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才

五、裸體的感覺

　　假期裏的校園靜悄悄的。

　　對校園的一草一木早已熟視無睹的蘇紫和大嘴妹按照事先約定，早早地來到新美術館，準備跟“穀藺藝幫”的其他幾位成員碰頭，商量行為藝術作品的詳細方案。望著周圍的一切，她們突然產生一種奇怪的陌生感，覺得眼前的一切是那麽的親切，又那麽的遙遠。

　　時間還早一點，其他幾位都還沒到，空蕩蕩的前廳更強化了她們心裏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兩人有意無意地撫摸著光潔的牆壁，心裏好像被什麽東西觸動了。

　　“阿玫，你記不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我們正在這裏幹得好苦呢。一眨眼時光，這個地方已經不屬於我們了。”蘇紫的口氣裏有自豪，有回憶，有眷戀，還有一點說不出來的憂傷。

　　“就是，苦是有點苦，但也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暑假。阿紫，這壁畫真不錯耶，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些都是我們一筆一劃親自畫出來的。”站在巨大的壁畫前，大嘴妹也說得細聲細語。

　　“你是不是有點多愁善感啦，沒想到阿玫也會這樣啊。”蘇紫揶揄道。

　　被蘇紫看穿了心思，大嘴妹有點不好意思，但嘴上卻不肯承認，提高嗓門說：“胡說什麽呀，誰多愁善感啦，我隻不過有點戀戀不舍而已。”

　　這時，大家都三三兩兩地進來了，見她倆在看壁畫，也湊了過來，對著壁畫上熟悉的人物一一評點過來。

　　“別看現在我們跟這些人物也沒什麽大兩樣，再過十年，嘿，肯定都麵目全非了。”白皮鯊說著，又輕輕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十年後我還能不能看到它。”

　　白皮鯊雖然說得很輕，但還是被剛剛進門的藍夢兒聽見了，“喲，白皮鯊也學會感歎啦，看來，畢業沒幾天你們都成熟得很快嘛。”她絕少以White的綽號“白皮鯊”相稱，偶爾聽到她喊，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嘿嘿，我們隻不過再批判一下這幅壁畫。”

　　“不會吧，我知道這是你們共同的得意之作，有感情也是正常的嘛，”藍夢兒對大家的心思了如指掌，她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不過，別老是懷念過去的時光，你們還沒到懷念的時候呢。現在最重要的是怎樣把眼前的作品搞好，使它的影響超過這幅壁畫，到時候，你們不就有更多的懷念資本了嗎？”

　　“對對，還是言歸正傳，我們商量方案吧。”蘇紫說。

　　“畢羅天，你先把方案說一說。”藍夢兒招呼道。

　　“好咧。”說著，畢羅天把手中一大卷圖紙平攤在地板上，上麵畫滿了各種效果的示意圖和符號。

　　“哇噻，這簡直是天書嘛。”站在一邊的烏豆兒忍不住插了一句。

　　“別囉嗦，聽畢哥解釋。”大嘴妹白了烏豆兒一眼，對他的插嘴表示不滿。

　　畢羅天穩了穩神，好像要完成一件大事似的，然後，認真地說：“我想把這件作品的標題叫作《憧憬陽光》，意思是我們年輕人希望這個社會充滿明媚的陽光。陽光下，是GREEN、LOVE、PEACE和EQUAL，這就是我們所追求的主題。”

　　畢羅天抬起頭，等待大家的反應。蘇紫首先說道：“這個標題的意思跟我們的身份和主題都很貼切，隻是我覺得改成《陽光下的憧憬》也許更好。”

　　“有道理，《憧憬陽光》給人的感覺好像現在很黑暗似的，沒有陽光才憧憬嘛，而《陽光下的憧憬》則表明雖然有陽光，但我們還有更美好的追求。”大嘴妹說得頭頭是道。

　　“嗯，大嘴妹大有長進。”藍夢兒情不自禁地對大嘴妹的發言表示讚許。大嘴妹趁機得意地油腔滑調說：“多謝，多謝，承蒙老師誇獎。”

　　梵哲也補充說：“‘陽光下’這個詞用得好，說明我們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赤裸裸無需任何遮掩的，這樣，以裸體的形式表現就更為恰當了。”

