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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漢紀三十五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下建武十二年(丙申、36)

  漢紀三十五漢光武帝建武十二年(丙申,公元36年)

  春,正月,吳漢破公孫述將魏黨、公孫永於魚涪津,遂圍武陽。述遣子婿史興救之,漢迎擊,破之,因入;犍為界諸縣皆城守。詔漢直取廣都,據其心腹。漢乃進軍攻廣都,拔之,遣輕騎燒成都市橋。公孫述將帥恐懼,日夜離叛,述雖誅滅其家,猶不能禁。帝必欲降之,又下詔諭述曰:“勿以來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時自詣,則宗族完全。詔書手記,不可數得。”述終無降意。

  春季,正月,吳漢在魚涪津打敗公孫述的將領魏黨、公孫永,隨後包圍武陽縣。公孫述派遣女婿史興救援。吳漢迎擊,打敗史興,於是進入犍為郡內。郡內各縣都閉城堅守。劉秀命令吳漢徑直奪取廣都,占據敵人心腹。吳漢於是進軍廣都,占領該地,又派遣輕騎兵燒毀成都市橋。公孫述的將帥十分恐懼,日夜逃離叛變。盡管公孫述誅殺了叛離逃亡將領的全家,還是不能禁止。劉秀一定要公孫述投降,又一次下詔告訴公孫述說:“不要因來歙、岑彭兩個人被害的事而自己疑慮,現在及時投降,家族就可以保全。詔書和親筆信,不可能屢屢得到。”公孫述始終沒有投降的意思。

  秋,七月,馮駿拔江州,獲田戎。

  秋季,七月,東漢將軍馮駿攻陷江州,俘獲田戎。

  帝戒吳漢曰:“成都十餘萬眾,不可輕也。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勿與爭鋒。若不敢來,公轉營迫之,須其力疲,乃可擊也。”漢乘利,遂自將步騎二萬進逼成都;去城十餘裏,阻江北營,作浮橋,使副將武威將軍劉尚將萬餘人屯於江南,為營相去二十餘裏。帝聞之大驚,讓漢曰:“比敕公千條萬端,何意臨事勃亂!既輕敵深入,又與尚別營,事有緩急,不複相及。賊若出兵綴公,以大眾攻尚,尚破,公即敗矣。幸無他者,急引兵還廣都。”詔書未到,九月,述果使其大司徒謝豐、執金吾袁吉將眾十許萬,分為二十餘營,出攻漢,使別將將萬餘人劫劉尚,令不得相救。漢與大戰一日,兵敗,走入壁,豐因圍之。漢乃召諸將厲之曰:“吾與諸君逾越險阻,轉戰千裏,遂深入敵地,至其城下。而今與劉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於江南,並兵禦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為戰,大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諸將皆曰:“諾。”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樹旗,使煙火不絕,夜,銜枚引兵與劉尚合軍。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水北,自將攻江南。漢悉兵迎戰,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斬豐、吉。於是引還廣都,留劉尚拒述,具以狀上,而深自譴責。帝報曰:“公還廣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擊公也。若先攻尚,公從廣都五十裏悉步騎赴之,適當值其危困,破之必矣!”自是漢與述戰於廣都、成都之間,八戰八克,遂軍於其郭中。

  劉秀告誡吳漢說:“成都有十餘萬大軍,不能輕視。隻可堅守廣都,等待敵人來攻,千萬不要和敵人一爭高下。如果敵人不敢來攻,你就移動軍營逼迫他們,等到敵人精疲力盡,才可發起攻擊。”而吳漢卻乘著勝利,自己率領步、騎兵二萬人進逼成都,離城十餘裏,隔江在北岸紮營,架浮橋,命副將武威將軍劉尚率領一萬餘人在江南屯兵,軍營相隔二十餘裏。劉秀聽說以後十分震驚,責備吳漢說:“我不久前告誡你千言萬語,怎料想事到臨頭就亂來!你既然輕敵深入,又和劉尚分別紮營,一旦發生危急,就不再能互相顧及。敵人如果出兵牽製你,用主力攻擊劉尚,劉尚失敗,你也就失敗了。幸而還沒有其他變故,你要火速率軍返回廣都。”詔書還未到達,已進入九月。公孫述果然派大司徒謝豐、執金吾袁吉率領軍隊大約十萬人,分成二十餘營,攻打吳漢;另派其他將領率領一萬餘人牽製劉尚,使他不能救援。吳漢大戰了一整天,兵敗,退回到營壘。謝豐趁機包圍。於是吳漢召集將領們,勉勵他們說:“我和你們各位越過險阻,轉戰千裏,才深入敵境,進逼城下。可是現在和劉尚分別困在兩地,既然不能互相援救,大禍不可估量。我準備悄悄率軍到南岸和劉尚會師,合力抵抗敵人。如果能夠同心協力,人人全力奮戰,可以建立大功業;否則的話,定會一敗塗地。成敗的關鍵,在此一舉。”將領們都說:“聽您的吩咐!”於是犒勞士兵,喂飽戰馬,關閉營門,三天不出。並多多豎立旌旗,使煙火不斷。入夜,吳漢悄悄率領軍隊與劉尚會合。謝豐等沒有發覺。第二天,兵分兩路,一路在江北據守,謝豐自己率軍進攻江南。吳漢投入所有兵力迎戰,從早晨打到下午,大敗敵軍,斬殺謝豐、袁吉。於是率軍返回廣都,留下劉尚抗拒公孫述。吳漢把情況一一向劉秀報告,深刻地譴責自己。劉秀回答說:“你回到廣都,最恰當不過。公孫述必定不敢繞過劉尚而攻打你。他如果先攻打劉尚,你從廣都救援,五十裏的路程,出動全部步兵騎兵趕赴,這時正是敵軍危險困頓的時候,打敗他們是必定的!”自此,吳漢和公孫術在廣都和成都之間交戰,八戰八勝,東漢大軍終於進入成都外城。

  臧宮拔綿竹,破涪城,斬公孫恢;複攻拔繁、郫,與吳漢會於成都。

  臧宮占領綿竹,又攻陷涪城,斬殺公孫恢。又接連攻克繁縣、郫縣,和吳漢大軍在成都會師。

  李通欲避權勢,乞骸骨;積二歲,帝乃聽上大司空印綬,以特進奉朝請。後有司奏封皇子,帝感通首創大謀,即日,封通少子雄為召陵侯。

  李通想避開權勢,請求退休。過了兩年,劉秀才允許他交出大司空的印信綬帶,要他以特進身分參加朝會。後來,有關部門上奏章請封皇子爵位,劉秀感念李通首先擁戴他謀劃大事功績,當天,封李通的幼子李雄為召陵侯。

  公孫述困急,謂延岑曰:“事當奈何?”岑曰:“男兒當死中求生,可坐窮乎!財物易聚耳,不宜有愛。”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餘人以配岑。芩於市橋偽建旗幟,鳴鼓挑戰,而潛遣奇兵出吳漢軍後襲擊破漢,漢墜水,緣馬尾得出。漢軍餘七日糧,陰具船,欲遁去;蜀郡太守南陽張堪聞之,馳往見漢,說述必敗、不宜退師之策。漢從之,乃示弱以挑敵。

  公孫述危困窘迫,對延岑說:“事情應當怎麽辦?”延岑說:“男子漢應當死裏逃生,怎麽能坐著等死?財物容易聚斂,不應愛惜。”於是公孫述散發所有的黃金、絹帛,招募敢死隊五千餘人分配給延岑。延岑在成都市橋先布疑陣,樹立旌旗,擂鼓向東漢軍隊挑戰。同時悄悄派出奇兵繞到吳漢軍隊的後麵,打敗吳漢軍。吳漢墮馬落水,抓著馬尾才脫離險境。吳漢的軍隊隻剩下七天用的糧草,秘密準備戰船,打算撤退。蜀郡太守南陽人張堪聽說以後,火速前往求見吳漢,陳述公孫述必然滅亡、不應退軍的策略。吳漢接受他的意見,於是故意示弱,挑動敵人出戰。

  冬,十一月,臧宮鹹陽門;戊寅,述自將數萬人攻漢,使延岑拒宮。大戰,岑三合三勝,自旦及日中,軍士不得食,並疲。漢因使護軍高午、唐邯將銳卒數萬擊之,述兵大亂;高午奔陳刺述,洞胸墮馬,左右輿入城。述以兵屬延岑,其夜,死;明旦,延岑以城降。辛巳,吳漢夷述妻子,盡滅公孫氏,並族延岑,遂放兵大掠,焚述宮室。帝聞之怒,以譴漢。又讓劉尚曰:“城降三日,吏民從服,孩兒、老母,口以萬數。一旦放兵縱火,聞之可為酸鼻。尚宗室子孫,更嚐吏職,何忍行此!仰視天,俯視地,觀放、啜羹,二者孰仁?良失斬將吊民之義也!”

