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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篇:金城聲韻喜參差

  《晉書·允傳》記載:“允,金城人也,與遊氏世為豪族。西州為之語曰:‘與遊,牛羊不數頭。南開朱門,北望青樓。’”這是一首叫做《遊謠》的“雜歌謠辭”,作者是誰,不得而知,但毫無疑問是當地人所創作。表現了金城富貴人家的豪奢。可見,在兩晉時期蘭州已經有文學作品出現了。

  蘭州有記載可尋的文人活動能追溯到南北朝時期,以北魏宗欽、南朝梁釋寶誌為代表。但他們的著作今天已經都散佚了,也並無詩文傳世,我們隻能通過一些書中的記載和引錄,略知一二。

  北魏宗欽(?—450年),字景若,金城(今蘭州市)人。他少年勤奮好學,刻苦異常,飽讀經書,涉獵非常廣泛。撰有《沮渠蒙遜記》、《宗欽集》等。他任官時,一邊忙於政務,一邊筆耕不輟,研究著述,有感於當時的政事,寫了一篇名為《東宮侍臣箴》的諫言,對當朝太子和皇帝的行為進行規勸。開篇講述了治國必須重用賢才,重視傳統優秀的倫常觀念和聖賢思想,將這兩方麵有機地結合起來,才能使天下太平,江山穩定,“恢恢玄古,悠悠民生。五才迭用,經敘彝倫。匡父維子,弼君伊臣。顛而能扶,屈而能申”。接著用生動的比喻闡明,隻有在合理的借鑒當中,才能使統治更加的開明,“昔在上聖,妙鑒厥趣”。然後又細述曆史,從曆史的興衰特別是曆史上驕橫專斷的暴君、昏君的敘述中來揭示道理,“及於三季,遒喪純遷。桀啟瓊台,紂糟山。周滅妖姒,羿喪以田。險蔽其耳目,鄭衛陳於其前。怙才肆虐,異端是纏。豈伊害身,厥胤殲焉”。又通過“茫茫禹跡,畫為九區。昆蟲鳥獸,各有巢居。雲歌唐後,垂拱美虞”的描述,闡述“勿謂理絕,千載同符”的道理。之後又引述徐幹、阮瑀等名士的例子,希望太子與皇上能夠“用能重離襲曜,魁魏鼎維新”,通過言辭懇切規勸,進一步點出朝廷重用才能之士的重要性,隻有這樣才能達到維新的局麵。最後引用曆史上有作為的皇帝的做法,“君有諍臣,庭立謗木”,希望太子和皇上廣開言路,采納諫言,多聽建議,虛心接受,使朝政清明,最終達到太平盛世的局麵。文章論述精辟,結構嚴謹,用事得當,文筆流暢,生動犀利,朔古論今,旁征博引,很有文采,是一篇不可多得的政論文。此外,宗欽與同僚崔浩、高允相交甚篤,他們不僅在政治主張上非常一致,而且公務之餘還經常互贈詩文,十分默契,自喻為伯牙、子期之交。其中有一篇應答高允的文章,也很著名。文章開頭對景物作了細膩描繪:“巍峨恒嶺,漾滄溟。山挺其和,水耀其精。啟茲令族,應期誕生。華冠眾彥,偉邁群英”,“如彼鬆竹,淩霜擢秀”,言辭優美卻又不乏氣勢。接著,對當今雄才大略的皇上進行了讚美:“帝用酬諮,明發虛擬。廣辟四門,披延髦士。”然後,陳述高允順應皇帝的開明政治的要求,積極處世,做出貢獻:“爾應其求,翰飛東觀。口吐瓊音,手揮霄翰。彈毫珠零,落紙錦粲。墳無疑割,典無滯泮。”同時謙恭地敘述自己的經曆和與朋友相見恨晚的感情:“子昔索居,沉淪西藩。風馬即殊,標榜莫緣。開通有運,遇當年”,“披衿暫麵,定交一言。諮疑必省,訪滯京都。”最後通過此詩表現自己與高允之間的深厚友情:“文以會友,友由知己。詩以明言,言以行理。”全文寓情於景,情景交融,詞采華麗,文理自然,筆力雄渾,感情真摯,在藝術上具有較高造詣。

  唐五代至兩宋時期,蘭州一帶戰亂頻仍,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被吐蕃、西夏所占據,沒有產生著名作家或詩人,文學方麵的建樹也很少,隻是以高適和岑參為代表的著名邊塞詩人在此所作的邊塞詩成就頗高。前文已有介紹,不再贅述。

  明代,由於國家的統一,封建君主製的強化,經濟與文化事業的發展,文學也進入到一個繁榮時期,明代出現了許多文學流派,也湧現出了一大批文學家。甘肅雖然地處西北,但卻不乏優秀的、一流的文學人物,如李夢陽(慶陽人)、胡纘宗(秦安人)、趙時春(平涼人)等,尤其李夢陽,是明代著名的文學流派“前七子”的領袖,高倡“詩必盛唐、文必秦漢”的文學主張,在中國文學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受這種環境的影響,蘭州一帶也產生了一批作家和詩人,如黃諫、段堅、彭澤及幾位明代分封到蘭州的肅王等,他們或是將帥,或是學者,或是權貴,或是其他,無論他們的身份如何,他們都有文學作品傳世,為蘭州文學的發展增添了許多光彩,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黃諫,字廷臣,號卓庵,晚年又號蘭坡,蘭州人,是名聞隴上的金城“三蘭”之一(另外“二蘭”是鄒應龍號“蘭穀”、郝璧號“蘭石”)。黃諫的詩作流傳下來的不多,但卻顯示出卓越的文學才能。如他的《鐃歌鼓吹》一詩,以史詩的形式,記敘了明初洪武年間蘭州守將張溫率軍民堅守蘭州抗擊王保保,以及明信國公徐達與王保保在定西車道嶺決戰的戰爭場景,詩中有“蘭州古金城,守將真雄偉……”、“伊昔戰定西,王師氣百倍……勢如山壓卵,宵遁留空壘”等詩句,氣勢磅礴,音韻鏗鏘,淺顯易懂,形象鮮明。全詩結構完整,場麵宏大,在凝練的語言和簡約的文字中為讀者再現了那段慷慨激昂的曆史畫麵。他又有一首《遊五泉山》詩,寫道:“水繞禪林左右連,蕭蕭古木帶寒煙。共誇城外新蘭若,自是人間小洞天。僧住上方如罨畫,雨餘下土應豐年。明朝再擬共來賞,竹裏行廚引澗泉。”這首寫景詠物詩為我們勾勒了一幅水繞禪林,古木參天,曲徑通幽,煙霧繚繞的美景,神秘而清幽,令人心曠神怡,表現了詩人瀟灑、曠達的才人韻趣。為了表達對蘭州的特殊情感,黃諫寫成《黃河賦》一文,追憶黃河的興衰,表達自己的政治見解。文章先寫黃河的氣勢:“噫嘻!浩浩乎廓矣哉!黃河之水邈矣,吾不知所從來。填兮若萬騎之赴敵;倏兮若起蟄之雷。”再假設無荒子登高望河,提出“詠者謂(黃河)自天而來,其必有得乎”的疑問,由虛構的老翁縱論與黃河有關的曆史人物,予以回答:張騫“盛言汗血之駒,邛竹之杖與身毒之蜀布,啟天子拓遠之心,貪得之病”,以致“蜀夫罷困死於暑濕”。進而盛讚大禹穿山鑿池,疏河導流,“手胼足胝於九載,故能成萬世之利”,使“生民奚免乎魚鱉”的不世功勳。對比之後,認為“茲功之大,非禹而誰?雖通大宛、大夏、安息,而績有愈於斯乎?”最後,以無荒子讚同老翁之言,並“將冀此一清頌於九重之闕”作結,流露出黃諫反對窮兵黷武、禍害百姓的行為,主張除害興利,獎勵耕織,反映出深刻的農本思想。文章氣勢雄偉,撫今追昔,在曆史的追憶中反思現實問題,具有很強的感染力。

  段堅(1419—1484年),字可大,號柏軒,後更號容思,蘭州人。著有《容思集》、《柏軒語錄》等書。詩文散佚情況非常嚴重,今天留下來的作品並不多。

  《皋蘭明儒遺文集》輯錄段堅文17篇,詩25首。文體以奏疏為主,另有祭文、記、雜論。從其奏疏及雜論的內容,可以看出他以天下為己任的拳拳報國之心。如《應詔詣闕上書》“(人君)與小人居,必蠱逸欲,導以奢淫。行見災作,旱蝗生,而妖孽畢至矣。是以用君子而不升國家昌明者,未之有也;用小人而不降國家於暗珠者,亦未之有也”。又如《乙亥書議》:“近日頑鈍無恥之流,竊朝廷官祿,苟靡歲月,以為身家之計。搖尾掉首,昏夜期哀,而驕人於白日。……其不忠不義,雖擢發不足數也。”段堅的文章說理精微,語言犀利,氣勢逼人,在酣暢淋漓的論述中表現自己愛國之情、報國之誌。