　　“不過，我們一定要找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來展示作品，這樣才切題。”畢羅天繼續闡述他的設想，“展示的地點我想應該放在湖濱廣場的大草坪上，那個地方視野開闊，環境優美，客流量大，最容易出效果。”

　　大嘴妹自言自語地說：“哇噻，我要在那個地方做裸體表演，不可思議，奇跡，奇跡。”

　　“你有完沒完？一天到晚滿腦子的裸體，俗不俗？不敢參加就別參加。”梵哲沒好氣地衝大嘴妹道。

　　“誰不敢參加了？我偏要參加！”

　　藍夢兒並不理會他倆鬥嘴，顧自己研究圖紙。看了一會，問畢羅天道：“你算過嗎，需要多少人才能出效果？”

　　“至少一百五十人。”畢羅天肯定地說。

　　“哇，要那麽多人哪，上哪兒找去？”烏豆兒瞪大了眼睛吃驚地插話。

　　“對，這件作品最大的難點就是人，要想做成它，隻有靠大家去找人了。要求必須是年輕人，最好是中學生或大學生，男女不限。”藍夢兒開始下達任務了，“你們每人至少要找二十個人，一定要把我們的計劃講清楚，不能勉強。還有，要注意保密，不能把我們的計劃傳得沸沸揚揚，要不然，這件作品很可能就要流產，既使不流產，它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啊呀我的媽喲，這不成了地下黨了嗎？”櫻子原以為隻要自己勇敢地參加就行了，沒想到這事會那麽複雜。

　　“我看差不多，地下黨是為革命，我們是為藝術。所以，我們一定要去找自己最鐵的哥們、姐們，然後讓他們再去找其他最鐵的哥們、姐們，這樣一層層發動下去，才能找到我們誌同道合的同誌們。”梵哲說得神秘兮兮的，特別是最後一句，仿佛真的是地下黨領導在布置工作，逗得大家嘻嘻一笑。

　　藍夢兒一邊聽梵哲說，一邊頻頻點頭，表示完全同意他的意見，然後，用毫無商量餘地的口吻說：“大家必須在半個月之內把人找齊，我們還要排練幾次才能拿出去展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發表意見。

　　“感到壓力了吧，所以，要做成一件大事並不容易。這次算是給你們一個鍛煉的機會，今後，你們還要碰到更多意想不到的困難呢。”藍夢兒說完，還是沒人表態，隻是默默地瞟她一眼。

　　她知道，這回他們是真的感到壓力了，再不調動一下情緒，看來要黃了。所以，她幹脆用起激將法來，故意歎了口氣道：“唉，這事的確有點難度，實在不行，我們就放棄算了。”

　　“那怎麽行，我都做好裸體準備了，找幾個人算什麽難的，我保證完成任務。”大嘴妹首先跳將起來表決心。

　　藍夢兒心裏暗暗得意，心想你們又中計了，臉上卻不動聲色，等著其他人的反應。果然，一個個紛紛跟了上來。

　　“我的哥們很多，我不信請不動他們。”

　　“我把我們模特隊的MM、GG們全叫上，他們應該問題不大。”

　　“我去動員比我們高一、二屆的同學，他們有很多都上大學了，觀念可前衛了，暑假裏正好沒事，想辦法把他們拉來。”

　　藍夢兒看看差不多了，就果斷地收場說：“好，既然大家都有信心，那就趕快分頭行動，越抓緊越好。這事就這麽定了，還有問題嗎？”

　　“沒有了！”

　　“來，再把手伸過來！為了藝術，加油！”

　　“加油！加油！”

　　時間過得很快。為了完成行為藝術作品《陽光下的憧憬》，大家各顯神通，整整忙乎了半個月。

　　藍夢兒召集大家一湊，實在讓她大跌眼鏡，找來的人數居然超過了兩百人，她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於是，她又聯係好學校新美術館的前廳作為排練場所，對外則聲稱，利用暑假時間選拔一些業餘模特，讓大家把所有的人都按時召集到場。

　　這天，參與展示的年輕人三三兩兩都來到了指定的新美術館。藍夢兒在“穀藺藝幫”成員們的協助下，讓所有人排好隊。望著青一色的MM、GG們，藍夢兒心裏暗自竊喜，這些人正是自己心目中所期望的樣子。

