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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十八中宗孝宣皇帝中神爵元年(庚申、前61)

  漢紀十八漢宣帝神爵元年(庚申,公元前61年)

  [1]春,正月,上始行幸甘泉,郊泰;三月,行幸河東,祠後土。上頗修武帝故事,謹齋祀之禮,以方士言增置神祠;聞益州有金馬、碧雞之神,可醮祭而致,於是遣諫大夫蜀郡王褒使持節而求之。

  [1]春季,正月,漢宣帝第一次前往甘泉宮,在泰祭祀天神。三月,前往河東郡,祭祀後土神。漢宣帝頗仿照武帝舊例,小心謹慎地遵守齋戒祭祀之禮,又采納方士的意見增修神祠。漢宣帝聽說益州有金馬神和碧雞神,可以通過祭禮請到,於是派諫大夫蜀郡人王褒攜帶皇帝符節前去尋找。

  初,上聞褒有俊才,召見,使為《聖主得賢臣頌》。其辭曰:“夫賢者,國家之器用也。所任賢,則趨舍省而功施普;器用利,則用力少而就效眾。故工人之用鈍器也,勞筋苦骨,終日;及至巧冶鑄幹將,使離婁督繩,公輸削墨,雖崇台五層、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庸人之禦駑馬,亦傷吻、敝策而不進於行;及至駕齧膝、驂乘旦,王良執靶,韓哀附輿,周流八極,萬裏一息,何其遼哉?人馬相得也。故服之涼者,不苦盛暑之鬱燠;襲貂狐之暖者,不憂至寒之淒愴。何則?有其具者易其備。賢人、君子,亦聖王之所以易海內也。昔周公躬吐捉之勞,故有圉空之隆;齊桓設庭燎之禮,故有匡合之功。由此觀之,君人者勤於求賢而逸於得人。人臣亦然。昔賢者之未遭遇也,圖事揆策,則君不用其謀;陳見悃誠,則上不然非信;進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是故伊尹勤於鼎俎,太公困於鼓刀,百裏自鬻,寧子飯牛,離此患也。及其遇明君、遭聖主也,運籌合上意,諫諍即見聽,進退得關其忠,任職得行其術,剖符錫壤而光祖考。故世必有聖知之君而後有賢明之臣。故虎嘯而風冽,龍興而致雲,蟋蟀俟秋,蜉蝤出以陰。《易》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詩》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國。’故世平主聖,俊艾將自至;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會神,相得益章,雖伯牙操遞鍾,逢門子彎烏號,猶未足以喻其意也。故聖主必待賢臣而弘功業,俊士亦俟明主以顯其德。上下俱欲,歡然交欣,千載壹合,論說無疑,翼乎如鴻毛遇順風,沛乎如巨魚縱大壑;其得意若此,則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化溢四表,橫被無窮。是以聖主不遍窺望而視已明,不殫傾耳而聽已聰,太平之責塞,優遊之望得,休征自至,壽考無疆,何必偃仰屈伸若彭祖,噓呼吸如僑、鬆,眇然絕俗離世哉1是時上頗好神仙,故褒對及之。

  當初,漢宣帝聽說王褒很有才幹,召見他,命他作了一篇《聖主得賢臣頌》。文中說到:“賢才,是國家的工具。任用的官吏賢能,辦事進退簡易,又能普遍獲得良好的功效;使用的工具鋒利,花費很少的力量就能取得很多的成果。所以,如果工匠使用的工具不夠鋒利,即使勞筋動骨,終日辛苦;而使用精巧的工具,則能鑄造出‘幹將’寶劍。假使派眼神好的離婁負責測量,魯班砍削木材,測量百丈麵積,修建五層高台也不會失誤,這是因為用人得當。蠢人騎劣馬,即使勒破馬嘴,抽壞馬鞭,也不能前進;而由精於騎術的王良騎乘名種良駒,由善於改進車輛的韓哀侯駕駛快疾的寶馬拉著馬車周遊天下,即使是萬裏之遙,也不過喘口氣的工夫就能到達,為什麽這麽快呢?因為人馬相得益彰之故。所以,身穿涼爽的麻布衣的人,不苦於盛夏的暑熱;身穿溫暖柔軟的貂、狐皮衣的人,不擔憂嚴冬的寒冷。原因何在?因為他們擁有相應的工具而易於防備。賢人、君子,也正是聖明的君王易於治理天下的工具。從前,周公為了接待賓客,吃一頓飯要停頓三次,沐浴一次要束起三次頭發,所以才會出現監獄空閑的盛世;齊桓公在庭中燃起火炬,為的是不分晝夜地接待賢士,所以才能九合諸侯,稱霸天下。由此看來,作為君王,隻有首先不辭辛苦地訪求賢才,然後才能享受所得賢才給他帶來的安逸。作為人臣也是如此。過去,賢能的人在沒有受到君王的賞識之前,貢獻策略,君王不用;陳述建議,君王不聽;作官不能施展他的能力,遭斥逐也並非有什麽過失。所以,伊尹曾經背著飯鍋菜板去做廚師,薑太公曾經操刀殺牛,百裏奚曾經自賣,寧戚曾經喂牛,都經曆過憂患及至遇到聖主明君,出謀劃策都符合主上的心意,規勸進諫立即被主上接受,無論進退都能顯示其忠心,擔任官職也能施展其本領,接受君王賜給的封爵、土地,光宗耀祖。所以,世間必須先有聖明智慧的君王,然後才有賢能的臣子。虎嘯而興風,龍飛而生雲,蟋蟀到秋天才鳴叫,甲蟲在陰濕崐處才會出現。《易經》上說:‘飛龍在天,有利於選拔賢才。’《詩經》上說:‘濟濟賢才,生於周國。’所以,世道太平,君主聖明,才俊之士自會來臨。君王勉力於上,人臣恭謹於下,聚精會神,相得益彰,即使用伯牙演奏他的‘遞鍾’名琴,逢蒙使用他的‘烏號’神弓也不足以比喻君臣之間的融洽。所以聖主必須等待賢臣來輔佐,才能光大功業;賢臣隻有等待聖主的賞識,才能顯示才幹。上下互相需要,彼此欣悅,這是千年一次的際遇,言論見解無所猜疑,猶如羽毛遇到順風,巨鯨縱橫大海,如此得意,那麽何禁不止,何令不行?聖賢的教化,必將傳播四方,永無窮荊所以,聖主不必處處窺望就已看得明白,不必時時側耳就已聽得清楚,使天下太平的責任已經盡到,安樂悠閑的願望已經實現,祥瑞自然降臨,壽命自然無疆,何必像彭祖那樣俯仰屈伸,像王僑、赤鬆子那樣呼吸吐納,去尋覓與世隔絕的仙境呢1此時,漢宣帝頗喜好神仙之術,所以王褒在文中特別提及。

