身體。

  “我都等不及了。”秋老師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一邊寬衣解帶,一邊催她去淋浴,“剛才在車上就想要你。”

  淋浴回來,臥室裏的光線已變得十分朦朧,有一盞床頭燈,光線是綠色的,照出來的人臉像在夢境裏。夏木的白睡袍被對手一寸寸地解開,她聽到絲綢輕輕落地的聲音。

  他不讓她躺下來,讓她站立床前,他雙手摸索著她的身體,嘴裏讚美個不停。這樣的經曆她還是第一次。以前惟心活著的時候,做愛時從不說話,隻是悶聲不響地親熱。

  秋老師卻像研究一件藝術品一般,研究著她的身體。“瞧這皮膚,瞧這線條和肌肉,真是美呐。”他的聲音很輕、很柔,就在耳邊,如同羽毛一般。

  他抱住夏木的身體研究了好久,才把她平放在床上。夏木一直緊閉著眼,感受他的手在自已的脖子、乳房、小腹等處徘徊,很慢,但很有力度。夏木漸漸被軟化了,她發出輕輕的聲響。秋淩空知道,到時候了。

  他進入她的身體。她盡力配合他,努力把事情推向高潮。

  夏木看到他的臉變成另一個人的臉。

  這讓夏木感到害怕。

  “你還想著他吧?”

  “誰啊?”

  “就是他,你在高潮的時候,喊叫的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噢?”

  “以前的戀人?”

  “算是吧。”

  “分開了?”

  “分了。”

  “以後有什麽打算?”

  “沒什麽打算。跟著你好好跳舞。”

  “這就對了。夏木你知道嗎,你很美,難免有人圍在你周圍,打你的主意,那個電器城的蘇老板我看就對你沒安什麽好心,你得防著點。他們這些人啊,滿腦子想的都是女人,誰漂亮追誰。你可得當心哦!”

  “瞧你……”

  兩人躺在床上說著體己的話。這在夏木以前的經驗中也是少有的。惟心身體瘦弱,每次做愛過後需要馬上休息,就沒有精力再陪她說話聊天。而老師事後喜歡說話,這讓夏木很感動。

  他們聊了很多過去的事。夏木小心回避著“李惟心”這個名字,她害怕一旦提及,就如同打開一個記憶的缺口,自己會滔滔不絕,把女兒被人拐騙的事、丈夫太過傷心患病死去的事,一五一十全都抖落出來。

  她知道這樣做對自己沒好處。她是一個舞者。她比誰都清楚,她是來這裏闖世界的,要闖出一片新天地,就得狠下心隱藏自己,不能把自己和盤托出。而且,舞者的藝術生命很短,她不得不替自己早作打算。

  當然,在感情上,她也並沒有欺騙秋老師——她還是喜歡他的,雖說年齡差距大了點,秋老師比她大十幾歲,但這正是可以依靠的男人啊。

  這樣想著,她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夏木一覺醒來,已是後半夜。她伸手一摸,身邊的男人已經不見了。“難道半夜的那些溫存都是幻覺?他跟我根本沒什麽?”“難道他已經知道我的底細?知道我是個結過婚的女人?”

  夏木躺在床上,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老師人影。窗外下起了小雨,有細小雨滴輕輕敲打玻璃的聲響。在這種有節奏的聲音裏,夏木驚訝地聽到若有若無的哭聲。

  她感到害怕。不能確定是不是秋淩空在哭。她順手抓過枕邊的白綢睡袍,兩手哆嗦著把衣服披在身上。她的腿晃來晃去,伸著腳在床底下找鞋,那白色軟底拖鞋好像在跟她捉迷藏,無論如何也找不著。夏木不想開燈驚動他,就光著腳下了地,輕手輕腳走出臥室。她看到另一個房間的房門開著一條細縫,裏麵透出粉紅色的光線。

  有個不確定的年輕女孩的聲音在空中飄蕩。一開始,夏木還以為是電視機的聲音,她將門縫輕輕推開一點,發現秋淩空蹲在地上在聽一盤錄音帶,邊聽邊哭。

  眼前的景象讓夏木感到毛骨悚然。她退回到床上,閉上眼假裝什麽都沒看見。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夏木聽到秋淩空重新回到床上,很快地,他發出均勻的酣聲,仿佛一切都沒發生。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