  段堅的詩歌創作主張與其散文相同,所以,他的詩作多以鞭撻弊政及關注民生為題材,語言直白通俗,可以看出受中唐白居易的影響較大。如《屯田謠》“人死糧不死,人逃稅不逃。胎頭與黃發,未免困征徭”。又如他的長達五百多言的敘事詩《野老道旁行》,“終年耕種無飽食,終歲紡織無暖衣。田舍賣卻及骨肉,豈徒糶穀與賣絲。……村村巷巷犬吠聲,十家九家貧到骨。……官府巍巍甲第高,俸祿乃是民脂膏”。這些詩言淺意深,反映了當時黑暗統治下人民生活的無比困苦,詩人憤憤不平地控訴了當時政治腐敗、民不聊生的社會現實,激昂悲越地為民呼號,在直白的敘事中融注了濃鬱深沉的思想感情。段堅晚年追慕陶淵明,其《南村東園》二十首可代表其衝淡平和的詩歌風格。組詩前有自序,雲:“靖節陶公清風高節,百世師也。少慕其人……”其中“竹樹雨餘山有色,池塘風靜水無痕”(其二);“桃泛溪流塵俗迥,何須別訪武陵源”(其三)等詩句清新平淡,閑適自然,頗具陶詩韻味。他還作有《五泉山》一首,詩雲:“又向城南覓故蹤,嵯峨宮殿聳晴空。水流東澗來西澗,坐倚南峰對北峰。千尺鬆杉欺晚雪,一番桃李媚春風。逢僧借問登高處,笑指雲山有路通。”此詩以動襯靜,賦予景物以人性特征,“聳”、“來”、“坐倚”、“欺”、“媚”等字詞的巧妙運用,使景物帶有情感地展現自己的迷人風姿,最後一句與晚唐詩人杜牧的“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有異曲同工之妙,讀之倍感親切。又有《讀書五泉小圃》:“風清雲淨雨初晴,南畝東阡策杖行。幽鳥似知行樂意,綠柳煙外兩三聲。”作者在靈動的美景中展現自己輕鬆愜意讀書的場景,寫得清新自然。

  彭澤(1459—1530年),字濟物,蘭州人。早年號敬修子,晚年號幸庵,青少年時聰穎好學,外祖父段堅為其幼年啟蒙之師。彭澤一生著述甚豐,有《讀易紛紛稿》、《幸庵文稿》、《幸庵行稿》、《懷古集》等二十多種著作,惜大多已亡佚。彭澤詩文多數已散佚,現有文14篇,詩三十餘首,王烜輯入《皋蘭明儒遺文集》。

  彭澤文章各體兼擅,包括奏疏、序、辯論、記、碑誌等。其奏疏多關心國事政局,見解獨特精到。如明正德十年(1515年)的《上陳言邊務疏》“臣竊照見甘肅地方,雖雲北控蕃眾,然惟乜克怯瓦刺二落在北耳。其套部大眾,……蓋套部欲犯中衛、靖虜、蘭州、莊浪地方,……臣乞及今兵糧頗集,臨、鞏、甘、蘭等衛備禦官軍,……將原先按伏城堡墩基,計處停當,趁時修築,量撥官軍,按伏防守,如此則守禦得安……”。他的遊記類作品,師法六朝小品文的寫法,簡約空靈,清新生動。如《春日遊五泉記》“五泉在蘭治南三裏許,皋蘭山下,今泉或瀑布懸崖,或分出沙磧者甚多,不但曰五”。其《容思先生段公墓道碑》長達數千言,敘議結合,詳細地勾勒出段堅多彩厚重的一生。

  彭澤擅長作詩,但詩歌題材不廣,以挽詩及同僚酬唱為多,藝術價值也不高。值得關注的是他由蘭州至京城赴任的組詩,全部以頭、遊、柔、秋、憂為韻,於旅途景色的描寫中,抒發憂時報國之誌,如“如鉦初日露山頭,滿載琴書亦壯遊。霜氣逼人驚歲改,村酤無力信才柔。旗翻古道郵亭曉,草起西風隴樹秋。除卻讀書報明主,此心無地著閑憂”(《秤鉤驛曉發》)。“……漏傳五鼓山城曉,寒透重衾野甸秋。聞說胡塵飛入套(謂河套),不勝彈劍為時憂”(《青家驛夜望》)。詩後作者自注:“以上頭字韻二十首,皆旅次風雪寒苦中所得,殊無佳句,錄之恐失稿也。幸庵又識。”《出蘭州》:“清燈照影夜梳頭,又向邯鄲夢裏遊。歲晚要將終節保,離懷能使壯心柔。老親定省憐無日,少弟望有秋。華發漸添才漸減,可能分得廟堂憂?”表現了自己對故鄉的依戀,對時光逝去的感慨和希望建功立業的雄心,很具特色。此外,尚有一些寫景詩,剛健壯麗。如《過張茅》:“曉發張茅道,晴光共鬱蒼。風牽雲北去,寒逼雁南翔。樹古根穿石,山高草耐霜。客途行險處,回首憶康莊。”詩作賦予景物以動感,在動態描寫中表現了它們獨特的品質,以此來襯托自己堅定的信念。

  彭澤也善填詞,寫有《滿江紅·九日遊西園》詞:

  行過前溪,抬望眼,滿山紅葉。便驅車,早上山樓,飽看秋色。攜酒兒童呼不到,灌園老叟工初歇。更扶筇:走上醒心亭,觀林樾。

  將九日,黃花節。著野服,延佳客。忽水滿方塘,小筵初設。隨意杯盤花間酒,滿畦佳菊黃兼白。算今生:壽享百年,茲難得。

  描寫西園秋日美麗的景致和遊人盡興遊玩的場景,表現了作者對美好生活的熱愛與讚詠。詞作自然清新,毫無雕琢之跡,在平易淺顯的語言中領悟著生活的真諦。還有《滿江紅·送蘭州衛劉經曆被誣罪歸》二闋,其一雲:“讚政蘭州,真個是:冰清玉潔。六七年:吏畏廉明,民懷恩德。事在理中應可識,辱隨身後誠難測。最堪憐:直道與人違,遭排斥。菜根味,香存頰。意苡謗,書盈篋。看白叟黃童,攀轅臥轍。紫綬金章心已矣,黃花綠酒情偏洽。攜一琴一鶴早歸根,青山側。”其二雲:“作個茅齋,細把那經書翻閱。更主管,水光山色,清風明月。世事無心陶靖節,聖經有得胡安國。自扶犁,耕破隴頭雲,殊高節。村酒熟,斟瓊液。山歌就,書紅葉。喜無榮無辱,無喪無得。酒後不知山路黑,覺來惟喜書窗白。留心田一寸與兒孫,無窮澤。”這兩首詞在讚頌蘭州衛劉經曆的同時,表現了對被誣罪歸的劉經曆的仗義、同情、安慰和開導,全詞情文並茂,語言淺易平實,格調豪放灑脫。

  彭澤的散曲作品很有特色,可堪留意。如《折桂令·隱居》八闋之一:“傍林泉尋一處莊窠,屋依青山,門對黃河。憑竹杖芒鞋,攜詩筒酒擔,著雨笠煙蓑。安貧賤,守本分。縱他笑我,逞富貴,賣高強,我已忘他,夢斷南柯,曲和東坡。隴頭雲敬授人時,甕春頤和養天和。”這裏塑造了一位樂觀灑脫,豪放不羈的隱士形象,表現了作者豁達開朗,心境平和的人生態度。作品運用了著名的曆史典故,在時光穿梭中尋求著與自己誌同道合的“朋友”。又如《上小樓·樂閑》十闋之一的“家住在青山嶺西,伴著俺稚子山妻。我隻得種豆南山,載柳村西,賞菊東籬。也有些癡,也不是癡,哪裏是聰明伶俐。我比那做官的,少了些閑氣”。作品語言質樸平實,在詼諧幽默中笑談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處事態度。