　　藍夢兒清了清嗓子說：“我不知道怎麽稱呼大家，就叫同學們吧，或者朋友們，叫MM、GG們也可以吧，”大家被藍夢兒的話先逗笑了，些許的緊張氣氛馬上釋放得一幹二淨，“我們到這兒來的目的都清楚吧？說白了，我們要做一件有強烈轟動效果的行為藝術作品，叫《陽光下的憧憬》。你們的其它條件都符合我們的創意要求，剩下的問題就是要大家以裸體的方式出場展示，當然，我們還要在身上塗顏色，有問題嗎？”

　　“怕什麽，有那麽多人呢。”

　　“沒什麽了不起，外國人能做我們為什麽不能做？”

　　“我就是衝著這點刺激來的。”

　　下麵一陣亂哄哄的議論聲，的確沒有聽到反對意見的。藍夢兒還是不放心，又加強語氣道：“有不接受的可以馬上退出，我們不會勉強的，但一旦參與排練，就不能變卦了，要不然會亂套了。大家想想清楚。”

　　在場的人都在東張西望，希望能看到一個退出的人，可惜沒有。有人喊道：“想清楚了，開始排練吧。”

　　“我沒想到大家對藝術的理解會那麽執著，信念那麽堅定。太好了，有大家在，這件作品一定會做得很好。”藍夢兒說的是心裏話，現在，她更堅定了要把這件作品做下去的決心。

　　“我們開始！”

　　畢羅天攤開圖紙，蘇紫等幾個根據圖紙上標明的人數、位置指揮著大家站來站去，一時間，忙得不亦樂乎。漸漸地，所有人都開始清楚自己的位置，需要做些什麽。

　　“好！我們來一遍，每個造型持續一分鍾，再轉入下一個造型，聽我的口令。開始……好，GREEN……停……，好極了！下一個，LOVE……停……”

　　為了更好地烘托主題，比較再三，最後決定以電影動畫片《獅子王》的音樂作為作品展示的背景音樂。音樂舒緩的節奏，恢宏的氣勢和《獅子王》所表現的主題都與《陽光下的憧憬》非常吻合。

　　經過多次排練，大家對展示的整個過程已經非常熟悉，不再需要藍夢兒喊口令，隻要音樂一起，大家就知道該幹什麽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隻剩下展示的日子沒有確定。雖然是以晴熱為主的夏天，平時總是盼著下雨，隻有展示的日子大家都希望越晴越好。為保險起見，經過多方氣象查詢，總算把展示的日子定在八月二十八日，一個大家都認為比較吉祥的日子。

　　正式展示的日子終於到了，時間定在上午10點。

　　為了達到理想的效果，展示的一切準備工作都是悄悄進行的。周傑倫提前一天把消息告訴了在幾家報社和電視台工作的同行哥們。為防止泄密，他隻對他們說到時候會有一場極富新聞價值的好戲，不肯說出具體詳情，把幾位哥們的胃口吊得老高。

　　果然是一個萬裏無雲的好日子，大家的心情也格外地興奮。按照約定，早上八點所有人就到達新美術館集中了。他們必須先在這裏塗好全身的色彩，然後再分批到達湖濱廣場。

　　四大桶油彩和塗色的刷子昨天就已經搬了過來。藍夢兒讓梵哲和畢羅天幫忙拉上一根長長的細鐵絲，把從自己家裏帶來的兩床被單掛上，偌大的前廳被一隔為二，臨時變成了兩個大化妝間，一男一女。

　　這時，大家的心情才真正開始緊張起來。

　　因為以前的排練從不需要裸體，也不需要塗色，隻不過是走走位置，擺擺形體而已，並沒有實戰的氣氛。現在，要來真格的，讓大家脫衣塗色，有人開始膽怯猶豫了，特別是有幾位MM，哭喪著臉，磨磨蹭蹭地想要臨陣脫逃。

　　因為沒人帶頭脫衣服，大家都僵在那兒，遲遲沒有開始塗色。再這樣拖下去，很可能就要前功盡棄了。

　　情急之下，藍夢兒果斷地把“穀藺藝幫”的成員們叫到一起，嚴肅地說：“現在已到了關鍵時刻。《陽光下的憧憬》就看你們了，辛苦了一個暑假的成果就在這一刻，你們能不能辦成大事也在這一刻了。”她掃了一眼大家，幹脆命令道：“你們分別到男女兩組去，帶頭脫衣服，帶頭塗油彩。隻要你們做得好，大家都會跟上來的。都去吧，趕快！”

