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殞

十五、刁難

　　萬事開頭難，幹工作也是這樣。隨著時間的推移，霽月他們的檢疫工作基本上步入正軌。雖然，每天工作時都可能遇到這樣或那樣的困難，但他們基本上都能夠獨立應付和解決了。清麗脫俗酷愛潔淨的霽月，也逐漸地適應了市場上的那種汙濁混雜的氣味和吵雜紛喧的環境了——她現在已經不會因聞到市場上時時散發出來的那種雞、鴨、魚、肉以及各種蔬菜水果混合的氣味而感到窒息、惡心了；也不會因為市場上倒買、倒賣，討價、還價的那種紛繁混亂的吆喝聲而感到頭疼、心煩了。

　　轉眼間就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臨近中秋的那些日子，霽月他們的工作量特別大，八月十三那天下午，站長把檢疫站的全體工作人員召集到畜牧局開了個緊急會議。會上站長聽取了全體檢疫員前段工作的總結，又對節日期間的工作做了具體的安排和部署。站長一再強調節日期間各個市場的檢疫工作一定要做到認真細致安全周到。堅決杜絕注水肉、急宰肉、病畜肉、種畜肉的上市，以確保廣大群眾吃上健康無害的肉食，過一個幸福祥和的中秋佳節。

　　第二天清晨，小陳和霽月按照事先約定，比平時提前一小時來到了市場。盡管如此，他們到了以後市場上也已經是熱鬧非常了。所有的豬肉商販都已經提前上市，有的肉攤上已經做起了生意。為了買到好肉過節，人們都早早地來到市場，紛紛搶購。昨天站長就告訴他們有的肉食商販，過節的時候一天能賣三四頭豬肉，因此上一再囑咐他們千萬不能漏檢。霽月和小陳一看這種情況，就各持一套檢疫工具分頭投入工作。這種時候商販們最怕的就是耽誤生意，因此上工作量雖然是大了點，可工作還是基本順利的。當他們把所有豬肉攤位上的豬肉都檢疫完了的時候，市場上已經是人山人海，人聲鼎沸了。人們大兜子、小籃子的紛紛地搶購自己過節所用的商品——人們的購買欲就像火山爆發一樣膨脹泛濫。早已忙得焦頭爛額的小陳好不容易擠到了霽月身邊，衝著她大聲地喊：“你在這裏把關——，來一頭檢一頭——，我去檢白條雞，有什麽事就去找我——”

　　霽月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心裏卻暗暗叫苦：參加工作以後自己還從來沒有獨立工作過呢。但又一想，唉！今天的情況太特殊了，就這樣恐怕還應付不過來呢，我隻能獨擋一麵了。她默默地為自己打氣，警告自己一定要沉著冷靜。

　　她站在離豬肉攤位不遠的市場東頭，透過你來我往的人群用眼睛不時地注意著有沒有新上市的豬肉，如果有她就及時給他們進行檢疫，讓他們安全上市。隨著市場上消費者的不斷搶購，新豬肉也源源不斷地湧入市場。雖然各個攤位上的豬肉早已經都檢疫完了，可是零散上市的豬肉仍然讓霽月一個人忙個不停。

　　快十點的時候，市場上的買賣交易也進入了高峰。別說是節日，就是在平時，這個時間也是買賣交易的高潮。隻不過這次人更多，豬肉也比平時要多出多少倍。買的多，賣的多，送的也多；霽月自然也要忙碌得多。霽月一連氣檢了好幾頭零散上市的豬肉，剛想鬆口氣，一抬頭又看見李四敞著懷推著一輛破自行車，後麵帶著一頭剛宰完的白條豬向市場上走來。因為人太多，他一邊慢慢地往裏推著，一邊還不時的大聲地喊著：“哎、哎、借光啦、借光啦……讓一讓嘍、讓一讓嘍……”霽月的心立時往下一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從第一天第一次檢疫開始，霽月就打心眼裏不願意再和他打交道了。他那雙淫光四射的眼睛總是能讓霽月感到不寒而栗、惶恐異常。然而，無論自己願不願意，工作還是要幹的，它不允許你摻雜半點個人的情緒。於是霽月讓過幾個人繞了幾個彎便靠上了上去攔住了他的去路：

　　“哎！你先把車推到邊上，等我檢完疫你再推進去。”

　　“你這小丫頭可真能湊熱鬧，我早晨那頭豬不是已經檢疫了嗎？看在咱倆的交情上，這頭就算了吧。今天人多，別耽誤我的買賣。”李四近乎懇求似的說。

　　“誰和你有交情，不論你賣幾頭都必須通過我們的檢疫，不合格的休想上市！”