  明肅王,是明太祖朱元璋分封到西北的藩王。明朝建立,施行郡縣製與分封製相結合的統治體製。當時,元朝殘留勢力雖已退回大漠,但仍很活躍,時常南下侵擾,對明朝構成嚴重威脅。於是明太祖先後分封遼、寧,燕、穀、代、晉、秦、慶、肅九王,分布在從東北到西北的邊防線上。因為他們擁有軍權,鎮守著邊塞,故稱之為塞王。其中作為明太祖第十四子的肅王朱楧,善於騎射,有謀有勇,深得太祖賞識,呼之為秀才,並賜給宋本《淳化閣帖》、龍膽壺、鳳喙卮三寶。讓他據名藩、控要害。然而朱楧畢竟是生長於深宮中的親王,處理實際事務的能力不強,麵對“甘肅兵變不常”的嚴酷局麵無計可施,遂提請內遷,經明惠帝批準,於建文元年(1399年)從張掖移藩蘭縣(今蘭州)。肅王延襲了莊王、康王、簡王、恭王、靖王、定王、昭王、懷王、安王、懿王、憲王九世十一王,總計284年。為了預防藩王擁兵自重,建文帝、永樂帝等先後削弱藩王的權力,剝奪軍權。永樂以後,曆代肅王深居王府之內,不能參與政治、軍事活動,在地方官的監視之下,又不能隨便離開王府,內心相當苦悶,就轉移注意力,他們或篤信道教,興建道觀,自擬道號,頌經煉丹,以養頤天年;或利用優越的物質條件藏書、刻書;或以充裕的時間和良好的環境,學習書法繪畫,潛心習文作詩等。莊王就擅長文學創作,他所撰《金天觀銘記》,洋洋灑灑,文采斐然。靖王也博雅好文,其所作詩格調古雅,有《滄浪亭集》傳世。昭王著有《星海詩集》。懿王也頗有才學,所寫詩文盈笥。懷王狂草詩碑立於拂雲樓,拂雲樓也叫“源遠樓”,明代已有此樓,位於肅王府花園北麵臨河的城牆上,清初傾圮。乾隆二年(1737年)甘肅巡撫德沛重修。其“河樓遠眺”為“蘭州八景”之一,登上望河樓,如履黃河而乘天風,伸手可采雲朵,故名拂雲樓。明清、民國至解放初,一些官員、文人多登此樓觀覽蘭州勝境,留有詩篇。1959年拓建濱河路,拆除北城及拂雲樓。詩題為《次司馬太恒吳老先生韻兼送之甘州》,雲:“邊城春柳解婆娑,別殿香風舞彩羅。”憲王曾刊印過《大藏經》,並與其子朱識鋐盡七年之功,令名匠摹刻宋本《淳化閣帖》,傳之於後世。識鋐好詩文,善書畫,其力作草書《千字文》手卷,運筆圓渾灑脫,通篇一氣貫注,頗見功力。下麵我們著重介紹幾位文學成就較高的肅王。

  朱真淤(?—1526年),明肅靖王,是明王朝第四代藩王,卒諡安和。他博雅好文,其詩格調高古。曾作《華林寺三首》、《金天觀》、《夜雨岩》等詩歌詠蘭州勝景。其《華林寺》詩寫道:

  其一

  閑登傑閣倚危欄,多少輪蹄去複還。籬落連綿秋色裏,園林高下夕陽間。雨餘船係臨沙柳,風順鍾聞隔岸山。無限壯懷吟不盡,盛遊到此暫開顏。

  其二

  邊關迢遞對危欄,沙鳥棲禽任往還。古渡驛樓迎送裏,淡煙茅店畫圖間。寺當孤嶼盤幽徑,河折洪流出眾山。安得忘懷遂棲隱,不辭終日醉孱顏。

  其三

  秋容萬裏入憑欄,樵擔漁舟任往還。遠樹依稀煙草外,清笳嗚咽戍樓間。霜驚雁陣橫遙塞,風徙雲陰轉北山。四序遞催人易老,朱顏不覺換蒼顏。

  “華林寺”,在黃河以南的古峰山麓,早為平遠堂,後建古峰寺。明英宗正統年間,為肅藩王重修,改為華林寺,極盛一時,後起火遭焚毀,今已不存,舊址在今蘭州市華林坪北端。朱真淤的這三首詩有對華林寺景色的細致描繪,有對無限江山的敘寫,如“雨餘船係臨沙柳,風順鍾聞隔岸山”,“古渡驛樓迎送裏,淡煙茅店畫圖間”;有對四時光景的流連,如“無限壯懷吟不盡,盛遊到此暫開顏”;有對時光易逝的感慨,如“四序遞催人易老,朱顏不覺換蒼顏”。表現了詩人對蘭州自然風光的熱愛和對人生的感悟。

  朱縉炯,明肅昭王,是朱真淤的嫡孫。擅詩,創作有《觀船磨》、《候馬亭》等詩。其《觀船磨》詩寫道:

  一板隔深淵,雙輪夾小船。勢長衝急,水正係孤舷。波浪隨消長,機關自轉旋。熏風堪遣興,夜雨卻驚眠。用盡人間巧,心中未晏然。

  “船磨”,是水磨與船結合而成的一種工具,浮在黃河岸邊,作磨麵之用。《重修皋蘭縣誌》卷十八記載,朱縉炯此詩所記船磨在拂雲樓下黃河中。這首詩細致地描寫了蘭州特有的風物——船磨,並高度讚揚了勞動人民的心靈手巧與聰明才智,是古代蘭州農業與手工業技術發展的有力見證。朱縉炯還有一首《候馬亭》詩:“步履出城西,遙望孤亭下。借問他為誰?遺名曰候馬。承寵貳師行,恣欲三軍舍。貴畜以賤人,去眾而回寡。問道紫騮今在否?徒使亭名萬古有。”“候馬亭”,在今蘭州西固區東川鄉境內,今名紮馬台。漢武帝聞西域大宛有天馬,派遣貳師將軍李廣利前往西域,路過蘭州時遣人候馬於此,因而得名。這首詠史懷古詩回溯了這段令人悲痛的史事,諷刺了封建統治階級“貴畜以賤人”的作為。

  朱識鋐,明熹宗天啟元年(1621年)襲封,是明朝分封的最後一個肅王。李自成部將賀錦入蘭州時將其處死。朱識鋐好詩文,精於書畫。留有《望河樓》、《初夏蓮池》等詩。其《望河樓》詩寫道:

  寥寥寒天迥,人家落木間。河流斜抱郭,驛道險臨關。曲岸侵平野,深嵐失遠山。津樓憑檻立,佇看遠人還。

  “望河樓”,“在城西北二裏,黃河岸邊,唐代已有,詩人岑參曾有《題金城臨河驛樓》。此樓後移至鎮遠橋北,今已無從。後人常把肅府花園北側的拂雲樓做望河樓,實誤也。”這首詩展現了登上望河樓而盡收眼底的河山壯闊景色,真可謂“隴雲秦樹窮千裏,河聲嶽色共一樓”(清光緒年間陝甘總督升允的題聯)。其《初夏蓮池》詩寫道:“河堤雨過擁新沙,夏序清和景物賒。野岸垂楊猶落絮,池塘蝌蚪半成蛙。滄浪白石宜漁父,綠樹青旗有酒家。斷續水風吹玳席,棹聲歌裏日初斜。”“蓮池”,古名蓮塘池,又名蓮蕩池,俗稱荷花池,因池中有蓮而得名。舊址在今蘭州市小西湖內。其“蓮池夜月”也是“蘭州八景”之一。這首詩表現的是初夏時節,蓮池“淡妝濃抹總相宜”的秀麗風景,向人們展示了一個頗具田園風光的自然美景,詩風清新淡雅,令人回味。

  清代,是我國最後一個封建朝代,在清初帝王們的勵精圖治下,政治、經濟、文化都達到了一定的繁盛階段。在文化方麵,進入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總結時期,文學上也進入了一個穩步發展時期。地處邊陲的甘肅也毫不示弱,名家輩出,如吳鎮(臨洮人)、邢澍(武都人)、張澍(武威人)等都是當時聞名全國的學者和文學家。從清中葉到晚清時期,隴右形成了濃厚的文學創作風氣。受這種風氣的影響,蘭州也湧現出了一批作家、詩人,他們紛紛致力於文學創作和學術研究,佳作紛呈,並存留下了許多著作。主要以郝璧、謝天錦、王綬、江得符、許學詩、吳、王光晟、巫揆、陳增、陳坦、唐璉、王澍霖、金文同、秦維嶽、黃國珍、劉一明、劉繩武等人為代表。以下作一些簡略評述:

  郝璧,字仲趙,號蘭石,蘭州人。著有《蘭石集》、《羅疏齋集》等書。其中《蘭石集》十八卷,為郝璧的詩文別集。清初文壇,尚今薄古,“以今溷古,而昧古之不學”,因為今文“通俗易曉,省讀書耳”。郝璧感於“今文空勞形於淺薄草率”,因此,為文力步古人,所作詩文雅正渾厚,頗有古風。官至太子太保的孟津王鐸為此書作序,極力稱讚“有仲趙不從世人唾下作……千秋之名,終必奪一席,……秦實有人哉”!