  京兆尹張敞亦上疏諫曰:“願明主時忘車馬之好,斥遠方士之虛語,遊心帝王之術,太平庶幾可興也。”上由是悉罷尚方待詔。初,趙廣漢死後,為京兆尹者皆不稱職,唯敞能繼其跡;其方略、耳目不及廣漢,然頗以經術儒雅文之。

  京兆尹張敞也上書規勸漢宣帝說:“希望明主經常忘掉乘車騎馬的嗜好,疏遠方士的虛言妄語,留心於帝王之術,太平盛世可望出現。”於是漢宣帝將擔任待詔的方士全部罷斥。最初,自趙廣漢死後,擔任京兆尹一職的人都不稱職,隻有張敞能繼續趙廣漢的政績,他的謀略、聰明雖不如趙廣漢,但能以儒家經術加以輔助。

  [2]上頗修飾,宮室、車服盛於昭帝時;外戚許、史、王氏貴寵。諫大夫王吉上疏曰:“陛下躬聖質,總萬方,惟思世務,將興太平,詔書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而思之,可謂至恩,未可謂本務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時,言聽諫從,然未有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於三代之隆也。其務在於期會、簿書、斷獄、聽訟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臣聞民者,弱而不可勝,愚而不可欺也。聖主獨行於深宮,得則天下稱誦之,失則天下鹹言之,故宜謹選左右,審擇所使。左右所以正身,所使所以宣德,此其本也。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非空言也。王者未製禮之時,引先王禮宜於今者而用之。臣願陛下承天心,發大業,與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舊禮,明王製,驅一世之民躋之仁壽之域,則俗何以不若成、康,壽何以不若高宗!竊見當世趨務不合於道者,謹條奏,唯陛下財擇焉。”吉意以為:“世俗聘妻、送女無節,則貧人不及,故不舉子。又,漢家列侯尚公主,諸侯則國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屈於婦,逆陰陽之位,故多女亂。古者衣服、車馬,貴賤有章;今上下僭差,人人自製,是以貪財誅利,不畏死亡。周之所以能致治刑措而不用者,以其禁邪於冥冥,絕惡於未萌也。”又言:“舜、湯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舉皋陶、伊尹,不仁者遠。今使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驕,不通古今,無益於民,宜明選求賢,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財,不宜居位。去角抵,減樂府,省尚方,明示天下以儉。古者工不造雕,商不通侈靡,非工、商之獨賢,政教使之然也。”上以其言為迂闊,不甚寵異也。吉遂謝病歸。

  [2]漢宣帝頗注重修飾,其宮室、車馬、服飾都超過漢昭帝之時。外戚許、史、王氏家族尊貴受寵。諫大夫王吉上書漢宣帝說:“陛下以聖明的資質總攬萬方事務,專心思慮天下大事,將實現太平盛世。每次頒下詔書,百姓們就如同生命重新開始一樣歡欣鼓舞。我想,這種情況可以說是陛下對百姓的最大恩德,卻不能說是為政的根本。想使國家大治的聖主並不經常出現,而如今的公卿大臣有幸遇到聖主出現,言聽計從,但未能製定出建立萬世基業的長遠規劃,未能輔助聖明君主創立可與夏、商、周三代媲美的太平盛世。當今的政務主要著眼於朝會、財政報告、審判、處理訟案而已,這並非建立太平盛世的基矗我聽說,老百姓雖然軟弱,卻無法戰勝他們;雖然愚昧,卻不可欺騙他們。聖主獨處深宮,所作的決定,恰當則受到天下人的稱頌,失當則被天下人紛紛議論,所以應小心地挑選身邊的助手,審慎地擇用執行命令的官員。使身邊的助手能夠幫助君王端正自身,執行命令的官員能夠宣示聖德,這才是君王的根本要務。孔子說:‘使君王平安、百姓得到治理,沒有比推行禮更好的了。’這不是一句空話。作為君王,在尚未製定出新的禮儀之前,應引用古代聖明君王製定的、與當今情況相適應的禮付諸實施。我希望陛下能上承天心,發展崐大業,與公卿大臣以及儒生一起研究古代的禮儀製度,推行聖王的製度,使全體百姓都能達到仁義、福壽的境地。果真如此,風俗怎會不如周成王、周康王之時,壽命怎能不像殷高宗武丁!謹將我看到的當前人們所追求的不合於正道的現象分別列出,奏明陛下,請陛下裁決。”王吉認為:“當今世俗,娶妻、嫁女的費用沒有節製,使貧苦的人無力承擔,以至於不敢生孩子。再有,列侯娶天子的女兒,稱為‘尚公主’,國人娶諸侯王之女,稱為‘承翁主’,讓男子事奉婦女,丈夫屈從妻子,顛倒了陰陽之位,所以才多次發生女人為亂的情況。古人在衣服、車馬方麵,嚴格規定了尊卑貴賤的區別;如今卻上下不分,混亂一團,人人各隨自己的喜好製作,所以貪圖財物,追求利祿,甚至連死都不怕。周朝之所以能不用刑罰而使天下大治,是因為他們都將邪惡禁絕在發生之前。”又說:“舜、湯不用三公、九卿的後代而遴選皋陶、伊尹,不仁之人自然遠去。如今卻使庸俗官吏的子弟因其父兄的關係得以擔任官職,這些人大多驕橫傲慢,不通古今,無益百姓。應公開征選賢能人才,廢除保薦子弟為官的‘任子令’;陛下的外家和故舊,可以賞賜豐厚的財物,卻不宜讓他們身居重要官位。除去‘角抵’遊戲,減少樂府藝人,節省尚方用度,在天下人麵前明確表示提倡節儉。古代的工匠不雕刻細致的裝飾,商賈不販賣奢侈物品,並非古代的工匠和商賈唯獨賢明,而是政令教化使他們如此的。”漢宣帝認為王吉的話迂腐可笑,並不重視,於是王吉以有病為借口,辭職回鄉。

