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蘭州地形圖,或者站在皋蘭之巔極目遠望,蘭州像一個人的胸腔,兩山聳峙,鐵骨棱棱,中間凹陷,含情脈脈,大河橫穿,劈開東西天然通道,要不是人類有戰爭、有利益爭端這回事,蘭州簡直就是一個世外桃園,有山有水,河邊台地,瓜果飄香,兩岸山坡,宜牧宜樵。
可是,蘭州是一個要地。這是蘭州之幸,也是蘭州之不幸。世界廣大,可人見人愛的東西總是有限的。占據一塊好地方安居樂業,傳之子孫,是人情之常。如此,便免不了紛爭,免不了鐵血,免不了人間悲劇的上演。毛澤東有詩句曰: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的確,這是實情,也是真英雄之語。
蘭州便是一個讓英雄折腰的所在。
千百年來,這裏上演過多少英雄悲歌呀,在機關算盡的運籌幃幄中,在刀光劍影的血肉搏殺中,紛爭雙方為了各自的利益,或者僅僅各為其主,拋頭顱,灑熱血,你死我活,互不相讓。無論出發點如何,也無論結果如何,站在我們今天的立場,他們都是熱血男兒,他們的生命都來源於父母的精血,在上陣搏殺中,他們的家中同樣都有白發守望的父母,有獨守春閨待郎回的嬌妻,也同樣都有承歡膝下的弱兒幼女;同樣,在他們鞭敲金鐙響、高唱凱歌還時,迎接他們的也少不了熱吻、鮮花、美酒和歡笑,當他們铩羽而歸時,悲傷、仇恨和複仇的火焰也會與他們的腳步一同走進千家萬戶。我們永遠不要忘記,任何戰爭都是生命與生命的對抗,而任何生命對悲歡離合的感受都是相同或相近的。
站在今日蘭州的城頭上撫今追昔,我們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座用鐵血澆鑄的城市,在這塊土地上所發生的成百上千次爭戰中,我們會不無遺憾地發現,除了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那場中日空戰外,別的竟都是兄弟之爭——或者兄弟爭過仍是兄弟,或者由死敵爭為兄弟——而任何爭鬥都是要以鮮血和生命為代價的。蘭州這座鐵血的城市正是用兩千年來的無數兄弟之血澆鑄而成的。也許,正因為這種血緣,蘭州才成為一個多民族安居樂業的家園。
因此,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說的鐵血金城,與兄弟金城是同一義域。
§§第一章 秦始皇劍鋒西指:蘭州城的奠基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