　　不容他們猶豫，她自己就先來到女孩子這一組，蘇紫、大嘴妹、櫻子緊緊跟在後麵。她一邊自己利索地寬衣解帶，一邊大聲對大家說：“同學們，我們辛苦了那麽多日子，現在是檢驗我們對藝術和信念的堅定性的時候了，你們不是要刺激嗎？真正的刺激來了。快，趕緊按我們的計劃行動，要不然會來不及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衣服已經脫光，展現在大家麵前的是一個美麗、勻稱、健康的胴體。她的身體曲線婀娜有致，皮膚光潔細膩，顯得楚楚動人。沒有人會說這樣的裸體不美麗，也沒有人會從她落落大方的舉動中產生任何不健康的聯想。大家被她的舉動，也被她的美麗鎮住了。

　　“你們看，我的身體不算難看吧，你們比我年輕，一定比我美麗動人。展示自己美麗的一麵有什麽好為難的？”

　　蘇紫、櫻子，然後是大嘴妹，在呆了幾秒鍾後醒悟過來，也毫不猶豫地開始解扣脫衫。果然，她們的帶頭作用發揮了效力，大家陸陸續續地開始行動起來。

　　藍夢兒的說話聲和這邊寬衣解帶的聲音在隔了一層床單的對麵聽得清清楚楚，甚至還能透過床單，隱隱看見這邊一條條美麗的曲線。男生們先是不知所措，再是躁動不安，局促得似乎比女生們還要緊張。

　　梵哲與畢羅天對望了一眼，又示意了一下烏豆兒和白皮鯊，也果斷地、默不作聲地扒去T恤，然後又褪下身上的牛仔褲，幾秒鍾時間就變成了赤條條的樣子。

　　梵哲和畢羅天兩人的身材不相上下，欣長而有力的線條已開始顯出男子漢的陽剛之氣，結實的肌肉更強化了這種感覺。兩人互相欣賞了一眼，感覺不錯。

　　見他倆得意自如的樣子，烏豆兒和白皮鯊也開始行動，其他人雖沒有作聲，但也紛紛跟了上來。一會兒功夫，差不多就變成了一個裸體的世界。

　　等大家都變得赤條條了，發現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反而有一種自由解放的感覺，緊張的氣氛也漸漸鬆馳下來，兩邊都開始聽到低低的嬉笑聲。

　　緊張的塗色工作開始有條不紊地展開。雖然時間緊張，但因為大家的情緒都已鬆馳下來，所以，進行得很順利。大家拿著大刷子互相為對方塗抹著，沒多久，肉色的裸體都變得色彩斑斕，顯得特別熱烈、生動。

　　“畢哥，你們那邊好了嗎，我可要看你的美體了。”大嘴妹又恢複了原先的活躍。

　　“OK！來吧！”

　　“那我們開始撤床單啦。”

　　“可以，一、二、三！”床單被拉了下來，兩麵的GG和MM們都看到了一群熟悉而又陌生的MM和GG們，大家互相用新奇的目光打量著對方，也沒覺得有什麽難為情的。

　　“我太高興了，大家都已經跨出了最艱難的第一步，我們就要勝利在望了。”藍夢兒身上也塗著同樣的油彩，大家看著她感覺更加親切，連原有的一點距離感也消失了。這時，大家開始有點意識到這件作品的魅力了，這不就是LOVE和EQUAL嗎？

　　藍夢兒的情緒很激昂，度過剛才的難關，她已充滿了信心。“呆會兒，大家先把衣服穿回去，然後分幾批到達湖濱廣場，這樣做是為了盡可能減弱路上行人對我們的注意力，使我們的作品更加出人意料。”

　　“大家要注意，到了現場，我讓大家脫衣服再統一、快速地脫，不要猶豫，也不要在意觀眾的指指點點，我們要有自信，我們中的任何一位裸體都是美麗、健康的。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所有人又都恢複了自信。

　　“好，分頭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