  郝璧的文體較為駁雜,有雜言、啟、序、跋、記、祭文、書、雜語、墓誌銘、論、傳、疏、表、策等。大多是文辭華麗的駢體文,如《與戴》“恭惟老社翁初士先生閣下,學宗五老,文富三江。管金華,佇累侍中之席;抒詞白鳳,將剖行秘之書。為新朝著作之一人,邁舊彥崢嶸之七子”。又如《上命師四征江浙吳楚蕩平天下大定群臣賀表》(順治三年)“伏以大一以居清,弘沛敷春之澤;順三而為治,肇造區夏之仁。赤幟豹林,六合視揮鞭而作宅;黃棋龍朔,兩階浹舞羽以為容”。一些散文文筆簡約空靈,有較高的藝術成就,如《秋舫記》“朋海築室,後俯梁池。開軒洞遠,西爽撲眉,塔影浮出於樹顛;朝紫暮嵐,不可象者,供我幾席之上。衣帶間此漣漪一碧耳,顏之曰‘秋舫’,意在不糸也”。《遊偏涼汀記》“灤東出城裏許,見河,碧流浩浩,與蔚藍天色晴空俱湧,便思濯纓一洗煩囂。……循石徑下虛亭四際,風來,春初,凜栗不能久立”。

  其詩題材廣泛,或寫景,如《蘆溝河》、《琉璃河》、《泗濱亭》、《兩乳山》;或朋友酬唱,如《舟過濟寧李元衝觀察招飲太白酒樓》、《別吳蓉城》、《都門留別朱敬修》;或懷古,如《易水》;或追憶前朝舊事,如《肅園八詠》:“予受知故主,在醴筵者十餘載,一旦國亡,萬裏遐聞,俱在三年之後。噫嘻傷哉!京塵擾擾,未抒宛結,於旅次蕭靜,每懷前事,不勝金穀淪落之慨。聊為《八詠》以誌哀雲”;或憂時傷世,如《哀裏門》、《潼關失守》、《哀民生寓德安草舍因思所過》、《憫農》等等。詩體以律詩居多,喜用奇字僻言和典故,內容晦澀難解,如《易水》“壯氣服燕丹,仇秦膽不寒。白冠臨酒決,雪七借看。督亢謀千乘,範陽直一九。荊卿誠誌士,今水猶回瀾”。《九江憶笛》“已是琵琶亭,猶思笛步處。異有簫聲,此可解公楚”。《偶成望諸子》“華下新都致衍淪,信陽懿實太倉真。東溟雪照淩峨月,北地珠銜戲水神。鶴嶠棲雲盧伯子,兔園和墨謝山人。宗工汪海量吳逸,此際賢誰繼後民”。值得留意的是他的一些思鄉詩,感情真摯,語言流暢。如七律《臨河》“西望蘭山龍尾分,寒鬆幽色久離群。鄉心不斷黃河水,歸夢長飛白晝雲。小徑簷葡為貰酒,臨皋兄弟一論文。吾行麋鹿久懷友,蒜發歸來課子耘”。《思鄉》“五泉山月照龍灘,苜蓿園中事事闌。白石不來秋玉老,黃河久念塞雲寒。憂時犢鼻安藜藿,何日柴車到阿幹。故友半凋生死夢,東籬好共幾人看”。另外尚可注意的是他學習民間小曲所作的竹枝詞,如“半嗔半躲進門前,把著琵琶按著弦。昨夜皮鞭防盛六,縛他雞足吃三拳”。此詩寫得詼諧幽默,風趣自然。其《飲酒五泉寺大雨》也是一首頗具特色的詩:“旗亭南遇小橋來,一派陰濃對酒杯。六月不知天外暑,山頭飛雨片雲催。”此詩看似鬆散,實則精練,描寫了山雨即來之時的景象和詩人坦然以對、超然自適的豁達情懷。郝璧的一些詞作,也寫得清麗動人,如《懷人·憶秦娥》“雲幕幕,廣陵一別非如昨。非如昨,鬆陵有恨,薔薇花落。金鈿明月青羊卻,玉簫再世指心約。年年淚血,南原花萼”。在離愁別恨中訴說著深切的思念。

  謝天錦,字漢襄,清初人,蘭州人,以詩名於世。著有《燕遊近草》一卷。其詩風格剛健闊大、雅煉雄俊。如他的《渡黃河》詩:“日落黃河渡,天風下大荒。彤雲連斷岸,野火出枯桑。浪播古今怒,沙飛天地黃。……”又有七律《夜發郯城迷道》“五夜行來郯子國,驅車南北欲何憑?天連奎宿分東魯,地回黃河入廣陵。風氣遠從江上變,日光平向海門升。征鞭猶在荊蓁內,古木牽衣落野藤”。兩首詩均氣勢磅礴,開闊縱恣,在雄奇壯闊的自然景色中融注了深沉的曆史滄桑感。前一首詩展示了西部獨有的人文景觀,漫天飛舞的狂沙和波濤怒吼的黃河共同編織了西部的厚重與滄桑。後一首詩在夜行迷路中解讀著西部的雄壯與蒼涼。讀之鏗鏘有力,深沉豪邁。

  王綬,字佩可,號誡亭,皋蘭人。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舉人,曆任平遙知縣、遼州知州。其詩語言樸素,風格平淡。如《香樂村道中》詩:“迤邐平田鳥雀稀,樹搖新綠上春衣。客途夢寐雲初落,水榭人家花亂飛。小市香醪成薄醉,歸鞭羸馬忽斜暉。勞生未踐潛夫約,逐景心驚願已違。”描寫了鄉村特有的人文景觀,閑淡而舒適,平實而快樂,令人向往。《答劉豫山》“夢裏還家覺後驚,疏欞斜月墮殘更。寒光不是偏依客,夜夜長河一樣明”。表達了濃厚的思鄉之情,淒冷而孤寂,辛酸惆悵之感縈繞心間。

  江得符(1728—1782年),字右章,號鏡軒,蘭州人。能詩善文,遺稿由其子江舟請江西人江炯編選為《三餘齋文集》、《三餘齋詩草》各一卷,由其弟子集資刊行。

  《三餘齋詩草》收錄五七言古風及近體詩108首。按其內容可分三類:一為吟詠山川風物的詩作,一為師友酬唱之作,一為教學生活的紀實詩。其中詩體以七律、七絕為多,內容多描寫華山壯景,如《希夷峰》、《千尺峽》、《蒼龍嶺》、《避詔岩》、《落雁峰》等,他的《自題登華嶽記後》詩雲:“未經滄海難言水,不到匡廬漫說山。天與華峰三日景,好將全嶽貯胸間。”可以看出他對華山的無比熱愛。另外是一些描寫古跡及友人酬唱之作。他的登臨詩風格雄闊,剛勁豪邁,如七律《望嶽六首》之一:“萬仞高瞻白帝宮,倚天拔地氣何胸。清霄突兀三峰出,絕頂微茫一線通。已領煙霞當化日,會生羽翼禦長風。幽岩賀老如相待,我欲從之躡太空。”又如七絕《六月望後一日同人邀遊古城看荷》:“太華嶙峋倚碧天,曾聞玉井藕如船。我來半載殊岑寂,空想山頭十丈蓮。”因為懷才不遇,官卑位低,其中也有不少表現隱逸情懷的作品,風格空寂幽靜,如“筠廊寂寂柴扉掩”、“洞裏野雲穿古榻,岩前流水落空壇”、“宦海塵久埋,青山夢猶慕”等詩句。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他的《悼亡》六首,如“蠶絲盡處情難盡,蠟炬銷時恨未銷”,情真意切,化用李商隱的詩句而不覺牽強生硬。

  江得符詩作中最為膾炙人口的,應屬他所作的十二首《我憶蘭州好》,每首起句皆冠以“我憶蘭州好”語。第一首:

  我憶蘭州好,當春果足誇。燈繁三市火,彩散一城花。碧樹催歌板,香塵逐錦車。青青芳草路,到處酒簾斜。

  這首詩選取蘭州新春燈會、彩勝、踏青三樣民俗活動的典型畫麵,反映蘭州春天的美麗景色和多姿多彩的民間文化生活。第二首:

  我憶蘭州好,熏風入夏時。踏花尋竹塢,醉月泛蓮池。泉石多清趣,園林盡古姿。晚來水車下,涼意沁詩脾。

  這首詩寫了蘭州夏季景物。“竹塢”,泛指蘭州大大小小的官署花園及私家花園。“蓮池”,即為元代蓮蕩池。明肅王疊石築亭,植柳栽花,為鷗鳧浴浪,頗有江南風格的園林,後來重修為小西湖。湖光月影,交映生輝,正是泛舟遊賞的好時光。“晚來水車下,涼意沁詩脾”句,寫黃河兩岸的水車。詩人回憶盛夏漫步河濱,水車的高大身影在暮色中緩緩轉動,軋軋作響,涼風徐來,一縷詩意湧上心頭。第三首:

