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愛打擾的日子

十二、露營後的感覺

　　自從露營活動回來，祁宇就有點中了魔似的，當然，還不算太嚴重，沒到恍恍惚惚的程度，甚至連與他同宿舍的周小晨和杜威也沒看出有啥不對勁的，隻是看他比過去更心不在焉一些。這也算不得什麽，他本來就是這副德性，對周圍發生的事一會兒熱情似火，一會兒漠不關心。再說，他的學習成績始終穩定在他應該擁有的那個位置，更說明他沒毛病。

　　可是，祁宇自己心裏很清楚，他是被黛娜迷住了，嚴格地說，他是深深地愛上黛娜了。迷與愛的區別在於，他並不僅僅著迷於她的美麗性感，他也對她的觀念、學識、性格，包括她的一言一行佩服得五體投地。

　　要讓祁宇達到這個境界並不容易，因為他從來都是有獨立見解的人，從不盲目崇拜，在這個追星成風的世界裏，祁宇從沒正眼瞧上過哪個明星，他認為那不過是市場炒作、包裝的結果，並不值得真正崇拜。在此之前，他隻崇拜兩個人，一個是魯迅，另一個是比爾·蓋茨，其餘的大科學家、大藝術家、大政治家似乎都沒入他的眼，更別說那些靠賣弄風騷和製造緋聞起家的影視明星了。

　　現在，他無意中被這個普通的外籍女教師徹底征服了，是他的獨立見解出了偏差，還是某種荷爾蒙發揮了作用，要不然就是黛娜的確有不同凡響的魅力？這個問題恐怕沒人能說得清楚。

　　好在祁宇並沒有失去理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感情，他也能控製自己不讓別人看出他內心的秘密，不影響正常的學習。能做到這一點也是夠偉大的，但他的代價就是內心的痛苦。

　　要知道，祁宇的性格中雖然有內向的一麵，喜歡在心裏琢磨事，但他絕不是一個自閉症患者，他有強烈的願望與別人分享心中的快樂與痛苦。問題是，他對黛娜的感情隻能是他一個人的秘密，至少目前是這樣。

　　他擔心如果讓老師和同學知道自己的感情，他們會笑話他，甚至會鄙視他。他也擔心黛娜不會接受他的感情，把他看成是“小兒科”的幼稚，或者，即使她不那樣看自己，也許她已經有意中人了。這些擔心都不可能去告訴別人，與人研討，哪怕周小晨這樣的鐵哥們也不行，萬一他那張臭嘴一泄漏，那自己連鑽地洞都來不及，所以，他隻能憋在心裏。

　　無論快樂還是痛苦，憋在心裏是要發酵、膨脹的。時間久了，快樂也會變成痛苦，而痛苦則會變成十倍百倍的痛苦。憋在祁宇心裏的秘密，它既是快樂又是痛苦，攪在一塊兒發酵，則變成了連他自己也說不出滋味的苦澀。

　　他想努力表現得瀟灑一些，甚至還有意尋找黛娜的可惡之處，以期恢複他原先的獨立見解。可是，他發現這樣做是徒勞的。因為他根本找不出黛娜的任何可惡之處，連走路扭P股、飯後剔牙這種在他看來不雅的動作，她也能做得恰到好處，成為一種表達美麗的方式。天哪！她就是天使！在天使麵前怎麽能不誠惶誠恐，又怎麽能瀟灑自如？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心理健康是不是出現了問題。新聞媒體連篇累牘地宣傳青少年心理問題，似乎現在的青少年一不留神都會成為變態狂，對此，他一直嗤之以鼻。可是，現在連他自己也有點拿不準自己會不會有問題。於是，他悄悄地到網吧去搜索那浩如煙海的INTERNET，到圖書城那成排成排的書架前去尋找答案。