  冬季,十一月,臧宮進駐成都鹹陽門。戊寅(十八日),公孫述親自率領數萬人攻打吳漢,派延岑抗擊臧宮。雙方展開大戰,延岑三戰三勝,從早晨打到中午,官兵得不到飯食,全都感到疲勞。吳漢於是派遣護軍高午、唐邯率領精銳部隊數萬人攻打公孫述,公孫述的軍隊大亂。高午直奔陣前,猛刺公孫述,公孫述胸被刺穿,掉下戰馬,左右將他抬入城中。公孫述把軍隊交給延岑,當夜去世。第二天,延岑獻城投降。辛巳(二十一日),吳漢誅殺公孫述的妻子兒女,屠殺公孫氏家族,長幼不留。並將延岑滅族,然後縱兵大肆擄掠,焚燒公孫述宮室。劉秀聽說以後大怒,因此譴責吳漢。又譴責劉尚說:“成都城投降已經三天,官民都服從歸順。連同孩子和母親,人口數以萬計,一旦縱兵放火,聽到的人都會酸鼻掉淚。你是漢宗室子弟,又曾經當過官吏,怎麽忍心做出這種事!仰視蒼天,俯視大地,比較秦西巴釋放小鹿、樂羊吃他兒子的肉羹,這兩個人誰仁義?你們真是失掉了斬殺敵將、拯救百姓的道義!”

  初,述征廣漢李業為博士,業固稱疾不起。述羞不能致,使大鴻臚尹融奉詔命以劫業,“若起則受公侯之位,不起賜以毒酒。”融譬旨曰:“方今天下分崩,孰知是非,而以區區之身試於不測之淵乎!朝廷貪慕名德,曠官缺位,於今七年,四時珍禦,不以忘君;宜上奉知己,下為子孫,身名俱全,不亦優乎!”業乃歎曰:“古人危邦不入,亂邦不居,為此故也。君子見危授命,何乃誘以高位重餌哉!”融曰:“宜呼室家計之。”業曰:“丈夫斷之於心久矣,何妻子之為!”遂飲毒而死。述恥有殺賢之名,遣使吊祠,賻贈百匹,業子逃,辭不受。述又聘巴郡譙玄,玄不詣;亦遣使者以毒藥劫之,太守自詣玄廬,勸之行,玄曰:“保誌全高,死亦奚恨!”遂受毒藥。玄子瑛泣血叩頭於太守,願奉家錢千萬以贖父死,太守為請,述許之。述又征蜀郡王皓、王嘉,恐其不至,先係其妻子,使者謂嘉曰:“速裝,妻子可全。”對曰:“犬馬猶識主,況於人乎!”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述怒,遂誅皓家屬。王嘉聞而歎曰:“後之哉!”乃對使者伏劍而死。犍為費貽不肯仕述,漆身為癩,陽狂以避之。同郡任永、馮信皆托青盲以辭征命。帝既平蜀,詔贈常少為太常,張隆為光祿勳。譙玄已卒,祠以中牢,敕所在還其家錢,而表李業之閭。征費貽、任永、馮信,會永、信病卒,獨貽仕至合浦太守。上以述將程烏、李育有才幹,皆擢用之。於是西土鹹悅,莫不歸心焉。

  當初,公孫述征召廣漢人李業當博士,李業堅持說有病而不肯接受。公孫述因不能把李業召來而感到羞恥,派大鴻臚尹融拿著詔書脅迫李業:“你如果接受職位就封公侯,如果不接受職位就賜予毒酒。”尹融解釋說:“當今天下分崩離析,誰知道什麽是是和非,而敢用區區身體去試探不可測的深淵?朝廷仰慕您的名望品德,給您留下官位,到現在已七年了。四季進貢的山珍美味,不會忘記送給您。您應該讓奉知己,下為子孫,性命和名譽都可保全,這樣做不是上策嗎?”李業於是歎息說:“古人說,危險之邦不進入,混亂之邦不居住,我正是為了這個緣故。君子遇到危險而肯獻出生命,為什麽竟用高官厚祿引誘呢?”尹融說:“應該叫家人來商量。”李業說:“大丈夫決心斷絕仕途已經很久了,為什麽要和妻子兒女商量?”於是飲毒酒而死。公孫述恥於背上殺死賢才的名聲,派使者吊喪祭祀,贈送一百疋絹帛助喪。李業的兒子李逃跑,推辭不接受。公孫述又聘請巴郡人譙玄,譙玄不接受任命。公孫述也派使者用毒藥相威脅。太守親自到譙玄家拜訪,勸他動身,譙玄說:“堅持我的誌向,保全我的氣節,死又有何遺憾!”於是接受毒藥。譙玄的兒子譙瑛通哭,向太守磕頭,情願捐獻家產一千萬錢,以贖父親的死罪。太守為此請示公孫述,公孫述應允。公孫述又征召蜀郡人王皓、王嘉,怕他們不來,先拘捕他們的妻子兒女。使節對王嘉說:“趕快整理行裝,妻子兒女可以保全。”王嘉回答說:“狗、馬還認識主人,何況人呢?”王皓先自刎而死,使者用首級上報。公孫述大怒,於是誅殺王皓的家屬。王嘉聽說後歎息說:“我走在後麵了!”於是麵對使節用劍自殺而死。犍為郡人費貽,不肯做公孫述的官,身塗油漆成為癩瘡,假裝瘋狂以逃避做官。同郡人任永、馮信全都假托患青光眼而辭謝征召。劉秀平定蜀地後,下詔追贈常少為太常,追贈張隆為光祿勳。譙玄已經去世,用羊、豬各一頭祭祀,命令當地官府還給他家贖死的錢。在李業家所居地的裏門刻石,表彰他的節操。征召費貽、任永、馮信,正巧任永、馮信病逝,隻有費貽官至合浦太守。劉秀因公孫述的將領程烏、李育有才幹,一齊提拔任用。於是蜀地上下喜悅,百姓無不歸順。

  初,王莽以廣漢文齊為益州太守,齊訓農治兵,降集群夷,甚得其和。公孫述時,齊固守拒險,述拘其妻子,許以封侯,齊不降。聞上即位,間首遣使自聞。蜀平,征為鎮遠將軍,封成義侯。

  起初,王莽任命廣漢人文齊當益州郡太守。文齊勸導農民耕田,訓練軍隊,招降各部夷人,郡內十分和平。公孫述時代,文齊據守險要。公孫述拘捕他的妻子兒女,向他許願封做侯爵,文齊不肯投降。後來他聽說劉秀即位,派人從小路到洛陽,為自己呈上奏章。蜀郡平定後,劉秀征召文齊當鎮遠將軍,封成義侯。

  十二月,辛卯,楊武將軍馬成行大司空事。

  十二月辛卯(初一),楊武將軍馬成代理大司空職務。

  是歲,參狼羌與諸種寇武都,隴西太守馬援擊破之,降者萬餘人,於是隴右清靜。援務開恩信,寬以待下,任吏以職,但總大體,而賓客故人日滿其門。諸曹時白外事,援輒曰:“此丞、掾之任,何足相煩!頗哀老子,使得遨遊,若大姓侵小民,黠吏不從令,此乃太守事耳。”傍縣嚐有報仇者,吏民驚言羌反,百姓奔入城,狄道長詣門,請閉城發兵。援時與賓客飲,大笑曰:“虜何敢複犯我!曉狄道長,歸守寺舍。良怖急者,可床下伏!”後稍定,郡中服之。

  這一年,參狼羌部落和其他羌人部落侵犯武都。隴西太守馬援,擊敗羌軍,一萬餘人投降,於是隴右一帶平安無事。馬援的宗旨是要對人有恩德,講求信譽,對下寬厚,任用官吏職責分明,自己隻總攬大局。因此,賓客故舊每天都擠滿大門。各部門主管有時向他報告外麵的公事,馬援就說:“這是丞、掾分內的事,哪值得麻煩我!可憐可憐我這老頭子,讓我能夠遊樂玩耍。如果豪強大姓侵犯小民,或者狡猾的官吏枉法,這才是太守的事。”鄰縣曾有人報私仇,官民震驚,傳言羌人反叛,百姓跑到城內。狄道縣長上門,請求關閉城門征調軍隊。當時馬援正和賓客喝酒,大笑說:“羌人怎麽敢再來侵犯我?告訴狄道縣長,回去守在官舍,害怕得太厲害的話,可以伏在床底下。”後來,情況逐漸安定,全郡人都佩服馬援。

