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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結婚方式這個問題上,齊魯南和柳依紅的意見發生了分歧。齊魯南打算請來雙方的親朋好友,包個酒樓,好好操辦一下。柳依紅則不是這樣想的。她想低調處理,兩個人外出旅遊一趟算是了事。齊魯南死活不同意,一輩子就結一次婚,他覺得這樣做太對不起柳依紅。

  齊魯南以為柳依紅這樣做是處於節約的角度考慮,就勸她,“不用害怕花錢,我沒有外債,好不容易結回婚,不好好操辦一下,怎麽對得起自己?”

  柳依紅說,“我就喜歡這樣的方式,婚禮太鬧,我不喜歡。”

  “為什麽,熱鬧點不好嗎?”

  “與熱鬧相比,我更喜歡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寧靜。”柳依紅的神色很認真,不像是玩笑。

  “不操辦個像樣的婚禮,我怕你將來想起來,會覺得委屈。”齊魯南讓步了。

  柳依紅嫣然一笑,“不會,我真的是喜歡這樣。”

  齊魯南不再堅持。他覺得,這個女人實在不是凡俗之人,不虛榮,有個性,心底裏對她更加的看重和珍愛。

  柳依紅當然不是因為害怕熱鬧才堅持旅遊結婚的,她真正害怕的是韓同軒。婚禮是強刺激,她怕他會控製不住,鬧到婚禮上。所以,她必須低調處理,找個機會和韓同軒談開,給他一個緩衝憤怒的環境和時間。這些心思當然是悄悄埋在心裏的,不能說出口。

  兩個人商量好了八月初登記,然後外出旅遊。在剩下的半個多月時間裏,各自處理一下手頭的事情,以便出去度過一個沒有牽掛的蜜月。

  齊魯南是一家著名律師事務所的主任律師,他把手頭的幾個案子都交給了手下的幾個律師,新來的案子也不接了,都分到了別人名下。

  一天,齊魯南問柳依紅,什麽時候去荷丘看看。他已經知道了柳依紅的家庭情況,知道柳依紅家裏還有個老母親。

  “忘了告訴你了,我媽去加拿大看我哥了,恐怕一時回不來。”柳依紅說。

  齊魯南臉上露出沮喪的神情,柳依紅勸他,“等她回來了,我們再去看她也是一樣的。”

  “也好。”齊魯南說。

  柳依紅劇院裏的事情卻有些棘手。

  那台以歌頌紡織女工為主題的節目上周演出了,柳依紅的兩首歌也唱了,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節目演出那天,馮子竹去了。馮子竹是在得知柳依紅沒有到現場後,才在舞台前露的麵。聽著那兩首歌,馮子竹心裏有種不鹹不淡的失落感。她沒有達到目的,本來想難為一把柳依紅的,卻沒有難為成。雖然是談太不上怎麽好,卻也沒有壞到那裏去。馮子竹的感覺,正如一個攢足了勁伸出拳頭要給人致命的一擊,拳頭打出去才發現是打在了一堆棉花上。

  馮子竹不甘心。

  沈院長和棉紡廠的領導們當然猜不到馮子竹的這些心思,他們以功自居,問她對節目的看法。由於說不出節目的不好,馮子竹隻好不鹹不淡的客套了幾句。

  投了70萬,馮子竹當然不甘心這樣收兵。好在機會很快就來了。幾天後,全國紡織協會來了個通知,說是八月份要在北京搞一次紡織行業的文藝調演,參加的節目一律要以紡織行業為題材的歌劇。張副總來找馮子竹,問她參加不參加。

  “這麽好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馮子竹說。

  馮子竹想,歌詞你可以找韓同軒幫忙,歌劇可不是想幫就能幫的了的。

  在柳依紅滿心歡喜的準備著結婚的時候,沈院長為歌劇的事情又把她叫到了辦公室。

  一聽沈院長的話,柳依紅的頭都大了,但又不好發作,就隻好耍賴,看能不能把這個該死的差使推掉。

  “院長,我都寫了兩首歌詞了,這回怎麽著也該換換人了吧,創作室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

  沈院長說,“你讓我怎麽辦?是不隻你一個人,可你看看那兩個人能幹活嗎?老李得癌症好幾年了,雖說病情比較穩定,但怎麽著也是癌症,我怎麽好意思給人家派活?還有小李,自從她家孩子去年出了車禍,她就癡癡傻傻的了,說是得了憂鬱症,就是她想寫,我還不放心哪,耽誤了事怎麽辦?”

