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畫狂

一

　　高二（2）班的教室炸開了鍋！

　　起因是班主任藍夢兒發出的通知：“同學們，報告大家一個重要消息，”她故意突然停頓不說了，亂哄哄的教室一下子鴉雀無聲，大家都把眼光齊刷刷地集中到藍夢兒那張因為興奮而更加美麗動人的臉上，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根據校長辦公會議的決定，新美術館的前廳壁畫將通過向全校同學招標的方式完成。也就是說，誰中標，壁畫的全部設計和製作就由誰來承擔。”

　　“YEAH-—，萬歲！”大家幾乎同時從座位上蹦了起來。

　　最興奮的自然當屬烏豆兒吳宇偉，仿佛他已經中了標似的。別看他個子不高，名字卻挺大；水平不高，能耐卻挺大。無論班裏班外芝麻綠豆大的事，經他的宣傳都能變成大西瓜。更何況如此激動人心的大事，那還了得？他把自己前後左右的課桌都變成了架子鼓，使勁地一陣猛敲，就差沒有從窗口跳下去了。

　　“安靜一下……”藍夢兒努力想讓大家安靜下來，可是，毫無效果。

　　也難怪，藍夢兒自己也是剛從美術師範畢業到校任教的。無論是這個名字，還是她那張清純的臉，都不會讓人聯想到師道尊嚴。在女生們眼裏，她是她們的知心姐姐；在男生們眼裏，她簡直就是一個漂亮的大MM，老師的威信是不可能一下子樹立起來了。同學們在背後從不喊她藍老師，而是叫“夢兒”，好像是需要他們關照的小妹妹似的。不過，藍夢兒也沒想用老師的權威來管理學生。她希望通過與同學們交朋友來取得同學的信任，把班級搞好。所以，凡是她的課，教室裏總是特別熱鬧，同學們也特別愛上她的色彩課。

　　“不過——，”為了讓同學們安靜下來，她誇張地拉長聲音喊著，然後又突然停頓。這一招果然奏效，劇烈的噪音終於漸漸小了下來，同學們又把目光重新聚焦到她臉上。

　　“校長說了，每個班必須以集體的名義投標。這是為了發揮同學們的集體智慧，也是為了發揚集體主義精神。這幅壁畫關係到我們學校現在的、未來的、整體的和藝術的形象，”她故意模仿校長的口氣，搖頭晃腦地把最後幾個形容詞特別加重語氣，然後，繼續說道：“所以，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她誇張的表情惹得同學們又一陣嬉笑。

　　“別笑喔！大家要認識到校長這句話的分量，”這下，她的表情認真了許多，正色道：“這幅壁畫的確關係到我們學校的臉麵，其中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說了吧？除此之外，它也關係到我們班的臉麵。”

　　接著，她又露出笑臉，嘿嘿一笑，說道：“當然，還關係到我這個班主任的臉麵喔。”

　　“沒問題，保證給你撐臉！”

　　“憑咱們班的豪華陣容，這幅壁畫簡直是小菜一碟！”

　　“這回也得讓他們瞧瞧咱們的手段！”

　　同學們又是一陣嘈雜。

　　“說是這麽說，我可是很擔心啊。要是搞砸了，咱班的臉可就丟大啦！”藍夢兒看來還是有一套辦法，故意用激將法調動大家。

　　“我建議立即成立壁畫投標小組，由梵哥領銜！”烏豆兒最沉不住氣，首先提出倡議。他推出的梵哥就是梵哲。這小子在繪畫方麵的確有些天賦，而且頗有膽識，業餘時間在一個朋友開的廣告公司做兼職設計，還經營著自己的小型網站——設計者天堂。沾了姓梵的光，自命“當代梵高”，隻是有些孤僻，這倒與梵高也有幾分神似，故而欽佩者不少，擁戴者不多，烏豆兒算是他的鐵杆崇拜者之一。他的最大劣勢是文化課的成績實在不敢恭維。