  我憶蘭州好,秋天景最多。鷹盤白塔,牛馬辨黃河。露艇擺孤葦,霜楓列萬柯。龍山重九日,菊酒豔金波。

  這首詩寫蘭州秋景。白塔,建於明景泰年間,矗立於白塔山頂慈恩寺內,層巒疊嶂拱衛四周,鷹隼盤旋,雄視天下。“牛馬辨黃河”句,見《莊子·秋水》:“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渚崖之間不辨牛馬。”寫秋高草長,黃河兩岸牛馬肥壯的景象。“露艇”,指黃河中的木筏、羊皮筏。“霜楓”指蘭州黃河兩岸梨園紅葉。“龍山”,指東晉孟嘉九月九日登龍山,風吹帽落的典故。這裏借此寫蘭州龍尾山。龍尾山下有萬畝梨園,深秋紅葉如丹,九月九日,蘭州士人登龍尾山、皋蘭山、白塔山,飲菊花酒,觀賞紅葉。詩人回憶重陽日登高,俯瞰城區,黃河寬闊,皮筏飄流,牛馬蠕動,梨園紅葉如霞的美景。第四首:

  我憶蘭州好,三冬樂事齊。風寒烹尺鯉,日暖薦霜梨。橋穩冰連岸,灘長雪擁堤。披裘看古渡,玉帶接天西。

  這首詩寫蘭州冬景。“尺鯉”即為鴿子魚,學名鯉科北方銅魚,冬季在黃河深處潛伏,漁夫破冰捕取。其肉質肥嫩,味道鮮美。“霜梨”指軟兒梨、冬果梨。“橋穩”四句著重寫蘭州冰橋。《蘭州風土記》載:“蘭省襟帶黃河,浮橋在北關(應為北城)外,為西路要衝,前人所謂天下黃河隻一橋也。冬月河凍則撤去,行人踏冰而渡,坦若夷庚。”詩人由蘭州冬令風味入手,描寫洶湧黃河,頓失滔滔,凝為玉帶,天塹變通途的壯觀景色。第五首:

  我憶蘭州好,登樓望遠情。尋源來漢使,絕塹倚秦城。自得金湯固,常留玉塞清。鳳林遺壘在,千裏暮雲平。

  這首詩是登樓懷古之作。“樓”,指拂雲樓,明肅王建於北城上,飛簷三重,故址在蘭州市委北麵,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拓修濱河路時拆除。“絕塹”,指黃河,蘭州城以黃河為北城護城河。“秦城”指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在今東崗鎮一帶興建的榆中城以及沿黃河修築的長城。“鳳林”即鳳林關,明代建,關址在今蘭州黃河北白塔山東側燒鹽溝口。第六首:

  我憶蘭州好,長河足大觀。金山衝濁浪,青石鎖狂瀾。槎白天邊下,橋從鏡裏看。中流遙指處,鳧影落晴灘。

  這首詩追憶了蘭州黃河兩岸的名勝古跡。“金山”指金山寺,在金城關北半山間,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鑿石築寺院。“濁浪”指金城關下黃河中的白馬浪。“青石”指青石峽,即今八盤峽。“槎”指從洮河、大通河林區漂運到蘭州黃河段的木筏。“橋”指黃河鎮遠橋。第七首:

  我憶蘭州好,山川列畫屏。馬銜遙積素,龍尾近拖青。飛瀑雙崖瀉,清泉五處聽。應知枕流者,日日啟雲扃。

  這首詩回憶了蘭州的名山勝水。馬銜山在蘭州東南,橫貫榆中、臨洮,長近百裏,寬約40裏,主峰海拔高達3670.3米,其餘大都在3000米以上,終年積雪,故雲“積素”,蘭州十景之一為“馬銜晴雪”。龍尾山是皋蘭山的西脈,形如龍尾落於黃河之濱。山麓遍布梨園菜圃,有如綠帶縈繞,故雲“拖青”,為蘭州十景中的“梨苑花光”勝景所在地。“飛瀑”兩句寫五泉山,“飛瀑”指東西龍口飛瀉的瀑布;“清泉五處”指甘露泉、掬月泉、摸子泉、蒙泉、惠泉。“枕流”即為枕石漱流,比喻隱居山林的隱逸之士。第八首:

  我憶蘭州好,猶餘太古風。亭高曾候馬,橋臥久垂虹。洞有梁僧跡,泉因漢將通。王孫山子石,疊疊仰青空。

  這首詩描寫了與蘭州有關的名人勝跡。“亭”,指候馬亭,在西固紮馬台,傳為漢武帝遣使在此,迎候貳師將軍李廣利自大宛國所獲的天馬。“橋”,指阿幹河上的臥橋,始建於唐代,為蘭州十景之一的“虹橋春漲”景觀。“洞”,指紅泥溝誌公洞,傳說梁朝寶誌和尚在洞內修行。“泉”,指漢驃騎將軍霍去病鞭搠湧現五眼泉的傳說。“山子石”指明肅王創建的凝熙園,有疊石假山,山下有洞,山上洞中皆有神廟,玉宇瓊樓聯翩上下。第九首:

  我憶蘭州好,勳名壯昔年。鑄金秦守令,圖閣漢屯田。蘭穀彈章著,南陽理學傳。桓桓青海跡,端不讓前賢。

  這首詩讚頌了蘭州鄉賢的顯赫業績。“鑄金秦守令”寫阮翁仲,此人身高一丈三尺,氣質端勇,異於常人。少為縣吏,被督郵笞打,遂入學研究典籍。秦始皇統一天下,命翁仲率兵守臨洮,聲振匈奴。翁仲死後,鑄其銅像,置鹹陽宮司馬門外。“漢屯田”,指西漢營平侯趙充國在湟水屯田,因功列畫像於未央宮。“蘭穀”,指明蘭州人禦史鄒應龍彈劾權奸嚴世蕃事。“南陽”,指明理學家南陽知府段堅。“桓桓”,指清大將嶽鍾琪平息青海羅卜藏丹津叛亂事。第十首:

  我憶蘭州好,真稱物產奇。絨堪充雅服,犛可飾冠儀。萊菔清明後,婆白露期。龍須還作萊,筐篚四方馳。

  這首詩描寫了蘭州豐富的特產。“絨”指蘭州精製毛紡品——姑絨,明代為貢品。“犛”即犛牛,蘭州工匠用犛牛尾製作的帽纓,馳名全國。“婆”,指蘭州所產綿蘋果以及紫青、紅青等薔薇科蘋果屬的水果。“龍須”,指龍須菜,即產於蘭州北山的頭發菜。“筐篚”,竹器,方形的叫筐,圓形的叫篚。第十一首:

  我憶蘭州好,般般品味新。炮羔延座客,酪乳饋鄉鄰。挾彈求芳雉,垂絲獲錦鱗。邇來黃酒釅,還醉甕頭春。

  這首詩表現了蘭州的飲食文化。詩人列舉烤羊羔、奶酪、雉雞、鯉魚、黃酒等美味佳釀,突出了蘭州的飲食特色。第十二首:

  我憶蘭州好,平生愛雅遊。簾垂春洞古,雨滴夜岩幽。琴韻金天觀,棋聲白雪樓。何時登木塔,萬裏豁雙眸。

  最後一首詩追憶曾經所遊覽的故鄉景點,抒發了詩人對故鄉的熱愛與懷念。“簾垂春洞古”指白塔山慈恩寺西鄰的水簾洞。“雨滴夜岩幽”寫後五泉夜雨岩。“金天觀”為明肅莊王所建道觀。“白雪樓”,也叫“白雪紅樓”,明代建於龍尾山麓,為懸樓十數楹,春天憑欄可賞十裏梨花香雪海,深秋可觀一派紅葉,故名。“木塔”指唐建嘉福寺,主體建築為十三層木塔,為昔日蘭州最高的建築物。

  這組《我憶蘭州好》詩,前四首描繪了蘭州春、夏、秋、冬的四時美景,後八首則具體描述了蘭州的五泉山、龍尾山、邊關、橋、亭等名勝古跡及曆史上的人傑、當地的特產、人們的飲食習慣等。組詩各自成篇,分詠各物,卻渾然一體,借鑒民歌的語言,卻又清新雅致,鋪排概括了蘭州的曆史、風物、特產、名人和古跡等,傾注了詩人深厚的感情,排遣了無盡的鄉愁。