  “你不試,怎麽就知道她寫不好?”

  “別的可以試,這台節目我可不敢試,一是沒有試的時間,二是這台戲是要上北京調演的,出了岔子誰負責?”

  “我寫就不會出岔子?”柳依紅問。

  沈院長說,“不管怎麽說,你寫我還是更放心一些,再說了,你也是人家點著名要的編劇。”

  厭煩的同時,柳依紅又感到一種被認可的滿足。有一個瞬間,她甚至想把活接了算了,但一想,目前和韓同軒的這種關係,話到嘴邊又打住了。

  “我真的不行,最近我事情很多。”柳依紅說。

  “小柳,我可告訴你,這可是劇院裏的重要工作,為了這台節目,人家讚助單位又給咱撥了60萬,這是咱們劇院下半年的飯碗了,你就看著辦吧。”

  “我真的是有事。”

  “什麽事能比單位的事重要?”

  “我要——”柳依紅想把結婚的事情告訴給沈院長,但說了一半又打住了。沒正式結婚之前,她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你要幹什麽?”

  “我要回菏丘看我媽,她最近情況不太好。”

  “就六十分鍾的歌劇,萬把字的事,就你的水平,三天就能拿出來,拿出來了,我放你一個月的假。”

  柳依紅在內心權衡著,該不該接這個活,接了會怎麽樣,不接又會怎麽樣。

  沈院長又說,“這回可不是無償勞動,所有演創人員,都有報酬,院裏商量給你的編劇費是兩萬,幾天工夫,掙兩萬塊錢不算少!”

  “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柳依紅嘴上說。

  “不管怎麽說,這活你都得接,小姑奶奶,算是我求你了還不行?”沈院長哀求道。

  柳依紅笑說,“快別說了,折煞我了,我接還不行嗎?”

  沈院長轉憂為喜,“小柳是個好同誌,關鍵的時候總能挺身而出。”

  開門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女人病怏怏的,頭發蓬亂,臉色蒼白。

  “這是周炳言家嗎?”柳依紅站在門外,小聲問。

  “是的。”女人說。

  柳依紅進了門。屋子裏的樣子很破敗,一眼看去,灰蒙蒙的,沒有什麽值錢的家當,隻有一台正在開著的21英寸電視畫麵還算得上是光鮮。

  “周老師在嗎?”柳依紅朝裏屋看了一眼問。

  “他不在,你坐。”女人抬起慘白的手指,指了指牆角的一溜油漬麻花的沙發。

  柳依紅沒有坐,“周老師去哪裏了?”

  “你找他做什麽?”女人問。

  “有個劇本,想和周老師合作,問問他有沒有興趣。”

  “他替朋友看攤,還要等一會才能回來。”

  “他的攤在哪裏?”

  “出了門,向右拐第二個胡同。”

  “好的,那我去找他。”柳依紅說著就往門口走。

  出了省歌舞團宿舍的院子,柳依紅找到了右邊的第二個胡同。胡同口一棵貼滿了“一針靈”小廣告的電線杆子上掛著塊退了色的藍色鐵牌,上麵寫著“帽兒胡同。”

  黃昏時節,帽兒胡同分外熱鬧。這裏是集貿市場兼小吃一條街,兩邊到處是小商販們的吆喝聲,四處站著吃東西的人們。男人普遍光著膀子,女人普遍趿拉著拖鞋。一個推著自行車的健壯女人撞到了柳依紅,不等柳依紅說什麽,那女人就搶先說,眼瞎了嗎?柳依紅沒敢理她,趕緊走了。漢臭味夾雜著各種飯菜味迎麵撲來,柳依紅提著嗓子,節約著呼吸,一個攤位接一個攤位地找下去。

  在一個賣保健品的攤位後邊,柳依紅發現了周炳言。一個老年女人正站在攤位前邊,手裏拿著一瓶什麽藥在看,很躊躇的樣子。

  周炳言說,“吃了不管用,回來找我,這是國家醫藥專利局認可的,絕對有效果。”

  老太太不再猶豫,拿出錢交給周炳言,拿著藥走了。

  “我怎麽就不知道有個國家醫藥專利局,這個局在哪?”

  正數錢的周炳言忙抬頭一看是柳依紅,愣了一下。

  “小柳是你呀,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找你呀。”柳依紅說。

  “找我幹什麽?”周炳言問。

  “你個大劇作家,怎麽到這裏擺起攤來了?”