  [3]義渠安國至羌中,召先零諸豪三十餘人,以尤桀黠者皆斬之;縱兵擊其種人,斬首千餘級。於是諸降羌及歸義羌侯楊玉等怨怒,無所信鄉,遂劫略小種,背畔犯塞,攻城邑,殺長吏。安國以騎都尉將騎二千屯備羌;至浩,為虜所擊,失亡車重、兵器甚眾。安國引還,至令居,以聞。

  [3]義渠安國到達羌中,召集先零部落眾首領三十餘人前來,將其中最為桀驁狡猾者全部殺死,又縱兵襲擊先零人,斬首一千餘級。於是引起歸附漢朝的各羌人部落和歸義羌侯楊玉的憤怒怨恨,不再信任、順服漢朝,於是劫掠弱小種族,侵犯漢朝邊塞,攻打城池,殺傷官吏。義渠安國以騎都尉身分率領二千騎兵防備羌人,進至浩,遭到羌人襲擊,損失了很多車馬輜重和武器。義渠安國率兵撤退,到達令居,奏聞朝廷。

  時趙充國年七十餘,上老之,使丙吉問誰可將者。充國對曰:“無逾於老臣者矣1上遣問焉,曰:“將軍度羌虜何如?當用幾人?”充國曰:“百聞不如一見。兵難遙度,臣願馳至金城,圖上方略。羌戎小夷,逆天背畔,滅亡不久,願陛下以屬老臣,勿以為憂1上笑曰:“諾。”乃大發兵詣金城。夏,四月,遣充國將之,以擊西羌。

  此時,趙充國年紀已七十有餘,漢宣帝認為他已老,派丙吉前去問他誰能擔任大將。趙充國回答說:“誰也不如我合適。”漢宣帝又派人問他說:“你估計羌人會怎樣?應當派多少人?”趙充國說:“百聞不如一見,行兵打仗之事難以遙測,我願趕到金城,畫出地圖,製定方略,再上奏陛下。羌人不過是戎夷小種,逆天背叛,不久就會滅亡,希望陛下將此事交給老臣來辦,不必擔憂。”漢宣帝笑著說:“可以。”於是調發大兵前往金城。夏季,四月,派趙充國率領金城軍隊進攻西羌。

  [4]六月,有星孛於東方。

  [4]六月,東方天空出現異星。

  [5]趙充國至金城,須兵滿萬騎,欲渡河,恐為虜所遮,即夜遣三校銜枚先渡,渡,輒營陳;會明畢,遂以次盡渡。虜數十百騎來,出入軍傍,充國曰:“吾士馬新倦,不可馳逐,此皆驍騎難製,又恐其為誘兵也。擊虜以殄滅為期,小利不足貪1令軍勿擊。遣騎候四望狹中無虜,夜,引兵上至落都,召諸校司馬謂曰:“吾知羌虜不能為兵矣!使虜發數千人守杜四望狹中,兵豈得入哉1

  [5]趙充國來到金城,等騎兵集結到一萬名時,打算渡過黃河,怕遭羌軍攔擊,便於夜晚派出三名軍校悄無聲息地先行偷渡,渡河後立即設立營陣,正巧天色已明,於是大軍依次全部渡過黃河。羌軍約百名騎兵出現在漢軍附近,趙充國說:“我軍現在兵馬勞乏,不能奔馳追擊,這都是敵人的精銳騎兵,不易製服,又怕是敵人的誘兵。我們此戰的目標是要將敵軍全部消滅,不能貪圖小利1下令全軍不準出擊。趙充國派人到四望峽偵察,發現峽中並無敵兵。崐夜晚,趙充國率軍穿過四望峽,抵達落都山,召集各位軍校、司馬說道:“我知道羌人不懂用兵之法了。假如羌人派兵數千,堵住四望峽,我軍怎麽進得去呢1