　　搜尋的結果不但沒解決他的問題，反而更使他一頭霧水，茫然不知所措。有專家說，小男戀大女是戀母情節的典型表現，是因為男孩從小缺乏母愛所致，多半不是真正的愛情。這種情況雖算不上很大的心理障礙，但極易導致男性性格的畸形發展，應該及時加以糾正疏導。又有專家說，師生戀是青少年心理不成熟的表現，是崇拜心理在作怪，調查資料顯示，這種戀情是沒有基礎，沒有生命力的，多半會無疾而終。

　　狗屁專家！全他媽胡說八道！他心裏暗暗罵道。

　　他搞不懂那些專家是怎麽在研究的，似乎全跟他對不上號。他從小就有一個溫暖的家，母親是再疼他不過了，怎麽會缺乏母愛呢？他也最看不起那些盲目崇拜的家夥，有什麽崇拜心理可以作怪的？那麽，這到底算不算有心理問題？該怎麽來糾正？他還是沒找到答案。

　　又經過一些日子的煎熬，他對黛娜的愛還在與日俱增，內心的痛苦也在繼續發酵，他感覺自己都快承受不住了。他真想歇斯底裏地狠狠發泄一通，真想對著黛娜大喊一聲我愛你，然而，他那根理智的神經還沒有繃斷，他絕不會那麽做，他隻有痛苦。

　　這一天，祁宇經過再三考慮，下定決心不能再這樣痛苦下去了，否則他會發瘋的。在還沒失去理智前，他決定要有所作為，不能坐以待斃。

　　可是，究竟能有什麽作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首先想到了周小晨，他是個“百搭”，跟他聊聊也許會有些收獲，再說，他畢竟還算是自己的哥們，講義氣，少心計，跟他聊風險最小。

　　下午放學後，祁宇主動拉了周小晨一把，“田雞，我想吃烤肉串了，咱們到校外去走走？我請客！”

　　“啊噢，太陽從西邊出來啦？你可是好久沒吃烤肉串的激情嘍。”周小晨驚喜不已。

　　兩人一邊走一邊東拉西扯。周小晨哪裏知道祁宇是早有預謀的，幾句話，便被祁宇輕而易舉地扯到黛娜身上去了。

　　“你說她有沒有boyfriend？”祁宇單刀直入，他暫時還不擔心周小晨會有豐富的聯想。

　　“沒有！”周小晨果斷地說，想了一下，大概覺得有點太肯定了，便又再補上一句，“我認為沒有。”

　　“你怎麽知道？”

　　“明擺著的嘛。”他並沒有說出理由，而是換了個神秘的口吻說：“你知不知道，四眼熊在追魔女哎。”

　　“有這事？”祁宇還真沒聽說過。

　　“千真萬確！”

　　“何以見得？”

　　“啊呀，看來你真變成笨笨了，你沒見四眼熊整天沒事找事，點頭哈腰地跟在魔女後麵？”周小晨又開始興奮起來，轉而又輕蔑地發出一個鼻音，“哼，他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絕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

　　祁宇心裏想笑，好像他是黛娜她老爹似的，不過，這話他愛聽，當然，他更關心的是黛娜的態度。“那魔女怎麽樣？”

　　“你怎麽老問我，這麽明顯的事都看不出來？她當然是‘感謝光臨，歡迎再來’啦。”

　　“哈哈，好玩！”祁宇算是放心了，便隨口應承一句，心裏卻在想著如何更深入地解決自己的問題。

　　“不過，我還是要防患於未然。”周小晨隻管自己興奮，並不在意祁宇的情緒，“女人的耳朵皮軟，這樣讓四眼熊長期地軟磨硬泡，保不準啥時候她就不知不覺投降了，那可就慘啦，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不行，黑蝶魔女是大家的魔女，不能讓四眼熊霸占了……”

　　“嘿嘿，”祁宇真的被逗樂了，“你怎麽個防患於未然法？”

　　“呃……讓我想想……嗯……”周小晨還真沒想過這事，剛才隻不過是一時口快，沒經過思考就衝出來了，這會兒，祁宇的問題逼著他緊急思索。忽然，他眼睛一亮，道：“有了！通過EMAIL向她發出緊急警報，我有她的E址！”

