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佩哼了一聲,癱軟到沙發上,有氣無力的說道:“哪有錢出去玩,詩和遠方是有錢人考慮的事。我和明樹回了趟他的老家,本打算見完父母把咱倆的婚事定下來,但你知道明樹家裏有多窮嗎,你想象不到,那簡直就是家徒四壁,我的個天呐。指望他家付個婚房的首付是異想天開了,哪怕出點零頭都不行我告訴你。我現在的心情隻能用一個成語來形容,心如死灰!徹底的絕望了!”
我坐到子佩的身旁,安慰道:“當初你答應和明樹交往的時候,你是清楚他的個人條件的,家在農村,有三個在老家務農的姐姐,經濟條件自然是不好的。但你不就看中明樹是潛力股麽,名牌大學畢業吧,在本市有名的律師事務所做律師,前途無量的很,人又老實厚道,待你要多好有多好……”
子佩開始皺起眉頭瞪著我。
我忙說道:“我可不是因為經常吃明樹做的飯而故意說他的好話,我這是實事求是。子佩你想想你脾氣多暴躁呀,你雖然娶了個溫文爾雅的名字,但你跟明樹兩天一小鬧三天一大鬧,有幾個男人受得了,你要體會明樹待你的好。”
子佩拿靠枕砸我,“你嫌我還不夠生氣是不是,我告訴你,我脾氣暴躁是因為我單純,我沒有城府,就是因為我沒腦子才看上明樹這樣的男人的。現在的女孩多現實啊,有幾個願意死心塌地的跟著一個沒房沒車的男人,說是律師,那是旁人聽起來好聽,可事實上呢,我圖他什麽呀,寧書你男朋友也是律師,你應該懂我的。”
我拚命點頭,以示對她的理解。
“我就不明白了,你說男人老實忠厚到底算不算優點呢。”
“當然算了”,我一口表示認同,“他成天在外麵花天酒地的,你就開心啦。”
“可明樹是不是老實忠厚的過頭了,他比你家皓軒多做了幾年律師,到現在還在他們所主任後麵拎包,以前我看他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現在我發現他就是一塊石頭。我覺著他還不如你家皓軒呢,皓軒比他靈活多了,這當律師,就得玲瓏八麵。”
她不甘心的白白眼,“這找男朋友就相當於賭石,當初根本預測不出他的將來,什麽潛力股,我算大徹大悟了。”
人人心中有本難念的經,我苦笑道:“皓軒哪裏比明樹好了,今天我過生日,他忘得一幹二淨,若是換成明樹,怎麽樣也得給你做一桌好吃的吧。”
“哇塞,你沒有和皓軒一起過生日,那你回來這麽晚,和誰共度良宵的,快老實交代!”
“報社裏的同事,還能有誰,我在這個城市裏總共沒幾個朋友,一雙手都數得過來。”
“同命相連的女人”,子佩故作可憐巴巴的撫摸我的臉,“我們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偏偏迷信真感情,好在你姐姐我沒忘記你的生日,來,這包是送你的生日禮物,我早就準備好了。”
子佩遞給我一隻薄荷綠的皮包,是今年最流行的顏色。
我感動的接過來,“這是頭層牛皮吧,得多貴呀。”
“噓!”
子佩把食指豎到我的嘴唇上,“女人永遠要舍得對自己好,談貴這個詞太俗,顯得你有一股小市民的氣質。”
我笑道:“那小市民要好好謝謝你,害你破了費,為你們婚房的添鑽加瓦又少盡了一份力。”
“甭跟我再提婚房,一個男人,不去為改善他心愛的女人的物質生活而努力,他還配談愛情嘛。”
她往臉上貼了一張麵膜,扭扭捏捏走向臥室。
我打了個哈欠,也準備洗洗睡了。
第二天早上五點鍾,我背著攝像機、三腳架和自拍杆到約定的地方和小路碰麵,開始五百多公裏的跋涉。一路高速轉國道,再轉到顛簸的鄉村小路,到了汽車無路可走的境地時,已是下午兩點多鍾。
一眼望過去,即是連綿起伏的荒山,除了路兩旁稀稀拉拉的矮小破舊的房屋,連行人都難覓蹤跡。我見路邊上孤零零的停著一輛馬車,和小路下了車。
趕馬車的大爺湊上前問道:“你們要去梧桐村嗎?”
我回道:“是啊,大爺,你能送我過去嗎?”
“可以啊,到梧桐村五十塊錢。”
大概是難得拉到生意,大爺笑的合不攏嘴,價錢是合理的,我們很快達成了交易。小路說他到周邊找家飯店填填肚子,然後再到這裏等我,我坐在馬車上朝他揮揮手,跟他講不用急,這一去最起碼得花三四個小時吧。
在趕馬車的大爺“快了快了”的來回重複下,花了三個小時才到達村口的小學。盤山路的威力名不虛傳,我在車上吃的那點餅幹,此時又從胃裏翻滾出來,正吐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手機響了,是秦羽的電話。
“喂,師兄。”
“寧書,你回城了嗎?”
我抽了抽鼻涕,說:“剛剛才到,我還沒進學校呢,被我的烏鴉嘴說中了,真的要在天亮之前趕回去了。”
“小路呢?”
“他在山腳下等我,我現在在山上的村子裏呢。”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而後他說:“你自己當心點。”
掛掉了電話,我走進了校長的辦公室,進行對他的采訪。采訪的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我們談了許多關於教育的話題,準備的采訪稿完全沒起到作用,不知不覺的聊到晚上七點鍾。
等我走出學校的大門時,沒有遮擋的風從四麵八方撲過來,鄉村的夜暗的有些驚悚。雖然校長盛情留我去他家吃飯,我婉言謝絕了,說還有同事在山下等我,他便不再堅持,找來趕馬車的大爺的兒子送我出村。
大爺的兒子阿成在路上一個勁的跟我講話,像是特別喜歡說話的話嘮。直到我的應答變成了簡單的“嗯,噢”時,他才解釋道:“寧記者,這條山路我們村裏好多人都不敢走的,這伸手摸不著北的,與你說說話,我給自己壯壯膽。”
我問道:“你怕什麽?”
心裏覺得好笑,他已經是一個二十三歲的成年男子,膽子這麽小。
“寧記者,你不要認為我膽子小,我們村裏有好幾個人在這裏走了夜道,再也沒回去過,要不是因為你在為我們村裏的丫頭小子們做貢獻,給我金山銀山,我也不肯答應送你出來。你聽聽這山邊上吹的風,像女人的哭聲,讓人怕的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