  充國常以遠斥候為務,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壁,尤能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後戰。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饗軍士,士皆欲為用。虜數挑戰,充國堅守。捕得生口,言羌豪相數責曰:“語汝無反,今天子遣趙將軍來,年八九十矣,善為兵;今請欲壹鬥而死,可得邪1初,、豪靡當使弟雕庫來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後數日,果反。雕庫種人頗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庫為質。充國以為無罪,乃遣歸告種豪:“大兵誅有罪者,明白自別,毋取並滅。天子告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斬,除罪,仍以功大小賜錢有差;又以其所捕妻子、財物盡與之。”充國計欲以威信招降、及劫略者,解散虜謀,徼其疲劇。乃擊之。

  趙充國經常注意向遠處派出偵察兵,行軍時一定做好戰鬥準備,紮營時一定使營壘堅固,他特別老成持重,愛護士卒,必先製定好作戰計劃,然後再進行戰鬥。他率軍向西來到西部都尉府,每天都用豐富的飲食讓將士們飽餐,將士們都願意為他所用。羌軍多次挑戰,趙充國堅守不出。漢軍從抓到的羌軍俘虜口中得知,羌人各部首領多次相互責備說:“告訴你不要造反,如今天子派趙將軍率軍前來,趙將軍已然八九十歲了,善於用兵,現在我們就是想一戰而死,辦不到嗎1最初,、兩部首領靡當派其弟雕庫來報告西部都尉說:“先零部企圖造反。”幾天後,先零部果然造反。雕庫同族的人有不少在先零部中,於是都尉將雕庫留為人質。趙充國認為雕庫無罪,便將其放回,讓他轉告羌人各部首領說:“大兵前來,隻殺有罪之人,請你們自相區別,不要與有罪者一同去死。天子要我告訴各部羌人,犯法者隻要能主動捕殺同黨,就可免罪,仍按功勞大小賜給數量不同的錢財,並將捕殺之人的妻子兒女和財物全部賜給他。”趙充國打算先以威信招降、及其他被先零部脅迫的羌人部落,瓦解羌人聯合叛漢的人計劃,等到他們疲憊不堪時,再發動攻擊。

  時上已發內郡兵屯邊者合六萬人矣。酒泉太守辛武賢奏言:“郡兵皆屯備南山,北邊空虛,勢不可久。若至秋冬乃進兵,此虜在境外之冊。今虜朝夕為寇,土地寒苦,漢馬不耐冬,不如以七月上旬齎三十日糧,分兵出張掖、酒泉,合擊、在鮮水上者。雖不能盡誅,但奪其畜產,虜其妻子,複引兵還,冬複擊之,大兵仍出,虜必震壞。”天子下其書充國,令議之。充國以為:“一馬自負三十日食,為米二斛四鬥,麥八斛,又有衣裝、兵器,難以追逐。虜必商軍進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隨而深入,虜即據前險,守後厄,以絕糧道,必有傷危之憂。為夷狄笑,千載不可複。而武賢以為可奪其畜產,虜其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計也。先零首為畔逆,他種劫略,故臣愚冊,欲捐、暗昧之過,隱而勿章,先行先零之誅以震動之。宜悔過反善,因赦其罪,選擇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輯。此全師保勝安邊之冊。”

  此時,漢宣帝已征發內地郡國的軍隊達六萬人。酒泉太守辛武賢上奏說:“各郡軍隊都屯紮在南山,使北部邊疆空虛,其勢難以長久。如等到秋冬季節再出兵,那是敵人遠在邊境之外的策略,如今羌人日夜不停地進行侵擾,當地氣候寒冷,漢軍馬匹不能過冬,不如在七月上旬,攜帶三十日糧,自張掖、酒泉分路出兵,合擊鮮水之畔的、兩部羌人。雖不能全部剿滅,但可奪其畜產,擄其妻子兒女,然後率兵退還,到冬天再次進攻。大軍頻繁出擊,羌人必定震恐。”漢宣帝將辛武賢的奏章交給趙充國,命他發表意見。趙充國認為:“每匹馬要載負一名戰士三十日的糧食,即米二斛四鬥,麥八斛,再加上行裝、武器,難以奔馳追擊。敵人必然會估計出我軍進退的時間,稍稍撤退,追逐水草,深入山林。我軍隨之深入,敵人就占據前方險要,扼守後方通路,斷絕我軍糧道,必使我軍有傷亡危險的憂慮,受到夷狄之人的嘲笑,這種恥辱千年也無法報複。而辛武賢認為可以擄奪羌人的畜產、妻子兒女等,這怕是一派空話,不是最好的計策。先零為叛逆禍首,其他部族隻是被其脅迫,所以,我的計劃是:舍棄、兩部昏昧不明的過失,暫時隱忍不宣,先誅討先零,以震動羌人,他們將會悔過,反過來向善,再赦免其罪,挑選了解他們風俗的優秀官吏,前往安撫和解。這才是既能保全部隊,又能獲取勝利、保證邊疆安定的策略。”

  天子下其書,公卿議者鹹以為“先零兵盛而負、之助,不先破、崐,則先零未可圖也。”上乃拜侍中許延壽為強弩將軍,即拜酒泉太守武賢為破羌將軍,賜璽書嘉納其冊。以書敕讓充國曰:“今轉輸並起,百姓煩擾,將軍將萬餘之眾,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爭其畜食,欲至冬,虜皆當畜食,多臧匿山中,依險阻,將軍士寒,手足皸瘃,寧有利哉!將軍不念中國之費,欲以歲數而勝敵,將軍誰不樂此者!今詔破羌將軍武賢等將兵,以七月擊羌;將軍其引兵並進,勿複有疑1