　　“哦？你從哪裏弄來的？”祁宇的眼睛也跟著一亮。

　　“西婭那兒。西婭的事你也不知道？她現在是徹頭徹尾的魔女的超級崇拜者，整天像個跟屁蟲似的，發誓要變成像魔女那樣的魔鬼身材，每天跟著魔女吃生菜、跳健美操，還長跑呢。我看夠嗆，嘿嘿，不過，要是真能練出魔鬼身材來，那也是咱哥們的福份，你說是不是？所以我全力支持她！”

　　祁宇真有點自慚形穢了。西婭每天上課就坐在自己邊上，如此重要的信息居然視而不見，她有黛娜的EMAIL地址也不知道，真是活見鬼了。看來，自己這些日子是有點不太對勁。他在暗暗對自己說。

　　“得了得了，別美的你，你支持有什麽用？快告訴我魔女的E址。”祁宇擺出了教訓的口吻。

　　“你也要她的E址？”

　　“怎麽啦？我不能要？”

　　“哪裏哪裏，我不是那意思，”周小晨現出討好的表情，“我還以為你對這些事都不感興趣呢。”

　　祁宇心裏一動，他哪裏是不感興趣，而是興趣過了頭，反而不識廬山真麵目了。“快說呀！”

　　“哦，我想想，是……b-l-a-c-k-p-e-a-r-l點兒hotmail點兒com，中文名是黑珍珠。”

　　“Blackpearl，黑珍珠，嗯，這名兒不錯。”祁宇下意識地自言自語。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了校門外賣烤肉串的小攤前，祁宇掏出五元錢，買了五串，遞給周小晨三串，自己留兩串。其實，他並沒真想吃肉串，隻是個借口而已，現在果然從周小晨這裏得到了重要信息，他心甘情願請他。

　　倒是周小晨不好意思，連連客氣道：“夠了夠了，我兩串夠了。”

　　“什麽德性？叫你拿著你就拿著。”祁宇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情。

　　“OKOK！謝了！”祁宇的形象又在周小晨心中高了一截。

　　晚飯後，祁宇找了個借口溜出了學校。這種情況對他來說很少見，但今天他有些按捺不住，等不及周末回到家裏再上網。他騎著車故意找了一個遠離學校的網吧，他怕附近的網吧裏會碰上同學，特別是杜威之流，那就麻煩了。

　　果然，這裏雖然很熱鬧，但沒有一張熟悉的麵孔，他心裏踏實了。

　　他首先也為自己注冊了一個HOTMAIL的E址，因為既然黛娜的E址是HOTMAIL的，那他也注冊一個，不就可以通過MSN跟她網上聊天了嗎？那樣他的感覺會更好。試了幾次，他為自己注冊到了sillyfox@hotmail。com的E址，取了個叫“笨狐狸”的網名，頗為得意。

　　打開MSN，他向黑珍珠提出了加為好友的請求，不一會兒，便得到對方的確認。正如祁宇所期望的那樣，一切進展順利。

　　在網上的感覺就是不一樣，祁宇大膽地敲了幾個英文單詞：“Hi，Black pearl！？”

　　“Hello，Who are you？Do I know you？”黛娜的英文打得極快。

　　“I am Sillyfox！Of cause you know me。Guess！”祁宇勉強用英語對付。

　　“Billy？”

　　“No！”

　　“Mickey？”

　　“No！”

　　停了好一會，忽然，黛娜改用中文道：“是笨笨吧？”

　　祁宇一陣歡喜。他猜想，黑珍珠開始一定以為他是她加拿大的朋友，連著猜了兩個，便想到可能是中國人，這時，自己是第一個被她想到的，說明自己在她心裏有點位置。

　　他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繼續隱瞞自己的身份，一秒鍾後，他還是說了實話：“Yeah！你真厲害。怎麽猜出來的？”