　　“你怎麽這麽認真呢？傻丫頭別和我裝糊塗，我可喜歡你了你知道不？我拚命地掙錢為什麽？還不是為了娶你呀？每天晚上我想你想得都睡不著覺啊。”

　　霽月的臉再一次被他那貪婪的目光和不著邊際的胡言亂語給點燃燒紅了。

　　“讓你靠邊你就靠邊，哪來那麽多的費話，今天這麽忙，快點檢完了你也快點賣。”霽月紅著臉生氣地說道，同時還在努力地躲避著他的目光。

　　“嘖、嘖、你看，你看，又生氣了，我最怕你生氣了。好好好，我靠邊、靠邊就靠邊，好了你快來檢吧。”李四一邊把車子推到邊上，一邊不停地絮叨著，眼睛還不時地瞟著霽月的那張俏臉。

　　霽月根本也無暇顧及他的神情，隻管拿著檢疫刀給他那頭豬進行檢疫，許是有點緊張、許是忙中出錯、許是三心二意的李四根本就沒把輛自行車放好。霽月檢完了疫在給那頭豬蓋檢疫章的時候，一不小心卻把那輛車子給碰倒了，車倒在了地上以後，豬肉上沾滿了泥土——那兩半原本幹幹淨淨的豬肉立刻變得慘不忍睹。霽月望著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

　　李四看見霽月竟然把他的自行車碰倒了，而且還把豬肉弄髒了立即就翻了臉：

　　“真他媽的倒黴，讓你不要檢，你就偏要檢，現在把我的豬肉給弄髒了，你讓我怎麽賣？今天你不把它給我弄幹淨了我就和你沒完。”

　　“對不起，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霽月自知理虧，一邊幫他扶起自行車，一邊給他道著歉，臉頰也愈加地緋紅了。

　　“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也不行。誰到市場來也不願意買髒肉，更何況今天好肉幹淨肉還賣不完呢。說別的都沒用，你還是快想辦法把我的豬肉弄幹淨了事。”

　　眾所周知，豬肉粘上了泥土就如同豆腐掉到了灰堆裏，吹也吹不得洗也難洗淨。更不用說那頭豬肉弄髒的現象還很嚴重。霽月木然的呆立在那裏許久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知不覺中淚水已經溢滿了秀眸。此時此刻，她是那樣的茫然無助。她急切地四處看了看，希望小陳此時就能出現在她的麵前。可人海茫茫，哪有小陳的影子！霽月在心裏罵著：“真該死！”

　　“你呆在那裏幹嗎？還不快點給我想辦法，都幾點了我還賣不賣豬肉了？”

　　“好、好、好，你別急我馬上就去給你弄水去，用水衝衝你好賣。”

　　“這還差不多，看來你這樣的媳婦我娶不得，淨給我添麻煩。”

　　霽月慌忙轉身低下頭用手迅速試幹了奪眶而出的淚水，準備回到辦公室去給他打盆水來把肉衝幹淨。正當委屈無助的她低著頭急匆匆地往回走著的時候，卻和迎麵而來的站長撞了個正著。

　　“怎麽了霽月？出了什麽事，走這麽快？”當站長和霽月的目光相遇的時候，才發現她好像剛哭過的樣子：“你哭了？”霽月無奈隻好把剛才發生的情況向站長簡單匯報了一下，然後又好像和站長檢討般地說：

　　“都怨我太不小心了，我還是回去給他打水洗幹淨吧。”

　　“不用，跟我來！”站長招呼著霽月說，“你也太脆弱了，以後要堅強點，別說哭就哭，今後工作上遇到的困難還多著呢，哭能解決什麽問題？”

　　霽月被站長說得羞愧地低下了頭。

　　霽月和站長來到了李四麵前，站長衝著李四大聲說：“你一個大老爺們怎麽好意思欺負一個女同誌呢？還不趕緊找個水管把肉衝幹淨再去賣等什麽呢！她又不是故意的。我們的工作還忙不過來呢？她哪裏有時間給你洗肉，今天的檢疫費我們就不收你的了，就算賠償了你的經濟損失。”

　　李四一看站長要發火，便忙推起車子說：“行，我去，我這就去！今天就算我倒黴了。”然後又瞟了一眼霽月不甘心的嘟囔著：“你等著吧，死丫頭，我他媽的可還沒娶媳婦呢。”

　　站長和霽月看著他推車走了，也沒心情計較他言語的好壞，就急忙轉身走進熱鬧非凡的市場，又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