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畫狂

十七

　　下半場又開始了。

　　挾著上半場的一粒進球，英格蘭隊士氣高漲，氣勢如虹，頻頻在韓國隊門前製造險情，弄得韓國隊疲於奔命。韓國隊雖然頑強抵抗，但仍然大勢不妙。

　　這時，大嘴妹靈魂裏支持韓國隊的另一半顯形了。她一麵急得直跺腳，一麵嘴上絮絮叨叨地嘟噥著：“這怎麽行呢，這怎麽行呢，這樣下去韓國隊要完蛋了，完蛋了。”

　　白皮鯊挖苦道：“你不是支持英格蘭的嗎？他們贏了你還不高興？”

　　“誰說我支持英格蘭了？我隻支持貝克漢姆，但我要韓國隊贏，他們可是我們亞洲的種子，要不然，我們就全軍覆沒了。你不是中國人，你不懂！”大嘴妹沒好氣地說。

　　“我不是中國人，可我也沒見過你這種球迷，神經病似的。”

　　“誰神經病？你才神經病呢！”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鬥起嘴來。老板娘以為他倆吵架了，趕緊過來做和事佬。“別吵，別吵！看球嘛，娛樂為主，我看誰贏都不錯，隻要能進球就好看。”

　　“老板娘，別去理他們，他們好著呢，不吵難受的。”蘇紫揶揄地說。

　　聽蘇紫這麽一說，他倆反而不吵了。這時，韓國隊的教練希丁克仿佛與大嘴妹心靈感應似的，急大嘴妹之所急，趕緊換上了安貞煥。

　　大嘴妹們其實對韓國隊並不熟悉，隻是因為中國隊早早回了家才轉而支持韓國隊的。見安貞煥上場，大嘴妹眼睛一亮，誇張地嚷道：“哇！這是誰呀？好酷的帥哥哎！”

　　“你們說像不像梵哲？”蘇紫也兩眼放著光，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

　　“沒錯，真的很像耶！”經她這麽一說，櫻子等人也都隨聲附和。

　　“哎，說起梵哥，不知道他這幾天在忙些啥，應該叫他過來一起看球。”大嘴妹倡議道。

　　“他才沒空呢，這幾天正在搞一個大設計，已經連續奮戰好幾夜了。”烏豆兒不愧為梵哲的忠實追隨者，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

　　“那也需要休息嘛，我去給他打電話。你說，他會在哪兒？”大嘴妹心血來潮，做事向來見風就來雨。

　　“肯定在設計公司。”烏豆兒蠻有把握地說。

　　大嘴妹興衝衝地借了老板娘的電話就打，梵哲果然在設計公司。

　　“喂，梵哥嗎？忙啥呢？還不快過來看球喝酒，這有很多同學哎。”

　　“抱歉，我這忙著呢！我一邊幹活一邊聽球，也不錯。你們忙你們的吧！”電話那頭冷冷的、酷酷的聲音。

　　“哎！現在韓國隊剛上場一個球員，很像你耶！”大嘴妹眼睛盯著屏幕，嘴上興奮不已。

　　“我知道！那是安貞煥，沒我帥。”還是冷冷的，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安……安什麽？喂，喂？”大嘴妹失望地撂下電話，並沒有生氣，反而嘟嘟囔囔地說：“到底是梵哥，就是不一樣，真酷耶！”

　　轉眼一想，她又拎起話筒，撥通了畢羅天家的電話。“喂，是畢羅天家嗎？我是他同學，他在家嗎？什麽？病了？什麽病？嚴重嗎？噢——”

　　“你說什麽？天哥生病了？”櫻子關切地詢問道。

　　“真沒勁！怎麽酷哥都跟我們不一樣？”大嘴妹並不理會櫻子，自言自語道。

　　“我問你呢，天哥真的病了？”