　　“哈哈，如此狡猾，又如此笨的，隻有笨笨了！？”她的中文回答速度明顯慢了很多。

　　祁宇沒怎麽明白自己是如何狡猾，又是如何笨的，但又不好意思細問，那才顯得真笨了。所以，他還是沒話找話地打了一句：“你在忙啥？”

　　“準備明天的教案哪。”

　　“哇噻，你也備課啊，我還以為你每天上課天南海北的，從來不用備課呢。”

　　“啊哦，為了天南海北的東西我還要找很多資料呢，要不然，我就變成天才了。”

　　“你真偉大！比天才更偉大，知道同學們把你看成什麽？”祁宇自然而然地打上了這一行吹捧的文字。

　　“什麽？”

　　“天使！”其實是他自己這樣認為，假借了同學們的名。

　　“Ahoh，Thanks！我好開心噢！”

　　“I love 天使！”祁宇大膽地打上這一句，感覺很興奮，又很輕鬆，仿佛憋在心裏的苦悶一下子釋放出大半。

　　“Ya～，我暈了！I love笨笨！”黛娜一定以為祁宇是說著玩的，所以也跟他玩上了。

　　祁宇當然也很開心，可是，他並不激動。他意識到黛娜以為他在說著玩，所以也不過是玩笑話而已，並不是認真的回答。

　　幾秒鍾時間裏，他腦子有點真空，不知道還能再說點什麽，好在不是麵對麵，並沒覺得特別尷尬，倒是黛娜的信息又過來了：“你在哪裏？”

　　這問題有點讓他為難，因為學校並不讚成學生上網吧，雖然還不像上遊戲廳那樣明令禁止。不過，他想想黛娜的觀念很開放，一定不會介意他上網吧，所以還是說了一半的真話：“在網吧給朋友發個EMAIL，順便跟你聊幾句，一會兒就回校。”

　　“哦，別在外麵太久了，早些回來吧。我也該抓緊備課了，跟你聊很高興，下回見？”顯然，黛娜的心思並不在聊天上，客氣地要跟他說拜拜。

　　祁宇有些失意，但也無可奈何，隻好乖乖地打上：“下回見！”

　　“88！”

　　“88！”

　　出了網吧，祁宇騎著自行車漫無目的地逛，心裏卻在想剛才與黛娜的網上聊天，他搞不清究竟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說不高興？今天順利地與她在網上接上了頭，而且還聊得挺開心，這是個巨大的成就，沒有理由不高興。說高興？其實也沒啥實質的東西聊出來，雖然自己好不容易說出了那句話，可她根本沒當真，完全以為是玩笑。這又有什麽可高興的呢？

　　怪來怪去，還是怪自己膽子太小，不敢直截了當地把話說明白，連專門上網吧找她聊天的事都不敢說，還遮遮掩掩地說“順便”，她當然不會當回事啦。

　　不過，祁宇心頭那種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已經消失，他還是輕鬆了許多。反正來日方長，遲早我會把話說明白的，他這樣對自己說。

　　想到這兒，他的精神又振作起來，狠狠蹬了一腳，自行車箭一般地朝學校而去。

　　再說穎子。

　　在露營地跟柳婕吵了一架以後，對柳婕的感覺並沒什麽變化，還是一如既往。畢竟是多年的小姐妹，彼此間的信任和感情並不是那麽容易動搖的。倒是對穆飛在感覺，她隱隱約約意識到好像有些不同了。

　　最初發現這種意識的，是在露營回來不久。本來，每次與穆飛相遇，不管是在走廊上、在食堂裏，還是在操場上，她總是很開心，嘻嘻哈哈地打招呼，時不時地還會掄上兩拳。可是，自從露營回來以後，雖然見到他還是很開心，但不知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有時候還會紅一紅臉，這種事在以前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

　　後來她還發現，都過了很長時間了，她還是會經常回憶起那天與穆飛一起出洋相的情景。抓螃蟹、摘玉米，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一清二楚。還有他果斷地扒下T恤，露出健美肌肉的樣子，每每想到此，她都會情不自禁地偷偷地笑，內心的那種羞澀和甜蜜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隻有她自己能夠體會得到。