  《三餘齋存稿》所收為江得符文章,文體有遊記、述記、序、墓誌銘、傳記等。他的遊記作品藝術性非常高,繼承和吸收了六朝小品文及中唐柳宗元的山水遊記寫作技巧,運用白描手法,語言精煉生動,有極強的表現力。如《登太華記》:“十六日早,至玉泉院,默禱陳圖南先生祠。入穀,石泉噴激,一徑由亂石錯出,東西址折而上,幽意可人。……再一裏,曰第一關。岩東南壁立,過關為張仙穀。轉上桃林坪,三裏,巨石四五,橫疊前徑,石開,僅容人觀。東岩石峽中,希夷蛻骨處,險,弗能往。……”作者運用日記體式記述了自己遊華山的經過。通篇序次詳整,風格清峭簡約。他的述記類作品,也是言簡意豐,耐人尋味,如《新建潼川書院記》:“內建講堂五,楹左右各三,楹前廳大門各三,楹耳舍各二,東西學舍十餘,東南峰建魁星閣……”文章層次分明,條理清晰,草草幾筆將潼川書院由裏至外介紹得清楚明白。他的人物傳記,融會《史記》及《世說新語》刻畫人物形象的技法,隻寥寥數語,鮮活的人物形貌即躍然紙上。如《孫如淵傳》:“年十六,棄去學武,三年藝成。嚐自謂百人敵。裏中少年從之遊,鬥雞走狗,擊缶彈絲,解衣角技為樂。……如淵愧悔汗下,跪受教嗣。……一日,遊五泉崇慶寺,……前有麗人車,無賴子八九夾轂隨行,嘲謔不堪入耳。驅車者一人,車後一童子,禁不敢發。如淵瞠視良久,攘臂大呼曰:‘吾今為馮婦矣。’八九者前毆如淵,手揮之,皆伏地請死,遂解去。”文章通過一係列語言、動作等細節描寫將孫如淵的性格、品質刻畫得栩栩如生,使讀者有親臨現場之感。

  許學詩,字興可,皋蘭人。著有《四書詩賦》。他的寫景詩,鮮明生動,如《赤金盤菊》“團團初月照輝煌,秋色熔成百煉光。燦爛籬邊誰掌出,不承珠露隻承霜”。詩作用簡約淺近的語言為我們展現出秋夜菊花靈動的美感,活潑清新,幽默風趣。許學詩的送別詩情真意切,樸素感人,如《送唐弼臣之河東》“執酒離亭外,斜陽掛別情。那堪千裏遠,獨是一人行。夜月龍門冷,秋風雁塞清。知君歸路苦,鄭重赴前程”。表達了依依惜別之情,牽掛中孕育了無限傷感,送別中包含了殷切祝願。他還有一些表現下層人民艱辛生活的作品,如《采蓮曲》“沿湖問女兒,何以采蓮為?采蓮著羅綺,采蓮充甘肥。君不見山村多少如花女,采葛采桑恒苦衣。采麻采菽恒苦饑”。詩中以采葛采桑女子卻無衣穿,采麻采菽女子卻無飯吃的不公平現象,強烈地控訴了統治階級對勞動人民的壓迫與欺詐。詩人還善於用烘托手法,使詩歌意境渾融,含蓄雋永。如《客中見月》“露濯菱花冷,風飄桂影寒。思鄉情最苦,不敢舉頭看”。《晚秋送人》“幾年詩酒共彷徨,無那歸鴻促晚裝。惆悵送君秋色老,滿林紅葉落斜陽”。《裁衣曲》“裁衣複裁衣,多時裁未就。停刀憶郎身,想比去時瘦”。這三首詩或訴懷鄉之意,或吐離愁之苦,或抒思念之情。“不敢舉頭看”的是濃濃的鄉情,“惆悵秋色老”的是無限的離愁,“想比去時瘦”的是深深的思念,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吳栻,字敬亭,號洗心道人、雲庵道人。《隴右著作錄》定其為西寧碾伯人,《西北文獻叢書》收錄有他的文集,但其《家譜自序》“原籍金陵,自明時遷金城”;《先儒人行狀》:“先府君官平蕃(今永登)司訓,服官七年”,其母帶著他隨父從“碾邑”遷“平邑”即平番(蘭州永登)。他十三歲時遭父死,則最遲六歲即來到平番。吳栻著有《雲庵雜誌》四卷,包括:《雲庵雜文》一卷,《雲庵賦草》一卷,《雲庵四六文章》一卷,《雲庵瑣語》一卷。《雲庵雜文》所收,有記、傳、序、行狀、說、讀書劄記等,文章題下都注明寫作時間,如《家譜自序》下題,“戊戌七月作”,其文主旨較淺,無關心時局及代聖賢立言的“政治”類著作。語言清新流暢,有古韻風致,如《送鄭秀峰明府閩序》:“閩中雲水之鄉也,山川清曠,風物妍。……昔陶元亮不為五鬥米折腰,憐故園鬆菊,飄然長往,結廬人境,日對南山。”作者以陶淵明的典故來襯托閩地的清曠高遠,令人心生向往之情。《夢吾子傳》雲:“夢吾子者,寓形於夢者也。性嗜酒,稍餘杖頭錢,即沽酒,飲至數鬥,解衣磅礴,頹然而睡。”作者吸收古代小品文的白描手法,寥寥數語,鮮明的人物形象便躍然紙上,顯示了高超的寫作技巧。《雲庵賦草》專收文賦,主要寫山、水、鳥、雪等物,且注明所寫之理由,如《五峰山賦》題注:“以五峰山森立,形如舉掌為韻。”這類作品,極盡“古賦”的鋪陳摹擬手法,辭藻華麗,但意義不大。《雲庵四六文章》所收為駢文,在內容和藝術技巧上都有可取之處,作者用駢文寫祭文、壽序、啟、書等,如《寄同宗書》:“自別涼州,便遊燕市。白雁關前,望魚書而不至;黃金台畔,尋馬骨以何從”,一改駢文在詞語和意義上的華而不實,語言淺易而又聲情並茂,堪稱佳作。《雲庵瑣語》前部分雖為筆記,但以詩歌為多。所記頗為蕪雜,有為人處世之經驗總結,如“《嚴滄浪詩話》雲:‘作詩如鏡花水月,不著色相,方臻妙境’。餘謂處世亦然。讀佛經‘琉璃世界’一語,便悟此旨,若處世稍涉沾滯,則拖泥帶水矣。”有詩論,如“古人吟詠,字句嘔出心血,餘不取也。蓋詩道性情,與之所至,隨意成章以舒其情致斯已耳”。有讀書劄記,如“《秋興》八章是何等抱負,《赤壁》兩賦是何等胸襟”。但更多的是記夢及一些無意義的瑣事,如“夢上天梯”,“夢登飛雲閣”,“夢遊西湖”,“餘生平無他嗜好,惟以醉睡自適,若一日不睡,便覺神氣不仰”等詩句。後部分為《性命管窺內編》,屬古代哲學類著作。共分四部分,“性論”、“心論”、“氣質之性”、“命論”,四者雖分開論述,但互相糾葛,聯係密切。

  王光晟,字柏崖,皋蘭人,善八分書,喜吟詠,著有《晚翠軒詩稿》、《國朝畫後續集》等書。《晚翠軒詩稿》中的所收詩,大多雄渾開闊,如黃河之水,汪洋恣肆而滔滔不絕。但也因為他敝帚自珍,不忍割愛,因此其中也多“魚目混雜”之陋作。後經吳鎮為其“刪存十一而略為校定,……雖置之唐人詩中亦無愧色”。

  王光晟的詩對仗工穩,語言曉暢,音韻鏗鏘,且風格多樣。他曾作《送客詩》雲:“握手才經歲,含情複送君。不堪秋色老,重使雁行分。嶽麓山前月,崇台嶺外雲。都添孤客恨,回首念同群。”情景交融,雖然詞語樸實,如話家常,但情感真摯動人,顯示了極高的藝術才華,曾得到當時文壇名人袁枚的讚賞,說他“不意衙官,乃有屈宋”。又有《春日遊五泉登三教洞千佛閣》詩,寫道:“南山山麓碧雲連,迢遞尋幽向五泉。可惜樓台遭劫火,空餘山洞靄春煙。登臨萬象收胸次,憑眺千村列眼前。濠濠溪聲流澤遠,巴菰種遍水花田。”其注曰:“煙草名淡巴菰,五泉所種最佳。”詩寫於乾隆末年。詩人登臨千佛閣,全山景色盡收眼底,遠處山影縹緲,城裏樓影重重,黃河如帶,繞城東流,而且看到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劫火後的五泉山寺廟不複存在,然而山下水田成片,遍種煙草,生機旺盛,表現了當時蘭州五泉煙農對煙草種植的狂熱,由此看出,時間的推移可以平撫戰火的創傷。還有《冰橋》一首:“朔風凜冽當空號,兩山黯淡寒雲高。大地陰森氣閉塞,銀潢膠結停波濤。一夜河凝駭神異,碎玉零瓊誰委積。錯落元冰大壑填,經過漫水如平地。邊陲遠接輪蹄多,渾忘足底淩蒼波。最是天公惜物力,澤堅應候通人過。往來雜遝樂安逸,百日銷熔歲可必。峽形逼仄山蟠紆,天下神橋此第一。春色綺麗春風翔,岸冰初解浮寒光。廿四巨舸鐵纜長,請看竟日成浮梁。”詩人用抒情的詩歌形式記錄了黃河冰橋這一罕見勝景,意境雄渾開闊,基調冷凝蕭索,風格剛健雋永。