　　“我讚成組建投標小組，不過，領銜者以畢羅天為上！”這回，嚷嚷的是來自美國的White，因為皮膚特白，又少有一般白種人的體毛，同學們給他個外號叫白皮鯊。他是跟隨做考古學家的父母來到中國的，因為特別喜歡中國畫，所以進了穀藺美高。他的特點是興趣特別廣泛，什麽都能玩兩下，卻什麽也玩不精。不過，他的人緣不錯，威信不高，朋友不少。

　　“我同意！”

　　“我也讚成！”

　　看來，白皮鯊的意見更得人心。他所推薦的畢羅天也確實不同凡響。仰仗做畫家的父親從小對他的嚴格訓練，他的基本功在全校無人能出其右，不僅如此，他對現代美術思潮的深刻理解和準確把握連作為著名美術批評家的校長也當眾予以首肯，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更要命的是，他的文化課成績也是呱呱叫，讓梵哲望塵莫及。不過，畢羅天有點愛出風頭，免不了控製不住火候，也因此而失去了不少支持者。

　　也許是上帝的有意安排，居然在“當代梵高”的同一個班裏，還出了這樣一位姓畢的。於是，就有了給他自命“畢加索第二”的充足理由。於是，就有了兩位天才少年的對峙和競爭。正因為他們兩位的對峙，也就有了“穀藺雙雄”的美稱。

　　“我反對！”一個尖利的女聲冒了出來：“憑什麽非得你們男生領銜，我提議由蘇紫擔綱！”發話的是外號大嘴妹的餘翠玫，她不僅嘴長得大，說話時嘴皮子也翻得特快，像竹筒倒豆，幹脆淋漓。不過，她倒沒有一般女孩子的雞肚腸和小心眼，喜歡直來直去，見風是雨，熱情似火。她自以為是蘇紫的知心姐妹，公眾代言人，將來蘇紫做了大畫家，她就是蘇紫的經紀人。

　　說起蘇紫，真是穀藺美高了不得的人物。首先，她是全校男生公認的校花；第二，她不是一朵隻能養在花瓶裏供人欣賞的普通花，她還是大家公認的才女。俗話說：忠孝不能兩全，才貌不可兼得。可是上帝在造蘇紫時一定是神經出了問題，居然把過人的才氣和絕色的美貌統統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害得全校的才女拚命整容，逼得全校的美女發奮苦讀，惹得全校的男生心神不寧。不過，蘇紫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麽特別，加上父母的嚴格要求和同學們心理上天然產生的距離感，她的生活一點也不浪漫，朋友也不算多，有時候還稍稍有點古板。但有關學習和畫畫的事，她的心氣卻極高，輕易決不服輸。

　　她與大嘴妹成為一對鐵杆姐妹，看著有點不可思議，還有點滑稽，仔細想想倒也合情合理，真正是優勢互補，互相幫助。

　　“對，我們支持蘇紫！”

　　“蘇紫才是最棒的！”

　　盡管女同學們經常會對蘇紫大發醋勁，但在這個關係到女生地位的問題上，她們格外團結，七嘴八舌地一致支持蘇紫。

　　“蘇紫是我們穀藺美高的形象大使，她領銜壁畫創作小組最名正言順。”大嘴妹見大部分女生都支持自己的觀點，更來勁了，推出了自己的殺手鐧。

　　同學們正鬧得不可開交，藍夢兒見自己調動大家的激將法已經奏效，就清清嗓子說道：“好吧，投標方案必須在半個月之內上報，我同意盡快成立壁畫投標小組。”

　　“至於誰來領銜這個小組嘛，”藍夢兒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既然大家思想不統一，我看我們就來一次民主表決，你們說怎麽樣？”

　　“好！民主萬歲！”

　　經過舉手表決，結果很快出來了，蘇紫以明顯優勢獲勝，而梵哲和畢羅天則不相上下，緊隨其後。其實，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你想，盡管大部分男生支持梵哲和畢羅天，但兩虎相爭，得票自然分散了。而蘇紫則有大部分女生撐腰，也不乏臨陣倒戈的男生，她的獲勝正是情理之中。