  漢宣帝將趙充國的奏章交給公卿大臣們討論,大家都認為:“先零兵力強盛,又依仗、的幫助,如不先破、,就不能進攻先零。”於是漢宣帝任命侍中許延壽為強弩將軍,就地任命酒泉太守辛武賢為破羌將軍,頒賜詔書嘉勉辛武賢的建議,並寫信責備趙棄國說:“如今到處都在向前方輸送軍糧,使百姓受到煩擾,將軍率領大軍一萬餘人,不及早利用秋季水草茂盛的時機,爭奪羌人的牲畜、糧食,卻要等到冬季再行出擊,但那時羌人都會積蓄糧食,多數藏匿於深山之中,據守險要,而將軍士卒寒苦,手足皸裂,難道會有利嗎!將軍不念國家耗費巨大,隻想拖延數年而取勝,哪位將軍,不願這樣!現在詔令破羌將軍辛武賢等率兵於七月進擊、,將軍率兵同時出擊,不得再有遲疑1

  充國上書曰:“陛下前幸賜書,欲使人諭,以大軍當至,漢不誅,以解其謀。臣故遣豪雕庫宣天子至德;、之屬皆聞知明詔。今先零羌楊玉阻石山木,候便為寇,羌未有所犯,乃置先零。先擊,釋有罪,誅無辜,起壹難,就兩害,誠非陛下本計也!臣聞兵法:‘攻不足者守有餘。’又曰:‘善戰者致人,不致於人。’今羌欲為敦煌、酒泉寇,宜飭兵馬,練戰士,以須其至。坐得致敵之術,以逸擊勞,取勝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發之行攻,釋致虜之術而從為虜所致之道,臣愚以為不便。先零羌虜欲為背畔,故與、解仇結約,然其私心不能無恐漢兵至而、背之也。臣愚以為其計常欲先赴、之急以堅其約。先擊羌,先零必助之。今虜馬肥、糧食方饒,擊之恐不能傷害,適使先零得施德於羌,堅其約,合其黨。虜交堅黨,合精兵二萬餘人,迫脅諸小種,附著者稍眾,莫須之屬不輕得離也。如是,虜兵浸多,誅之用力數倍。臣恐國家憂累,由十年數,不二三歲而已。於臣之計,行誅先零已,則、之屬不煩兵而服矣。先零已誅而、不服,涉正月擊之,得計之理,又其時也。以今進兵,誠不見其利1戊申,充國上奏。秋,七月,甲寅,璽書報,從充國計焉。

  趙充國上書漢宣帝說:“陛下上次賜我書信,打算派人勸諭部羌人,大軍將會前來,但漢朝並不是要征討他們,以此來瓦解羌人聯合叛漢的計劃。所以我派部首領雕庫去宣示天子盛德,、兩部羌人都已聽到了天子的明詔。如今先零羌首領楊玉憑借山中樹木岩石自保,並尋機出山騷擾,而羌並無冒犯行為,卻放過有罪的先零,先打無辜的羌,一個部族起來叛亂,卻給兩個部族留下傷害,實在違背陛下原來的計劃!我聽說兵法上講:‘不足以進攻的力量,用於防守卻能有餘。’又說:‘善於打仗的人,能主動引誘敵人,而不被敵人所引誘。’如今羌企圖進犯敦煌、酒泉,本應整頓兵馬,訓練士卒,等待敵人前來,坐在那裏,用引誘敵人的戰術,以逸擊勞,這才是取勝之道。現在唯恐二郡兵力單薄,不足防守,卻出兵進攻,放棄引誘敵人的戰術,而被敵人所引誘,我認為不利。先零羌打算背叛我朝,所以才與、化解怨仇,締結盟約,但其內心深處不能不害怕漢軍一到而、背叛他們。我認為先零時常希望能先為、解救危急,以鞏固他們的聯盟。先攻羌,先零肯定會援助他們。現在,羌人的馬匹正肥,糧食正多,攻擊他們,恐怕不能造成傷害,而正好使先零有機會施德於羌,鞏固其聯盟,團結其黨羽。先零鞏固其聯盟之後,會合精兵二萬餘人,脅迫其他弱小部族,歸附者逐漸增多,像莫須部羌人之類的弱小部族,要想脫離其控製就不容易了。果真如此,則羌人兵力逐漸增多,要征討他們,就需增加幾倍的力量,我恐怕國家的憂煩困擾,當以十年計,而不隻二三年了。按我的計劃,先誅殺了先零,則、之流不必再勞煩軍隊,就可順服。如先零已經誅殺,而、等仍不肯屈服,等到明年正月再攻擊他們,則不但合理,而且適時。現在進兵,實在看不到有什麽利益1戊申(二十八日),趙充國奏聞朝廷。秋季,七月甲寅(初五),漢宣帝頒賜詔書,采納趙充國的計劃。

  充國乃引兵至先零在所。虜久屯聚,懈弛,望見大軍,棄車重,欲渡湟水崐,道厄狹;充國徐行驅之。或曰:“逐利行遲。”充國曰:“此窮寇,不可迫也。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諸校皆曰:“善。”虜赴水溺死者數百,降及斬首五百餘人。虜馬、牛、羊十萬餘頭,車四千餘兩。兵至地,令軍毋燔聚落、芻牧田中。羌聞之,喜曰:“漢果不擊我矣1豪靡忘使人來言:“願得還複故地。”充國以聞,未報。靡忘來自歸,充國賜飲食,遣還諭種人。護軍以下皆爭之曰:“此反虜,不可擅遣1充國曰:“諸君但欲便文自營,非為公家忠計也1語未卒,璽書報,令靡忘以贖論。後竟不煩兵而下。