　　穎子開始問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他了？不，說喜歡，過去就喜歡，應該問是不是愛上他了？

　　好像是！

　　怎麽會這樣的呢？是不是以前一直把他當作柳婕的男朋友，從來沒有朝這方麵想過，現在不再把他當作柳婕的男朋友了，然後想法就出來了？

　　好像是！

　　那麽，他到底算不算柳婕的男朋友呢？柳婕不是已經明確說過不是了嗎？看他倆的樣子也越來越不像了，甚至都不太看得到他倆打招呼，就像陌生人一樣。他們是怎麽啦？

　　那麽，我可不可以跟他好呢？他會不會跟我好呢？這個問題有點難住她了。對！不管怎麽樣，我還應該再去問一問柳婕。姐妹之友不可奪嘛，萬一那天她說的是氣話呢？我可不能為了男朋友，壞了小姐妹多年的情誼。再說，如果她真的沒那個意思，我也好請教她一下怎麽處理這事比較好。想清楚以後，她心裏安定了許多。

　　這一天，在兩人一起去圖書館還書的路上，穎子親熱地挽著柳婕的胳膊，卻鄭重其事地說：“婕，問你個重要的事。”

　　柳婕難得見到穎子一本正經的樣子，有些詫異地問：“什麽事？那麽神秘兮兮的，你說吧。”

　　“嗯……”一向大大咧咧的穎子居然也有些難以啟齒，“你說，沙漠飛魚怎麽樣？”

　　“挺好啊，”柳婕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馬上又露出更加驚奇的神色，“問這幹嘛？你不認識他啊？”

　　“嘿嘿，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他挺好的，你為什麽不跟他談朋友？”

　　“什麽意思嘛，挺好的就一定要談朋友？這世界上好人多了。”

　　穎子心頭似乎一陣輕鬆，“說得也是，像你這條件，什麽樣的酷哥找不到呀。”

　　“你這臭嘴又開始胡說了。”柳婕用胳膊肘頂了她一下，認真地說：“我還不想找，現在的主要目標是考大學。”

　　“可是……可是……”穎子吞吞吐吐了一會才好容易把話說出來，“我發現我有點喜歡上他了，你說怎麽辦？”

　　這時，柳婕總算明白穎子的意思了，鬧了半天，是她自己有想法了。柳婕心頭湧上一陣隱隱的不快，但又不便說什麽，便直截了當道：“這有什麽好怎麽辦的，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唄。”

　　“真的？那要是我跟他談朋友，你會不會介意？”

　　這話其實是觸到了柳婕的敏感點，但連她自己都不承認她會在乎別人跟穆飛談朋友，因為她已經謝絕他了，他的一切跟她自己沒有關係。然而，心裏那種酸酸澀澀的味道她還是感覺到的。

　　沉默了兩秒鍾，柳婕半開玩笑地說：“嗬，好事啊，我幹嘛要介意？說不定將來飛魚還會成為我妹夫呢，這多有意思？”

　　她這也是無奈的回答。難道讓她說，穎子你別跟穆飛談朋友，我會介意的。她怎麽好意思那樣說？況且，她也沒有權利那樣說呀。

　　“Yeah，太棒了！這下我就放心了。”穎子高興地歡呼一聲，以為柳婕還很支持她呢，然後，她又翹起嘴嘀咕了一句，“不過，還不知道飛魚看不看得上我呢。”

　　柳婕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閃過一個念頭，真希望穆飛看不上她。當然，這樣的念頭她怎麽可以說出來？隻有毫無意義地笑笑。

　　穎子是個敢想敢幹的美眉，既然柳婕已經給她吃了定心丸，她的後顧之憂沒有了，那理所當然地她就要開始行動了。

　　她的行動方案很簡單，很直截了當，沒有穆飛那種彎彎繞。打定主意以後，她便徑直來到四班教室門口朝穆飛喊：“沙漠飛魚！出來一下，我有點事找你。”