　　“嗯，沒什麽大病。”大嘴妹心不在焉地答到。

　　就在這時，隻見安貞煥接過後衛傳過來的一個大腳，停球，轉身，帶球過人，又晃過一個，再闖過兩名後衛的夾擊，射門！球應聲落網。

　　“嘩——”現場的紅魔突然爆發出一陣雷鳴般歡呼聲。

　　“哇——！酷畢啦！安……哥萬歲！”大嘴妹騰地一下跳了起來，等叫出來，才發現他叫安什麽還沒弄明白。

　　“安貞煥！安貞煥，我愛你！”這時，櫻子已經從現場解說的口中知道，他叫安貞煥。

　　從電視屏幕中看到，現場的那些女紅魔們頻頻向安貞煥拋飛吻。這個球的確太完美了！從起動到進網，前後一共才三、五秒鍾，安貞煥單刀赴會，一氣嗬成，毫無拖泥帶水的動作，連英格蘭的守門員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真是一次絕妙的快速反擊，比上半場貝克漢姆的進球還要精彩，簡直可以和當年的馬拉多納相媲美。

　　難怪MM們要臨陣倒戈了，一顆新星從此在MM們心中冉冉升起。

　　等歡呼聲漸漸平息下來，烏豆兒故意逗大嘴妹道：“怎麽樣？另有新歡了？”

　　大嘴妹的情緒還在亢奮之中，烏豆兒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鬧得她莫名其妙，“什麽意思？”她瞪大眼睛天真地問。

　　“小貝不可愛了？”

　　這下，大嘴妹才恍然大悟，嘻皮笑臉道：“嘻嘻，小貝的確是老了點，還是留給辣妹吧！”

　　“朝三暮四！泛愛主義！”烏豆兒大肆批判道。

　　這回，大嘴妹一反常態，一點也沒有反駁的意思。大概心中有愛，老虎也會變得溫柔起來。她隻是輕啟大嘴，和顏悅色道：“嘻，你不是女生，你不懂。”

　　烏豆兒竟然無言以對。

　　自從比分扳成1比1後，場上形勢很快發生了逆轉，韓國隊再也不是被動挨打了，而開始頻頻主動出擊。當然，英格蘭隊也不是吃素的，要再次敲開他們的大門也並非輕而易舉的事。

　　直至終場前三分鍾，雙方均無見樹。韓國隊並不死心，依然鍥而不舍地展開一輪又一輪的攻勢，終於，在全隊壓上的情況下，獲得了一次寶貴的點球機會，這就意味著，這場球很快將以韓國隊的勝利而告終。

　　現場紅魔們嘩地一下全體站了起來，高亢的韓國國歌響徹體育場的上空。安貞煥再一次被委以重任，從容地走向罰球點。場上有節奏地呼喚著他的名字，此起彼伏，聲浪一陣高過一陣。

　　大嘴妹們激動到了極點，也跟著“安貞煥！安貞煥！”地呼喊著，好像這樣才能釋放掉一點緊張情緒。

　　隻見安貞煥與英格蘭的守門員互相盯了一眼，一定是在揣摩對方的心思。隻見他猛跑兩步，果斷起腳——

　　完了！悲劇不可思議地發生了。也許是過於激動，也許是壓力太大，也許是畢竟嫩了一點，也許……。反正安貞煥這一腳用力過猛，導致動作變形，花皮球竟然從球門上方嗖地一聲飛了出去。

　　安貞煥自己也呆住了。眼看著皮球飛出場外，他的表情一下子茫然了，然後，大概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雙手緊緊抱住腦袋痛哭起來。

　　伴隨著場上一片嘩然，隻聽一聲“啊呀！我的媽呀！”的尖叫。這回，聲音最響的竟是蘇紫。見安貞煥抱頭痛哭，MM們也陪著他一起抽泣。

　　真是成也英雄，敗也英雄。大家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但安貞煥長跪不起的那個鏡頭不得不讓他們接受這個事實。不知道他那個動作是不是謝罪的意思，慢慢地，場上又開始平靜下來，比賽繼續進行，可MM們的抽泣聲卻一下子還停不下來。

　　烏豆兒用嘲諷的口吻說：“有沒有毛病？比賽還沒完呢，要哭呆會兒再哭個夠！沒瞧見安貞煥他自己都沒事了嗎？”