  於是趙充國率兵進抵先零地區。羌人屯兵已久,戒備鬆懈,忽見漢軍大兵來到,慌忙拋棄車馬輜重,企圖渡過湟水,道路狹窄,趙充國率軍緩緩前行,驅趕羌軍。有人對趙充國說:“要取得戰果,推進速度不宜遲緩。”趙充國說:“這是走投無路的敵兵,不可逼迫太急。緩慢追擊,他們隻逃跑不回頭;逼迫太急,則回頭死戰。”各位軍校都說:“有理。”羌人掉入水中淹死數百人,投降及被漢軍所殺達五百餘人,漢軍繳獲馬、牛、羊十萬餘頭,車四千餘輛。漢軍行至地,趙充國下令不得焚燒羌人村落,不得在羌人耕地中牧馬。羌聽說後,高興地說:“漢軍果然不打我們1其首領靡忘派人前來對趙充國說:“希望能讓我們回到原來的地方。”趙充國上奏朝廷,未得到回音。靡忘親自前來歸降,趙充國賜其飲食,派他回去告諭本部羌人。護軍及以下將領都說:“靡忘是國家叛逆,不能擅自放走1趙充國說:“你們都隻是為了文墨之便,自我營護,並不忠心為國家著想1話未講完,詔書來到,命靡忘將功贖罪。後羌終於未用兵而平定。

  上詔破羌、強弩將軍詣屯所,以十二月與充國合,進擊先零。時羌降者萬餘人矣,充國度其必壞,欲罷騎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會得進兵璽書,充國子中郎將懼,使客諫充國曰:“誠令兵出,破軍殺將,以傾國家,將軍守之可也。即利與病,又何足爭!一旦不合上意,遣繡衣來責將軍,將軍之身不能自保,何國家之安1充國歎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羌虜得至是邪!往者舉可先行羌者,吾舉辛武賢;丞相禦史複白遣義渠安國,竟沮敗羌。金城、湟中穀斛八錢,吾謂耿中丞:‘糴三百萬斛穀,羌人不敢動矣/耿中丞請糴百萬斛,乃得四十萬斛耳;義渠再使,且費其半。失此二冊,羌人致敢為逆。失之豪厘,差以千裏,是既然矣。今兵久不決,四夷卒有動搖,相因而起,雖有知者不能善其後,羌獨足憂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為忠言。”

  漢宣帝下詔書命破羌將軍辛武賢、強弩將軍許延壽率兵前往趙充國屯兵之處,於十二月與趙充國會合,進攻先零。當時,羌人投降漢軍已一萬有餘了,趙充國估計羌人肯定要失敗,打算撤除騎兵,以步兵在當地屯墾戍衛,等待羌人因自身疲憊而敗亡。奏章寫好,還未上奏,恰於此時接到漢宣帝命其進兵的詔書。趙充國的兒子中郎將趙感到害怕,便讓幕僚去勸趙充國說:“假如出兵會損兵折將,傾覆國家,將軍堅持己見,防守不出也還可以。而如果隻是利與弊的區別,又有什麽可爭執的呢?一旦違背了皇上之意,派禦史前來責問,將軍本身不能自保,又怎能保證國家的安全1趙充國歎息說:“這話是多麽不忠!若是原來就采納我的意見,羌人能發展到這一步嗎!當初,推薦先去西羌巡行的人選,我推薦了辛武賢;而丞相、禦史又奏請皇上,派義渠安國前去,結果敗壞了大事。金城、湟中地區穀價一斛八錢,我曾對司農中丞耿壽昌說:‘隻要我們購買三百萬斛穀物儲備,羌人就不敢輕舉妄動了。’而耿壽昌請求購買一百萬斛,實際隻得四十萬斛而已,義渠安國再次出行,又用去一半。這兩項計劃都未實現,才使羌人敢於叛逆。正所謂失之毫厘,差以千裏!如今戰事長期不能結束,如果四方蠻夷突然動搖,借機相繼起兵造反,即使高明的人也無法收拾,豈隻是羌人值得憂慮!我誓死也要堅持我的意見,皇上聖明,可以向他陳述我的忠言。”

  遂上屯田奏曰:“臣所將吏士、馬牛食所用糧穀、茭稿,調度甚廣,難久不解,徭役不息,恐生他變,為明主憂,誠非素定廟勝之冊。且羌易以計破,難用兵碎也,故臣愚心以為擊之不便!計度臨羌東至浩,羌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可二千頃以上,其間郵亭多壞敗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林木六萬餘枚,在水次。臣願罷騎兵,留步兵萬二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處,冰解漕下,繕鄉亭,浚溝渠,治湟以西道橋七十所,令可至鮮水左右。田事出,賦人三十畝;至四月草生,發郡騎及屬國胡騎各千,就草為田者遊兵,以充入金城郡崐,益積畜,省大費。今大司農所轉穀至者,足支萬人一歲食,謹上田處及器用簿。”