　　“我還有一個建議！”烏豆兒不死心，繼續擲出他的新招：“我建議蘇紫、梵哲和畢羅天組成“三人小組”，負責投標設計方案，等中標後，再由他們物色其他人選組成創作小組。”他的意思好像鐵定了他們一定能中標似的，不過，這樣的建議大家都樂意接受。

　　烏豆兒的新招是有陰謀的。他想先利用這個合理的建議讓梵哲成為小組的重要成員，下次讓梵哲開開後門把自己也拉進創作小組。隻要能參加壁畫創作，哪怕打打下手，遞遞顏料，那也夠他吹牛自豪的了。再說，蘇紫一個小MM，到時候還能不聽梵哥的？說不定梵哥還能“篡黨奪權”頂了她的位置呢，真要那樣，嘿嘿……。烏豆兒禁不住為自己能想出這樣的新招而得意。不過，最讓他不舒服的是他不得不把畢羅天也一塊捎上，要不然，他的建議肯定通不過。

　　“我同意這個建議！這才稱得上是我們班的豪華陣容呢。”白皮鯊覺得烏豆兒的建議對自己崇拜的畢羅天也很有利，再說，這的確是班裏的最佳陣容了，所以，也操著怪腔怪調的普通話表示支持。

　　“行啊，既然大家都讚成，那就采納吳宇偉的建議。”藍夢兒做出了最後決定：“你們三人要團結協作，爭取拿下這個為校、為班，也為你們自己爭光的機會，其他人選你們可以自由決定。”

　　“YEAH-—，‘穀藺三劍客’開始出擊！”烏豆兒舉起雙臂歡呼著，有點得意忘形，在他的記憶中他的號召力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大過。不過，他這個“穀藺三劍客”的創意還真夠精彩的。你想，由“穀藺雙雄”加一朵“穀藺校花”組成的“穀藺三劍客”能不刺激嗎？

　　至此，壁畫投標的“三人小組”宣告成立，接下來就看三位天才少年的手段了。

　　剛才整個選舉過程三位當事人都沒怎麽發言。其實誰都清楚這幅壁畫的重要意義，誰都渴望在這幅壁畫上留下自己的汗水。不管你多麽驕傲，如果誰說不在乎，那一定是一隻吃不到葡萄的狐狸。蘇紫、梵哲和畢羅天三個人各懷各的心思，表麵上三個人誰也不服誰，特別是梵哲和畢羅天，就像針尖對麥芒，但在心裏麵還是英雄惜英雄，暗暗佩服對手的才能和高明，隻是嘴上不服輸，心裏較著勁。

　　蘇紫雖然為自己獲得“三人小組”的老大地位而高興，但她也擔心自己控製不了兩位藝高膽大、桀驁不馴的帥哥，到時候不知道該怎樣收場。

　　梵哲對烏豆兒的建議心知肚明，但並沒有烏豆兒期望的野心，隻是希望通過這個機會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改變一下自己在老師、校長心目中“問題學生”的形象。糟糕的是要讓自己接受一位小MM的領導實在不舒服，更何況還有另一位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時刻陪伴左右，不知道他會給自己添什麽麻煩。

　　畢羅天的表現欲特強，還真有點野心，要是這幅壁畫能由他一個人獨立完成，那才叫過癮呢。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如果不與他們合作，自己就會失去這個機會。與其那樣，還不如暫且忍下，到時候見機行事。不過，無論如何要體現出自己的創作風格，不能由他們兩位說了算。

　　“三劍客”各自盤算著自己的心思，同學們卻把他們三個團團圍住，紛紛要求加入創作小組，弄得三人不知如何招架。

　　還是大嘴妹，不愧為蘇紫的鐵杆姐妹，又有伶牙俐齒和一張大嘴，充分發揮經紀人的外交才能，對大家說道：“請安靜，請安靜，‘三人小組’剛剛成立，下一步的工作尚需研究，請各位靜候佳音。”一通外交辭令，算是幫“三劍客”暫時解了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