  詔:“邊吏力不足戰則守,追虜料敵,不拘以逗留法。”

  劉秀下詔:“邊疆官吏如果沒有力量交戰就采取守勢;追擊敵人時要估量敵人的情況,或遠或近,不要拘泥於軍法中的‘逗留法’。”

  山桑節侯王常、牟平烈侯耿況、東光成侯耿純皆薨。況疾病,乘輿數自臨幸,複以弟廣、舉並為中郎將,兄弟六人,皆垂青紫,省侍醫藥,當世以為榮。

  山桑節侯王常、牟平烈侯耿況、東光成侯耿純都已去世。耿況患病時,劉秀好幾次親自探望,又任命耿的弟弟耿廣、耿舉同時擔任中郎將。耿兄弟六人,全都身佩青紫色印信綬帶,在病榻前控視、侍奉湯藥,當世認為是榮耀。

  盧芳與匈奴、烏桓連兵,數寇邊。帝遣驃騎大將軍杜茂等將兵鎮守北邊,治飛狐道,築亭障,修烽燧,凡與匈奴、烏桓大小數十百戰,終不能克。

  盧芳和匈奴、烏桓的軍隊聯合,多次侵犯邊境。劉秀派遣驃騎大將軍杜茂等率軍鎮守北方邊境,整修飛狐道,修築碉堡,建造烽火台。和匈奴、烏桓大大小小共打了數十上百次戰鬥,始終不能取勝。

  上詔竇融與五郡太守入朝。融等奉詔而行,官屬兵客相隨,駕乘千餘兩,馬牛羊被野。既至,詣城門,上印綬。詔遣使者還侯印綬,引見,賞賜恩寵,傾動京師。尋拜融冀州牧。又以梁統為太中大夫,姑臧長孔奮為武都郡丞。姑臧在河西最為富饒,天下未定,士多不修檢操,居縣者不盈數月,輒致豐積;奮在職四年,力行清潔,為眾人所笑,以為身處脂膏不能自潤。及從融入朝,諸守、令財貨連轂,彌竟川澤;唯奮無資,單車就路,帝以是賞之。

  劉秀詔令竇融和五郡太守到京都洛陽朝見。竇融等接到詔令後動身前往,官屬和兵客跟隨,車隊有一千多輛,馬牛羊遍野。到達以後,竇融前往城門,奉上印信綬帶。劉秀下詔派使者發還侯爵印信綬帶。接見竇融,對他的賞賜恩寵轟動了洛陽。不久,劉秀任命竇融當冀州牧。又任命梁統當太中大夫,姑臧縣長孔奮當武都郡丞。姑臧縣在河西是最富饒的地方,當時全國還未平定,士人多不檢點,沒有節操,在縣長的位置上不滿幾個月就積累起大量財富。孔奮在職四年,行為清正廉潔,被眾人所譏笑,認為他身在油脂之中卻不能滋潤自己。等到跟隨竇融到京都洛陽,各郡守、縣令的錢財貨物裝了一車又一車,布滿平川窪澤,唯獨孔奮沒有財產,隻乘一輛車上路。劉秀因此獎賞他。

  帝以睢陽令任延為武威太守,帝親見,戒之曰:“善事上官,無失名譽。”延對曰:“臣聞忠臣不和,和臣不忠。履正奉公,臣子之節;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詔。”帝歎息曰:“卿言是也!”

  劉秀任命睢陽縣令任廷當武威太守。劉秀親自召見,告誡他說:“好好侍奉長官,不要丟掉名譽。”任延回答說:“我聽說忠誠的臣子與人不和睦,與人和睦的臣子不忠誠。履行正道,奉公守法,是臣子的節操。如果下級對上級隨聲附和,那不是陛下的福分。陛下說要好好侍奉長官,我不敢接受。”劉秀歎息說:“你說得對呀!”

  十三年(丁酉、37)

  十三年(丁酉,公元37年)

  春,正月,庚申,大司徒侯霸薨。

  春季,正月庚申(初一),大司徒侯霸去世。

  戊子,詔曰:“郡國獻異味,其令太官勿複受!遠方口實所以薦宗廟,自如舊製。”時異國有獻名馬者,日行千裏,又進寶劍,價直百金。詔以劍賜騎士,馬駕鼓車。上雅不喜聽音樂,手不持珠玉。嚐不獵,車駕夜還,上東門候汝南郅惲拒關不開。上令從者見麵於門間,惲曰:“火明遼遠。”遂不受詔。上乃回,從東中門入,明日,惲上書諫曰:“昔文王不敢於遊田,以萬民惟正之供。而陛下遠獵山林,夜以繼晝,其如社稷宗廟何!”書奏,賜惲布百匹,貶東中門候為參封尉。

  戊子(二十九日),劉秀下詔:“各郡、封國進貢山珍海味,太官不能再接受。遠方進獻祭祀宗廟食物,則依照舊例。”當時外國有進獻良馬的,可日行千裏;又有人進獻寶劍,價值一百兩黃金。劉秀下詔,把寶劍賞賜給騎士,讓良馬去駕皇家的鼓車。劉秀平素不喜歡聽音樂,手不持珍珠寶玉。有一次外出打獵,車駕夜裏返回,上東門候汝南人郅惲拒絕開門。劉秀命隨從在門縫間和郅惲見麵,郅惲說:“燈火太遠,看不清是誰。”於是不接受詔命。劉秀隻好返回,從東中門進城。第二天,郅惲上書規勸說:“從前,周文王不敢沉溺於狩獵,全身心地為萬民服務。可是陛下遠到山林中打獵,夜以繼日,這對社稷和宗廟有什麽好處呢?”奏章呈上後,劉秀賞賜郅惲一百匹布,貶逐東中門候當參封縣尉。

  二月,遣捕虜將軍馬武屯呼沱河以備匈奴。

  二月,劉秀派遣捕虜將軍馬武屯軍滹沱河,以防備匈奴。

  盧芳攻雲中,久不下。其將隨昱留守九原,欲脅芳來降;芳知之,與十餘騎亡入匈奴,其眾盡歸隨昱,昱乃詣闕降。詔拜昱五原太守,封鐫胡侯。

  盧芳進攻雲中,久攻不下。盧芳的將領隨昱在九原留守,想脅迫盧芳投降東漢。盧芳得知後,與十餘名騎兵衛士逃入匈奴地區。盧芳的部眾全都屬隨昱所有,隨昱於是到洛陽投降。劉秀下詔,任命隨昱當五原太守,封為鐫胡侯。

  朱祜奏:“古者人臣受封,不加王爵。”丙辰,詔長沙王興、真定王得、河間王邵、中山王茂皆降爵為侯:丁巳,以趙王良為趙公,太原王章為齊公,魯王興為魯公。是時,宗室及絕國封侯者凡一百三十七人。富平侯張純,安世之四世孫也,曆王莽世,以敦謹守約保全前封;建武初,先來詣闕,為侯如故。於是有司奏:“列侯非宗室不宜複國。”上曰:“張純宿衛十有餘年,其勿廢!”更封武始侯,食富平之半。

  朱祜上奏章說:“古時候,臣子受封,不是直係皇族,不封王爵。”丙辰(二十七日),劉秀下詔,長沙王劉興、真定王劉得、河間王劉邵、中山王劉茂,都降爵為侯。丁巳(二十八日),改封趙王劉良為趙公,太原王劉章為齊公,魯王劉興為魯公。這時,劉氏皇族以及原封國撤銷而由後世繼承爵位的,共一百三十七人。富平侯張純,是張安世的四世孫,曾經曆王莽時代,因敦厚謹慎守法而能保全爵位。建武初年,張純先來歸附,照舊為侯。現在主管部門上奏:“侯爵中除非劉姓宗室,不應恢複封國。”劉秀說:“張純在宮禁中值宿警衛已十餘年,不要廢除。”改封為武始侯,封地為富平縣的一半。