  於是,趙充國上書請求屯田說:“我率領的將士、馬牛食用的糧食、草料須大範圍地從各處征調,羌亂長久不能解除,則徭役不會止息,又恐發生其他變故,為陛下增加憂慮,確實不是朝廷克敵製勝的上策。況且,對羌人之叛,用智謀瓦解較易,用武力鎮壓則較難,所以我認為進攻不是上策!據估計,從臨羌向東至浩,羌人舊有的私田和公田,民眾沒有開墾的荒地,約有二千頃以上,其間驛站多數頹壞。我以前曾派士卒入山,砍伐林木六萬餘株,存於湟水之濱。我建議:撤除騎兵,留步兵一萬二百八十一人,分別屯駐在要害地區,待到河水解凍,木材順流而下,正好用來修繕鄉亭,疏浚溝渠,在湟以西建造橋梁七十座,使至鮮水一帶的道路暢通。明年春耕時,每名屯田兵卒分給三十畝土地;到四月草木長出後,征調郡屬騎兵和屬國胡人騎兵各一千,到草地為屯田者充當警衛。屯田收獲的糧食,運入金城郡,增加積蓄,節省大量費用。現在大司農運來的糧食,足夠一萬人一年所食,謹呈上屯田區劃及需用器具清冊。”

  上報曰:“即如將軍之計,虜當何時伏誅?兵當何時得決?孰計其便,複奏1

  漢宣帝下詔詢問趙充國說:“如按照將軍的計劃,羌人叛亂當何時可以剿滅?戰事當何時能夠結束?仔細研究出最佳方案,再次上奏1

  充國上狀曰:“臣聞帝王之兵,以全取勝,是以貴謀而賤戰。‘百戰而百勝,非善之善者也,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蠻夷習俗雖殊於禮義之國。然其欲避害就利,愛親戚,畏死亡,一也。今虜亡其美地薦草,愁於寄托,遠遁,骨肉心離,人有畔誌。而明主班師罷兵,萬人留田,順天時,因地利,以待可勝之虜,雖未即伏辜,兵決可期月而望,羌虜瓦解,前後降者萬七百餘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輩,此坐支解羌虜之具也。臣謹條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校、吏士萬人留屯,以為武備,因田致穀,威德並行,一也。又因排折羌虜,令不得歸肥饒之地,貧破其眾,以成羌虜相畔之漸,二也。居民得並田作,不失農業,三也。軍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歲,罷騎兵以省大費,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穀至臨羌,以示羌虜,揚威武,傳世折衝之具,五也。以閑暇時,下先所伐材,繕治郵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乘危徼幸;不出,令反畔之虜竄於風寒之地,離霜露、疾疫、墮之患,坐得必勝之道,七也。無經阻、遠追、死傷之害,八也。內不損威武之重,外不令虜得乘間之勢,九也。又亡驚動河南大使生他變之憂,十也。治隍中道橋,令可至鮮水以製西域,伸威千裏,從枕席上過師,十一也。大費既省,徭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唯明詔采擇1

  趙充國上奏說:“我聽說,帝王的軍隊,應當不受什麽損失就能取得勝利,所以重視謀略,輕視拚殺。《孫子兵法》說:‘百戰百勝,並非高手中的高手,所以應先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再等待可以戰勝敵人的機會。’蠻夷外族的習俗雖與我們禮義之邦有所不同,但希望能躲避危害,爭取有利,愛護親屬,懼怕死亡,則與我們一樣。現在,羌人喪失了他們肥美的土地和茂盛的牧草,逃到遙遠的荒山野地,為自己的寄身之地而發愁,骨肉離心,人人都產生了背叛之念。而此時陛下班師罷兵,留下萬人屯田,順應天時,利用地利,等待戰勝羌人的機會。羌人雖未立即剿滅,然可望於一年之內結束戰事。羌人已在迅速瓦解之中,前後共有一萬七百餘人投降,接受我方勸告,回去說服自己的同伴不再與朝廷為敵的共有七十批,這些人恰是瓦解羌人的工具。我謹歸納了不出兵而留兵屯田的十二項有益之處:九位步兵指揮官和萬名官兵留此屯田,進行戰備,耕田積糧,威德並行,此其一。因屯田而排斥羌人,不讓他們回到肥沃的土地上去,使其部眾貧困破敗,以促成羌人相互背叛的趨勢,此其二。居民得以一同耕作,不破壞農業,此其三。騎兵,包括戰馬一個月的食用,能夠屯田士兵維持一年,撤除騎兵可節省大量費用,此其四。春天來臨,調集士卒,順黃河和湟水將糧食運到臨羌,向羌人顯示威力,這是後世禦敵的資本,此其五。農閑時,將以前砍伐的木材運來,修繕驛站,將物資輸入金城,此其六。如果現在出兵,冒險而無必勝把握;暫不出兵,則使叛逆羌人流竄於風寒之地,遭受霜露、瘟疫、凍傷的災患,我們則坐著得到必勝的機會,此其七。可以避免遭遇險阻、深入追擊和將士死傷的損害,此其八。對內不使朝廷的崐威嚴受到損害,對外不給羌人以可乘之機,此其九。又不會驚動黃河南岸大部落而產生新的事變,增加陛下之憂,此其十。修建隍中的橋梁,使至鮮水的道路暢通,以控製西域,揚威千裏之外,使軍隊從此經過如同經過自家的床頭一般容易,此其十一。大費用既已節省,便可不征發徭役,以防止出現預想不到的變故,此其十二。留兵屯田可得此十二項便利,出兵攻擊則失此十二項便利,請陛下英明抉擇1

  上複賜報曰:“兵決可期月而望者,謂今冬邪,謂何時也?將軍獨不計虜聞兵頗罷,且丁壯相聚,攻擾田者及道上屯兵,複殺略人民,將何以止之?將軍孰計複奏1

  漢宣帝再次回複說:“你說可望於一年之中結束戰事,是說今年冬季嗎?還是何時?難道你不考慮羌人聽說我們撤除騎兵,會集結精銳,攻襲騷擾屯田兵卒和道路上的守軍,再次殺掠百姓,我們將用什麽來製止?將軍深入思考後再次上奏。”