　　這句話還真靈驗，抽泣聲立馬停止了。果然，安貞煥又在拚命地奔跑著，大概他是想立功贖罪吧。遺憾的是，終場的哨聲響了，90分鍾的比賽以1比1告終。

　　這時，隻有白皮鯊高興地跳了起來，衝著大嘴妹喊道：“阿玫！這下如你願了吧？1 比1平，你買單！”白皮鯊還沒忘了打賭的事，他以為比賽已經結束了。

　　“誰是你阿玫？你傻不傻？還有加時賽呢，加時賽不進球還有點球大戰呢，怎麽能平呢？平了誰出線啊？”大嘴妹用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痕，白著眼對白皮鯊說道。

　　“啊？還有加時賽？”白皮鯊突然醒悟，原來這是一場淘汰賽，根本不可能有平局。他明白自己被大嘴妹耍了，“那我不是明擺著輸了嗎？小人！”他的口音又變調了。

　　這時，倒是大嘴妹露出了笑容，不過，是那種狡黠的，幸災樂禍的笑。“那當然嘍！我怎麽能輸呢。不過，我可不是小人啊，我跟你打賭可是光明正大，而且，我也沒逼你啊，誰叫你是個球盲呢。就算是交學費，讓你學了一課吧！”她說得很輕鬆，好像白皮鯊還得謝她似的。

　　“你這是欺詐！我拒付！”白皮鯊雖然口氣強硬，但顯然中氣不足。他也明白，栽在大嘴妹手下，八成是沒希望的，無非是垂死掙紮而已。

　　“你敢！你要是拒付，那就是你小人了。大丈夫一言，駟馬難追噢。”大嘴妹軟硬兼施，白皮鯊隻得臣服。他總算領教了“知識就是力量”的至理名言。

　　加時賽的哨聲又響了。沒想到韓國泡菜的威力會如此強大，加時賽一開始，韓國隊的體能就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攻勢凶猛，而英格蘭的小牛肉反而名不符實，隊員明顯體力不支。這時候，英格蘭隻好重操舊業，又打起了防守足球。他們的防守確實了得，做得滴水不漏。

　　韓國隊像圍著個鐵筒拚命敲打，就是隻聞響聲，不見成果，搞得他們也無計可施。英格蘭的計策很妙，反正我拚不過你，那就守著吧，等熬過了這三十分鍾，再跟你拚點球。嘿嘿，瞧你們安貞煥那個水平，到了點球大戰的時候，再走著瞧吧！

　　安貞煥可不這麽想，他決心將功補過，非得敲開英格蘭的大門不可。

　　眼看加時賽時間已所剩不多，圍著個鐵筒簡直無法下手，再這樣下去，就沒有機會了。安貞煥計上心來，將球回傳給後衛，讓後衛在中場來回搗腳，進攻節奏明顯慢了下來，英格蘭的防守層次也因此鬆動了許多。就在這時，後衛一個長傳，把球吊到左路，安貞煥突然起動，從右路插上，死死盯著左前鋒傳過來的高球，一個獅子大甩頭，來球在撞上他的頭的瞬間，突然來了個90度大轉彎，直衝球網底部而去——

　　進啦！致勝金球！整個體育場頓時像炸開了鍋，一片沸騰。安貞煥瘋也般地繞著體育場跑了一圈又一圈。他終於拋開了壓在心頭的大石頭，重新又從罪人變成了英雄，毫無疑問，這個英雄看過去更加高大了。看台上的紅魔海洋翻滾著洶湧的波浪，一麵巨大的韓國太極國旗在波浪中慢慢浮動著。

　　安貞煥又一次創造了奇跡。與他踢飛點球時一樣不可思議，這個進球也成了英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更重要的是，安貞煥的形象在大嘴妹們的心中又一次得到了升華，無可置疑地取代了貝克漢姆，成為MM們心中新一代的偶像。

　　大嘴妹無疑是最興奮的，她拚命地手舞足蹈，恨不得馬路上所有的人都能分享她的快樂。也難怪，這一場球讓她實現了四喜臨門，怎麽能不高興呢？

　　一、如她所願，韓國隊曆史性地衝進了八強，實現了亞洲足球新的騰飛。這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雖說是韓國人得了道，畢竟都是黃皮膚，而且他們還在用我們的漢字呢，我們跟著沾點仙氣，不算過分吧。