  庚午,以紹嘉公孔安為宋公,承休公姬常為衛公。

  庚午(疑誤),封紹嘉公孔安為宋公,承休公姬常為衛公。

  三月,辛未,以沛郡太守韓歆為大司徒。

  三月辛未(十二日),劉秀任命沛郡太守韓歆當大司徒。

  丙子,行大司空馬成複為楊武將軍。

  丙子(十七日),代理大司空職務的馬成又擔任楊武將軍。

  吳漢自蜀振旅而還,至宛,詔過家上塚,賜穀二萬斛;夏四月,至京師。於是大饗將士,功臣增邑更封凡三百六十五人,其外戚、恩澤封者四十五人。定封鄧禹為高密侯。食四縣;李通為固始侯,賈複為膠東侯,食六縣;餘各有差。已歿者益封其子孫,或更封支庶。

  吳漢從蜀地整軍返回,到達宛城。劉秀下詔,準許他到家鄉祭祀祖墳,賜穀二萬斛。夏季,四月,吳漢回到洛陽。於是劉秀舉行盛大宴會犒賞將士。有功之臣封土調整增加的,共計三百六十五人。外戚及加恩分封的,有四十五人。封鄧禹為高密侯,轄地四個縣。封李通為固始侯、賈複為膠東侯,轄地都是六個縣。其他侯爵的封地各有等差。對已經死去的,加封他的子孫,或改封其宗族旁支。

  帝在兵間久,厭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樂息肩,自隴、蜀平後,非警急,未嚐複言軍旅。皇太子嚐問攻戰之事,帝曰:“昔衛靈公問陳,孔子不對。此非爾所及。”鄧禹、賈複知帝偃幹戈,修文德,不欲功臣擁眾京師,乃去甲兵,敦儒學。帝亦思念,欲完功臣爵土,不令以吏職為過,遂罷左、右將軍官。耿等亦上大將軍、將軍印綬,皆以列侯就第,加位特進,奉朝請。

  劉秀在軍旅中時間很長,厭倦戰爭,而且知道天下百姓疲憊貧困,渴望休息。自從隴、蜀平定之後,除非有危險緊急的情況,未曾再談論軍事。皇太子曾向他請教打仗的事,劉秀說:“從前衛靈公請教戰爭的事,孔子不肯答複。這不是你應該問的。”鄧禹、賈複知道劉秀決定放下武器,用禮樂教化進行統治,不願功臣們身在洛陽而擁有重兵,於是二人交出軍權,潛心研究儒家經典。劉秀也考慮到功臣們今後的去向,想保全他們的爵位和封地,不讓他們因為職務而有過失,於是撤銷左將軍、右將軍的官職。耿等也交出大將軍、將軍的印信綬帶,全都以侯爵的身份離開朝廷,回到自己的宅第。他們被加以特進之銜,定期參加朝會。

  鄧禹內行淳備,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藝,修整閨門,教養子孫,皆可以為後世法,資用國邑,不修產利。

  鄧禹性格敦厚,有十三個兒子,讓他們各自研習一種技能。他治家的嚴謹,對子孫的教育,都可以作為後世效法的榜樣。家裏的開支取自封地的收入,不從其他產業營利。

  賈複為人剛毅方直,多大節,既還私第,闔門養威重。朱祜等薦複宜為宰相,帝方以吏事責三公,故功臣並不用,是時,列侯唯高密、固始、膠東三侯與公卿參議國家大事,恩遇甚厚。帝雖製禦功臣,而每能回容,宥其小失。遠方貢珍甘,必先遍賜諸侯,而太官無餘,故皆保其福祿,無誅譴者。

  賈複剛毅正直,有大節。回到宅第以後,關起門來修身養性。朱祜等舉薦賈複,認為他適宜做宰相,而劉秀正責成三公整頓官吏製度,所以一律不任用功臣。這時,侯爵中隻有高密侯鄧禹、固始侯李通、膠東侯賈複三人和三公九卿一起議論國家大事,恩寵特別深厚。劉秀雖然控製功臣,但往往能維護包容他們,原諒他們的小過失。遠方進貢珍味美食,一定先賞賜所有諸侯,而太官都沒有多餘的,因此功臣全都保持他們的爵位財產,沒有被誅殺或譴退的。

  益州傳送公孫述瞽師、效廟樂器、葆車、輿輦,於是法物始備。時兵革既息,天下少事,文書調役,務從簡寡,至乃十存一焉。

  益州把公孫述的盲人樂師、祭祀用的樂器、用五采羽毛編成篷蓋的車,以及帝王後妃專用的各種車輛等,送到洛陽,於是帝王儀伏所用的器物才開始完備。當時戰事已經平息,天下少事,各種公文的往來和差役的調遣,力求從簡從少,隻有從前的十分之一。

  甲寅,以冀州牧竇融為大司空。融自以非舊臣,一旦入朝,在功臣之右,每朝會進見,容貌辭氣,卑恭已甚,帝以此愈親厚之。融小心,久不自安,數辭爵位,上疏曰:“臣融有子,朝夕教導以經藝,不令觀天文,見讖記,誠欲令恭肅畏事,恂恂守道,不願其有才能,何況乃當傳以連城廣土,享故諸侯王國哉!”因複請間求見,帝不許。後朝罷,逡巡席後,帝知欲有讓,遂使右左傳出。他日會見,迎詔融曰:“日者知公欲讓職還土,故命公暑熱且自便;今相見,宜論他事,勿得複言。”融不敢重陳請。

  甲寅(疑誤),劉秀任命冀州牧竇融當大司空。竇融因自己不是劉秀的舊臣,一旦入朝,官位在那些功臣之上,所以朝會晉見,神情和言辭都十分卑謙,劉秀因此更加親近厚待他。竇融小心翼翼,內心卻總是不安,幾次請求辭去官職和爵位。他上書說:“我有兒子,每天早晚用儒家經典教導他。不讓他學習天文,不準他研究預知禍福的讖記,隻想讓他恭敬怕事,恪守正道,不願他有才能,何況竟要把連接幾個城市的廣大土地傳給他,讓他享受繼承諸侯王國呢!”因此又請求單獨晉見劉秀。劉秀不準。後來,有一次朝會完畢,竇融在席位後麵徘徊,劉秀知道他要談辭職的事,就讓左右傳旨催他離開。幾天以後,有一天劉秀見到竇融,對他說:“那天,我知道你要辭職,歸還封土,所以讓左右告訴你,天氣太熱,暫且去自己涼快一下。今天見麵,應當談論別的事,不能再說辭職。”於是竇融不敢再提這件事。

  五月,匈奴寇河東。

  五月,匈奴侵犯河東郡。

  十四年(戊戌、38)

  十四年(戊戌,公元38年)

  夏,邛穀王任貴遣使上三年計,即授越太守。

  夏季,邛王任貴派使者呈遞三年的計簿,報告人口、賦稅、治安等情況。劉秀任命任貴當越太守。

  秋,會稽大疫。

  秋季,會稽郡瘟疫流行。

  莎車王賢、鄯善王安皆遣使奉獻。西域苦匈奴重斂,皆願屬漢,複置都護;上以中國新定,不許。

  莎車王賢、鄯善王安都派使者進貢。西域各國被匈奴的大量征斂所苦,都願歸屬漢朝,願朝廷重新設置都護。劉秀因為中原剛剛平定,不肯應許。

  太中大夫梁統上疏曰:“臣竊見元帝初元五年,輕殊死刑三十四事,哀帝建平元年,輕殊死刑八十一事;其四十二事手殺人者,減死一等。自是之後,著為常準,故人輕犯法,吏易殺人。臣聞立君之道,仁義為主,仁者愛人,義者正理。愛人以除殘為務,正理以去亂為心;刑罰在衷,無取於輕。高帝受命,約令定律,誠得其宜,文帝唯除省肉刑、相坐之法,自餘皆率由舊章。至哀、平繼體,即位日淺,聽斷尚寡。丞相王嘉輕為穿鑿,虧除先帝舊約成律,數年之間百有餘事,或不便於理,或不厭民心,謹表其尤害於體者,傅奏於左。願陛下宣詔有司,詳擇其善,定不易之典!”事下公卿。光祿勳杜林奏曰:“大漢初興,蠲除苛政,海內歡欣;及至其後,漸以滋章。果桃菜茹之饋,集以成贓,小事無防於義,以為大戮。至於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為敝彌深。臣愚以為宜如舊製,不合翻移。”統複上言曰:“臣之所奏,非曰嚴刑。《經》曰:‘爰製百姓,於刑之衷。’衷之為言,不輕不重之謂也。自高祖至於孝宣,海內稱治,至初元、建平而盜賊浸多,皆刑罰不衷,愚人易犯之所致也。由此觀之,則刑輕之作,反生大患,惠加奸軌,而害及良善也!”事寢,不報。