  周炳言把錢扔進裏邊的一個舊鞋盒裏,歎口氣說,“嗨!還不都是讓錢給鬧的,歌舞團蕭條,好幾年都沒上像樣的戲了,光靠那兩個死工資,根本就沒法活,家裏再攤上個病人,就更不用說了。”

  “有個掙錢的活你接不接?”柳依紅問。

  “掙錢的活?掙錢的活還能輪到我頭上?”

  “怎麽就不能了?你堂堂一個大編劇,動動腦子錢不就來了,還用得著在這裏擺攤?”

  “你就別忽悠我了,一提這事,我就來氣。”

  “怎麽了?”

  “我有個同學,戲劇學院時候的同桌,叫高勇,現在在一家北京的影視公司當製片。去年,高勇急匆匆地在電話裏找到我,說是要我給他寫個電視劇,二十集,一集一萬。我什麽也沒說,興衝衝地就動手了。幾個朋友叮囑我,讓我和他簽了合同再動筆,別讓他給騙了。我哪裏聽得進去,一再說這是我同桌,騙誰也不會騙我的。我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把提綱拿了出來。搞電視的都知道,提綱一出來就等於是電視劇出來了。高勇原來說,等提綱一出來,就和我簽合同。就在我把提綱發給他的一周後,高勇來電話了,說資金不到位,電視劇做不成了。既然是資金不到位,我的稿費也就泡湯了。想想自己起五更睡半夜的白折騰了三個月,我就火不打一處來,想找高勇討個說法,誰知,這小子死活就是不開機了。更可氣的是,聽人說,高勇並沒有停下來,他找了個槍手,按照我的故事大綱寫,二千一集,現在已經開拍了。一個朋友讓我打官司,一谘詢,才知道根本就贏不了,一沒有合同,二沒有證據,都是電腦打的字根本就不能證明那是你的東西,隻好自認倒黴。”

  “真的,還有這樣的事情?”柳依紅感到很吃驚。

  “看我像在寫小說嗎?告訴你,這樣的傻事我是再也不幹了,還不如在這裏替朋友看攤哪,怎麽著一天也能掙個三十五十的。”周炳言說。

  “這個活是先付定金的,你要相信我。”

  “我誰也不相信。”周炳言說。

  柳依紅把包打開,拿出一個信封,她把信封輕輕甩了甩,裏麵露出了一遝錢的邊緣。

  周炳言的眼睛亮了一下,問,“你說的是個什麽活?”

  柳依紅向四周看了看,說,“找個地方仔細說吧,這裏說話不方便。”

  “好。”周炳言收了攤位,鎖上門,跟著柳依紅走了。

  柳依紅把周炳言請進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飯館。點了菜,服務生剛轉身離去,柳依紅就把裝著五千塊錢的信封拿出來,推到周炳言的眼前。

  “總共的稿費是一萬,這是五千,剩下的五千等稿子寫完後再給你。”

  “寫什麽?”周炳言迫不及待地問。

  柳依紅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說到她為什麽不能親自操刀的時候,她是這樣解釋的,“但凡有一點時間,我也不會讓別人寫的,無奈我的婚期已定,客人也都通知了,許多事情等著我做,根本踏不下心來。”

  六十分鍾的歌劇,給一萬塊錢,這對周炳言來說,是天大的好事。退一萬步說,就是剩下的五千不給了,也是揀了個大便宜。周炳言生怕柳依紅反悔,忙說,“理解理解,結婚是人生頭等大事,馬虎不得!”說著,就把那信封拿到了自己跟前。

  菜上齊了,柳依紅輕鬆一笑,“周老師,咱們吃飯。”

  吃飯的時候,柳依紅又說出了自己的第二個要求,歌劇將來不能署周炳言的名字,要署她的名字。她說,“這是院裏給我下達的任務,必須署我的名,否則我就不好交差了。”

  周炳言沒有說話。

  柳依紅看了一眼被周炳言拿到自己跟前的信封,說,“你要是覺得不能接受,那就算了,我再找別人。”

  周炳言笑了,說,“就聽你的,其實,這種破東西署不署名都一個樣,算起來,我已經寫了幾十部戲了,不還是這樣嗎?”

  柳依紅暗鬆了一口氣,笑說,“周老師,這事就這麽說定了,來,咱們接著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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