  充國複奏曰:“臣聞兵以計為本,故多算勝少算。先零羌精兵,今餘不過七八千人,失地遠客分散,饑凍畔還者不絕。臣愚以為虜破壞可日月冀,遠在來春,故曰兵決可期月而望。竊見北邊自敦煌至遼東萬一千五百餘裏,乘塞列地有吏卒數千人,虜數以大眾攻之而不能害。今騎兵雖罷,虜見屯田之士精兵萬人,從今盡三月,虜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子於他種中,遠涉河山而來為寇;亦不敢將其累重,還歸故地。是臣之愚計所以度虜且必瓦解其處,不戰而自破之冊也。至於虜小寇盜,時殺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聞戰不必勝,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苟勞眾。誠令兵出,雖不能滅先零,但能令虜絕不為小寇,則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釋坐勝之道,從乘危之勢,往終不見利,空內自罷敝,貶重以自損,非所以示蠻夷也。又大兵一出,還不可複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複更發也。臣愚以為不便。臣竊自惟念:奉詔出塞,引軍遠擊,窮天子之精兵,散車甲於山野,雖亡尺寸之功,偷得避嫌之便,而亡後咎餘責,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1

  趙充國再次上奏說:“我聽說,軍事行動以謀略為根本,所以多算勝於少算。先零羌之精兵,如今剩下不過七八千人,喪失了原有的土地,分散於遠離家鄉的地區,挨餓受凍,不斷有人叛逃回家。我認為他們崩潰敗亡的時間可望以日月計算,最遠在明年春天,所以說可望於一年中結束戰事。我看到,北部邊疆自敦煌直到遼東,共一萬一千五百多裏,守衛邊塞的官吏和戍卒有數千人,敵人多次以大兵攻擊,都不能取勝。現在即使撤除騎兵,而羌人見有屯田戍衛的精兵萬人,且從現在開始,到三月底,羌人馬匹瘦弱,必不敢將妻子兒女丟在其他部族,遠涉山河前來侵擾;也不敢將其家屬送還家鄉。這正是我預計他們必將就地瓦解,不戰自破而製定的策略。至於羌人小規模的侵擾擄掠,偶爾殺傷百姓,原本就無法立刻禁絕。我聽說,打仗如無必勝的把握,就不能輕易與敵人交手;進攻如無必取的把握,就不能輕易勞師動眾。如果發兵出擊,即使不能滅亡先零,但能禁絕羌人小規模的侵擾活動,則可以出兵。如果今天同樣不能禁絕,卻放棄坐而取勝的機會,采取危險的行動,到底得不到好處,還白白使自己內部疲憊、破敗,貶低國家威嚴而損害自己,不能這樣對付蠻夷外族。再者大兵一出,返回時便不可再留,而湟中又不能無人戍守,如果這樣,則徭役又將興起,我認為實無益處。我自己思量,如果尊奉陛下的詔令出塞,率兵遠襲羌人,用盡天子的精兵,將車馬、甲胄散落在山野之中,即使立不下尺寸之功,也能苟且避免嫌疑,過後還能不負責任,不受指責。然而,這些個人的好處卻是對陛下的不忠,不是明主和國家之福1

  充國奏每上,輒下公卿議臣。初是充國計者什三;中什五;最後什八。有詔詰前言不便者,皆頓首服。魏相曰:“臣愚不習兵事利害。後將軍數畫軍冊,其言常是,臣任其計必可用也。”上於是報充國,嘉納之;亦以破羌、強弩將軍數言當擊,以是兩從其計,詔兩將軍與中郎將出擊。強弩出,降四千餘人;破羌斬首二千級;中郎將斬首降者亦二千餘級;而充國所降複得五千餘人。詔罷兵,獨充國留屯田。

  趙充國每次上奏,漢宣帝都給公卿大臣討論研究。開始,認為趙充國意見正確的人為十分之三,後增加到十分之五,最後更增至十分之八。漢宣帝詰問開始不同意趙充國意見的人為什麽改變觀點,這些人都叩首承認自己原來的意見不對。丞相魏相說:“我對軍事上的利害關係不了解,後將軍趙充國曾多次崐籌劃軍事方略,他的意見通常都很正確,我擔保他的計劃一定行得通。”於是漢宣帝回複趙充國,嘉勉並采納了趙充國的計劃,又因破羌將軍辛武賢、強弩將軍許延壽多次建議進兵攻擊,所以也同時批準,下詔命兩將軍與中郎將趙率部出擊。許延壽出擊羌人,招降四千餘人;辛武賢斬首二千級;趙斬首及招降也有二千餘人;而趙充國又招降了五千餘人。漢宣帝下詔罷兵,隻留下趙充國在當地負責屯田事務。

  [6]大司農朱邑卒。上以其循吏,閔惜之,詔賜其子黃金百斤,以奉其祭祀。

  [6]大司農朱邑去世。漢宣帝因他是個奉職守法的官吏,感到憐惜,下詔賜其子黃金一百斤,作為祭祀之用。

  [7]是歲,前將軍、龍侯韓增為大司馬、車騎將軍。

  [7]這一年,漢宣帝任命前將軍、龍侯韓增為大司馬、車騎將軍。

  [8]丁令比三歲鈔盜匈奴,殺略數千人。匈奴遣萬餘騎往擊之,無所得。

  [8]丁令國連續三年出兵劫掠匈奴,殺死及擄掠數千人。匈奴派遣騎兵一萬餘人前去攻擊丁令國,但沒有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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