  太中大夫梁統上書說:“我看到,元帝初元五年,死罪減刑的有三十四件。哀帝建平元年,死罪減刑的有八十一件,其中四十二件是親手殺人,而作減死一等判決。從此以後,成為慣例,所以人們輕率犯法,官吏輕視殺人。我聽說做君主的道義,是以仁義為主。仁是愛人,義是堅持原則。愛人就要以除暴為目的,堅持原則就要以消滅禍亂為中心。設置刑罰在於適中,不能偏輕。高祖承受天命,製訂法令,確實都很恰當。文帝隻取消了肉刑和連坐法,其餘全都遵循舊製。到哀帝、平帝繼位,在位時間短,處理案子還很少。丞相王嘉輕率地穿鑿附會,刪減先輩君王的既定法律規章,幾年之間有一百餘件事,有的不合道理,有的不得民心。我謹把其中對大體為害最嚴重的,附在後邊,向您陳奏。希望陛下命令主管部門,仔細選擇好的律條,製訂一部不容更改的法典。”劉秀把梁統的奏章交給公卿討論。光祿勳杜林上奏說:“漢朝初興時,廢除苛政,四海之內歡欣鼓舞。等到以後,法令逐漸增多,連果桃、菜蔬之類的饋贈,都集中起來成為贓物。小的事不妨害大義,也要判處死刑。以至於發展到有法不禁,有令不止,上下互相掩護逃避,弊病更加嚴重。我認為應沿襲原有的法令條文,不宜於重新製訂修改。”梁統又上奏說:“我所奏請的,並不是說要有嚴刑峻法。《書經》上說:‘治理百姓,刑法要適中。’適中的意思是不輕也不重。從高祖到宣帝,天下被稱為治平,到元帝、哀帝時,盜賊漸漸增多,都是因為刑罰不適中,愚昧的人輕視犯法所造成的。由此看來,減輕刑罰的作法,反而釀成大禍。對奸詐不軌的人施恩,就是傷害善良的人。”這件事情被擱置,沒有再交付討論。

  十五年(己亥、39)

  十五年(己亥,公元39年)

  春,正月,辛醜,大司徒韓歆免。歆好直言,無隱諱,帝每不能容,歆於上前證歲將饑凶,指天畫地,言甚剛切,故坐免歸田裏。帝猶不釋,複遣使宣詔責之;歆及子嬰皆自殺。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眾多不厭;帝乃追賜錢穀,以成禮葬之。

  春季,正月辛醜(二十三日),免去大司徒韓歆的職務。韓歆性格剛直,說話不隱諱,劉秀往往不能容忍。韓歆在劉秀麵前有根有據地說天下將有嚴重的饑饉荒年出現,並指天劃地,言辭非常激烈,因此被免職,回歸故裏。韓歆走後,劉秀仍然不能消氣,又派使者宣讀詔書責備他。韓歆和兒子韓嬰全都自殺。韓歆平素享有重名,無罪被逼死,人多不服,劉秀於是追贈錢穀,以完整的禮儀安葬他。

  臣光曰:昔高宗命說曰:“若藥弗暝眩,厥疾弗瘳。”夫切直之言,非人臣之利,乃國家之福也。是以人君日夜求之,唯懼弗得聞。惜乎,以光武之世而韓歆用直諫死,豈不為仁明之累哉!

  臣司馬光曰:從前,商王武丁對傅說說:“如果藥物不能使人感到昏眩,疾病就不能痊愈。”激烈直率的話,對臣子不利,卻是國家的福分。所以君王日夜尋求這樣的話,唯恐聽不到。可惜嗬,在光武帝時代,韓韻竟因直言進諫而死,豈不是仁義聖明的缺欠嗎!

  丁未,有星孛於昴。

  丁未(二十九日),有異星出現在昂宿。

  以汝南太守歐陽歙為大司徒。

  劉秀任命汝南太守歐陽歙當大司徒。

  匈奴寇鈔日盛,州郡不能禁。二月,遣吳漢率馬成、馬武等北擊匈奴,徙雁門、代郡、上穀吏民六萬餘口置居庸、常山關以東,以避胡寇。匈奴左部遂複轉居塞內,朝廷患之,增緣邊兵,部數千人。

  匈奴的侵擾掠奪一天比一天厲害,州、郡無力禁止。二月,派遣吳漢率領馬成、馬武等北上打擊匈奴。遷徙雁門郡、代郡、上穀郡的官民六萬餘人,安置到居庸關、常山關以東,以避開匈奴的騷擾。匈奴左部於是又轉移到邊塞以內居住。朝廷為此擔憂,在邊塞增派武裝部隊,每個據點達數千人。

  夏,四月,丁巳,封皇子輔為右翊公,英為楚公,陽為東海公,康為濟南公,蒼為東平公,延為淮陽公,荊為山陽公,衡為臨淮公,焉為左翊公,京為琅邪公。癸醜,追諡兄為齊武公,兄仲為魯哀公。帝感功業不就,撫育二子章、興,恩愛甚篤;以其少貴,欲令親吏事,使章試守平陰令,興緱氏令;其後章遷梁郡太守,興遷弘農太守。

  夏季,四月丁巳(十一日),劉秀封皇子劉輔為右翊公,劉英為楚公,劉陽為東海公,劉康為濟南公,劉蒼為東平公,劉延為淮陽公,劉荊為山陽公,劉衡為臨淮公,劉焉為左翊公,劉京為琅邪公。癸醜(十七日),劉秀追封大哥劉為齊武公,二哥劉仲為魯哀公。劉秀感念大哥劉功業未成。撫育劉的兩個兒子劉章、劉興,十分寵愛。因為他們年輕而地位尊貴,想讓他們親身體驗了解行政事務,派劉章暫時代理平陰縣令,劉興暫時代理緱氏縣令。後來劉章升任梁郡太守,劉興升任弘農太守。

  帝以天下墾田多不以實自占,又戶口、年紀互有增減,乃詔下州郡檢核。於是刺史、太守多為詐巧,苟以度田為名,聚民田中,並度廬屋、裏落,民遮道啼呼;或優饒豪右,侵刻羸弱。

  劉秀因為全國的耕地麵積自行申報,多不據實,並且戶口、年齡都有增減,於是下詔,令各州郡進行檢查核實。當時州刺史、郡太守多行詭詐,投機取巧,他們胡亂地以丈量土地為名,把農民聚集到田中,連房屋、鄉裏村落也一並丈量,百姓擋在道路上啼哭呼喊;有的官吏優待豪強,侵害苛待貧弱的百姓。

  時諸郡各遣使奏事,帝見陳留吏牘上有書,視之雲:“穎川、弘農可問,河南、南陽不可問。”帝詰吏由趣,吏不肯服,抵言“於長壽街上得之”。帝怒。時東海公陽年十二,在幄後言曰:“吏受郡敕,當欲以墾田相方耳。”帝曰:“即如此,何故言河南、南陽不可問?”對曰:“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陽帝鄉,多近親;田宅逾製,不可為準。”帝令虎賁將詰問吏,吏乃實首服,如東海公對。上由是益奇愛陽。

  當時各郡各自派使者呈遞奏章,劉秀發現陳留郡官吏的簡牘上麵有字,看到上麵寫的是:“穎川、弘農可以問,河南、南陽不可問。”劉秀責問陳留的官吏是怎麽回事,官吏不肯承認,抵賴說“是在長壽街上撿到的。”劉秀大怒。當時東海公劉陽隻有十二歲,在帳子後麵說:“那是官吏接受郡守下的指令,將要同其他郡丈量土地的情況作比較。”劉秀說:“既然這樣,為什麽說河南、南陽不可問?”劉陽回答說:“河南是京都,有很多陛下親近的臣僚;南陽是陛下的故鄉,有很多皇親國戚。他們的田地住宅都超過規定,不能做標準。”劉秀命虎賁中郎將責問陳留官吏,那個官吏才據實承認,正像東海公劉陽所回答的一樣。劉秀於是更加喜愛劉陽。認為他不同尋常。

  遣謁者考實二千石長吏阿枉不平者。冬,十一月,甲戌,大司徒歙坐前為汝南太守,度田不實,贓罪千餘萬,下獄。歙世授《尚書》,八世為博士,諸生守闕為歙求哀者千餘人,至有自髡剔者。平原禮震,年十七,求代歙死;帝竟不赦,歙死獄中。

  劉秀派遣謁者對二千石官員中循私枉法的行為進行考察核實。冬季,十一月甲戌(初一),有大司徒歐陽歙因先前在汝南太守任內丈量土地作弊,獲贓款一千餘萬,被逮捕下獄。歐陽歙家世代教授《尚書》,有八代人是博士。學生門徒守在宮門外替歐陽歙求情的有一千餘人,甚至有人把自己的頭發剃掉,自處髡刑。平原人禮震才十七歲,請求替歐陽歙去死。劉秀終究未赦免,歐陽歙死在獄中。

  十二月,庚午,以關內侯戴涉為大司徒。

  十二月庚午(二十七日),劉秀任命關內侯戴涉當大司徒。

  盧芳自匈奴複入居高柳。

  盧芳從匈奴地區又返回內地,住在高柳。

  是歲,驃騎大將軍杜茂坐使軍吏殺人,免。使楊武將軍馬成代茂,繕治障塞,十裏一候,以備匈奴。使騎都尉張堪領杜茂營,擊破匈奴於高柳。拜堪漁陽太守。堪視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勸民耕稼,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無附枝,麥秀兩岐。張君為政。樂不可支!”