  巫揆,字靜溪,皋蘭人,著有《小竹巢詩稿》四卷等。巫揆作詩,學步盛唐李白、杜甫。其詩內容廣泛,或吟詠花木山川,流連名勝,或思念故鄉親人,或贈答友朋。詩風閎中肆外,縱橫捭闔,或微言寫意,或放筆長歌,有唐人意韻。曾作《凝熙園懷古》、《詠浮橋》等詩,詠唱蘭州風光。其《凝熙園懷古》雲:“金鼓紛紛震地天,四郊兵合玉成煙。河橋一走無消息,園地空留閱歲年。峰凸直同山鬼削,石痕虛費海神鞭。可憐帝子今何在?隻恐重來也枉然。”“凝熙園”,為肅藩所置,久廢。解放初,岩洞殘跡尚存,俗稱山子石。故址在今蘭州市城關區人民醫院及山子石一帶。詩中借景懷古,深沉厚重而且見解頗新,對李自成農民軍並無侮蔑之詞。《詠浮橋》:“懸崖跨壑俯洪河,鐵鎖然壓艦多。雨霽雲中飛,風高海上駕黿鼉。行人題柱兢留字,燕子穿艙閑弄歌。天下浮橋原第一,桃花誰慮漲春波。”“浮橋”,名鎮遠橋,為明洪武十八年(1386年)守禦指揮楊廉督建,冬撤春設,清代因襲之。在鐵橋建立前,黃河即以浮橋過渡。故址在今蘭州市中山橋西。作者對浮橋這一獨特的人文景觀進行了生動細致的描繪,讚歎了勞動人民的聰明才智。

  陳增(1756—1829年),字退軒,蘭州府人。一生為士,貧窮潦倒。多年在武威、蘭州、永登等地設館教學。有《世德堂詩文集略》傳世。擅長詩歌,詩風平實、淡雅,富有韻味。如《晚食》:“家貧粒食自清香,向晚餐來味較長。遠寺鍾聲半窗月,炊煙幾縷帶風。”又如《晚歸》:“斜陽欲墜暗長亭,歸踏沙堤路熟徑。人去簾收深巷酒,天空風動落溪星。遠山帶月千林白,晚樹浮煙一線青。宿鳥求巢還未定,哀鳴繞樹不堪聽。”詩人善於借自然景物抒寫自己的困窘,讀之頓生淒涼之感。

  陳坦(1758—1774年),字右貞,蘭州府人。陳增之弟。擅詩,有《五泉瀑布》詩:“誰導銀河瀉碧天,青崖怒劈走飛泉。雷鳴峭壁四時雨,雪點危岩一炷煙。仿佛斷虹山外掛,分明素練閣中懸。登臨無限徘徊意,活潑靈源悟道傳。”詩人用無限的想象和新奇的誇張描繪了五泉山瀑布飛流而下、一瀉千裏的壯觀景象,“雷鳴峭壁四時雨,雪點危岩一炷煙”,形容瀑布雷鳴般地飛濺到懸崖峭壁上,經年不斷,猶如四季不停下落的雨水,瀑布四周的雪白濃密的水花,使得山澗煙霧繚繞,別有一番景象。

  唐璉(1756—1836年),字汝器,號介亭,別號棲雲山人,因其書屋名為鬆石齋,故又號鬆石老人,皋蘭人,生活在清乾隆、嘉慶、道光年間。唐璉能詩文,工書畫、篆刻,善琴,精醫術,習道學。所做詩文受道家思想影響頗深,其書畫作品“亦有近道之氣”。法式善曾寄詩稱讚他:“唐子擅書畫,藝林稱高士。”著有《書畫瑣言》、《信手拈來》、《證道錄》、《三十二書品》、《三十二畫品》、《鬆石齋印譜》等書。其中《信手拈來》一卷,為筆記類作品,記錄作者平時讀書時的偶感及對文章體格、字句工拙所發的評論,日積月累,匯編而成。因為是“興之所至,隨口出之”,且“詩不成詩,文不成文”,所以將書名定為《信手拈來》。

  王澍霖,字石樵,皋蘭人,清鹹豐二年(1852年)副貢,任榆林、神木、韓城知縣。工詩善書。著有《宜春草堂詩》二卷。詩作以五、七言律詩為主,詩風清新剛健,沉鬱闊大,有杜詩韻味。特別是他的懷古詩,成就尤為突出,如《橫石峽懷古》“秦皇可是帝英雄,遠築長城計亦工。兩戒山河橫石峽,一身事業望夷宮。於今白骨生春草,自古黃沙起朔風。鎮北台前更回首,扶蘇營外暮雲紅”。又如《易水懷古》“燕丹年少太無謀,妄遣荊卿作死囚。怒氣乍衝天地慘,歌聲未歇鬼神愁。圖中匕首鋒全鈍,囊裏腐頭色不幽。可笑君臣自亡國,祗今易水咽難流”。這兩首詩氣勢雄渾,見解獨到,撫今追昔,寓意深刻。他的抒懷詩,風格亦是大氣淋漓,如《榆楊九日》:“想思故國千年恨,忽起他鄉九日愁。萬裏山河人出塞,滿城風雨客登樓。驚聞白雁傷新別,怕見黃花感舊遊。憑欄不堪回首望,兩川榆葉送高樓。”這首詩既有豪壯的胸襟氣魄,又有細致的內心獨白,境界寥廓高遠,品之意味無窮。他受民歌影響所寫的詩,往往用樸實平淡的語言,形象生動地描摹出鮮明的生活場景和人物形神。如《小西湖竹枝詞》:“北山風雨隔河來,急電驚雷動地開。男女紛紛無處避,一齊擁上魏公台”。“白馬青鞍美少年,頭旋草帽手揚鞭。偶然來到禪房裏,斜倚寒床口吸煙。”下卷各篇,為集杜詩句及集古詩句而成,雖然顯示了一定的藝術技巧,但成就不大。如集杜句五律五十七首之一的《送友歸北》:“……四海猶多難,中原未解兵。犬羊曾爛漫,豺虎正縱橫……。”全用杜詩成句,加以裁剪組合而成。《歸裏吟》集古句十六首《其五》:“塵喧都不到,吾亦愛吾廬。四五百竿竹,二三千卷書。功名思馬援,詞賦擬相如。旦夕誰來訪,知音未棄予。”裁剪組合陶詩等詩句而成。

  金文同,字敘麟,皋蘭人。清光緒六年(1880年)進士,曆官戶部員外郎,興安、漢中知府。其詩有登臨、抒懷、寫景、贈答、悲悼等,以數百言的排律為多。因為懷才不遇,抱負難以實現,他的詩中流露出一股鬱憤疏狂之氣,但語言平易,且多采用口語入詩。如《乙亥下第作偶賦》:“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變態萬千風雲走。容落乍分升沈判,撫懷鬱鬱如中酒。昨夜揭曉秋榜開,紛紛摩肩爭出首。……白玉誰知忽生瑕,高魁竟被抬頭誤。……天生我才必有用,豈終淹滯在泥土。早歲意氣壓青雲,俯視寰瀛皆丘陵。矧此雕蟲嗤小技,籲衡目底無英雄。大踏步上九雲霄,肘懸金印策六螯。青雲應同拾芥耳,吐氣雄如廣陵潮。……”又如《狂生吟》:“人生不逢時,逢時何必唐與虞。人生不得誌,得誌何必青與紫。唐虞不可期,青紫不易得。得失兩忘懷,此中殊落落。”這兩首詩都在鬱鬱不得誌中排解憤慨之情、狂狷之氣,其中也有“天生我才必有用,豈終淹滯在泥土”的堅定信念。他的挽詩,詞句謹嚴,沉鬱感傷,有詩騷之風,值得注意。如《挽長安趙展如尚書·其一》:“哀哉斯人,鍾毓於秦。奮跡艱寒,超等倫。誌堅行卓,雖磨不磷。通籍刑曹,無傍無因。監司藩撫,稠疊恩綸。專坼甫任,又讚樞鈞。胡為禍來,慘當初春。籲嗟乎如可贖兮百其身。”詩作對趙展如的生平、德行和品性進行了高度概括,表達了濃烈的哀悼之情。他還有一些言簡意賅、含義深遠的詩作。如《觀邊城作》:“萬裏起長垣,意在分夷夏。民力瘁邊牆,何嚐限戎馬。”表現了對征夫的無限同情和對戰爭的極端厭惡。再如排律《己巳元旦後五日登凝熙觀感賦》:“又聞當年歲苦旱,餓殍枕藉紛然見。王曰唏噓此災黎,安得雨粟俄頃遍。初分寶玉尚盈藏,豆區何煩市惠忙。土木之興仍代賑,耗盡百萬恤痍瘡。”作者在對國家時政的譏評中表達出對民生疾苦的深切關心。