　　沒人會想到穎子的事是如些重要，連穆飛也沒想到。聽到她喊，便自然迎了出來，“什麽事？”

　　穎子把他拉到走廊一角，朝他莞爾一笑，輕聲道：“明天是星期六，你有事嗎？”

　　穆飛本來就對穎子的感覺越來越好，隨著她的莞爾一笑，他心裏也跟著一動，所以，當她問他的時候，他不假思索就答道：“沒事！”

　　豈止是沒事，這些日子他正閑得發慌呢。自從柳婕婉言謝絕他的請求以後，他心裏一直沒著沒落的，到現在也沒從那陰影裏走出來，巴不得發生點什麽事刺激一下。

　　“那我請你看電影怎麽樣？聽說電影大世界正在放好萊塢大片《情緣交錯》呢。”

　　“好啊！”天上掉下來的大好事，豈有不答應之理？

　　“明天我給你電話！”

　　“好咧！”

　　這就算約好了。他倆的心情驀然間都燦爛起來。

　　第二天上午，他倆誰也沒遲到，都比約定的時間提早十分鍾來到了電影大世界門口。

　　“Hi，你這身真酷哎，那校服簡直是一堆垃圾。”

　　穎子一眼就瞧見了穿一件深藍色寬紋長袖T恤，外麵又隨便套一件灰白色籃球背心的穆飛，那樣子看上去很隨便，又很另類，簡直酷極了。她三步兩步便蹦到了穆飛跟前。

　　穆飛看穎子穿一件水綠色彈力衫，現出上身迷人的線條，下身穿一條寬大的牛仔背帶褲，下麵還卷著褲腿，一派青春休閑的自信，不覺心裏一動：原來穎子還可以比平時見到的漂亮可愛得多。

　　“你也夠鮮的，有點蕭亞軒的神韻。”

　　“真的？多謝誇獎！”穎子自然地挽住穆飛的胳膊，拉著他就往裏麵走，仿佛一對甜蜜的小情人似的，“走，先去買票。”

　　穆飛心裏又是一動，他還是第一次讓一個美眉這樣親熱地挽著，不免有些心跳，還有些拘謹。再看看穎子，她卻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不一會兒，他也開始放鬆下來，不過，基本上是被穎子擺布著。

　　買好票子，離電影開場還有半來個小時，穎子提出到設在二樓大廳的遊戲廳去看看，兩人便又攙著手衝進遊戲廳，玩起賽車、滑雪什麽的運動型遊戲來。穎子玩得不亦樂乎，穆飛則嫌遊戲太低級，玩的興致還不如看穎子的大呼小叫更開心。

　　時間差不多了，穎子又說要買一包popcorn邊看電影邊吃。這回，穆飛覺得再讓穎子掏錢有點太沒麵子了，趕緊搶著付錢。他從營業員手中接過一大包popcorn，再遞給穎子。穎子也沒客氣，隻是向穆飛拋過去一個迷人的媚眼，著實讓穆飛暈乎了好一陣子。

　　電影的場麵和音響都是一流的，故事的情節更充滿了種種不可思議的巧合，令人震撼而快樂。當然，具體情節其實穎子和穆飛都顧不上欣賞，隻知道講一對偶然相遇的年輕人，因為巧合變成了情侶，又因為巧合互相誤會，相互猜忌，反目成仇，最後還是因為巧合又終成眷屬。

　　他倆真正的震撼和快樂並不是來自於電影，而是來自於對方。

　　穎子主動、熱情而大膽，這既是她的個性，也是她有備而來的結果。她想好了要利用看電影的機會跟穆飛挑明兩人的關係，但實際上她也遇到了障礙。

　　當電影院的光線漸漸暗下來，電影還沒正式開始時，她原先計劃好要在這個時候對穆飛說出那句最難以啟齒的話的。結果，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倒是自然而然地拿起一粒popcorn塞進穆飛的嘴裏。