  這年,驃騎大將軍杜茂因指使軍官殺人而被免職。命楊武將軍馬成代替杜茂的職務。馬成修繕要塞,每隔十裏有一個烽燧,以防備匈奴進犯。劉秀命騎都尉張堪率領杜茂的部隊,在高柳擊敗匈奴。任命張堪為漁陽太守。張堪任職八年,匈奴不敢進犯邊塞。他鼓勵百姓從事農業生產,使他們生活富足。百姓用歌頌他:“桑樹無繁枝,麥子兩穗多,張君當太守,百姓真安樂。”

  安平侯蓋延薨。

  安平侯蓋延去世。

  交趾泠縣雒將女子征側,甚雄勇,交趾太守蘇定以法繩之,征側忿怨。

  交趾泠縣雒將的女兒征側,十分層悍勇猛。交趾太守蘇定用法律約束她,征側怨恨。

  十六年(庚子、40)

  十六年(庚子,公元40年)

  春,二月,征側與其妹征貳反,九真、日南、合浦蠻俚皆應之,凡略六十五城,自立為王,都泠。交趾刺史及諸太守僅得自守。

  春季,二月,征側和她的妹妹征貳反叛。九真、日南,合浦的蠻人全都起來響應,共攻占六十五個城。征側自立為王,建都泠。交趾郡刺史和各郡太守僅能自守。

  三月,辛醜晦,日有食之。

  三月,辛醜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秋,九月,河南尹張及諸郡守十餘人皆坐度田不實,下獄死。後上從容謂虎賁中郎將馬援曰:“吾甚恨前殺守、相多也!”對曰:“死得其罪,何多之有!但死者既往,不可複生也!”上大笑。

  秋季,九月,河南尹張和各郡太守十餘人,都因丈量土地中作弊,被逮捕入獄處死。後來,劉秀語氣和緩地對虎賁中郎將馬援說:“我十分悔恨先前殺了很多太守和相。”馬援回答說:他們的死和罪過相當,有什麽多不多呢?隻是已經死了的人,不能再複生了。劉秀大笑。

  郡國群盜處處並起,郡縣追討,到則解散,去複屯結,青、餘、幽、冀四州尤甚。冬十月,遣使者下郡國,聽群盜自相糾,五人共斬一人者,除其罪;吏雖逗留回避故縱者,皆勿問,聽以禽討為效。其牧守令長坐界內有盜賊而不收捕者,又以畏捐城委守者,皆不以為負,但取獲賊多少為殿最,唯蔽匿者乃罪之。於是更相追捕,賊並解散,徙其魁帥於他郡,賦田受稟,使安生業。自是牛馬放牧不收,邑門不閉。

  各郡、封國的盜賊處處並起,郡縣追擊征剿,軍隊到時盜賊就散開,軍隊離開後又重新屯聚集結,青州、徐州、幽州、冀州四個州尤其厲害。冬季,十月,朝廷派使節到各郡、封國,聽憑盜賊們自相檢舉攻擊。五個人共同斬殺一個人,免除五個人的罪。即使官吏畏怯逗留、逃避、故意放縱盜賊,也一律不追究,允許以擒賊討賊立功。州、郡太守、縣令縣長在所轄界內有盜賊而不拘捕,或因畏懼懦弱棄城放棄職責的,全都不予處罰,隻看捕獲盜賊的多少來排列先後名次。僅對窩藏盜賊的人才加罪。於是,大捕盜賊,盜賊全部解散。把他們的頭領遷徙到其他郡,給他們土地,供應糧食,使他們安心生產。從此以後,放牧的牛馬晚上不用牽回,城門夜間不用關閉,一片升平景象。

  盧芳與閔堪使使請降,帝立芳為代王,堪為代相,賜繒二萬匹,因使和集匈奴。芳上疏謝,自陳思望闕庭;詔報芳朝明年正月。

  盧芳和閔堪派使者請求投降。劉秀封盧芳為代王,任命閔堪當代相,賞賜綢緞二萬匹,讓他為朝廷安撫匈奴,建立和睦的關係。盧芳上書謝恩,並說自己思念想往朝廷。劉秀下詔回答盧芳,讓他明年正月來朝見。

  初,匈奴聞漢購求芳,貪得財帛,故遣芳還降。既而芳以自歸為功,不稱匈奴所遣,單於複恥言其計,故賞遂不行。由是大恨,入寇尤深。

  起初,匈奴聽說漢朝懸賞捉拿盧芳,因貪圖得到財帛,所以送回盧芳讓他投降。後來盧芳以自動歸附為功,不說是匈奴所遣,匈奴單於也恥於提到當初的謀劃,因而漢朝沒有進行賞賜。匈奴從此大為憤恨,入境侵擾得更厲害。

  馬援奏,宜如舊鑄五銖錢,上從之;天下賴其便。

  馬援上奏建議,應當按舊幣製鑄造五銖錢。劉秀讚同。百姓都因這一措施而感到方便。

  盧芳入朝,南及昌平,有詔止,令更朝明歲。

  盧芳入朝,南下到達昌平。劉秀下詔命他停止,改為明年朝見。

  十七年(辛醜、41)

  十七年(辛醜,公元41年)

  春,正月,趙孝公良薨。初,懷縣大姓李子春二孫殺人,懷令趙窮治其奸,二孫自殺,收係子春。京師貴戚為請者數十,終不聽。及良病,上臨視之,問所欲言,良曰:“素與李子春厚,今犯罪,懷令趙欲殺之,願乞其命。”帝曰:“吏奉法律,不可枉也。更道他所欲。”良無複言。既薨,上追思良,乃貰出子春。遷為平原太守。

  春季,正月,趙孝公劉良去世。當初,懷縣大姓李子春的兩個孫子殺人,懷縣縣令趙深入追究凶犯,兩個孫子自殺,李子春被捕入獄。洛陽的皇親國戚有數十人替李子春說情,趙始終不答應。及至劉良病重,劉秀到他家探望,問他有什麽話要說。劉良說:“我一向和李子春交往深厚。現在他犯罪,懷縣縣令趙要殺他,我願乞求饒他一命。”劉秀說:“官吏尊奉法律,不能歪曲。請另外說其他的願望。”劉良不再說話。劉良去世後,劉秀追念劉良,才赦免釋放了李子春,提拔趙為平原太守。

  二月,乙未晦,日有食之。

  二月乙未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夏,四月,乙卯,上行幸章陵;五月,乙卯,還宮。

  夏季,四月乙卯(初二),劉秀前往章陵。五月乙卯(二十一日),返回洛陽皇宮。

  六月,癸巳,臨淮懷公衡薨。

  六月癸巳(二十九日),臨淮懷公劉衡去世。

  妖賊李廣攻沒皖城,遣虎賁中郎將馬援、驃騎將軍段誌討之。秋,九月,破皖城,斬李廣。

  盜賊李廣攻陷皖城。朝廷派虎賁中郎將馬援、驃騎將軍段誌征討。秋季,九月,攻破皖城,斬殺李廣。

  郭後寵衰,數懷怨懟,上怒之。冬,十月,辛巳,廢皇後郭氏,立貴人陰氏為皇後。詔曰:“異常之事,非國休福,不得上壽稱慶。”郅惲言於帝曰:“臣聞夫婦之好,父不能得之於子,況臣能得之於君乎!是臣所不敢言。雖然,願陛下念其可否之計,無令天下有議社稷而已。”帝曰:“惲善怒己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輕天下也!”帝進郭後子右翊公輔為中山王,以常山郡益中山國,郭後為中山太後;其餘九國公皆為王。