  秦維嶽(1759—1839年),清代著名學者、詩人。字覲東,號曉峰,皋蘭人。道光十三年(1833年),受知縣黃璟之邀,續修《(乾隆)皋蘭縣誌》。他博采旁搜,嚴加考證,精心編纂,至去世時大體完稿,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由其弟子增補刊刻為《(道光)皋蘭縣續誌》。此誌記述乾、道六十年間蘭州政治、軍事、經濟、文化教育等情況,文筆洗練優美,雋永嚴謹。他還著有《聽雨山房文集》、《聽雨山房詩抄》、《聽雨山房賦抄》等書。

  其詩題材有田園、登臨、寫景等。描寫田園風光的作品,語言通曉,對仗工整,風格衝淡平和,生活氣息濃厚,顯示了極高的藝術技巧。如《郊行》:“芒鞋竹杖過芳塘,何處人家近水旁。半畝斜陽禾黍秀,一畦新雨菜根香。村童訝客窺當戶,臨犬驚人吠隔牆。料得田翁有真樂,書聲飛出白雲鄉。”又如《田家》:“茅茨隱眾綠,一徑自迂回。山果隔牆墮,野花當路開。雲低牛背度,雨疾馬蹄來。此境知何處,桃源世外猜。”展現出閑適、恬靜的田園風光。他的登臨詩,闊大剛健,意境深遠。如《金城關望黃河》:“秋色鬱蒼蒼,河流下大荒。古今如客過,天地比人忙。波沸潛蛟怒,鹿飛野馬狂。願乘風破浪,濯足插扶桑。”《白塔山》:“一覽窮千古,登臨逼太清。河聲沉鐵練,山色擁金城。斜日旌旗動,秋風鼓角鳴。皋蘭相向綠,回首數峰晴。”他的寫景詩,詞語清奇,意蘊豐富。如《秋柳》:“曉風殘月過章台,落葉蕭蕭掃不開。回憶攀條人在否,晚涼不忍上樓來。”又如《雪花》:“誰上廣寒宮,臨風搖玉樹。”《木棉》:“但令人眼熱,不管人心寒。”他的樂府詩,氣勢雄渾,風格高古。如《飲馬長城窟行》:“八月秋高陰山突,胡兒飲馬長城窟。城內碧血城外流,荒丘萬裏堆白骨。……”其詩語言以平易樸素為主,間有數首深奧之作。如《呈郝佩秋師》:“白頭海上獨攜琴,一曲泠泠直到今。羅隱中年猶抱恨,方幹前日少知音。文章有價平生願,弓冶無傳老去心。從此鯉庭閑不得,兩行桃李續春陰。”

  秦維嶽晚年隱居蘭州後五泉聽雨山房,故其詩集稱《聽雨山房詩鈔》,收詩293首。洪亮吉稱秦詩:“蹊徑迥殊,語語超脫,五言如《泊舟江岸》雲:‘江渚魚爭釣,衡陽雁正回’;七言如《黃岡即事》:‘新茶雀舌關心久,舊牘蠅頭信手抄。’他若《勘災展賑》諸作,則又仁人之言,語語自肺腑流出者矣。”他寫了很多吟詠蘭州的詩,如《天都山》、《瓦埠山》、《九州台》、《紅泥泉》、《水磨溝》、《石佛寺》、《金山寺》等,用無聲的筆書寫著蘭州的有聲世界,向後人展示著清代蘭州的美麗畫卷。漫步在秦維嶽的詩卷中,讀著吟詠蘭州的山水人物、名勝古跡、風物民俗的詩句,我們仿佛看到了清代中葉蘭州地區的自然和社會風貌。讀著他對家鄉山川的讚美之詞,我們又可見秦維嶽的那顆赤子之心。如其《天都山》詩:

  古洞巍然石佛形,天都高處少人經。水翻峽口雨增壯,嶺矗雲關天共青。選勝知為馬銜麓,探幽可有鶴來亭。登樓四望群峰小,喜對蓬廬作畫屏。

  “天都山”,在今蘭阿公路三十裏處西側、草木茂密,古洞殘存。今蘭州市七裏河區政府辟為山上公園,此詩雖說有模擬杜甫七律的痕跡,但寫得很有氣勢。又有《瓦埠山》詩:“瓦埠山西峙,巍然勢獨崇。孤峰障日落,萬壑動秋風。草淺牛羊牧,崖平車馬通。幾家村樹密,流水聽淙淙。”“瓦埠山”,在今蘭州市華林山東麵。又有《九州台》詩:“望遠九州著,台原號九龍。荷衣皴百道,芝蓋聳千重。雨渥每隨願,雲層足蕩胸。巍然天北鎮,鎖鑰更何庸?”“九州台”,在今蘭州市白塔山西北。位於蘭州市城關區和安寧區的交界處,山高峻,海拔2067米。舊稱九龍台,亦名元昊台。又有《紅泥泉》詩:“蘭郡多泉水,茲泉味莫加。調羹宜作醢,消暑可烹茶。穀口鳥無數,岩前人幾家。我將買閑地,夾路種桃花。”“紅泥泉”,在紅泥溝中紅泥岩下,穀深樹密,盛夏進入,涼氣襲人。果蔬鮮美,煙草尤佳,釀酒烹茶,風味絕殊。又有《水磨溝》詩:“一車宛轉碧溪灣,紅葉多從霜後殷。灘落有泉出石縫,禾收退水下鬆關。朔風滿峽剛迎麵,積雪多時尚在山。好共白雲忽來去,相從一路伴未還。”“水磨溝”,東傍皋蘭山麓,西傍阿幹河濱平地,水自泉出,長約十三裏,以昔置建水磨,故稱。今屬蘭州市七裏河區花寨子鄉。又有《石佛寺》詩二首,其一:“靈山有景最清幽,樹裏尋來細水流。才見光明真世界,滿天花雨下僧樓。”其二:“緩上危岩拂小欄,小欄雲護萬鬆盤。倦來坐對番僧話,林下香風掃石壇。”“石佛寺”,在阿幹河穀之石佛溝中,寺早廢。今在原址建靈岩寺。這些詩描繪了蘭州周圍獨特的自然景觀,對蘭州景物的深切關照說明作者對這片土地的無比熟悉和無限熱愛。

  秦維嶽又有《金山寺》一首:

  江南有金山,此亦名蕭寺。山豈必產金,散金佛布地。西陲土瘠磽,閭閻少儲積。弱者再食難,健亦數口累。男無計經營,女無資紡織。飧每缺病衰,衣不周婦稚。目睹凍餒形,我亦潛揮淚。連年遇旱荒,死亡複累累。求佛憫瘡痍,大普民間利。雨望均調,財貨期不匱。頓使病蘇人,生氣漸漸遂。和風滿窮簷,慈光荷蔭庇。我因梓鄉民,共享豐年瑞。

  “金山寺”,在蘭州金城關內,白塔山之西,北山之麓,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建。舊日文人學士九月九日多在此登高。作者由鎮江金山寺聯想到蘭州之金山寺;由江南之富饒,聯想到西北之貧困。此詩記述了道光十三年蘭州大旱的慘景,少寫景之筆,多抒情之意。作者在詩中對勞動人民的疾苦給予了深切的關注,為庶民百姓灑下了同情的熱淚,同時表達了自己的良好願望。

  秦維嶽對妻子情深意重,妻子亡故後,一直未續娶,曾賦詩:“雞鳴勤勖德,河誓山盟結願深。黽勉持家君健甚,慚予忍別負初心。”表現了他的深切懷念之意和與妻子之間的伉儷情深。

  黃國珍,字珠浦,清嘉慶時金縣(蘭州榆中縣)貢生,主講增秀書院。有《南墅詩草》傳世。其集句詩,組合巧妙,對仗工整,音韻和諧,幾有天衣無縫之感。如《白馬關署內麵領禮堂平日雜詠詩稿有感·其五》“近來人世半消磨,拭淚看花奈老何。慚愧流鶯相厚意,有詩有酒有高歌”,分別截取唐人賀知章、顧況、韓偓、司空圖四人的詩句而成,構思極為巧妙,毫無堆砌造作之感。其詩題材以寫景、閨怨、懷古為主,風格平淡衝和,清新別致。他的寫景詩,多取蘭州榆中的景色,如《興隆山即景》、《金川詠落梅四首》、《金州春日即景》、《榆中八景並序》等。其中的絕句,語詞清麗無華,意味含蓄雋永,直逼唐人。如《春日晴望》“湛露縈芳草,新花發舊枝。莫愁殘雪積,旭日正遲遲”。又如《棲雲山下和無名氏題十方院壁間元韻》“撥雲尋幽徑,扶杖過仙橋。鳥語深鬆裏,香煙透九宵”。他的閨怨詩,語言曉暢,內涵深遠。如《老宮人》“宮花滿首少時妝,行路笑看兩鬢霜。詎識容顏今縱改,舞衣猶自帶餘香”。又如《閨怨·其一》“妾命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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