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多少春夏秋冬,走過了多少東西南北,終於明白最無法戰勝的是自己。有過幾多的凱旋,英雄來英雄去,無限風光卻在自家門前大煞。唉,走不出的淤泥河。
不是嗎?反思過去,剖析自己便不得不相信這一點。記得念初中時,我糟得不成樣子,上課喜歡打瞌睡,鈴聲一響便昏昏沉沉欲睡,老師的聲音簡直就是催眠曲,不一會兒便進人夢鄉了。
好在老師非常開明,隻要你不打不鬧便不會給你一鞭子。後來得寸進尺,除了語、英、數、理、化以外,幹脆不進教室,自個兒溜達到教學樓後麵的山坡上散心去了。
那時我稱自己為墮落,卻又別無辦法,甚至那樣消閑的時候我也鬧失眠,成天夜裏折騰到一兩點鍾翻來覆去睡不著,把本來就不牢固的雙層學生床弄得“咯咯”直響。
去看醫生,校醫抬起疑惑的眼睛瞅著我:“你看了一些什麽書?”說得我心裏毛毛的溜出了那酒精味濃鬱的醫務室。
墮落的結果便是好不容易才考上高中,且是從重點中學跌到一般中學,後來又由於種種原因而中途輟學,我便這樣過早地結束了自己的學生生涯。
如此罪不可恕,我卻輕描淡寫不當一回事,老想著:我念了高中也不一定考上大學?考不上大學不等於白念?白念了不是浪費了家裏的大筆錢財?而家裏窮得叮當響,我這不是為家裏減輕負擔嘛!堂而皇之,振振有詞,仿佛我還立了一大功似的。
其實心理上的那個角落便是自我構築的城堡,便是防身的掩體,是進攻的炮位,便是一塊地地道道的遮羞布。人之天性總喜歡同情自己,妥協自己,母愛般撫愛自己,放縱自己。
由腦袋支配的那個寶貴的肉體,由肉體支撐的那個天才的腦袋,便這樣同舟共濟,相濡以沫,做錯了什麽事,腦袋便令胸脯拍得很響地負起責來,旁征博引地說出一大堆不著邊際卻頗具人情味的道理,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或者腦袋的指揮出了偏差,必定會有拳腳為之捍衛,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到頭來自己總是正確的,光明的,輝煌的,勝利的。
戰勝自己實在是一件艱難的事情,任何外力均無濟於事,當然使我頭痛的是我不能一棍子將自己打死,不能快刀斬亂麻地與自己斷絕關係。
我還是我,還是那樣的身高,那樣的體重,那樣的渴望英俊卻並不英俊的模樣。那是一種近乎改造的活兒,而且管教者和被管教者都是自己。
沒有公檢法的強製執行,沒有思想政治工作的苦口婆心。驚堂木在自己的手上,鍘刀在自己的手上,尚方寶劍在自己的手上,是“大義滅親”還是“徇私枉法”?難就難在這裏。
更多的時候喜歡與自己過不去,那是我在太多的錯事當中唯一的正確,於是便有莫名其妙的煩惱,有不期而至的惆悵,便會時常皺著眉頭苦喪著臉翻江倒海地想著心事。
總想摩拳擦掌地打破一點什麽,躍躍欲試地戰勝一點什麽,卻原來那拳頭、那巴掌會落在自己的臉上。怪不得有人說生活得好累,打自己耳光的日子還會輕鬆?
不打又不行,會流了,會野了,會俗了。比如時間,不摔自己幾下,恐怕會在牌桌上舞廳裏酒杯中付之東流。比如事業,不給自己一點顏色看看,恐怕早就會顧影自憐半途而廢。
那真是一種注定的痛苦,戰勝了自己,將我撕得粉碎,能不隱隱作痛嗎?沒戰勝自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能不叫苦嗎?清醒時的跌倒比混沌時的失足更可怕,那種負疚感、罪惡感、追悔感足以打破我們寧靜的生活,給心靈投上一層難以抹去的陰影。
抽煙的時候飄飄若仙,可當身體每況愈下,進而知道吸煙可誘發心髒病、高血壓、肺炎時又後悔不迭。看來管住是一時的痛苦,管不住卻是永遠的痛苦。
何嚐沒有小小的成功引為驕傲的時候,卻在自己的城堡前戰戰兢兢、一敗塗地,看到了這個弱點,也就更加真切地知道自己為何隻有小小的成功。
也許在我生命中還有一些早該承認而又一直沒有承認的錯事,還有一些早該說而又一直沒有說的真話,便隻能這樣平平庸庸碌碌無為一副小家子氣嗎?
在盧梭的《懺侮錄》中我看到了自己的虛偽;在巴金的《真話集》中我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在一個個偉人的足跡中我看到了自己的軟弱、淺薄與無能。當然我更不是想象中的強者,至少我沒有真正地戰勝自己。
(胡眨江)
心靈感悟
善待自己,就是在珍愛自我。人生一世不容易,當生命在孕育的最初時刻,或許就是那麽微不足道的一點點誤差,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人也許就不會是你了。
隻要你領悟了這個道理,你就應該感謝命運之神把你帶到了這個人世上,不管是歡樂少還是痛苦多,你都應該自己承受著。