  郭皇後失寵,常懷有怨恨,劉秀對她很生氣。冬季,十月辛巳(十九日),廢黜皇後郭氏,立貴人陰氏皇後。下詔說:“這是一件異常的事,不是國家之福,不準祝福慶賀。”郅惲對劉秀說:“我聽說夫婦之間的私情,做父親的尚且不能幹涉兒子,何況我們做臣子的,能夠幹涉君王嗎?所以,我不敢說什麽。盡管如此,希望陛下考慮是否可行,不要讓天下人議論社稷而已。”劉秀說:“你善於用自己的心揣度君王,知道我一定會適當處理,不會輕視天下人的反應。”劉秀封郭後的兒子右翊公劉輔為中山王,把常山郡並入中山國。封郭後為中山太後。其餘九位皇子,全從公爵晉封為王。

  甲申,帝幸章陵,修園廟,祠舊宅,觀田廬,置酒作樂,賞賜。時宗室諸母因酣悅相與語曰:“文叔少時謹信,與人不款曲,唯直柔耳,今乃能如此!”帝聞之,大笑曰:“吾治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十二月,還自章陵。

  十月甲申(二十二日),劉秀前往章陵。修葺先人墓園祭廟,祭祀舊宅,巡視田地農舍,擺設酒宴,演奏樂曲,進行賞賜。當時劉氏宗室的伯母、姑母、嬸娘們因喝酒喝得酣暢高興,在一起說:“劉秀小時候謹慎守信,和人交往不殷勤應酬,僅知柔和而已,今天竟能如此!”劉秀聽說以後,大笑說:“我治理天下,也要推行柔和之道。”十二月,劉秀從章陵回到洛陽。

  是歲,莎車王賢複遣使奉獻,請都護;帝賜賢西域都護印綬及車旗、黃金、錦繡。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權;又令諸國失望。”詔書收還都護印綬,更賜賢以漢大將軍印綬;其使不肯易,遵迫奪之。賢由是始恨,而猶詐稱大都護,移書諸國,諸國悉服屬焉。

  這一年,莎車王賢又派使者進貢,請求設置都護。劉秀賜給賢西域都護印信綬帶,以及車輛、旗幟、黃金、綿繡。敦煌太守裴遵上書說:“對於夷狄,不可以授給他們大權,而且這樣做會使其他各國失望。”劉秀於是下詔書收回都護印信、綬帶,把大將軍印信、綬帶改賜給賢。莎車使者不肯交換,裴遵強行奪回。賢從此開始怨恨,而仍詐稱是西域都護,向西域各國發送文書,各國全都服從、歸附。

  匈奴、鮮卑、赤山烏桓數連兵入塞,殺略吏民;詔拜襄賁令祭肜為遼東太守。肜有勇力,虜每犯塞,常為士卒鋒,數破走之。肜,遵之從弟也。

  匈奴、鮮卑、赤山烏桓多次聯合軍隊攻入邊塞,屠殺官吏百姓,大肆掠奪。劉秀下詔任命襄賁令祭肜當遼東太守。祭肜勇猛有力,每當蠻族侵犯邊境,他總是身先士卒,多次打敗擊退來犯者。祭肜是祭遵的堂弟。

  征側等寇亂連年,詔長沙、合浦、交趾具車船,修道橋,通障溪,儲糧穀。拜馬援為伏波將軍,以扶樂侯劉隆為副,南擊交趾。

  征側等連年為寇作亂,朝廷命長沙、合浦、交趾等郡準備車輛船隻,修築道路、橋梁,打通山間溪穀的道路,儲備糧食。任命馬援當伏波將軍、扶樂侯劉隆當副統帥,南征交趾。

  十八年(壬寅、42)

  十八年(壬寅,公元42年)

  二月,蜀郡守將史歆反,攻太守張穆,穆逾城走;宕渠楊偉等起兵以應歆。帝遣吳漢等將萬餘人討之。

  二月,蜀郡守將史歆反叛,攻打太守張穆,張穆越城逃跑。宕渠人楊偉等起兵響應史歆。劉秀派遣吳漢等率領一萬餘人進行討伐。

  甲寅,上行幸長安;三月,幸蒲阪,祠後土。

  甲寅(疑誤),劉秀前往長安。三月,到達蒲阪,祭祀後土神。

  馬援緣海而進,隨山刊道千餘裏,至浪泊上,與征側等戰,大破之,追至禁,賊遂散走。

  馬援緣著大海推進,沿山開道一千餘裏,抵達浪泊。同征側等交戰,大敗征側,追到禁,征側部眾於是四散奔逃。

  夏,四月,甲戌,車駕還宮。

  夏季,四月甲戌(十五日),劉秀返回洛陽。

  戊申,上行幸河內;戊子,還宮。

  戊申(疑誤),劉秀前往河內郡。戊子(二十九日),返回洛陽皇宮。

  五月,旱。

  五月,發生旱災。

  盧芳自昌平還,內自疑懼,遂複反,與閔堪相攻連月。匈奴遣數百騎迎芳出塞。芳留匈奴中十餘年,病死。

  盧芳從昌平返回後,內心疑慮恐懼,於是再度反叛,同閔堪互相攻擊,連戰數月。匈奴派數百名騎兵接盧芳到塞外。盧芳留在匈奴,十餘年後,病死。

  吳漢發廣漢、巴、蜀三郡兵,圍成都百餘日,秋,七月,拔之,斬史歆等。漢乃乘桴沿江下巴郡,楊偉等惶恐解散。漢誅其渠帥,徙其黨與數百家於南郡、長沙而還。

  吳漢征調廣漢、巴、蜀三郡的部隊,包圍成都一百餘天。秋季,七月,攻陷成都,斬殺史歆等。吳漢於是乘筏順江而下,抵達巴郡。揚偉等驚恐瓦解。吳漢誅殺了叛軍首領,把他們的黨羽數百家遷到南郡、長沙,然後返回。

  冬,十月。庚辰,上幸宜城;還,祠章陵;十二月,還宮。

  冬季,十月庚辰(二十四日),劉秀前往宜城。返回時,在章陵祭祀父祖。十二月,回到洛陽。

  是歲,罷州牧,置刺史。

  這一年,撤銷州牧,設置刺史。

  五官中郎將張純與太仆朱浮奏議:“禮,為人子,事大宗,降其私親。當除今親廟四,以先帝四廟代之。”大司徒涉等奏“立元、成、哀、平四廟。”上自以昭穆次第,當為元帝後。

  五官中郎將張純和太仆朱浮上奏上建議:“按照禮製,既做某人的兒子,就應尊奉大宗,降低自己父母親的地位。應當撤除現在章陵的四座父祖祭廟,用陛下即位前四位先帝的祭廟代替。”大司徒戴涉等上奏:“請建立元帝、成帝、哀帝、平帝四座祭廟。”劉秀認為,按照宗族的輩份,他應是元帝劉的後代。

  十九年(癸卯、43)

  十九年(癸卯,公元43年)

  春,正月,庚子,追尊宣帝曰中宗。始祠昭帝、元帝於太廟,成帝、哀帝、平帝於長安,舂陵節侯以下於章陵;其長安、章陵,皆太守、令、長侍祠。

  春季,正月庚子(十五日),劉秀追尊宣帝劉詢為中宗。開始在太廟祭祀昭帝、元帝。在長安祭祠成帝、哀帝、平帝,在章陵祭祀劉秀高祖父舂陵節侯劉買及以下的先人。長安、章陵兩地的祭廟,全由當地太守、縣令、縣長負責侍奉祭祀。

  馬援斬征側、征貳。

  馬援誅斬征側、征貳姐妹。

  妖賊單臣、傅鎮等相聚入原武城,自稱將軍。詔太中大夫臧宮將兵圍之,數攻不下,士卒死傷。帝召公卿、諸侯王問方略,皆曰:“宜重其購賞。”東海王陽獨曰:“妖巫相劫,勢無久立,其中必有悔欲亡者,但外圍急,不得走耳。宜小挺緩,令得逃亡,逃亡,則一亭長足以禽矣。”帝然之,即敕宮徹圍緩賊,賊眾分散。夏四月,拔原武,斬臣、鎮等。