　　穆飛似乎心領神會，乖乖地張開嘴咬住了送進來的popcorn，並隨手也還給穎子一粒。穎子被穆飛這個動作所感動，竟嬌嗔地靠到了他的肩上。她做這個動作時，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隻是當她感受到穆飛那特有的氣味和體溫時，才清醒過來，她居然做了一個對她來說是史無前例的動作。

　　既然如此，她幹脆假裝糊塗，靠在他肩上許久才直起身。而穆飛也仿佛沒有任何反應似的一動不動，任其靠在自己身上。

　　他倆在這段時間裏誰也沒說話，隻是靜靜地欣賞電影。其實，他倆什麽也沒看進去，平靜的外表下隱藏著兩顆激動的心，就像兩台動力十足的發動機拚命狂跳著。他倆保持著那個姿勢，誰也不敢隨意變動，生怕破壞了這個幸福的狀態。

　　過了許久，那電影裏的女主角傷心地哭了起來，穎子覺得不太舒服，才重新坐正身子，調整了一下動作。趁這功夫，她又塞了一粒popcorn到他嘴裏，穆飛也如法炮製了一回。直到這時，穎子才明白，行動有時候反而比語言更容易做到。

　　她心裏在說，挺好挺好，雖然沒有把想好該說的話說出來，但該達到的目的已經圓滿達到了。他的默契已經明白無誤地表明了態度，穎子因此顯得異常興奮和激動。

　　穆飛呢？他也緊張地、驚喜地、毫無思想準備地接受了穎子的愛。這當然不能說他朝三暮四，移情別戀啦。本來嘛，他心裏的確隻裝著柳婕，但柳婕帶給他的挫折和失落感就像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著他的心。正在一籌莫展，猶豫彷徨的時候，穎子給了他這份熱情似火的感情，就像一縷明媚的陽光照進他的心房，那陰影轉瞬間便無影無蹤了。

　　這怎能不讓穆飛怦然心動？更何況穎子在他心中的印象本來就不壞，露營以後對她的感覺更是上了兩個等級。所以，穆飛欣然接受穎子的愛意是再自然、再合理不過了。

　　現在，穆飛已經開始放鬆下來，他的自信心又恢複了，膽量也自然澎湃起來。在黑暗的掩護下，穆飛悄悄把手繞過穎子身後，一點一點地把她的身體向自己這邊摟過來，而且越摟越緊。

　　穎子哪裏會感覺不到穆飛的動作？這正是她所期望的。這會兒，一股強烈的暖流正湧遍她的全身，她欣喜若狂地想，他的動作就是在明白無誤地告訴自己，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愛，而且也同樣愛自己。這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啊，幸福得讓人暈暈乎乎。

　　就在這暈暈乎乎中，她感覺自己的臉燒得發燙，正貼在他的同樣發燙的臉上，他的嘴唇好像在動，慢慢地，移到她的額頭，又移到她緊貼著他的這麵臉頰上。穎子已經渾身無力，倚在穆飛身上，微閉著雙眼任憑他的雙唇在自己臉上、耳朵上、脖子上移來移去。

　　這時，她聽到電影裏傳來輕輕的呢噥聲，伴隨著急促的呼吸聲。憑感覺她意識到這是男女主人公在熱烈地接吻，便不由自主地睜開眼睛。果然，他們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一個動人心魄的長吻在雨夜的大街上旁若無人地持續著。

　　也許是被電影裏的場麵所感染，穎子突然心潮澎湃，衝動地轉過臉來，睜著迷蒙的眼睛看穆飛。穆飛仿佛心有靈犀，他的嘴唇早已迎候那兒，隻等穎子轉過臉來，便輕輕地觸了一下她的唇。穎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然後，便不顧一切地把自己的唇緊緊貼在穆飛的唇上。

　　刹那間，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了，隻有觸電般的麻酥酥的熱流湧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