　　二、在毫無任何期待的情況下，實現了崇拜偶像的升級換代。這個新偶像比貝克漢姆更英俊、更年輕，而且還是黃皮膚的，肯定沒有狐臭，而且還像梵哲……。這就像天上突然掉下了餡餅，還是自己最愛吃的那一種，能不高興嗎？

　　三、不但足球精彩，今天的酒菜也特棒。最關鍵的是，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盡興地喝酒，而且沒人幹涉。要是學校裏那該死的飯菜每天都能這樣，不，哪怕隻有這樣的一半好，那不是也跟神仙差不多了嗎？

　　四、那麽好的飯菜居然是我大嘴妹請客，而且，還有人替我買單。就好比過去的遊擊隊員，消滅敵人的槍彈都是敵人送的。哦，這個比喻不恰當，替我買單的白皮鯊可不是敵人，而是不遠萬裏來到中國的朋友。不過，這也已經夠幸福的了，我請客，朋友買單，這樣的好事也不是誰都可以碰上的。

　　瘋狂一陣以後，他們告別老板娘，盡興走出了餐館。這時，時鍾剛剛走到十點半，對極度興奮中的年輕人來說，十點半回家顯然太早了，還應該再到哪裏去樂一樂。遊戲房？舞廳？酒吧？不行，這些地方都不讓進，就算進去了，還得化很多錢。逛商店？早關門了。上網吧？MM們沒興趣。

　　這時，櫻子出了個主意。“我們還是到畢哥家去玩玩吧，也好順便看看他到底生什麽病了。”

　　這一建議立即得到了全體響應，櫻子自然是最高興。自從那次素描課以後，她明顯感覺畢羅天對她更加冷淡了。她不明白其中的原因，難道是因為自己跟梵哲同台做了一回模特兒，傷了他的自尊心？還是他不屑於理睬自己了？

　　雖然那天她對畢羅天的表現很失望，她多麽希望上台幫助她的是畢羅天，而不是梵哲，那樣的話，該有多美妙啊。當然，自己從來都沒有向他表明過心跡，也沒有資格這樣強求他，隻不過是願望而已。那麽，他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過去他總是很體貼照顧自己的，難道是因為這堂素描課而起變化了嗎？

　　不管怎麽樣，一直希望有一個機會再接近他，探探他的心思，今天正好是個機會。有那麽多人陪著，怎麽著也不會太尷尬，再說，聽說他病了，探望同學是最充足的理由。櫻子暗暗為抓住今天這個好機會而高興。

　　白皮鯊最了解畢羅天與金淩櫻子之間的微妙關係了。見櫻子提出這麽個建議，知道她這是假公濟私，主要是她自己想去看畢哥，不好意思才找了這麽個借口。於是，他打趣道：“櫻子，我們那麽多人到畢哥家去，他家會不會太亮哦？”

　　櫻子不理解他的意思，好奇地問：“怎麽會太亮呢？”

　　“有那麽多電燈泡還不會太亮啊？”

　　“哈哈哈哈！”大家也才突然領會了白皮鯊的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

　　櫻子一怔，也恍然大悟，鬧了個大紅臉。還好，剛才的酒勁掛在臉上還沒有完全退去，路燈下並沒怎麽引起大家的注意。

　　“去你的！”她使勁推了白皮鯊一把。

　　櫻子是個熱情大膽的人，既然被白皮鯊點破了，她反而更加自在。路過一家花店的時候，她心想應該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免得讓他誤解。於是，她幹脆說道：“看病人去，應該帶束鮮花吧？我買一束送給他。”說著，她走進花店，讓花店老板做一束紅色康乃馨再配上滿天星，顯得熱烈而大器，也表達了關懷和祝願早日康複的意思。至於其他意思嘛，櫻子心想，讓我一個女孩子來主動表白總不太合適吧。

　　一旁看熱鬧的同學們卻趁機起哄，非讓花店老板再加一枝玫瑰。“而且，一定要白色的，表明愛情的純潔！”烏豆兒補充道。

　　櫻子阻攔不過，幹脆順水推舟，“加一枝就加一枝，有啥了不起的！”這樣一來，反而幫她了卻了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