  賊寇單臣、傅鎮等聚眾進入原武城,自稱將軍。劉秀下詔,命太中大夫臧宮率兵包圍原武城,屢次攻城不克,士兵有不少傷亡。劉秀召集公卿、諸王詢問方略,眾人都說:“應該提高懸賞價格。”唯獨皇子東海王劉陽說:“這群人被妖師、巫師所脅迫,勢必不能長久。其中一定有後悔想逃跑的,隻是外麵圍攻太急,不能逃走罷了。應該稍稍放鬆,讓他們能夠逃亡。逃亡潰散,有一個亭長就可以對付了。”劉秀認為說得很對,命臧宮撤圍,放走賊兵,於是賊軍四散。夏季,四月,攻陷原武城,斬殺單臣、傅鎮等。

  馬援進擊征側餘黨都陽等,至居風,降之;嶠南悉平。援與越人申明舊製以約束之,自後駱越奉行馬將軍故事。

  馬援進軍追擊征側餘黨都陽等,追到居風,都陽等投降,嶠南全部平定。馬援向越人申明原有的製度,約束他們。從此以後,南越土著一直奉行馬援的規定。

  閏月,戊申,進趙、齊、魯三公爵皆為王。

  閏四月戊申(二十五日),趙公劉栩、齊公劉章、魯公劉興都晉封為王。

  郭後既廢,太子強意不自安。郅惲說太子曰:“久處疑位,上違孝道,下近危殆,不如辭位以奉養母氏。”太子從之,數因左右及諸王陳其懇誠,願備藩國。上不忍,遲回者數歲。六月,戊申,詔曰:“春秋》之義,立子以貴。東海王陽,皇後之子,宜承大統。皇太子強,崇執謙退,願備藩國,父子之情,重久違之。其以強為東海王,立陽為皇太子,改名莊。”

  郭皇後被廢,皇太子劉強心不自安。郅惲勸告太子說:“長久地處在不穩定的位置上,上違背孝道,下靠近危險。不如辭去太子之位,以奉養母親。”劉強聽從勸告。多次托劉秀左右親信和諸王表達他的誠意,希望退居藩國。劉秀不忍心這樣做,遲疑徘徊了幾年。本年六月戊申(二十六日),劉秀下詔:“春秋》大義,選立繼承人,以身份高貴為標準。東海王劉陽是皇後之子,應該繼承皇位。皇太子劉強,堅決謙讓,願退居藩國。出於父子之情,難以長久違背他的願望。今封劉強為東海王;立劉陽為皇太子,改名劉莊。”

  袁宏論曰:夫建太子,所以重宗統,一民心也,非有大惡於天下,不可移也。世祖中興漢業,宜遵正道以為後法。今太子之德未虧於外。內寵既多,嫡子遷位,可謂失矣。然東海歸藩,謙恭之心彌亮;明帝承統,友於之情愈篤;雖長幼易位,興廢不同,父子兄弟,至性無間。夫以三代之道處之,亦何以過乎!

  袁宏論曰:設立太子,為的是尊重宗法統緒,統一民心,如果不是對天下有重大罪惡,就不該變動。光武帝中興漢家大業,應當遵循正道以作為後世的楷模。如今太子的德行對外無所虧損,對內又多得恩寵,將嫡子改易位次,可以說是一個失誤了。然而東海王劉強歸於藩王地位,謙恭的心更加豁亮;明帝劉莊承繼大統,對兄弟的情誼更加深厚。雖然長幼位置改變,一興一廢結局不同,但是父子兄弟之間,存在著真情,沒有隔閡。即使以三代之道來處理,又怎能超過呢!

  帝以太子舅陰識守執金吾,陰興為衛尉,皆輔導太子。識性忠厚,入雖極言正議,及與賓客語,未嚐及國事。帝敬重之,常指識以敕戒貴戚,激厲左右焉。興雖禮賢好施,而門無遊俠,與同郡張宗、上穀鮮於裒不相好,知其有用,猶稱所長而達之;友人張汜、杜禽,與興厚善,以為華而少實,俱私之以財,終不為言;是以世稱其忠。

  劉秀任命皇太子劉莊的舅父陰識代理執金吾,任命另一位舅父陰興當衛尉,一齊輔導太子。陰識天性忠厚,在朝廷中雖然直言正諫,但等到和賓客們一起談話時,從不涉及國事。劉秀敬重他,常常指著他告誡皇親貴戚,勉勵左右仿效。陰興雖然禮賢下士,樂於助人,但賓客中沒有豪傑俠客。他和同郡人張宗、上穀人鮮於裒關係不好,但知道他們對國家有用,仍然稱讚其長處推薦他們做官。友人張汜、杜禽,和陰興交往很深,陰興認為他們華而不實,都隻在錢財上幫助他們,始終不替他們說話,所以世人稱讚他對國家的忠誠。

  上以沛國桓榮為議郎,使授太子經。車駕幸太學,會諸博士論難於前,榮辨明經義,每以禮讓相厭,不以辭長勝人,儒者莫之及,特加賞賜。又詔諸生雅歌擊磬,盡日乃罷。帝使左中郎將汝南鍾興授皇太子及宗室諸侯《春秋》,賜興爵關內侯。興辭以無功,帝曰:“生教訓太子及諸王侯,非大功耶?”興曰:“臣師少府丁恭。”於是複封恭,麵興遂固辭不受。

  劉秀任命沛國人桓榮當議郎,命他教授太子儒家經典。劉秀親自到太學,召集眾博士在他麵前討論問題,提出質疑。桓榮辯析和闡述經典的精義,每每以禮讓的態度使人折服,不以言辭鋒利壓倒對方,其他儒家學者都趕不上他。劉秀對他特加賞賜。劉秀又命學生們一麵擊磬,一麵唱儒家的雅歌。一整天才結束。劉秀讓左右郎將汝南人鍾興教授皇太子和宗室諸侯爵讀《春秋》,封鍾興為關內侯。鍾興以自己沒有功勞而推辭。劉秀說:“你教訓太子和親王侯爵,不是大功勞嗎?”鍾興說:“我是從師於少府丁恭。”劉秀於是又封丁恭為關內侯。而鍾興則堅決推辭,沒有接受。

  陳留董宣為雒陽令。湖陽公主蒼頭白日殺人,因匿主家,吏不能得。及主出行,以奴驂乘,宣於夏門亭候之,駐車叩馬,以刀畫地,大言數主之失;叱奴下車,因格殺之。主即還宮訴帝,帝大怒,召宣,欲棰殺之。宣叩頭曰:“願乞一言而死。”帝曰:“欲何言?”宣曰:“陛下聖德中興,而縱奴殺人,將何以治天下乎?臣不須棰,請得自殺!”即以頭擊楹,流血被麵。帝令小黃門持之。使宣叩頭謝主,宣不從;強使頓之,宣兩手據地,終不肯俯。主曰:“文叔為白衣時,藏亡匿死,吏不敢至門;今為天子,威不能行一令乎?”帝笑曰:“天子不與白衣同!”因敕:“強項令出!”賜錢三十萬;宣悉以班諸吏。由是能搏擊豪強,京師莫不震。

  陳留人董宣擔任洛陽令。劉秀的姐姐湖陽公主的奴仆白天殺人,就藏在公主家裏,官吏不能逮捕他。後來公主出門,讓這奴仆陪同乘車。董宣在夏門亭等候,叫車停下,上前扣住了馬韁繩,用刀劃著地,大聲數落公主的過失,怒喝那奴仆下車,接著就殺死了他。公主立即回宮告訴了劉秀。劉秀大怒,召董宣前來,要用刑杖把他打死。董宣叩頭說:“我請求說句話再死。”劉秀說:“打算說什麽?”董宣說:“陛下聖德,複興漢室,卻放縱奴仆殺人,將怎麽治理天下呢?我不等著被打死,請讓我自殺吧!”就頭撞大柱,流了一臉血,劉秀命太監拽住他。後來讓董宣叩頭向公主道歉,董宣不服從,就叫人使勁按他的腦袋。董宣兩手撐著地麵,到底不肯低頭。公主對劉秀說:“你當平民百姓的時候,窩藏逃犯,官吏不敢上門來找;現在當了皇帝,威權就不能行使在一個縣令的身上嗎?”劉秀笑著說:“天子跟平民不同!”接著命令:“硬脖子縣令出去!”劉秀賞錢三十萬,董宣都分給了手下官吏。從此他能夠打擊豪強,京城的人,無不震驚害怕。

  九月,壬申,上行幸南陽;進幸汝南南頓縣舍,置酒會,賜吏民,複南頓田租一歲。父老前叩頭言:“皇考居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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